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诡异传说落下帷幕（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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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柏洋市仲雅中学一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恐怖传说——这片土地被冤魂诅咒，旧校区内经常发出骇人的叫声，每隔四年，在相同的日子里，总会有人从旧校区的天台一跃而下……
      仲雅中学内女学生堕楼身亡的新闻再度成为全城热话。对推理小说不感兴趣、但时刻怀有一颗好奇之心的大学生春花，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同校的徐杰与这离奇的案件存在着某种说不清的关系。为了解答自己内心的疑问，春花结识了仲雅中学的“小不点”晓洁，拥有“最萌身高差”的少女侦探组合开始合力挖掘校园诡异传说背后的真相。
      当朝阳驱除黑夜、诡异的传说落幕之时，等待着她们的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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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被看见了。
      居然会被她看见了。
      我明明一直都很谨慎的。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会是她呢。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去考虑的话，说不定这也是一种天意吧。
      不，与其说是天意。
      倒不如说，传说果然是真的。
      如果是她的话，就算……

      就算是杀掉也没有问题吧。

      没错，这不是我的过错。
      这是她本来就应该接受的命运啊。
      我居然会想出这么完美的主意。
      我的脑袋好像也有点坏掉了。
      但是，这种感觉真是痛快啊。
      就像现在被冷风吹拂着全身一样痛快。
      不知道那一晚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呢。
      月黑，风高。然后是……
      死！
      啊，我好像听见了。
      有人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着什么呢……
      这不是风声。
      这是冤魂的呻吟。
      他们好像在催促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急嘛。
      我现在就送她下去，我现在就送她下去啦。
      送她到那地狱的深渊去！
      来吧……
      来吧……

      “可怕的传说，现在要拉开帷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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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第一场

      走过横跨两个校区的石板桥，春花在人来人往的柏木路上停下了脚步。
      这是柏阳大学西校区里连接着学生宿舍和教学楼区域的主要道路。虽然一直被称为“柏木路”，但栽种在路两旁的并非柏树，路上也没有竖立印有“柏木路”三个大字的路牌。为什么会被赋予了这个名字，就连一向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春花也无从得知。她还记得第一次走进校园的时候，那个比她年长一岁的帅气学长就是带着她从这里开始参观校园的。春花还一度与他发展成恋人的关系。
      但帅气的学长毕业之后就断了联系。现在，春花也迎来了自己在这所大学里生活的第四个年头。过去的三年，她顺利地从各种各样的专业课程里修到了足够的学分。按照理论来说，第四年春花已经无需再像现在这样频繁回到学校里，她已经可以自由自在地用自己的方式去体验进入社会以后的新生活。只要最后的毕业设计没有出什么太大问题，她就一定能够顺利毕业。
      说是这么说，但现实也有想像中的顺利啊……
      春花叹了叹气，用脚尖轻巧地拨开了脚底下的几片落叶。再过去几个月的暑假里，她放弃了最后的玩乐机会，选择去积极寻找到社会上实习的机会。她试过在专业对口的大公司里当文员，也试过在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酒吧餐厅里体验那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但到了最后，春花都放弃了这些工作的机会。是交际方面的原因？是待遇达不到自己理想的水平？其实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虽然春花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她对自己现存的问题十分清楚。
      又来了……
      脑海中传来了令人烦躁的杂音，伴随着杂音出现在春花眼前的，还有那些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之下手舞足蹈的残影。从上周辞去酒吧的工作开始，春花每天都忍受着如同耳鸣一般的症状。她自认为是一个对声音十分敏感的人，只要听过那种对自身产生深刻影响的声音就难以忘掉。
      或许是为了摆脱这样的杂声，或许是为了逃避思考，或许只是不希望让家人追问自己的现状。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游走在整个柏阳市之中。有时候会泡一泡当地的图书馆，有时候会在廉价的意式餐厅里发呆。本来以为宁静的环境能够让自己走出阴霾，但当她发现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们现在都已经投入到繁忙的工作和社会实践当中，春花就渐渐觉得，现在这份片刻的宁静只不过是被社会抛弃的先兆而已。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发现自己对时间流动的感觉也渐渐变得麻木。就这样在不安中徘徊，春花最后还是回到了那所生活了三年多的大学校园。
      “别磨磨蹭蹭的了，你总不会是要让我这个女生把这些都搬回去吧！”
      不远处传来了学弟学妹们的说话声，春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地上还放有不少用完的KT板，上面印有精心设计过的图案和文字。按照柏阳大学的规定，新生在入学的第一个月，基本上都会为军训和课程编排的事情而忙碌着。而度过了珍贵的国庆小长假之后，各个协会的招募活动才会如火如荼地正式开展。为了能够让新生们感受到这所大学富有激情的活力和特色，国庆假期之后在柏木路上举办为期一周的协会迎新庆典便成为了“柏阳八大传统”之一。刚刚看见的那些被遗留在路边的KT板，应该就是那些人手不足的小协会暂放在这里的。如今庆典已经结束，路两旁的摊位都已经拆卸完毕，如果这些被认作是“垃圾”的东西没有及时清理，学生会很有可能就会上门去找相关协会的麻烦。
      春花在校的三年间，加入了总部位于西校区二号教学楼三层的推理协会。过去的一周里，作为四年级生的她不时也会到自己协会的摊位上帮忙招生。因为还没有正式退出协会，但春花已经是推理协会里仅存的一位女成员。如果春花没能出现在迎新庆典上，恐怕二三年级的成员就难以提起干劲。但谁都明白，一个即将退会的学生并不会为现在的推理协会带来多少新活力。今年新招募的成员再一次刷新了过往的下限。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春花从来不会为这种事情感到气馁。女生们喜欢利用空余的时间逛街看电影，或者是沉醉在校园热恋当中。男生们更多会选择五花八门的电脑游戏，特别是最近渐渐兴起的“电竞”更让他们着迷。“推理小说这种过时老掉牙的东西，才不会吸引到越来越向往时尚的大学生呢！更何况，现在也已经是一个实体书即将被取代的年代啦！”春花总是说着这样的话，因为她自己也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推理小说爱好者。她平时喜欢看日剧，因此她愿意花时间读的也是那种能够轻易改编成电视剧的推理小说作品。她看过的书并不多，除了“东野圭吾”以外，她也基本记不住其他推理作家的名字。
      推理协会新成员日益减少的另外一个原因出自协会的内部。现任协会会长、和春花同龄的四年级生阴世文在接管了协会之后，就大肆地将他个人的古怪兴趣注入到协会的里里外外。比起推理小说，阴世文其实对那些诡异、血腥的民俗传说更加感兴趣。无奈柏阳大学学生会曾经数次驳回他建立民俗协会的计划书，他才决定利用推理协会来大展拳脚。恰恰他的后辈们都是些没有什么主见的懦弱男生，因此从来没有人会对阴世文的建会方针提出什么意见。现在就连刚入学的新生都知道，平时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要靠近西校区二号教学楼的三楼，那里经常会传来女鬼呻吟一样的怪声。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负面传闻，就连春花最要好的朋友都表示愕然：“你为什么会加入那种协会啊！”
      但就算里面全是那种看上去无法正常交流的怪人，但每次走进推理协会，看着那些人为了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而大谈阔论，这种一成不变的光景就足以让春花放松下来。或许只有在这里，春花才能够稍稍忘却那一直缠绕在心头的杂音。
      一阵冷风吹过，拂动着春花那刚好垂到肩上的褐色直发。她把衣服上的领子往上拉了拉。今年的秋天来得虽然有点晚，但它正以一种激烈的方式向这座城市的人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感。春花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比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将近十五分钟。她放下了那稍显沉重的思绪，向着二号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迎新庆典之后的第一场协会活动。说是活动，其实就是由阴世文发起一个民俗或推理的话题，让大家坐在一起自由讨论罢了。收到了阴世文的短信通知之后，春花没有多想就决定出席。其中的原因刚才已经提到，但除此以外，春花还在想，那个人大概率不会缺席今天的活动。
      春花推开那扇已经开始掉漆的木门，木门发出了刺耳的响声。虽然现在还没到三点半，今天的天气也算不上太好，但协会依旧是乌漆墨黑一片，这都全靠阴世文用协会经费买回来的黑色全遮光窗帘。协会中心有一张可以围坐十五六个人的四方桌，桌上除了一盏闪烁着微弱火光的油灯以外什么都没有。阴世文说过，只有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才有热烈讨论恐怖民俗事件的价值。
      木门的响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坐在正对着门口方向的会长阴世文露出了标志性的诡异笑容：“咯咯咯，春花学姐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太久没来学校，已经不认得路了呢。”
      我这不还是经常过来的吗。倒是你，都四年级了，怎么还一天到晚赖在协会里啊！再一次听见阴世文那难听的笑声，春花勉强露出了打招呼一样的微笑，顺便将跑到喉咙处的心底话咽了回去。
      “学姐好！”新加入的两个一年级男生显得很积极。但遗憾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春花甚至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你们好。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没关系，我们也才刚开始。”阴世文说道，然后往身旁挪了挪位置，示意让春花坐过来。
      春花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处。“继续吧，我在这听着。”
      阴世文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笑容。其他人也不怎么在意，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现任会长的身上。而春花也趁机向一旁侧了侧身子，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你也来了啊。”
      坐在春花旁边、明显没有融入到活动讨论的男生抬起了头。“打发一下时间而已。”他笑了笑，但笑容里没有包含任何的情感。脸上隐约可见的胡渣和那短短的马尾就和春花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他也算是春花一直坚持出席协会活动的主要原因。
