| 楼主| 发表于 2020-2-3 20:09:01 | 显示全部楼层
5.帆船比赛没有第二届

       把高平赶走之后,李希占领了原来属下的房间,因为这个房间用于一掷还活着时的话说,是“最好的房间”。

       李希和衣而睡。

       半夜正睡得朦朦胧胧,手机的铃声响了,是枯燥的出厂默认铃声。李希看看是高平来电,一骨碌爬起来,摁开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高平一点都不疲惫的声音。“李希警官,号外!我还真在档案室翻到了!”

       “别这么一惊一乍,”李希的瞌睡一下子被他叫醒,他把电话拉远,“档案室是座宝库,档案室都查不到的事,上其他地方就更查不到了。——好好说。”

       高平干咳两声,压抑了一下兴奋,模仿播音腔念道:“2009年6月1日,第一届东海帆船拉力赛在沪滨市开幕。本届赛事为男子五人制帆船的比赛。

       “本届比赛为多日赛,即将进行多天的比赛,每四天进行一个赛段,共进行七个赛段,从沪滨市出发,经由舟山、象山、台州、霞浦、福州、莆田,最后抵达终点站泉州。船只每完成一个赛段在港口休整一天,第二天按照上一赛段的完成名次顺次出发,每一艘船都将获得上一赛段中与自己领先之后一名的时间相等的出发时间。即上一赛段的第一名,这一赛段就第一个出发;上一赛段第一名领先第二名多长时间,则这一赛段第一名出发相应时间之后,第二名才能出发。在这样的赛制下,最后的赛程中,率先抵达泉州港的帆船和它的五名队员将获得冠军。

       “本届比赛中,国内外30艘帆船将展开竞逐,其中,国内的帆船包括巅峰号、幻影号等25艘。”

       “原来巅峰号在这儿!”李希吐出一句。

       “接下来我给你读一下不同日期的剪报的导语。东海帆船拉力赛第一赛段结束,黑马幻影号获得微弱优势;

       “第二赛段中,幻影号又夺第一;

       “第三赛段完成,幻影号稳固优势;

       “第四赛段结束,幻影号帆船表现稳定,继续领航;

       “东海帆船拉力赛只剩两个赛段,幻影号恐将夺冠。

       “可以看出来,这个幻影号从黑马一路崛起,表现稳定。”

       “还有,接下来——巅峰号是主角了,”那边是高平翻动纸张的声音,“嗯,是这个。2009年6月29日,第一届东海帆船拉力赛已完成倒数第二赛段的比赛,巅峰号以大优势反超了第一名的幻影号帆船,率先抵达莆田港,获得了在最后赛段中的充足的率先起航的时间。不知幻影号是否出现了重大失误,目前退居第二。比赛只剩下最后一段航程,明日出发!”高平还不忘评论道“可以看出来,在倒数第二赛段中,巅峰号赢了幻影号,而且幻影号自己都觉得输得不明不白。”

       “最后最后。”李希催促道,“别发社评了。”

       “最后啊——2009年7月4号下午6时23分13秒,幻影号率先撞线!幻影号是冠军!接下来,本报将为大家采访本次赛事冠军帆船的船长,他总是让我们叫全他的头衔‘船长兼瞭望手’,因为他喜欢‘指示方向,追求速度,观察世界,征服大海’,他叫——何汗青。”

       李希沉默了。片刻后,“巅峰号呢?”他问。

       “赛事的排名信息里,巅峰号并没有成绩,它没有完成比赛。”高平打开牛皮纸的声音穿过电波,“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见报了,要在赛事组委会呈交的报告和处理意见里才能找到。巅峰号在规定时间内并没有到达泉州港,无线电呼叫也没有应答;第二天,赛事组委会派出船只沿比赛航线搜查,并没有发现;第三天,组委会把搜查范围扩大到航线周边,并持续喊话,依然没有收获,当晚,他们做出了‘怀疑巅峰号已经失事沉没’的判断;然后,他们继续搜寻了一个星期,慢慢缩减人力,最后不了了之。这赛事举行第一届就出事了,六年前互联网还不发达,资讯也没现在这么发达,最终新闻被盖了下来。但是迫于有关方面的压力,和资本集团之间的博弈,赛事计划就夭折了,再没有第二届了。