      他叫做徐杰。沉默寡言，总是给人一种无法看透的感觉。不像其他的大学男生那样去打扮自己、吸引女生的注意，长相还过得去的徐杰每天都是保持着带有瞌睡相的慵懒形象。他剃胡子不会特意剃干净，头发长了也不情愿去修剪，因此春花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总是这样一副奇怪的混搭风格。但不知为何，这些元素放在徐杰身上就显得相当自然合理。春花曾经和自己的好朋友探讨过这样的话题，好朋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徐杰身处在一个全是古怪宅男的协会里，才会使他身上的特点被无限放大。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徐杰问道。
      “不太顺利。你呢？”
      “一样。漫无目的似的。”
      “原来不只是我一个陷入了瓶颈啊。”春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本来想为上次在自己打工的酒吧里发生的事情向徐杰道谢，但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徐杰也没有想要继续和她聊下去的意思，他再一次低下了头，注意力又放在了自己手中那台智能手机上。
      这就是徐杰。
      ——我不反对你参加那种古怪协会的活动。但唯独是那家伙，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帅气的学长、也就是春花的前男友曾经这样评价过徐杰，但春花始终对徐杰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那段和学长的恋情在稀里糊涂中结束以后，春花和徐杰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走得最近的一对，但其实春花知道，即使她背地里想用亲切的昵称去称呼徐杰，但她和徐杰之间始终有一道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徐杰不想和任何人发展成更进一步的关系。而春花呢，与其说她对徐杰抱有一种特殊的好感，倒不如说她更感兴趣的是缠绕在徐杰身上的那像谜团一般的神秘气息。她总是无法忽略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自然也就无法忽略眼前这个仿佛全身都由秘密组成的同龄人。就以现在为例，就算徐杰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春花也会很想知道徐杰的手机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春花啊，你也来发表一下看法吧。”
      听见阴世文呼唤自己的声音，分心的春花顿时吓了一跳。
      “真是的，既然来了，就认真一起讨论一下嘛。”
      有啥好讨论的，我对那些鬼故事可是一点也不感兴趣啊。心底话已经在春花的脸上到处游走，她只好强颜欢笑以便可以蒙混过关。“不好意思，刚好在想别的事情。所以你们今天是打算聊什么故事呢？”
      “咯咯咯，难得是新学年的第一场活动，我又怎么会拿出那种无法证实的民俗故事呢……”阴世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故意低下头来装作神秘。“我们今天要讨论的可是最近柏阳市的大新闻啊，报纸啊，电视啊，手机啊，可是到处都有在报道啊……”
      “大新闻？”春花咽了一口唾沫。
      “还没反应过来吗，我说的当然是上周仲雅中学发生的女学生堕楼案呀。”
      春花倒吸了一口气，但神情依然保持镇定。幸好协会内的微光火光无法清晰地映照着她的面容，她现在才可以大胆地从脑海中搜索关于这起案件的相关信息。
      鉴于某些特别的缘故，春花对这起案件的部分细节也稍有了解。仲雅中学是柏阳市内一所颇具历史地位的学校，位于沿海大道、也就是柏阳码头的附近。距离仲雅中学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柏阳市的知名景点，在那里可以清晰地欣赏到日夜交替的海平线，相当浪漫。但就在大约一周之前，仲雅中学里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一个高三女生在晚上偷偷溜进了禁止进入的旧校区天台，随后堕楼身亡。其实高中生跳楼自杀的事件并不少见，但从本案死者平时的为人处事来看，她因为学习压力而自杀的概率微乎其微。这个学生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抑或说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相关的新闻报道并没有对此作出定论。
      事件的概况大约就是这个样子。春花稍稍从角落里探出头来，面向着阴世文问道：“仲雅中学离我们这里确实不算远，居然会有真正的案件发生在我们身边，这的确很少见。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一起普通的堕楼案吧不是吗？”
似乎是早已预料到春花会有这样的疑问，阴世文再一次发出了“咯咯咯”的古怪笑声。“春花啊，看样子你这个本地人对柏阳市的历史还不算很了解啊。”他坐直了身子，向其他人发问，“你们，有谁不是在柏阳长大的？”
      “我不是。”
      “我也不是。”
      大约有一大半的人举起了手。
      你自己明明也是个外地人！春花鼓起了腮帮子，不满地看着阴世文。身旁的徐杰并没有举手，他继续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映照着他的脸，那无神的眼睛里似乎正在捕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阴世文做了个手势，示意后辈们可以把手放下。然后他把油灯放在自己的面前，火光照着阴世文那尖尖的下巴，眼球突出，活像一张被下了咒语的诡异面具。然后阴世文问道：“你们知道仲雅中学的前身是什么吗？”
      有的人摇摇头以表回应。
      阴世文对大家的反应表示满意，然后他继续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柏阳码头建起之前，沿海大道附近全是以捕鱼为生的渔民。后来对外通了商，外国商人为这座城市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机遇。商人们开始占据沿海的土地，打算建立各种各样的商社。但大部分渔民都选择要坚守老本行，不愿意离开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商人们拿这些渔民没有办法，于是有一天晚上，这些商人带领着聘请回来的打手……你们猜之后怎么样了？”
      “用武力驱赶吗？”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试着猜测。
      “哪有这么温柔，他们直接放火杀人啊。渔民们都还在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呢，听说没有一个渔民逃得掉，全都被烧死了。”
      “居然可以这么无法无天吗？”
      “所以说你还年轻。”阴世文笑了笑，“正因为实行了对外通商，柏阳市才会变得越来越繁荣。眼前是荣华富贵和光明的未来，那些商人所做的事情也就不会有人追究了。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渔民们的冤魂一直被镇压在这片土地里。但这件事情早就被人遗忘了，所以才会大胆地在这片土地上建起了仲雅中学。这次的堕楼案并不是什么意外，实际上仲雅中学内部就经常会发生无法解释的怪事。曾经有人在夜间的校园里无缘无故失踪，还有人听见过学校里传出来女人可怕的笑声呢。我在想，这会不会就是渔民们的哀嚎呢？说不定那学校早就被冤魂缠上了，它们有可能会杀掉所有的学生来平息自己的怒火呢。”
      “也太蠢了吧！”糟糕，春花心头一紧，她又不小心把心底话说出来了。随后春花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快别吓唬大家了，这种口口相传的鬼故事早就过时啦。柏阳大学除了八大传统以外，还有九大不可思议呢。但其实每所学校都有这种不知道是谁虚构出来的鬼故事，随便对比一下就能看出来，几乎都没什么区别。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啦……”
      “咯咯咯。”阴世文似乎并不打算等春花说完，“看样子你是对我的推断持有质疑的意见咯。”
      “想让我相信，好歹也拿出证据来。别忘了这里可是柏阳大学推理协会啊。”虽然是全校最没有人气的协会之一了。春花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但春花的反击并没有得到她理想中的效果。阴世文脸上的笑容并没有要消失的迹象，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台智能手机，熟练地用手指在屏幕上操作起来。不一会儿，屏幕上显示出来一张照片。春花眯起眼睛，却只能看清楚照片上是一张已经发黄的报纸。
      “这是啥啊？”春花说着，心中还是感叹这种智能手机的方便。春花还记得，读大学以前社会上使用的还是形态各异的功能手机。虽然也有拍照功能，但绝对不如智能手机这么清晰。近几年科学技术高速发展，功能手机已经完全被智能手机所取代，就连春花也在前不久更换了一台。
      阴世文指着屏幕里的照片，说道：“这是我在学校图书馆里找到的四年前的本地报纸。你们看不清楚没关系，我已经把这份报纸影印了好几份，等下大家可以相互传阅。但现在请大家先看清楚报纸上的重点，那就是一则堕楼案的报道。无独有偶，发生堕楼案的地点依然是仲雅中学！”
      阴世文向身旁的后辈示意，那个人马上打开了协会里的所有灯。这时阴世文手中已经拿着他刚才所说的报纸复印件，当中的大标题上清晰地写着“仲雅中学校舍拆迁风波大结局 学生家长悲剧收场”，阴世文将复印件放在桌上，指了指案件的发生日期，坐在他身边的后辈凑上前去，随后发出一阵哗然的声音。
      “看样子大家都已经看出来问题所在了。”阴世文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力拍打着桌子。“四年前的同一天，仲雅中学也发生了同样的堕楼事件！相同的日子，相同的地点，相同的结局！你们觉得这还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居然连过去的新闻报道也被他找出来了。面对阴世文的结论，春花第一次尝到了被彻底打败的滋味。但同时，她的内心有一种兴奋感在激烈地涌动着。她接过传下来的报纸复印件，正打算问一问徐杰的意见。在春花的印象中，整个推理协会里就数徐杰的头脑是最好的，说不定他对于这奇怪的事件会有一种更加科学且合理的解释。
      然而……
      春花的兴奋感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和徐杰的视线重叠在一起。徐杰的手中依然紧握着手机，但手机屏幕已经在春花转过头来的前一瞬间切换成锁屏状态。
      这种时候，还是要说点什么吧……春花这样想道。
      “这、这案件也太奇怪了吧，你有什么看法吗？”然后，春花这样说道。
      “是啊，居然在四年后的同一天发生了一模一样的案件，或许应该先查一查两个死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吧。”徐杰放下手机，把报纸复印件拿了过去。
      “有、有道理……”春花这样说着，但脑海里早已没有在想关于堕楼案的事了。
      “哦，果然连徐杰也感兴趣了吗？”阴世文的目光放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是啊，毕竟是发生在市里的案件。”
      “我就觉得奇怪，你昨天居然会问我关于今天活动的事情。”
      “哼，之前迎新庆典倒是干脆利落地放我们鸽子了。”讨论桌的另一头传来了不满的声音，徐杰在协会成员当中也不受待见。
      “还是说回正题吧。看着大家都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开始。我宣布，推理协会的第一期研究主题就这么定下来了！一定要找出仲雅中学离奇堕楼案背后的真相，揭发柏阳市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
      “揭发你个大头啊！”门外突然传来十分粗犷的声音。一个壮汉直接推开了门，另外几个学生跟随在壮汉的身后，径直走到成员们的身边。
      “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学生会长啊。这次我们不会又犯什么事了吧！”阴世文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还挺神气的样子啊，阴世文。”学生会长指了指窗边的黑窗帘，“这是什么，我说过什么来着，你是聋了还是失忆了啊！”
      “不就是遮光窗帘吗……”阴世文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不少。
      “协会里不许挂上这种窗帘，这是学校的规定。如果你们利用这个，在协会里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怎么办！没人想负这个责任！”
      “我们只不过是聚在一起讨论……”
      “还有这个！”学生会长打乱了阴世文的辩解，“这又是什么？油灯？旧社会呐？快收起来！失火了谁负责啊！”
      阴世文的鼻子呼着粗气。他的手还在气得发抖，却不敢再顶撞一句。春花还记得，去年阴世文执意要进行一次违规的探险活动，害得推理协会面临着要直接解散的命运。
      “行，我等下就收……”
      “现在！你不把这窗帘给收好，我今天就不走了！刚好，我们学生会也缺个课室存放资料，这里看上去也不错嘛……”
      “我收！我现在就收！行了吧！”阴世文骂骂咧咧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指挥着协会里的后辈们去拆掉遮光窗帘。刚才那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激昂姿态早已荡然无存。“喂，徐杰！你别光是坐着，你个儿高，快来帮忙啊！”
      “来了来了。”徐杰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而在这场小小的风波当中，唯独一个人一直绷紧了神经。
      那就是春花。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看似是在享受着在这种情况下女生应当享受的待遇，但她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自己视野的边缘……
      徐杰的手机，仍然放在桌子上。
      然后她望向徐杰的背影。此时此刻，她再一次想起来，其实自己压根就不了解徐杰。徐杰的家庭、徐杰的过去，徐杰的一切她都无从得知。因为她平时和徐杰走得比较近，一些带有目的的人曾经在春花的面前说过关于徐杰的坏话。
      ——听说他的父母早就离婚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被父母关心过，所以他对待别人才会这么的冷漠。
      ——这种人啊，就算是犯了罪，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愧疚之心吧。
      ——我不反对你参加那种古怪协会的活动。但唯独是那家伙，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无论是陌生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声音，对待这些关于徐杰的评论，春花总是一笑了之。但就算她想要去反驳，她也无法拿出一点依据。徐杰的内心深处到底藏有什么秘密呢，春花再一次被那求知欲和无法道明的情感所占据。
      如今，探寻徐杰秘密的关键，说不定就在自己的面前。
      春花慎重地咽了一口唾沫。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又看了一眼徐杰所在的方向。他没有转过头来。要做吗？真的要这样做吗？春花把决定权交给自己的身体，下一瞬间，她就发现徐杰的手机已经拿在自己的手上。
      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漆黑的手机屏幕上有明显的指印划过的痕迹。几道痕迹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图形，已经习惯了使用智能手机的春花知道，这是徐杰利用划屏解锁功能时留下来的痕迹。这就像是推理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密码锁的某几个键上往往会留下很多道指纹，这些指纹就暗示着密码的正确数字。而划屏解锁的指印痕迹上还有手指划过的方向，比起破解密码还要简单。
      这是春花第一次去尝试解锁别人的手机，但实际做起来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手足无措。
      春花顺着指印，尝试第一次解锁，失败了。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徐杰并没有转过身来。
      春花接着尝试，第二次还是失败了。
      她再一次抬起头来，徐杰还是没有发现。
      春花继续尝试第三次。如果第三次也失败的话，恐怕手机就会自动开启防盗功能，阻止春花继续解锁了吧。面对那样的情况，春花也就只能乖乖放弃。
      第三次，成功了。
      成功解锁后，手机发出了特定的解锁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渗透到了春花的骨子里。这一次，她已经没有闲心再去确定徐杰的状态。她马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往徐杰的手机屏幕上拍了一张照。然后按下锁屏键，再把徐杰的手机放回原位。
      没有人注意到她在这短短的半分钟里做了些什么。春花再三在内心里向自己确认着。
      然后她开始回想过去十分钟内发生的一切。
      她向徐杰搭话，然后徐杰匆忙放下了手机。
      阴世文继续主持讨论大会，学生会长闯入。
      阴世文被迫拆卸所有遮光窗帘，徐杰无奈只能一同帮忙。
      然后春花趁着众人不注意，解锁了徐杰的手机。
      也就是说，在春花解锁手机之前，徐杰并没有再碰过自己的手机。春花打开手机之后，屏幕上所映照出来的，便是在这之前一直吸引着徐杰注意力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偏偏会是这个呢……
      春花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感到不安。
      手机里是一张被放大的照片，但这样的照片为什么会存放在徐杰的手机里。
      徐杰，本应该只是和自己一样，是柏阳大学普普通通的四年级学生而已。
      但那张照片，不像是一个大学生会去拍摄的照片。
      那更像是一个跟踪狂拍下的照片。而照片上的是一个年轻有活力的女生，从她的神情上来看，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拍进了照片里。
      更让春花无法忽视的是，那个女生身上所穿的……
      正是仲雅中学的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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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第二场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才刚结束，颜晓洁就独自一人离开了教室。
      与走向饭堂的人流方向相反，晓洁顺着教学楼另外一侧的楼梯走到高中部的校门前。她躲在楼梯的阴暗处，发现校门口那个刚来几个月的保安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的午饭。然后晓洁抓紧这个机会，从半掩着的侧门处溜了出去。
      走到马路中间，晓洁停了下来。这是一条两车道相向而行的马路，马路的两侧分别建有两栋风格相似、但年代相差了好几十年的教学楼。这一片区域，便是附近人人皆知的仲雅中学校园。
      晓洁是仲雅中学高中部的学生，崭新的教学楼便是高中部的校区，据说是在四五年前才兴建的。而老旧的教学楼则是初中部的校区，但初中部学生们的活动区域并不仅限于他们自己的教学楼，他们可以随意地前往高中部的校区，因为音乐室、电脑室、标准足球场和跑道等设施均在高中部，这些设施由初中部和高中部共同使用。话虽如此，但更为年长的高中部学生却不可以随意踏足初中部，课间的行动居然比年少的初中生更加受到学校的约束，这一点一直都被高中部的学生所诟病。
      而晓洁现在所站的这条马路，是为了方便学生家长接送学生而铺设的。但或许是年代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家长对学生的态度比以前还要放任自由，因此这条马路也失去了本来的意义。从实际情况来看，这条基本上不会有车辆经过的马路，貌似已经从市内的地图上完全消失了一般。仲雅的学生，也仅仅是将这条马路看作是连接两个校区的大型连廊。因为基本上不会有车辆经过，栽种在马路两旁的树木也比其他地方的更加翠绿。而且，由于仲雅中学靠近柏阳码头，学校内经常能够听见海鸟鸣叫、海浪拍打等各种带有大海元素的声音。声音穿过初中部的校区，在这条幽静的马路上回响，会形成十分独特的交响乐。过去貌似曾经有仲雅的学生将这条路称为“海边的音乐博物馆”。
      如果是平时的话，晓洁也会习惯性地停下来，感受一下海风的吹拂。但今天她还有需要完成的事情，稍作停留之后，她匆匆越过马路，走进了本不可以进入的初中部校区。
      和执着于学习和考试的高中部不一样，初中部的学生显然更有活力。哪怕是阳光灿烂的午休时间，小操场上的两个篮球场都被正在进行篮球比赛的学生们所占用。由于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校服没有任何不同，再加上晓洁的身高才刚好到达一米五十，因此操场上没有人会留意到这个身材矮小的短发少女居然会是高中部二年级的学生。正当她以为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所目击的时候，一个篮球就像是故意找茬一般地从侧面飞向她的身边。晓洁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视线的前方，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操场上的情况，篮球击中了她的后背，在她那雪白的校服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对不起啊！”一个早已将校服脱掉、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生向晓洁挥挥手，虽然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但其实意思是让晓洁赶紧把球扔回来。
      晓洁捡起了脚边的篮球，脸上写满了不满，她站在原地，瞪着那个男生，完全没有将球还给对方的意思。
      男生只好一脸无奈地走到晓洁身边。发现对方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这让晓洁感到更加不爽。现在的孩子啊，到底是吃的什么激素才可以长这么高的！晓洁这样想道，但她昂起头来看着那个男生的眼里丝毫没有掺杂一点畏惧。
      男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不是说对不起了吗，刚才真是失误……”
      “你啊！”晓洁一手捧着球，一手指着男生的胸膛，“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中午就在这里玩得满头大汗的，你有带替换的衣服吗？没有吧！等下穿着这沾满臭汗的衣服，一吹秋风，不着凉才怪！”
      “我……”
      “我什么我！所以说现在的孩子啊，只知道依赖父母，好歹学会照顾好自己啊！”晓洁呼出一口气，额头上的刘海轻轻拂动着。把要说的话说完以后，晓洁感觉一身轻松。但这时候她才发现，同一个操场上的其他人都在看着她。晓洁“唰”地一下，脸完全红了，但她又不甘心在男生面前示弱，说话的语气变得比刚才还要强硬：“听清楚了没！”
      “知道了，对不起。”男生已经被完全吓着了，这一次是真正的道歉。
      “好，球还你！”晓洁做出一个标准的双手传球动作，球回到了男生的手中。她赶紧避开这些人的视线，继续往前走，心里一直祈祷着，不要被初中部的老师发现。
      但现在初中部的氛围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这一点还是让晓洁感到欣慰。看样子大家已经渐渐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校园内那压抑的气氛也消散得差不多了。但那个事件留下来的痕迹依然随处可见。不熟悉仲雅中学的人，会误认为初中部的面积比高中部小了一半，但其实是因为校方故意用隔板阻隔了前往操场另外一侧的路。操场另外一侧的小型五人足球场、连接东西两边教学楼的连廊、以及北侧的教学楼，均不允许学生随意进入，因此才会出现初中部和高中部共用部分教学设施的情况。而这些禁止进入的区域，在仲雅的学生们之间被称为“禁区”。
      晓洁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打开了隔板上的一扇小门。小门并没有上锁，她灵巧地进入了“禁区”。“禁区”不只是用单纯的规则划分出来的区域，与另一侧的阳光与活力不同，“禁区”给人的感觉则是阴森恐怖的。这不是什么心理作用，因为“禁区”除了被两侧的教学楼和长长的连廊所包围外，北边还有一片小树林和高高耸立的大型住宅楼，使得阳光无法照射在这个足球场上，阴风也时常从这里吹过。但更让人感到害怕的绝不只是这些。上个星期，一个女学生俯卧在这个足球场的边缘。被人发现的时候，她早已死去多时。
      这正是使得仲雅中学被蒙上一层阴影的女学生堕楼案。事发后的那几天，媒体蜂拥而至，校园内到处都是专心于搜证的警察。校方顶着各界的压力，努力不让学生们的生活受到更多影响。事实说明学校的做法并没有错，短短的一周以后，初中部的孩子们明显已经从这一起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晓洁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但无奈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在警方进行办案搜查的时候，晓洁就连靠近一点的权利也没有。关于事件的进展，从某一天开始就突然中断，哪怕是追问学校的老师，晓洁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答复。但她没有就此气馁，当她发现近两天派驻在学校的警力逐渐减少之后，她决定趁机进入“禁区”，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调查这起事件的真相。