       “巅峰号的五名运动员,都是北方港口城市朔港市的人,他们叫叶锦泉,花肇铭,林海,罗原,刘嵩,从此失联。”

       “你太棒了。”李希言不由衷夸奖了他一番,最后露出了真实面目,“你现在就回来,到避风镇来,把你查到的这些材料都给我带过来。”

       “啊?”高平怀疑自己的耳朵。

       “没错,你听到的就是我说的。”

       “可是档案室规定不是材料不许离开档案室吗?”高平为难地说,“这不合规矩呀。”

      “档案室我是老大我负责。”李希立马撂下电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然后继续倒头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响起了细细密密的挠门声。敲门的声音节奏始终不变、无始无终,表达出了敲门者对深夜奔波无言而有声的抗议。

       李希起来打开门,果然是高平,一脸的风尘,倚在门边。

       高平把一大摞材料往桌上一扔。“咱们苟局长会怪罪下来的。”

       “我自有应对办法。”

       应对办法?高平不知道自己的上司有什么奇谋妙计,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李希摊开资料,抽出照片,那劲头好似一株干枯的老树在努力汲取营养,不知道能从土壤里吸出点什么。“对了,”李希随口问道,“巅峰号帆船出事后,原来船上的那五个运动员,后来有没有再出现过?”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高平立时清醒,一时语塞,因为他根本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他半张着嘴没发出声音。

       “这些都还没搞明白?”李希的语气显得有些生气了,“现在就去查。”

       “怎、怎么查?”高平觉得此时脑子特别迟缓,没有转过弯来。

       李希不耐烦道:“他们是运动员吧?海难发生的时候,他们在比赛吧?那比赛当中运动员是不是得穿着运动衣裤呢?——就像何汗青穿的那样,——那运动衣裤上肯定不会放着自己的身份证件吧?那船沉的时候这几个运动员也不会闲着去取自己的身份证吧?沉船里只确定有一具白骨,那如果另外四个运动员侥幸逃生几个,第一件事就是要回自己的籍贯地补回自己的身份信息。你跑一趟朔港市,查查六年间他们有没有人回去过。”

       “如果有什么人活下来,但是没回去补回自己的身份呢?”

       “那从法理上说,就是没出现过。”高平还在回味这句话时,李希就把他推到了门口,这是鸠占鹊巢后的逐客令。

       这么晚了,还要奔赴到北方去?高平再有干劲也难免被磨得有怨言了。

       “等等,”李希突然叫住高平,高平以为上司体恤部下回心转意了,哪知李希扒开钱包,掏出一叠钞票给高平,“坐飞机去,我给你报销。”

       高平并不吃惊,自己的这个长官在钱这方面一点都不小气,不是因为他比谁有钱,而是他好像时时抱着过完今天没明天的态势。

       “等等,”李希又叫了他一下,赶紧从房里取了一罐咖啡递出来,“拿这个对付对付。”他看到高平不情不愿但没说出口的表情,说道,“现在知道了吧?这事情一开始是你要管的,要管到底的话,那管闲事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高平心中一凛,暗暗惭愧于竟在这几天看似短暂却感觉漫长的时光中不知不觉被磨掉了最初的坚持,一如自己刚到档案室至今的情形了。他转念一想,那么李希警官又是怎么坚持的呢?一如他在档案室盘桓至今。高平就这样在声声自责中下楼,爬上车,再次发动汽车,黑烟奔腾,往市里的机场去了。

       这边厢,李希从接到高平带来的资料开始,睡眼就算少有地睁开了。黑沉沉的房间里,小桌灯下,他巨细无遗地阅览各种文件,读过的,就随手丢在地板上;偶尔一只手在桌上盲目探寻自己的银色小酒壶,习惯性地往嘴里喂。