      今天驻守在“禁区”内的警察果然都已经不在了。晓洁一边在心中称赞自己判断正确，一边踏过荒凉的沙地，一步一步走向足球场的中心。因为初中部的孩子们还没充分了解自己的学校，所以他们才显得不那么在意吧。晓洁这样想道，然后她又想起了那些在高中部随处都能听见的流言。
      仲雅已经被冤魂诅咒了。
      有人说，这片土地上曾经死了很多无辜的人。有人说，阳光照射不到的操场上积累了大量的阴气。有人说，只要到了夜晚，冤魂就会在“禁区”内到处走动，甚至会发出骇人的叫声。还有人说，这个小球场的球门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如果在这里逗留多时，魂魄就会被“某些东西”带走。
      晓洁完全不相信这样的流言。她拿出新买的智能手机，朝着操场的各处都拍下了照片。但或许身体还是受到了那些流言的影响，她发现自己拿着手机的手正微微颤抖着。一阵阴冷的风从小树林里吹过，发出了“哗哗”的响声。但在此时此刻的晓洁耳中，这声音仿佛是某些东西正在低沉地向她发出警告。

      风忽然在晓洁没有意识到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一个披着散发的女生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女生的头发末端呈波浪状，应该是平时扎头发时留下来的痕迹。由于这时候“禁区”的操场上并没有其他人，晓洁和那个女生的眼神自然而然地重叠到了一起。
      从她脸上严肃的神情来看，毫无疑问是高中部的学生，甚至比晓洁还要年长。这时候，晓洁忽然想起来，堕楼身亡的也是高三的学生，或许眼前这个女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和自己一样。抱着这样的想法，晓洁主动向着女生走去。
      “你好！你也是来调查堕楼案的吗？”晓洁瞪大了双眼。
      可能是被晓洁的干劲吓到，那个女生在听见“堕楼案”三个字之后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脸上的五官稍稍扭曲。
      是我太激进了吗？晓洁见状，马上和女生保持好足够的距离。她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沟通前的阵势。“不好意思，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颜晓洁，高二的。我完全没想到还能够在这里碰见其他人，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没什么。”女生别过脸说道。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这里平时不让我们进入的……”
      “所以我现在不就准备离开了吗？”
      “但总该有进来这里的理由吧。”晓洁打算拦住对方的去路，“你认识死……你认识那个从天台跳下来的女生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对这里的恐怖传说感兴趣？”
      “你烦不烦啊！”女生似乎被晓洁的追问激怒了，“谁会对什么传说感兴趣，亏你还在念高中呢！有心思管这些，不如多学学物理化学吧，那样你就不会再相信这种事情了！”
      “对不起……但我也不是因为相信……”
      “我要回教室去了，如果你不想被老师发现的话就请你也赶紧离开吧。”女生没有让晓洁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解释，她便快步穿过小门离开了。
      晓洁感到有些失落，但她也不期望着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能够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就算在班上其他人的眼里，自己也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同龄人。或许时出于家庭的缘故，晓洁从小就学会了做各种家务，性格也相对成熟独立。她习惯于用大人的眼光去引导其他人，有时候哪怕是比自己年长的学生也说不过她。在同学的眼中，她是一个和外表完全相反的大姐姐，有时候会让人产生依赖感，但有时候也会让人无法接近。
      即使如此，面对他人的烦恼时，她总是无法轻易地忽视过去。她想起刚才那个女生的神情，那恐怕不是由晓洁所造成的莫名焦躁，她那双流露出一点无助的眼眸在遇见晓洁之前，到底在这里看着些什么呢？
      晓洁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那个球门的前方。球门后方不远处还留有一些胶带的痕迹，恐怕上星期堕楼身亡的女生尸体就俯卧在那里。晓洁尝试着放空大脑，注视着球门的空洞。渐渐地，她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直到有种奇怪的感觉正触摸着她仅存的意识。
      ——这个小球场的球门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如果在这里逗留多时，魂魄就会被“某些东西”带走。
      听过的流言突然从脑海中响起，吓了晓洁一跳。但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头，她发现自己的班主任正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吕老师……”晓洁心中暗想“坏了”，连眼神也开始游离。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站在晓洁面前的长发女性是班主任吕秋月。她用手指头轻轻地搓了一下晓洁的额头，“叫你的名字都没有反应，怎么，下课了也还跟上课时候一样天马行空呢。”
      在仲雅的教师当中，年仅三十的秋月是其中较为年轻的，她至今都还没有交男朋友，也因此经常被调皮的学生开玩笑。除了学习以外的问题，秋月一直都十分关爱自己的学生，因此很多她教过的学生，都把秋月看作是亲切的知心姐姐。
      “就……就刚思考一些事情出了神……”面对着怎么也无法讨厌起来的班主任，晓洁无奈地想用笑容掩饰过去。
      “思考？思考什么啊，在教室思考不行，非要来这种地方吗？这里是哪里啊，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现在可是在违反校规啊。幸亏副校长今天请假不在学校，不然……”秋月皱起了眉头，“你该不会就是看准了副校长不在所以才偷偷溜进来的吧！”
      一下子就被了解自己的班主任看穿了心思，晓洁只好吐了吐舌头，希望能够争取班主任的原谅。
      秋月叹了叹气，直摇头。她双手抱着胸，说话的语气也渐渐从强硬变得焦虑起来。“晓洁啊，还记得刚开学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你很聪明，但老是把聪明用在学习以外的地方。虽然你现在才刚上高二没多久，但时间不等人啊，高考的规则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得提前准备好、适应好呢。”
      “嗯……”晓洁并没有将秋月的劝告听进脑袋里。
      对于晓洁的态度，秋月也并非没有心理准备。“你这孩子，到底想不想考上好的大学啊……”可以的话，真想把你的家长请过来。后半句话看似简单，但秋月考虑了片刻，还是没有当着晓洁的面说出来。但秋月并不打算就这样善罢甘休，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今天这事情就算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手里的这玩意我也不能当作看不见。”
      说罢，她拧起了晓洁的右手，晓洁这才想起手机还在自己的手上。在仲雅中学里，学生是严禁携带手机的。尤其是被严厉的副校长发现的话，没收的手机只有等到学期末才能归还。
      “吕老师啊，我这手机才刚买没多久，存钱存了好久呢……”
      “无论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把手机还给你的。”秋月把晓洁的手机拿在手里。秋月并不在意这手机里面有什么，她只是希望眼前这个学生能够多把自己的教诲放在心上。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吕老师……”晓洁央求着，“话说回来，这也不像是老师你的风格啊，怎么会特意跑到这里来抓我了……”
      秋月楞了一下，似乎这才把正事回想起来。她不停地打量着晓洁，脸上的神情已经比刚才要柔和了不少。
      “晓洁啊，你最近不会是卷进什么事情里了吧？”
      “啥意思啊，吕老师？”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明，要不就让她本人来跟你说吧。”
      “你真是把我给搞糊涂了。”
      “我的意思是，有人要见你。”说着，秋月就拉着晓洁往隔墙的小门处走去。因为手机还在秋月的手上，倔强的晓洁此刻也只能乖乖就范。
      “谁要见我？”晓洁问道。
      走到小门处，秋月停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看着晓洁充满疑惑的眼神，说道：“我的妹妹。”
      “你好！你就是颜晓洁吗！”似乎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一个褐色直发的女性突然从小门的另一侧探出头来。她的个头和秋月差不多高，五官标致，脸上化着淡妆。值得注意的是她那注视着晓洁的眼神，就像是找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一样。
      “你是谁啊？”面对各种突然而来的状况，晓洁霎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应对办法。
      “我叫吕春花，终于让我找到你了！”还没等晓洁反应过来，春花就紧紧抓住了晓洁的双手。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晓洁向秋月投去求救的目光。
      一直把自己的学生放在首位的班主任此刻居然只能站在一旁不停地摇头，看样子她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无能为力。

250192

第一幕 第三场

      推理协会的第一次讨论大会结束之后，春花罕见地早早回到家中。
      她本来以为贫嘴的妈妈会借此数落自己一番，但妈妈只顾着在厨房里忙活，关于春花回家吃饭一事，对她而言只不过等同于在饭桌上多放一副碗筷而已。
      爸爸常年把写作当成自己的本职，好像出过几本几乎无人问津的书籍。光靠着这些当然无法把两个女儿养活成人，幸好他从祖上继承了好几处房产，如今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的他，每天泡一壶茶，读一读新买回来的纯文学作品，偶尔给相熟的杂志写两篇小文章，以及听着自己妻子在耳边唠叨家常，这便是爸爸生活的全部。刚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天还没黑就已经走进家门，爸爸只是像往常一样摘下眼镜，发出了没有任何含义的笑声。
      春花看着这对优哉游哉的老夫妻，自然不会期待他们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内心中的烦恼。春花回到自己的房间，马上就卸了妆。如果是平时的话，她生怕晚上还要出门，因此总是习惯地等到睡觉前才卸妆。但今晚有点不一样，她有必须要赶紧确认的事情，就算是最要好的朋友要办生日聚会，她也不会出席。
      看看时间，秋月马上就要回来了。春花刚这么想，门外就传来了秋月的声音。
      “咦？春花今晚回来吃饭吗？”秋月刚进门就这样问道。
      怎么就只有她是最在意这种小事的呢。
      春花从房门的缝隙探出头来，应了一声。“嗯。”
      “你鼻子真灵啊，妈妈今晚要做好吃的。”秋月喘着气，将装满试卷的大袋子放在地上。她不习惯坐电梯，每次回家都是爬楼梯上的九楼。但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秋月回家的时间特别准时，这一点和春花恰好完全相反。
      “也没啥好吃不好吃的，不就和平常差不多吗。”算准了秋月回家的时间，妈妈已经开始将厨房里的菜端到饭桌上。
      “一家人一起吃饭，吃啥都好吃啊。”秋月笑了。
      “这么一说，最近好像真的没怎么和春花一起吃饭啊。”爸爸还没有放下书本的意思，“明明每天都会回家睡觉的。”
      “大学三年都不怎么回家，我已经习惯了饭桌上少个人的生活啦。”妈妈摘下了新买回来的围裙，刚想挂起来，却又突然扔到爸爸面前，“洗手去啊，干嘛呢你。看书能看饱啊？”
      “好嘞好嘞。”
      就你们这种粗神经爸妈，我小时候能不走丢就已经万幸了。春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着他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但当她发现秋月都看在眼里时，春花只好又收敛起来。
      “好啦好啦，我们也洗手去吧。”
      “嗯。”
      春花的脑海里还有一堆事情需要思考，普通的饭菜自然无法引起她的注意。简单地吃过晚饭之后，春花被迫帮忙刷了碗，这时候爸妈已经坐在电视机前，乐呵呵地看着一部已经追了两周时间的无聊电视剧。
      客厅里看不见秋月的身影。春花一步一踱地走到秋月的房间，她像个客人一样轻轻地敲了敲门。
      “春花？”秋月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
      “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方便啊，直接进来吧。”
      “嗯。”春花打开了门。
      春花已经忘记走进这个房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秋月的房间一如既往的整理，乱糟糟的地方就只有她的书桌。秋月是仲雅中学的语文教师，她回家的时候总会带上自己班上学生的作业或者试卷，全部批改完成才会休息。这种每天工作超过十二小时的职业，真的值得她这样用心去做吗？像这样会打击别人士气的问题，春花一定不会当着秋月的面发问。
      “很忙吗？”春花发现，书桌上的试卷还有很多，放在一旁的都已经用红笔作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还行，怎么了？”秋月放下手中的笔，趁机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关于找工作的事情？”
      “不是啦。”怎么非要提这种事，春花感到有些不满，却又努力不让比自己年长六岁的秋月察觉到。
      “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你找工作不顺利呢。”
      那种事情就没有顺利的时候。春花抿了抿嘴，打算生硬地中断找工作的话题。“其实我是想打听一下那件事。”
      “什么事？”
      “就是你们学校的……那个案件啊。”
      “哦。”秋月听了，然后坐在床上，肩膀渐渐垂了下来，脸上流露处一丝失望。“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这件事了？”
      “没啥，只不过是今天在协会里和别人讨论起来了。”
      “你今天回柏大啦？”
      “偶尔回去看看而已，这个不重要啦。”春花后悔自己多说了话，“还是先说回案件的事情吧，现在还有没有记者去骚扰你们啊。”
      大概是聊到了一些让人心累的事情，秋月不自觉地揉了揉还有点僵硬的肩膀。“学校有规定，案件的进展不许和学生以及校外的人透露。不过，出事的是高三，我一个高二的老师也不太了解实情。但欣慰的是，学校今天终于算是恢复平静了。”
      “之前不是听说那个学生的家长要学校负起责任吗？”
      “是啊，事发的那两天，学生的家长每天都在校长室里大吵大闹呢。听说那个学生的爸爸和资助学校的财团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就连校长动用关系也摆平不了。”
      “之后呢？”
      “我也不清楚。”秋月摇摇头，“这件事情好像不了了之了，因为那个家长和警方聊了一遍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学校里来了。那些记者也是一样，忽然间就都消失了。”
      “这不会有点太奇怪了吗？你都不会怀疑吗？”春花瞪大眼睛看着秋月。
      “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学生们都平平安安更重要的了。其他事情我也管不着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罢了。”
      “这样啊……”
      “所以，事件发生之后，看着同学们上课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真的很不安。明明在这之前，大家都还快快乐乐地一起搞活动的……”
      “活动？仲雅也有什么庆典之类的活动吗？”春花想起了大学里的迎新庆典。
      “在国庆节的假期里，我们学校在校内办了一场义卖会，算是为社会做了好事，也充实了大家的假期生活吧。那时候，我们班上每个同学都很开心的。”说着说着，秋月又沉浸在那时候的回忆里。
      “义卖会？”春花的脑袋不停地运转，她感觉自己终于听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是啊，我们班的主题是手工劳作。班上有一个很擅长手工活的女生，她做了很多小巧的玩偶，大受欢迎呢。义卖会的那天，爸妈也有到我们学校逛了一圈哦，妈妈现在用的那条围裙也是在义卖会上买的。”
      “有拍照片吗！”春花急切地问道，但她似乎并不在意义卖会现场的热闹情景。
      秋月被春花的反应吓了一跳。“那当然有啦，因为我就是负责这个的……”
      “我想看看，让我看看吧。”春花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她突然坐到秋月身边，用撒娇一般的声线说道。
      “行，当然没问题！”大概是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缠人的妹妹，秋月的内心也感到有点惊喜。她将剩余的卷子都放在整洁的地板上，然后利索地从电脑中翻出存放着义卖会照片的文件夹。“数码相机真的很方便啊，一下子就都存到电脑里去了。不过听说现在的手机也已经可以做到了，这是真的吗？”
      “我也不太清楚。”春花漫不经心地答道，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电脑屏幕上。
      “要一张一张地看吗？”
      “嗯，我想看。”春花说道，然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你只拍了自己班上的吗？”
      “不是啦，每个班级的我都拍了不少，不过当然是我们班上的最多啦。”
      “那就行。”
      和一般的感兴趣并不一样，春花脸上没有微笑，只有一份罕见的专注和执着。秋月让出了座位，让春花自己操作。她看着春花的脸，不太敢打扰她，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春花，你是在找什么吗？”
      “啊？”春花吓了一跳，“没有啊，我就随便看看。”
      “是吗？”秋月露出了稍显尴尬的笑容。
      “是啊，因为也没怎么参加过义卖会什么的，所以我就……”还没说完这像纸一样轻易就会被戳穿的谎言，春花就再一次被屏幕前的照片完全吸引住了。不只是操作着电脑的手停住了，甚至连春花的呼吸也停住了。
      “怎么了吗？”秋月感觉疑惑不解，照片上的是自己班上的女生合照，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合照而已。
      “手机，我的手机呢？”春花并没有听见秋月的声音。她摸了摸裤兜，然后跑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她又匆匆忙忙跑进来，然后再一次盯着照片，就像在作最后的确认一样。
      “这是你班上的学生吗？”春花突然问道。
      “嗯……”
      “这也太凑巧了吧。”
      “你是在找人吗？”秋月勉强挤出笑容。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就当作是我一生一世最后的请求。”春花转过身来，双手合十，认真地看着秋月。“照片里的这个女生，能够介绍给我认识吗？”
      秋月看着春花指着的短头发女生，那正是秋月刚才所说的擅长手工活的学生，她叫做颜晓洁。
      但为什么大学即将毕业的春花会对这个高二的女生感兴趣呢？
      秋月想了一个晚上，也还是没能想明白。

      但秋月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妹妹那“一生一世最后的请求”。依靠她的帮助，春花终于和自己班上的学生见上一面。
      站在晓洁的面前，春花用自己的双眼再次确认，这个叫做颜晓洁的女生确实就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徐杰利用手机偷拍的人。春花还从手机那张照片的背景中确认，偷拍的时间正是仲雅中学举办义卖会的期间。为什么徐杰会特意来到这个地方呢，徐杰与这个女生之间有什么关系，徐杰的手机当中还有多少这样的照片，徐杰的目的又是什么，现在春花就要解决她心中那越来越多的疑问。
      眼前这个女生除了身高比正常的高二学生要矮小一点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从第一眼看见晓洁之后，春花的心中就萌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但这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春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吕老师……”晓洁显然感到有些为难，“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秋月马上向春花投去目光，暗示她应该先说明好来意。
      春花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观察晓洁，这来回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已经让晓洁感到浑身不自在。春花连忙用笑声缓解她们之间的气氛，然后说出那一套她在前一晚就想好的说辞。
      “是这样的，你听说过柏大吗？就是柏阳大学。”
      “这我当然知道。”
      “我是柏大推理协会的成员，自从这里的堕楼案发生之后，我们协会就希望能够调查这起案件的详细情况，打算作为我们协会下一期会刊的头版内容进行刊登呢。所以啊，我就打算……”
      “唉，我就知道。”秋月的叹气声打断了春花的话。也难怪秋月会有这样的反应，春花的这一套说辞，其实就连秋月也不知情。“从你想要见晓洁的时候，我就猜到原因了。”
      “什么意思啊？”春花没听懂秋月的话。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不点女生已经变了个人似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晓洁凑到春花的面前，脸上的疑惑早已被期待着什么的笑容所取代。
      “当、当然是真的啊……”春花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她已经被这种反客为主的气势震住了。
      “天啊，是大学的推理协会啊！”晓洁连忙端正了站姿，然后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满了名片。她抽出最上层的一张，双手递到春花的面前。“你好，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叫颜晓洁，这是我的名片。”
      “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已经印刷了啊？”秋月皱起了眉头。
      “嘻嘻，是思思的主意啦，她说为了方便采访工作，主编必须得有名片才行。这可不会违反校规吧。”
      “唉，只要和庞思思在一起，你们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
      “主、主编？”春花眨了眨眼，显然她并没能听懂秋月和晓洁之间的对话。
      “你不是因为这个才找上晓洁的吗？”秋月说道。
      春花接过名片，发现名片上除了晓洁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以外，还写着她现在的“职业”。“《仲雅周报》主编？”
      “只是刚上任的而已，目前还没有任何的实绩呢。”晓洁笑道，“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和同行一起合作了！大学的推理协会，无论是针对性还是专业性都和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哪有什么会刊啊，那都是我编造出来的啊。春花咽了一口唾沫，她生怕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就把内心的实话给统统说了出来。
      “我可以叫你春花姐吗？”
      “叫我春花就行啦，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姐’。”
      “那春花你也喜欢读推理小说吗？”
      “呃……还算比较喜欢的吧。”春花的眼睛在不停地乱转。她在协会里也经常被人问这样的问题，但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回答得如此不自在。
      “喜欢的作家呢？”
      “东野……东野圭吾之类的？”我也记不住其他人啦。春花已经想要马上结束这种涉及推理小说的话题。
      “哦，社会派啊。不过我读课外书的时间不多，肯定没有春花读得那么广泛。我目前还在研究黄金年代的欧美推理小说呢，最近在读阿加莎的。”
      “颜晓洁，我跟你说过，要多花时间在学习上的！”秋月插了话，那两人才发现这位老师还站在她们身旁。
      “春花，要不我们找个别的地方单独聊聊？学校饭堂怎么样？”晓洁抖了抖眉毛，言外之意自然是要先甩掉这个唠叨的班主任再说。“另外，还有啊……”