       时钟它不停在转动。纸页刷刷地往地上溜,地上的纸张越来越多,桌上的纸堆越来越薄。

       天渐渐泛白,镇上能听到鸡鸣声。李希拉起窗帘透透气。此时,原本那一摞材料,已经几乎悉数散落到地板上了,绵密铺了一地,桌面上现在只剩下一份剪报,粗黑的标头写着:帆船选手答谢拥趸。内容是:“2009年6月30日,东海帆船拉力赛的所有船只在莆田港进行了最后一天的修整,明天就将出发踏上最后的赛段,向最后的冠军宝座进发。今日,一些拥趸来到港口为自己支持的帆船助威。各艘帆船的选手也下船答谢观众的支持。各艘帆船在7月1日正式出发前,还举行了‘开放日’活动,从现场自己的支持者中挑选代表进船参观,并为下一赛段进行‘升帆’仪式。注:开放日是赛制中规定的活动,加强运动员和观众的交流互动,为观众提供答谢回馈,规定在每届比赛的倒数第二站的休息时间为开放日时间。”

       而这张报纸的版面照片上,拍的就是倒数第二赛段后反败为胜的巅峰号上的开放日活动,它的拥护支持者正挥手弯身要钻进甲板舱。这个支持者虽然不是特写,但其面黄肌瘦的样子和促狭猥琐的气质,认识他的人都看得出,他就是于一掷。
| 楼主| 发表于 2020-2-3 20: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6.赌一把

       “咚咚咚”,吴繁敲开了李希的房门。这个年轻而壮硕的姑娘站在门口:“没有吵到你睡觉吧?我在派出所打听到你住的地方的。你不是说有什么与案子有关的就来告诉你么?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我早就起来了。进来吧。”李希把她让进来。

       吴繁走进几步,看着地的纸张,不知道如何下脚。

       李希靸着皮鞋,用脚把这些东西推到两旁,开出一条路。“有点乱吧?别看乱,但是我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哪儿,给我收拾好了我反而就找不着了。”

       吴繁未作评价,她走到椅子前坐下。“我能抽烟吗?”

       李希晃荡酒壶:“你抽烟,我喝酒,百无禁忌。”

       吴繁熟练地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一口,有意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因为那个高高瘦瘦的栾警官之前问到过我关于阎泰的事……我想了很久,我不知道这事对你有没有用。”

       “阎泰的事?那一定有用。”

       女码头工仿若受到鼓励一般。她又抽一口烟,开始声沉地讲起来。“阎泰是我小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们在泉州。我们都没怎么上过学。我从小在码头;他到处混,打架偷东西。”

       “许多小时候缺少关爱的孩子都会这样。”

       “不不,”吴繁赶紧辩解,“我知道他本性不坏,本质上并不是个坏人,只是比较傻,不知道怎么对待生活,想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让别人敬仰他怕他,但又怕万一最后失败不得不接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最怕自己不知不觉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这孩子想得真深。这种事我们大人都不一定搞得明白。”李希感受到的是一个孩子在社会中被迫的早熟,这种和年龄不匹配的体验其实是很不幸很残酷的。

       “我只能跟他说,知足常乐就行。后来,他北上来到了沪滨市,他临走时还特别白痴地说,他要出去寻找自己,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敢说自己活得不失败。我还留在泉州。我们从那以后只有时在网上聊一聊自己的近况。

       “五年前,他跟我说,他有一次差点死掉,冻死在一个叫避风镇的地方,很幸运地被一个人救了。他死过一次,再活过来,忽然就觉得自己以前活错了。他现在给自己的救命恩人工作,他每一件事都努力地去做,救命恩人也很器重他。他的恩人很有钱,许多人借恩人的钱,他现在的工作就是帮忙去收账。他在收账的过程中发现有些人确实一个时候还不出来,他悄悄私自给别人放宽了期限,而恩人居然也没有责怪他,于是他就慢慢地学着在许可的范围里去帮别人。他慢慢地发现,和自己打过交道的那些人,好像都很喜欢自己。这是他以前从没感受到的。他有了奋斗的热情。