      听完晓洁的鬼主意，春花站在秋月的跟前，双手叉着腰说道：“好啦，接下来我们要去饭堂聊我们的话题啦，你就不要跟过来啦。”
      “是我让你们相互认识的耶！”
      “关于这点，我相当感激。”春花敷衍着说道。然后她的目光移向了秋月的手上，“还有这个！这个就还给人家吧！现在这年代，没有手机怎么行啊！”趁着秋月不注意，春花已经从她的手中将晓洁的手机抢了过来。
      “你们两个……”
      “谢谢吕老师大人有大量！”晓洁接过手机之后，马上就躲在了春花身后。这个机灵的小不点，仅仅依靠几分钟的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班主任的最大弱点。
      “颜晓洁！”
      “在！”
      “下午别让我发现你上课开小差，不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放过你！”
      “遵命！”
      丢下一脸不满的秋月，春花跟随着晓洁轻盈的脚步往学校饭堂走去。这时候已经过了打饭高峰的时间，饭堂里“一桌难求”的现象并没有出现在春花的眼前。她们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晓洁打了一小盘饭菜，没有饭卡的春花则在学校小卖部里买了三明治和果茶饮品充当午餐。
      “春花是从吕老师那里打听到这个案件的吗？”填饱了肚子以后，她们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算是啦。”春花说道，“虽然也有从新闻里查到部分消息，但主要的还是从她那里听来的。但因为无法得知案件的调查结果，所以就想着要来实地调查一番。”
      “我的想法也是一样。”晓洁点点头，“其实直到昨天为止，我都还没有机会能够进入‘禁区’。”
      “‘禁区’？”
      “哦，就是刚才隔墙另一边的区域。听说应为过去也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后来就被学校封禁了。初中部的活动区域也转移到了我们高中部，高中部的人意见可多了去了。”
      “不好的事情啊……”春花马上想起了阴世文说过的有关仲雅中学的诡异传闻。
      “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们协会之前讨论这起堕楼案的时候，也尝试结合了过去柏阳市发生过的一些惨案。”
      “真是有意思的角度呢。”
      “我倒觉得没啥科学根据的。”
      “那就是说，春花你不相信咯？”
      “不相信什么？”
      “仲雅中学的恐怖传说啊。”一提起这个，春花就发现晓洁的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
      “我、我是不相信这种鬼故事的。虽然有所听说，但都是一些毫无真实感的胡话。”
      “很好！”晓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的想法和春花你一样，而我的目标就是要调查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并刊登出来，辟除这座校园里所有关于恐怖传说的谣言。而且，我和春花你的调查进度应该差不多，相信我们这次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哦。”
      “是、是啊……”春花开始担心，假若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不知道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为了不让晓洁轻易发现，春花又从堕楼案的话题中绕了出来。“不过话说回来，晓洁你也很厉害啊，一边学习还一边出版学校周报。”
      “哈哈，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虽然是主编，但我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实绩的哦。”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经我之手出版的周报，至今一期也没有哦。”
      “为什么啊？”
      “关于这个的原因啊，要不就等到我们《仲雅周报》报社的第一次全员会议再和你说明吧。”
      “全员会议？”
      “时间就定在明天的放学后，现在我就以主编的身份，邀请柏阳大学推理协会的吕春花小姐一同出席。”晓洁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完全被当真了。春花挠挠头，硬着头皮接受了晓洁的邀请。
      “到时候啊，也希望春花你能多和我们分享你出版会刊的经验呢，一定会对我们的工作带来很大帮助的。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能带一些你们协会过往的会刊给我们作参考哦！”
      “关于这个……”晓洁对此事的热情超出了春花的想像，再不想一两个理由来应对，恐怕春花的真正目的会马上露馅。“其实我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最近回协会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等下次回去的话，我一定会给你带几本来。”
      其实哪有什么会刊啊，如果是类似于会刊的东西的话，春花马上想到的就只有协会会长阴世文经常去图书馆影印的民俗学资料而已。
      “那为什么春花现在还会帮忙跑现场呢？”
      糟糕……春花只顾着寻找掩饰的理由，却被晓洁首先抓住了破绽。“有关这个嘛……”我快撑不下去了……春花在心中暗自叫苦。
      “我明白了……”晓洁似乎已经洞察出了一切。
      “你已经……已经知道了？”
      “没错，我知道了。不，应该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是信念对吧！”
      “信、信念？”春花的脑袋歪了歪，最终还是没能接上晓洁的话。
      “是那为了追查真相的信念对吧！我明白的，太让我感动了！今天能够认识你，真的是太好了！”
      “哈哈、哈……”就这样吧，就当作是这样好了，春花想道。
      “在明天的会议上，我也会把你介绍给我的搭档，相信她也会很喜欢春花你的。”
      春花口中的“搭档”，应该就是刚才秋月曾经提及的“庞思思”吧。
      晓洁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盘子，然后说道：“那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下午的课也快开始了，我得回去课室准备了。”
      “嗯，这样也好。今天是我硬要来见你一面的，反倒是耽误了你的休息时间呢。”
      “没关系啦，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说着，晓洁拿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那我们明天放学后见吧。这里是高中部，但我们明天还是约在初中部见面比较方便。”
      “初中部啊……好的。”春花并没有多问其中的原因。
      “那我就先走了。”晓洁拿起盘子，正准备往饭堂的另一边走去。
      看着晓洁的背影，春花有些犹豫。但她还是觉得，关于自己真正想要调查清楚的“真相”，还是早点问清楚会比较妥当。于是她又叫住了晓洁。
      “晓洁！”
      “怎么了吗？”晓洁回过头来。
      “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不过和堕楼案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我想问的是，你认识一个叫做徐杰的人吗？”
      这时候，春花在想，如果她认识徐杰的话，就当作是我多管闲事、自作多情了。那我就会在分别之前把和她见面的真正原因说清楚，好好道个歉，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了。什么仲雅中学的堕楼案，我可不想瞎掺和。
      “不认识。”这是晓洁的回答。她歪了歪脑袋，反问道，“为什么春花你会问这样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我一个叫徐杰的朋友长得很像而已。哈哈，我还在想你们会不会是兄妹呢？真的太像了。”
      其实一点也不像。春花想起徐杰那一张双目无神的脸，那就不是一张会和眼前这个充满朝气的女生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脸。
      听了春花的话，晓洁一笑置之。“真的有那么像的话，我也想要见一见啊。不过我并没有哥哥或是弟弟呢。”
      “也是，哪会那么巧嘛，我也真是的，咋就问了一个这么笨的问题呢！”
      “那我们就明天再见吧。”
      “嗯，明天见！”春花向告别的晓洁挥动着手臂。
      明天……
      通过这简单的对话，春花已经可以确定，颜晓洁和徐杰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的关系。那应该如何解释她所看到的那一张照片呢？虽然如果继续深究下去，也许会有人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但既然在意，那中途放弃也就不是吕春花的个人风格。虽然晓洁并不认识徐杰，但也只能通过她的身上去找到那个答案。
      明天我会再来这里……
      关于徐杰的秘密，我一定会亲手揭开。
      春花这样想着，拿起桌面上的果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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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幕间

      刚点上一根烟，和自己臭味相投的同事就被对讲机里那沙哑又粗鲁的声音叫到别的岗位上去。现在刚好是放学的时间，同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匆匆离开校园的学生之中。
      嘻嘻，又赚了一口烟。保安朴成倚靠在马路一旁的大树下，背对着夕阳，写意地吐出一团烟圈。今天从上班开始就没有看见那个烦人的副校长，估计又是请假去了。托他的福，朴成一周才有这么一点偷懒的时间。
      衣服要整洁，就连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要扣上，害朴成经常喘不过气来。但聘请自己的这一所仲雅中学，就是给人这么一种高雅端庄的感觉。特别是放学的时候，校舍的西边都会被夕阳染成金黄色，更加凸显它的内在。回想起那些称赞仲雅中学的奉承话，朴成那叼着香烟的嘴不自觉地向上扬。只有在这所学校里工作过的人，才会明白这里头到底有多肮脏。朴成这样想着，还差点笑出了声。
      这并非为了贪图一时的爽快而对学校进行无谓的贬低，在朴成眼里，这所学校里的人就没有几个是好东西。虽然朴成来这里工作才不到半年，但他认为自己已经看清了这所学校的本质。仲雅中学是由本地知名的庞氏集团出资兴建的，虽然不是什么贵族学校，但庞氏集团中高层的管理者都选择将自己的子女送进公司旗下的学校。因此，这些人就与一般家庭的子女形成了明显的阶级分层。父母是高管的人，用的手机是名牌，穿的鞋子也是名牌。他们自己看不起一身都比自己寒酸的同学，而越穷的人就越难在这学校里交到朋友。不用四处打听，光是从他们走路的姿态和说话的语气便能分清楚个大概。
朴成不喜欢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学生。他知道，在那些学生的眼里，自己是一个年近四十却连家庭都没能组建起来的中年人，一个已经被社会的进步所淘汰的垃圾。但年纪轻轻就已经学会用这种眼光来看人的孩子，长大了也不可能会是什么有用的栋梁，他们会走上自己父母的路，被千万人在背后唾弃。但朴成也不喜欢那些默不作声的穷孩子。就算手机不够好、鞋子不够好，但也不能因此而穷了志气。但那些人甘愿在这种环境下将就地活着，这种懦弱注定了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逆袭。因此，就算看见学校的角落里发生什么欺凌的事件，朴成也装作没有看见。因为他知道，无论是欺凌者还是被欺凌的，她们都是在一步一步地让自己走向毁灭。
      上周发生的事就印证了朴成的想法。一大早和晚班的同事交班之后，朴成开始巡视着初中部的校区。校区南边一侧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本来他想和平常一样跳过“禁区”的巡逻，但想起副校长那张毫无血色、像冤鬼一样讨人厌的嘴脸之后，朴成还是乖乖往“禁区”的方向走去。或许是当时的自己正在想着其他事情，或许是因为“禁区”终日都难以被阳光照射的缘故，直到走到球门前十米远的地方，朴成才注意到了眼前那异常的情况。
      异常，实在是太异常了，朴成压根就没想到，教书育人的学校里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个女生俯卧在被染红的沙地上，一动也不动。血迹已经干了，恐怕死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连忙向上级报告，随后学校的领导报了警，警察马上来到现场。那一天的事情，朴成还记得十分清楚。警车是红色的，救护车是平常基本不会看见的黑皮，“禁区”马上被施工用的蓝色塑料隔板完全隔开，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尽量减少对学生们以及社会的影响。而朴成本人呢，因为刚好算是尸体的第一发现者，他整天被晾在命案现场。上司没有理会他，只有警察偶尔会过来询问自己几句，问的都是差不多一样的问题。朴成渐渐感觉累了，浑身在发抖，但只要一想起那具尸体的模样，他就敢怒而不敢言。虽然不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但在把尸体运走的时候，朴成还是没敌过好奇心、偷偷看了两眼。他对那个女生有印象，是高三的学生，富家千金，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死了倒好，活该。朴成这样想着，算是为自己被冷落的事情消了口气。
      但这件事终究还是在学生和家长之间传开了，全因为这学校里的教师都是无能的读书人，完全不懂得危机公关的处理方式。看着他们狼狈地安抚着众人的情绪，朴成的心里越发感到爽快。再加上朴成是第一发现者，自然成为了大家谈论的中心之一，他甚至在一天之内被几个不同的媒体记者所采访。可惜的是，学校已经事先警告过朴成，不可胡乱对外透露这件事的细节。朴成想起和自己交班的那个人，他没能及时发现学生堕楼的情况，反倒是暴露了他玩忽职守的事情，将学校推到舆论的悬崖边上。在接受了警察的例行问话之后，朴成就再也没能见到这个同事。虽然很想出一次风头，但朴成最后还是选择为了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谨言慎行。
      烟还没抽完，朴成的思绪就被突然打断。他连忙将手中的烟头扔在树底下，用力地踩了踩，然后回到自己校门前的岗位上。高二年级的语文老师吕秋月看了看手表，提着一袋子的作业本快步走了过来。
      “要帮忙吗，吕老师？”朴成笑着问道。
      “没事，朴大哥！”秋月回以真诚的笑容。
      “慢走啊！”
      “好的，明天见！”
      从背后死死地盯着秋月那紧致的身材，朴成舔了舔嘴角。在仲雅中学里，唯一能够让朴成看得上眼的就是方才离开学校的吕秋月。洗去了身上的稚嫩，散发着三十而立的成熟飘香。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居然直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朴成想起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门外来了一个大学生，没想到居然是秋月的妹妹。这两姊妹长得一点都不像，那个妹妹一看就知道是随便出个门都要仔细化妆打扮的人，头发的末端还有染发残留的色料，夜生活一定十分丰富。就算是姐妹，性格也有可能完全相反。姐姐这么的清纯，妹妹却是那个样子。那个妹妹，来学校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关于这个问题，朴成并没有细想。
      果然还是姐姐好啊。朴成叹了叹气，每当和秋月说上话，他就会忍不住去细数自己如今的人生。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里，忍受着房间里其他人的体臭，每天身穿着一成不变的保安制服。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连个能谈的对象都没有，虽然暗地里喜欢着温柔善良的女教师，但对方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呢？稍感安慰的是，如今这份工作的工资并不低。但高工资工作必然会伴随着风险，这里的保安大多都干不长，并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大，而是因为会有夜间值班的调动安排——
      仲雅中学的诡异传说。这并不是闲着没事干的人编出来的恐怖故事，但凡只要在初中部的旧大楼里值过夜班，自然就会明白，仲雅中学的诡异传说是千真万确的，这学校里确实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不仅是朴成，学校里的老师们都知道这件事。对于这种事情，采取闭口不谈的态度是大家一直以来遵守的共识。但只要不谈论就有用吗，现在不还是出事了吗？那个女生显然就是传说的牺牲品，如果因为害怕就逃避，那仲雅中学必然还会继续因此有人而丧命。
      想到这里，朴成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走到校门角落的水龙头前，捧了一手的清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清醒过来。老是想别人的事情也没用，现在要直面诡异传说的人，可是他自己。由于人手不够，编排到初中部夜班的轮次比以前要频繁得多。朴成看看日历，过两天又轮到自己值夜班了。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事啊，朴成双手合十，向着晚霞渐渐褪去的天空念念有词。
      而就在这时，校外有一个可疑的身影进入了朴成的视线。就算是工作疏忽的朴成也突然绷紧了神经，他跑到校门外，可疑的身影居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但就算只是一瞬间，朴成也不会看漏眼，那个人身穿着像烂布一样的红色格子衬衫，衬衫的尺寸比他的身高明显还要大很多。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留长的部分绑着一条小辫子，配合他那无神的双眼和脏兮兮的胡渣，简直就是不伦不类。朴成之所以会这么清楚，是因为早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见过这个人。
      那个女生死去的第二天，他见过这个人。
      校门口被记者围堵的时候，他见过这个人。
      好像就连那个女生死之前的国庆长假里，他也见过这个人。
      朴成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说这起堕楼案并非传说中的鬼魂在作祟，而是人为的话呢……
      那些刑侦电视剧里不是经常会说这样的话吗，犯罪者往往喜欢重新回到案发现场……
      朴成没有继续往下想，因为他突然发现，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变冷了。

      被发现了。再一次接触到那个保安的视线之后，他终于清晰地感觉到，仲雅中学门口那个懒散的保安已经记住了他的模样。他一直都看不起那个保安，认为自己的智商足以把他耍得团团转，但这确实是他的失策。
      为了不让保安追上来，他迅速地离开这条幽静的小马路，混进了人来人往的大街当中。他穿梭在归家的人群之间，不时地转过头去，直至仲雅中学的校区已经完全从他的视野当中消失，他才放慢了脚步。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来到了距离家不远的一条小步行街。这条步行街依然维持着十年前的风貌，丝毫没有要顺应潮流进行改变的征兆。他曾一度预言，再过不久，这条步行街就会因为人流量逐年减少的问题而彻底消失。
      步行街内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设有一面电子播放屏，屏幕上长年播放着本地电视台的节目，因此小广场上经常聚集了一批在附近干活的民工和游手好闲的老百姓。现在刚好是播放晚间新闻的时间，播报员正好提及有关仲雅中学学生堕楼案的事情，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堕楼案发生至今，已经经过接近半个月的时间……目前有关部门正在开展全市中小学安全隐患的排查工作……”
      并不是关于案件进展情况的报道。他确认过后，准备离开，却被一旁的中年男人挡住了去路。
      “哼，光会做这种表面功夫，到头来不还是没说清楚那个学生是自杀还是被人推下去的吗？你说对吧。”中年男人突然转过头来，他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为了新闻播报而停下脚步的自己。
      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保安的视线。他下意识地躲开那个男人的双眼，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匆匆离开了。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不擅长这种毫无准备的交流。
      也许是家庭的原因促成了他这样的性格。由于特殊的原因，他已经无法再见到自己的爸爸。但和妈妈一起生活之后，妈妈并没有尽到悉心照顾自己的职责，只留下足够他使用的生活费。而他现在就靠着这冷冰冰的钱，和妈妈的妹妹、即他的姨妈一起生活。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厨房已经传来自己的姨妈在忙活的声音。他绷紧了神经，打算趁着姨妈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来啦？”姨妈的感觉比他想得还要敏锐。
      他没有说话，回到房间之后马上将门锁上。残阳从窗户外照射进来，但他还是感觉有些刺眼，于是马上将窗帘拉上。整个房间一下子变得相当阴暗，这时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回来了就出个声啊，又不是哑巴。真是的，每天也不知道是上哪溜达去了，又不是去找工作。”
      没有必要理会她，他这样想道，然后开始思考吃晚饭之前还应该要做点什么。但就在下一个瞬间，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妥。他记得很清楚，今天出门的时候，房间里的窗帘根本没有被拉开。而这个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也就是说，他不在家的期间，姨妈曾经走进了这个房间。
      “你是不是又偷偷进来了！”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打开房门后马上朝着厨房的方向怒吼。
      “你与其发这么大的火，还不如看看自己的房间脏成什么样了。”
      “不用你多管闲事！”
      他马上又把房门锁上，然后背靠着房门喘着粗气。
      “那你晚饭还吃不吃了！真是的，什么孩子，大不了饿死你算了……”
      他再也没有理会姨妈的抱怨。
      在这个家里，自己的姨妈是个不得不防范的角色。明明不久之前才偷偷地换了个新的锁，但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找到了这个门锁的钥匙了。
      又得换一个锁了……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频繁换锁会遭到姨妈的怀疑，与其再上一道保险，还不如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但在这之前，有一件事必须确认清楚。
      他放慢了自己的动作，轻轻地蹲在破旧的衣柜面前，确认了什么以后便打开了衣柜。一张本来夹在门缝上小纸条随即飘落在地上，因为小纸条的位置在视线之下，所以除了将纸条夹在门缝的人以外，其他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而且他已经确认了纸条的位置，没有被移动过。也就是说，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姨妈虽然走进过他的房间，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只不过是在打扫卫生而已，并没有偷偷打开过他的衣柜。确认这种事情看上去好像很多余，但他并不讨厌自己这种谨慎的性格。
      衣柜上挂着几件黑色的大衣，大衣背后有一块案板，只要稍稍将案板往右侧推，便能发现案板后还有大约十厘米左右的暗格。这是他偷偷做的小机关，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空间。那些不能让人知道的小东西统统都会被他藏在这里面。
      他从暗格里拿出一小叠照片。这些全是他在仲雅中学里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拍下来的，照片里全是仲雅中学的女生。他看着其中的一张，照片里那个女生的头发绑着一条辫子，辫子上还有一个造型独特的发饰。女生的神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
      正如这张照片上所映照出来的一样，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而他的计划也将正常进行下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这几天晚上他总是感到焦躁不安，全因为前几天被他发现了这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大学同学吕春花，在协会的活动上，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她偷偷拿走了我的手机……
      她知道了我手机的锁屏密码，当时她一定看到了这张照片……
      而现在，她居然还出现在仲雅中学里……
      难道她已经发现了我和堕楼案之间的关系……