       “他有一次告诉我,他最近有机会赚钱,等赚完钱就回泉州,他说他出来这么久已经明白了许多道理。他在一个帆船比赛中买了大庄家摆的外围,他说他买的是一匹黑马,入局得早,1:10的赔率,有机会拿到100万的奖金。我说,就算1赔10,也需要10万块的本金啊,你哪有哪么多钱?他说,他是和另一个人合伙买的,一人出一半,得奖后平分。再到后来,他的ID就再也没有点亮过,一个多月后我才知道他死了。那笔奖金我也没有听到下文了。

       “他跟我说他和合伙人调查过下注的那艘船,评估过那一队的实力,相信那艘船会赢,那艘船的船长就是他们当地的人,他们下注的那艘船叫幻影号。”

       李希等她停下来了才问:“阎泰死亡的具体日期是哪一天?”

       “2009年7月4日晚上。”吴繁斩钉截铁地说,“警察是这么说的。”

       李希看着她,发觉她现在如释重负般轻松,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1 | 发表于 2020-2-3 20:12:21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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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3 20:15:11 | 显示全部楼层
7.欠债还钱

       高利贷起家的大金主卓坊,近年来随着房地产热潮的来临成功转型,囤积了多处地产,随着房价的上涨,身价也水涨船高,最终放弃了打法律擦边球的高利贷生意。毕竟现在房地产这玩意儿比高利贷回报大,于是他成功洗白为一个良心的地产商,意气风发。

       但他现在并不开心。他有许多公事要处理,想回城去工作,但那个想揍他的瘦得像一只鹤的警察要把他强留在镇上几天,理由是,只有真凶才急着溜走。卓坊自然会反抗,但偏就巧了,栾石就是不怕刺儿头,因为他自己就是畔县刑警中最大的刺儿头。

       卓坊此刻正独自坐在酒吧里,一人闷闷不乐地品酒。

       李希一屁股跌到卓坊对面的椅子上。

       卓坊抬头看看,又低头把玩盛满澄黄色液体的酒杯,一点也提不起兴致。“警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坐在这个位置。”

       “怎么,今天秋老板没有作陪吗?”

       “追求女人呢,需要有收有放,收放自如,不能一味纠缠。”

       “这个我不懂。”李希谦虚道,“我只勉强懂一点查案。不知道卓先生今天会不会配合我?”

       “请赐教。”卓坊自认为潇洒地摆了一个姿势,“配合警察,是我们良好公民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需要你给我交一个比较私密的,你生意上的底。”李希借机道。

       “什么底?”卓坊有所防备。

       “五年前,于一掷欠你的高利贷,一共欠了多少钱?”

       “这个啊,”卓坊故作轻松,搓搓手,“这个其实我早想说的,但是因为我觉得这对案子没用,所以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李希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老是听到“该不该”这句同样的话,但是他明白眼前这个人是顾虑“高利贷”这个敏感的字眼。李希说:“我说错了,是五年前于一掷通过民间自由借贷欠你的钱,一共有多少?”

       “李警官明事理,民间借贷,互通有无,有利于资源配置,就算为活跃经济做贡献了。——100万,”卓坊把话题从吹嘘上突然转回正题,“他当时欠我100万。”

       正好100万,这么巧?阎泰和别人合伙下注,获赔的筹码就是100万。李希若有所思。“你作为他的债主,应该对他的家底有过调查和了解吧?依你看,他当时有多大的经济实力?”

       “这我还真调查过,怕他还不起钱啊。把他的身家性命抵完,能换个五六万块吧。我当时派阎泰去要账,想着尽量能收回来一点是一点,及时止损吧——可惜了阎泰的一条命,唉,——没想到他居然把钱还上了。”

       “于一掷还钱的日子是哪一天,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是阎泰被发现尸体的当天,也就是他二十岁生日的第二天,2009年7月5号。”
| 楼主| 发表于 2020-2-3 20: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8.没出现过

       傍晚时分,今天凌晨出差的高平,这时从遥远的北方海滨城市朔港送来了电波。

       电话那边高平的态度变得端正多了。“李希警官,我已经走了一趟朔港市的公安局,巅峰号五名运动员的资料,林海、罗原、刘嵩三人已经被家属在三年前申请死亡。花肇铭的家人不见了,已经不在朔港市了,听说他有一个妹妹,但是已经搬走三年了,不知道去哪了,所以花肇铭至今没有被申请死亡;叶锦泉是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亲属为他申请死亡;这两个人的资料现在还在失踪人口档案中。从巅峰号失事到现在,这六年间,并没有自称他们身份的人来朔港市补办过自己的身份证件。

       “我又走访了他们的家属,有家属的都反映,六年间他们并没有联系过家里人。

       “其中叶锦泉没有家人,他小时候长大的孤儿院是当地的一家‘木灵芝孤儿院’,但是已经废弃多年,以前的员工也找不到了,最后只是在朔港警方的帮助下联系到了一个叫林枫[ 王羽·林枫所创作的主角之一,与角色“王羽”一起为《解铃》系列的双主角。]的心理医生,以前也是这家孤儿院收留的儿童,算是朔港市叶的唯一熟人,但是他说自从叶锦泉失踪后他们就再没有过联系。”

       “好了,可以了,”这一次李希是用放过他表示真的称赞了他,“你可以回来了,来避风镇找我。”
| 楼主| 发表于 2020-2-3 20:17:49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9.多出来一艘船

       李希一个人随随便便吃完了晚饭

       他来到码头上,那个停帆船的角落不是太容易看见,要绕一个大圈,才能转进这片区域。巅峰号周围拉上了一圈警戒线,警察已经全部撤走。

       李希不给警戒线面子,正准备登船时,看到一个人走进拐角朝这里张望。那个人也看到了李希,往李希走过来。来者是尤然。

       他进到跟前,欲言又止。

       李希直接说了:“你是不是有些事,不知道重不重要,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是吧?”

       尤然瞪大了眼睛,意思明显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

       李希无奈地挥手:“这句话我这两天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你说吧。”

       尤然思量着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最后索性手一指:“那艘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离巅峰号不远的地方,但已经不属于码头角落,在码头上看得见,停着一艘小舟,拴在岸上,船上盖着一块油布。在李希的印象里,那艘小舟好像已经停在那里好几天了,一直没有人划走。如果不是尤然指出来,他并没有太关注。

       “那艘船怎么了?”

      “那艘船很早以前就在那儿了,我给何汗青送快递那天我就看到它在那儿,”尤然的大嗓门很急切地在表达,“我每天都会来码头送报纸,每天都看到它,一直没有划走,就在那儿,不知道是谁家的。我就是不知道这和命案有没有关联,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希听罢,折身走到小舟近旁,掀开了巨大的油布。里面什么也没有,船是空的。李希觉得事有蹊跷,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要动用栾石的手段了。“查一下这艘小舟的主人是谁,有没有人来认领。”他像栾石的上级一样地给这个刑警下令。
| 楼主| 发表于 2020-2-3 20: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10.隐瞒

       入夜时分。

       邝四海找到李希时,李希正在废船厂前往小畔码头的路上,反正吴繁没有不在场证明,他想看看如果前天晚上,即何汗青被害当晚,吴繁想从废船厂去过小畔码头,会需要多长时间。

       “诶,高平警官呢?”邝四海显然对高平更有好感。

       “他呀,他去别的城市旅游去了。”李希信口胡诌着,“年轻人嘛,待不住。”

       看林人表示怀疑,但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们,”邝四海难为地说,“我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说吧。”李希懒得对这句话解释什么了。

       “吴繁,那个女工人,她说谎了。”看林人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口,仿佛自己在害人一样。

       “说了什么谎?”李希没想到有新收获。

       “昨天早上在酒吧,她说她一个晚上都在废船厂做事情。”

       “她是这么说的。”

       “但是她隐瞒了一些事情。她并没有整晚都在废船厂。”

       李希露出值得玩味的神情。吴繁本来就没有不在场证明,看来现在要被人爆出可疑行踪了。

       “我前天晚上是20点50从酒吧走的,骑了一个乔治借给我的旧电动车,回到防护林要1个小时。你知道我的小木屋离废船厂很近,我21点50到家附近的时候,看到吴繁也正骑着一个电动车从废船厂出来,往南骑走了。”

       小畔码头在防护林的南边。

       “我后来巡逻树林,巡到树林沿海一侧, 23点五十几分,我看到她又骑着车回到了废船厂。从始至终就她一个。”

       21点50出发,23点五十几分回到废船厂;废船厂到小畔码头需要1个小时的时间,来回就需要两个小时,所以她就算去了小畔码头,也待不了几分钟。光爬上瞭望台再爬下来,都需要一刻钟,所以——现在有两个问题,李希想道:

       第一,她离开废船厂是去做什么?

       第二,时间根本不够去小畔码头杀人再回来,所以你这到底是在揭露她,还是在给她做不在场证明呢?

       当然,前提是她确实需要去到小畔码头才能杀人……

       邝四海一脸抱歉,感觉自己不该出卖别人。
| 楼主| 发表于 2020-2-3 20:23:06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11.呼应

       晚上时,李希打听到朱楠的电器店的位置。他之所以来找这个自称退役射击运动员的小买卖老板,是因为他发现,前晚酒吧里其他人出去的时间都是23点之后,只有朱楠那一趟是在23点之前外出的。按照路程和时间,吴繁21点50从废船厂出发,如果她的目的地是小畔码头,那就应该是22点50左右抵达。

       李希进店时,朱楠正在从一个电匣子里听电台,新闻刚播完,现在正在播天气预报。“今年4号台风‘刻刀’已抵达太平洋西部,预计将在明晨,即8月26日早间到达东海海域,明晚正式登陆,登陆地点为沪滨市。请各位市民做好防护措施,规划好出行安排……”

       “要变天了!”朱楠对李希悠转而道,“避风镇都很少有大风的,现在要来台风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风来就跑,”李希厚脸皮地表示,“变天之前先尽人事吧。”

       “警官我听出来了,”朱楠虽然动作慢,但脑子并不慢,他关上收音机,“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考你眼力的时候到了。”李希对着这个近视眼说,“你前天晚上在码头酒吧,你22点50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出去了几分钟,我想问你,有没有可能,你当时看到了吴繁也在码头上?”

       朱楠摸着光亮的脑门,脸上尽是不想惹事的表情,忸怩半天。“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很重要,所以我也没跟你说,我不确定是不是该说,我的意思是——我确实看到她了。”

       李希一抬手,让他赶紧老实交代。

       “我不是22点50从酒吧出来了一趟的吗?我当时看到了吴繁骑着一个电动车来码头,我正好看到她从车上下来,在那里停车。她昨天早上她说她一直在废船厂,我没有点破。

       李希斜眼瞥着他,满是不信任。

       他赶紧表达心意:“我和她无冤无仇,也许她也只是不想惹嫌疑,我不想多事啊。”

       “你确定你看清了吗?你这个近视眼。”

       “我戴了眼镜就看得清。”

       “那你当时怎么不叫住她、不跟她打招呼?”

       “我当时在外面撒尿啊!她是个女同志啊!”朱楠莫名觉得憋屈。

       啊,是哦。“你说你撒尿就是撒尿啊?也就是你自己说的罢。” 李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时间上吻合,看来吴繁从废船厂出来确实是去小畔码头。但去小畔码头的话,她就没多余的时间去瞭望台杀人了。所以朱楠和邝四海的话相互一呼应,反而给原本一个晚上都是模糊时间的吴繁,做了个牢固的不在场证明?他们是来帮倒忙的吧?

       现在的问题是,吴繁离开废船厂到小畔码头是干什么?她自己的说辞会是什么呢?

       李希懒得跑了,一个电话把栾石支过去,交换的条件就是要告诉他最新的进展是什么。

       栾石带着李希交给他的质疑和强硬态度去了,结果传回来的结论啼笑皆非。栾石用十分之不爽的语气说:“吴繁听完指控之后就坦白了,说自己不想惹别人怀疑,所以之前没说自己当晚从废船厂外出过。她说她去码头是为了去那儿的一家店买烟,一个叫‘业火’[ 王羽·林枫笔下重要人物朱铁雄抽的烟一直就是这个牌子。]的牌子的香烟,镇上只有那家店有卖,她说她只抽那个牌子的烟,晚上做通宵体力活儿,没有烟她会死掉的。”

       “买烟啊……”李希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也看了,她现在抽的确实是那个牌子;我也问了,码头那个小卖部也说那晚不到23点的时候,吴繁确实去买过烟,只记得是不到23点,具体几分就记不清了。——还有,吴繁说她没注意到邝四海和朱楠。”

       所以何汗青命案最新的时间情况应该是这样:在23点到24点的死亡时间中,

       看林人邝四海依然明确的没有不在场证明;

       电器商朱楠,酒吧老板秋爱晚,废船厂主人乔治·张,邮差尤然,大金主卓坊,这五个人按照这样的先后顺序,各自离开过一次酒吧,但离开的时间都不到十分钟,不够去杀人,有不在场证明;

       女码头工人吴繁,当晚没去过酒吧,但从废船厂去过小畔码头,从路程时间来判断,她22点50之后在码头待了几分钟,也不够时间去杀人,有不在场证明。
| 楼主| 发表于 2020-2-3 20:26:37 | 显示全部楼层
12.猫眼

       舟车劳顿的高平是在第二天一早到达的。他刚一敲开旅馆房间门,李希就没交没代地说了个:“走!”

       高平心想,我哪里得罪你了?他一脸懵懂,加上长途跋涉,混合成了灰头土脸。

       “去码头!”原来李希是在招呼高平跟他一起上码头啊。

       今天果然有台风来临的前兆。外面刮起了大风,水面开始摇晃。似乎在预示着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发生。

       巅峰号坐北朝南停泊着,缆绳是直接套在右舷甲板栏杆上的,另一头绕了很多圈绕在岸上的缆桩上,把船绷紧。李希沿着巅峰号右舷的岸边,从船尾走到船头,又走回来,最后在小圆窗外停步。帆船取电的电线从窗户伸出来,挑在岸上一根柱子上缠了几个圈固定住,然后一头朝着码头上的建筑延伸去。李希伸手扯了几下,拉不动,看来两头都被固定住了避免脱落。李希便跟着它延伸的方向走着,直到跟到了一个通风孔跟前。电线从这个孔洞穿进去。可以看得出,孔洞里的空间是一个小杂物间,里面堆满了拖把、扫帚、抹布等物件,还有一摞高高的淘汰下来的CD碟片和盒子。电线这端的插头在杂物间的金属挂钩上打了个结固定绷紧,然后插在了高高的杂物堆背后的插孔里。

       高平爬上这个换气孔,本来想尝试能不能钻进去,撑上来才发现小得根本连手臂都塞不进去。他保持这个姿势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自从来了这个镇以后,好像就变成猴了,到处爬东西……

       李希则是一个转身,发现这个气孔前面不远处就是码头角落,它直直正对着巅峰号帆船,就像个能打量外面的猫眼。光秃秃的船桅杆戳得老高,他从没见过它张帆的样子。

       杂物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一抱CD碟片一抖:“吓死我了!”一张秀丽的脸从遮挡物后面偏出来,是秋爱晚。

       “呀,不好意思,”高平赔个笑脸,“你这是在干嘛呢?”

       “定期更换一些音乐碟片,旧的就堆在这里啦。”秋爱晚把手上的负担码上去。

       “这么说,这里是……”他指杂物间里。

       “爱晚酒吧呀。”

       “爱晚酒吧?我们之前检查过爱晚酒吧的出入口啊,不记得有这么个地方。”李希说。

       “这……你们也没问过我呀,”秋爱晚纠着眉头,“你们上次进来找什么,问你你也不说。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要,我也不清楚是不是这里也该跟你说……”

       李希现在对这样的措辞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他直接问:“这是爱晚酒吧的哪里?”

       “厕所的杂物间呀。”

       厕所啊,那就是了,厕所里没有窗户,和外界没有联系,只是当时并没有想到厕所杂物间里别有洞天。“是男厕所还是女厕所啊?”

       “男女厕所的中间,洗手池后面。”

       “那就是说男女都可以进来咯?”

       “嗯呢,杂物间又不分男女,而且也没有锁啦。”

       “而且酒吧里的厕所,谁都往这个地方来都不会招人怀疑。”

       “当然啦,来喝酒的都会来上洗手间的嘛。”是啊,何汗青命案当晚,多少人,哪些人上过厕所,根本没法查。

       “老板,晚上清洁工是不是不上班的?”

       “哪有清洁工晚上上班的?”秋爱晚觉得李希问的问题很愚蠢,捧嘴想笑。

       李希迅速离开,把高平扔在原地来解释他自己的怪异姿势和行为。他给栾石打电话:“报何汗青案的那些船员,那个启程号货船,头天晚上在酒吧的那些,他们不是一起来酒吧的,他们有些人当晚是后来进来的;当晚码头上只有他们这批人,他们当中有没有人当晚在码头上见过巅峰号?最晚见到的是几点钟?”

       栾石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我不知道啊。录口供的时候没问过这些啊。”

       “你怎么把他们就都这么放过了,”李希没好气地说,“快联系到他们!”

       “他们这会儿可能已经到爪哇国了吧。”栾石说了句俏皮话,意思可能是想踢别人是屁股踢到那儿去。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还有,查一下何汗青死亡当晚,天气和风速情况是怎样的。”
| 楼主| 发表于 2020-2-3 20:28:09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13.风和无风

       瞭望台上捆绑何汗青的绳子,还有勒死他的绳子,畔县警察查清,是来自于码头上的物资管理室。

       李希大步流星来到管理室。高平倒着小碎步在后面跟着,看面相现在换成他精神不振了,——累出来的。

       管理室是一个水泥房子,有门框,但是不见门。这里管委会的一个大妈专程赶来接待他们。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这里里外外的搬东西,那破门总是碍事,喜欢卡别人,后来有一次为了搬一个柜子进来,把门拆了,就再也没装了,——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确实没有值钱的东西。窗上搭着渔网,墙上斜靠着木梯,斧头扳手之类的工具散乱在门边,啊,角落里堆着各种各样的绳索,粗的细的,长的短的,黑的白的,有一卷黄色麻绳,绳头透着新裁断的切口,县警察就是发现这个切口和瞭望台上的那两截绳子可以顺次连接起来,然后分析绳子上的纤维,确定了绳子来自于这个管理室。

       “这里平时没人管吗?”高平看四周没有生气的样子,一如自己现在的脸。

       “码头上经常有人借用东西嘛,”大妈忙着吐瓜子皮,“看着也麻烦,自取自还,都是这样。——不过吴繁经常来这里,一个姑娘,给码头修理这些东西是她的活儿。”

       这个姑娘啊……

       “李希警官——”栾石远远嚎叫着,火急火燎地跑到,捂着材料把管委会大妈赶走,——大妈不开心地往他身上丢了一把瓜子壳才走掉,——然后栾石说:“李希警官你交代的三件事可都办妥了。

       码头停了好几天一直停到现在都还没有划走的那艘小船,整个镇上没有人认领,没有主人。

       栾石通过气象局的无线电呼叫到启程号时,还好,他们还没有到爪哇国,只是已经行驶到了太平洋的海面上。最终果然问出来,当晚有四个船员是最后来的酒吧,他们曾经在码头上逛了一圈,22点时经过了巅峰号,当时它还停在码头角落里,没有什么异常。

       虽然今天在刮风,但避风镇气象所监测的数据显示,何汗青命案当晚,也就是8月23日晚,天气晴朗,一夜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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