      她到底还想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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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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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第一场

      第二天，下定了决心的春花在约定好的时间里来到了仲雅中学。
      仲雅中学的保安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懒散的人。既没有追问春花的事由，也不需要得到秋月的确认，春花写下了联系方式以后便轻易进入了校园。
      约定的地点是初中部。
      初中部的“禁区”。
      现在是放学时间，操场上的学生已经不多了，就算是身穿便服的春花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她站在隔墙的门口处，打通了晓洁的电话。
      “我这就下来。”
      听她这么说，她现在就在这所谓的“禁区”教学楼里面吗。春花想道，然后推开了隔墙上的小门，顺着好奇心的引领走进了“禁区”。
      还记得昨天来到这里的时候，秋月始终不让自己走过那一面蓝色隔墙。隔墙的背后到底有些什么，为什么仲雅中学的人会对隔墙的另外一面如此忌讳，春花并没有太在意。现在已经决定了要跟随晓洁的步伐调查事件，使得春花也开始对这片神秘的区域产生了兴趣。
      明明夕阳还没有完全消失，但在这校区的另一侧，却给人一种天已经完全黑了的感觉。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不知吹向了何处。但春花仔细观察，发现操场上表面的小沙堆正随着风向四周蠕动，时而向东，时而向西。与其说是风向飘忽不定，更像是有什么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在操场上来回行走，却大意地留下了痕迹。或许是春花观察得入了迷，感知器官渐渐随着那沙堆的形状一同扭曲过来。风吹过操场另一侧的小树林，树荫底下早已黑得难以看清，只剩下那若隐若现的阴影在随风而动，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像春花招着手，引领她前往另一个世界。
      由于这并不是刻意营造出这样的氛围，反倒比那种专门为了吓唬人的鬼屋更加可怕。春花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双臂，不知道是因为感到害怕，还是因为周遭的空气因入夜而变得寒冷，总之她的身体正在不停颤抖，止也止不住。
      “春花？”晓洁从角落一侧的楼梯底探出头来。
      听到晓洁的声音，让春花松了一口气。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晓洁的身边，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晓洁问道，“你手好冷哦。”
      “最近日夜的温差还真大啊。”春花随便找了个借口，并努力想要将刚才的记忆统统丢弃在这一片不祥之地上。
      晓洁的穿着引起了春花的注意，普通的校园外面还套了一条粉红色、印有小兔子图案的围裙。春花从小到大一次也没在厨房里帮过忙，更别说穿围裙了，但她并不打算在这种场合之下说出这种算不得光荣的事情。
      “你在搞卫生吗？”
      “算是吧。”晓洁说道，“好了，先上来再说吧，我们最好还是静悄悄地上去。”
      “好的。”
      “春花！先去把隔墙的小门关上！”
      “哎呀呀，我都给忘了。”
      春花匆匆跑过去把门关上。关门之前，她向门外瞅了两眼，发现连刚才看见过的几个初中生都已经离校，整个校园里只剩下校外的海浪声在回荡。
      她跟随着晓洁的脚步走上三楼。每层楼明明都有好几间教室，教室内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桌椅，却没有一点被使用过的迹象。春花在想，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人狠心把这里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春花问道。
      “去报社啊。”
      “难不成这一整栋楼就只剩下报社在使用吗？”
      “怎么会呢。”晓洁摇摇头，然后从连廊的窗户上指向远处，春花马上就注意到五楼还有一个亮着灯的房间。“那里是校长室，校长一直在这边办公。”
      春花从窗户往外看，校长室的正下方就是操场上的小球场。居然能够一直坚持在这种地方工作呢，不愧是学校的校长啊。春花这么想道。
      报社就位于教学楼三楼的连廊上。报社的门是黄色的，但门上的漆已经掉落得差不多了。一进门，春花就发现报社的两侧都堆满了发黄的报纸。其实报社内放置了很多架子，但报纸实在是太多了，架子根本就装不下，角落里还有一个已经被压得完全变了形。而在报社的正中央，放着一张桌子和四五张折叠椅，桌面上放着一个常见的热水壶，壶身印有一个和晓洁的围裙相同的小兔子图案。窗边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新型的电脑和打印机，显得和这个上世纪就存在的房间格格不入。
      ——经我之手出版的周报，至今一期也没有哦。
      晓洁之前曾经这样说过。进入报社之后，春花已经大概猜出来当中的原因了。
      虽然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但无论是地板还是桌面都十分整洁。相反的，晓洁的围裙上沾了一层灰，脸上还留有用手擦拭过的痕迹，可见为了把这里打扫干净，她一定花了不少功夫。
      “真厉害啊。”春花对晓洁越来越有好感。她走到发黄的报纸堆前，打算翻看一下这些旧时代的产物。“要打扫干净这里，一定很累……”
      “等等，不要碰那些报纸！”
      “咳咳……咳，不好意思咳……”灰尘扑面而来。春花挥动着手，决定还是在干净的椅子上乖乖坐好。
      “虽然我也想好好整理一下的，但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干这种事啊。”
      晓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茶壶和三个茶杯。她将刚烧好的热水倒进壶里，春花马上闻到了一阵茶香。
      “这个味道，是普洱吧。”
      “春花你的鼻子真灵。”
      “大概是因为我爸每天都喜欢喝茶吧。”
      “来，给你一杯。”晓洁递过杯子，然后双手合十地说道，“虽然现在这么说好像晚了一些，但还是要欢迎你来到仲雅周报的报社大本营！”
      “仲雅周报呀……”春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身体马上变得缓和了不少。“堆在这里的全是仲雅周报吗？”
      晓洁点点头，开始兴奋地为来访的春花介绍仲雅周报的历史。仲雅周报是仲雅中学的传统之一，最初是由仲雅中学的高中生们自发组织的报社。在过去几十年间，仲雅周报的管理者换了一代又一代，而这些加入报社的学生们，在繁忙的学业里抽出自己仅有的时间为全校的学生出版属于他们的报纸，报道这所学校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报社内必须遵守的原则有两条。其一是报社的内务不允许学校的老师插手，这是报社和学校立下的约定。其二是除寒暑假以外，其余时间必须按时出版报刊。
      “以前的学生真的很厉害，他们真的可以做到风雨不改地进行出版。每周一份报纸啊，虽然内容的分量完全比不上市面上的正规报纸，但所有的工作都是由兼顾学业的高中生来完成的，这真的很了不起。”
      “真的一直都是准时出版吗……”
      “真的啊！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更正了自己的说法之后，晓洁露出了稍显寂寞的表情，“唯独一次，周报没有按时出版。而那一次之后，报社就被废除了。”
      “废除了？”
      晓洁也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她继续说道：“我只知道，那是八年前的事情。因为八年前的某些事情，学校违反了约定，利用权力强行废除了报社。”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不知道。”晓洁摇摇头。
      “报社废除之前的周报呢？”春花敲着桌子说道，“那些报纸里面说不定还留有什么线索呢。”
      “我已经找过了。我大概知道报社被废除的日子，在这之前出版的好几期报纸都已经找不到了。我认为留有相关线索的报纸都已经被老师们拿走了。”
      春花往四周望去，难怪报纸堆上都留有被翻过的痕迹。晓洁为了寻找报社被废除的原因，一定忍受着吸入了不少灰尘吧。
      “但就算如此，没有被处理掉的报纸里，还是保留着能够反映仲雅周报本质的东西。”
      “仲雅周报的本质？”
      “是真相。”忽然间，晓洁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是由过去的学生合力组建起来的报社，他们不让老师们参与，就是为了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去报导真相。大人们的世界没有我们学生这么简单，他们的想法复杂多了。在他们的眼里，事实和公义远远没有自身的利益重要，创立这个报社就是为了将那些被大人们扭曲的事实统统矫正过来。这就是仲雅精神。”
      仲雅精神？春花吞了一口唾沫。面对晓洁说的话，春花竟不知道应该如何接下去。
      大概已经察觉到春花的想法，晓洁挠着头笑了起来。“哈哈，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了很多你不感兴趣的话？”
      “没关系。”春花说道，“我倒是很佩服你，居然会这么清楚这个报社的历史。”
      “哈哈哈，毕竟我也是仲雅的学生嘛。”
      “难怪你昨天还跟我说过，说你至今还没有出版过报刊。”春花又一次回想起晓洁的话，“原来你要出版的仲雅中学的复刊号啊。”
      “没错！”晓洁用力地拍打桌子，“就是这个！复刊号！而且，机会已经来了。”
      “你指的该不会是……”
      “就是这次的堕楼案！”晓洁将椅子拖到春花的身边，还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春花，你知道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天，学校是怎么处理的吗。到场的警车是黑色的，救护车是红色的，完全听不见它们的鸣笛声。我敢保证，除了当时在现场的人以外，外面的行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我还真没见过红色的救护车。”
      “红色的救护车不是重点啦。那可是一条生命啊，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难道人的生死就是这么缥缈的事情而已吗！”晓洁渐渐变得有些气愤，“这就是大人们的手段，他们自认为应该掩盖所有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在那个时候，我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我要重建报社，延续过去的信念，将这学校里已经被扭曲的事实都还原回来！仲雅周报的复刊号，必将毫无保留地报道仲雅中学堕楼案的全部真相！”
      春花已经被晓洁的气势所压倒，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喝光了杯子里面的茶。晓洁马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笑着又替她倒上了一杯，春花马上用手指磕了磕桌面以示谢意。由于茶叶的浸泡时间比刚才的要长了不少，茶的味道很浓，刚才诉说着内心理念的晓洁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可是啊，”春花放下了杯子，“学校那边真的会答应让周报复刊吗？当初可是他们废除报社的啊。”
      “关于这件事情嘛……”本来以为晓洁会再一次变得严肃起来，但看上去她的神情还是十分轻松，“我们已经提交了报社重新运作的申请，听说很快就会在学校的内部大会上被提出来了。”
      “内部大会？”
      “是我们岳校长的想法。他觉得，学校的决议应该要由老师和学生代表们一起投票表决，所以每个月都会开一次内部大会。”
      “真是特别的校长啊。”
      “不过我们的复刊计划会这么顺利，都是全靠她的帮助……”
      晓洁还没有把话说完，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进来吧，门没锁！”晓洁朝着门外喊到。
      “你该不会是在议论我吧。”一个尖尖的声音这么回答，然后那一扇破旧的门就被利索地打开了。
      但打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袖衬衫的男人。春花皱起了眉头，她自然不会觉得那个尖尖的声音居然会出自这个男人的口中。
      男人手中提着一个盒子。他往一旁退让了两步，那个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女生终于出现在春花的面前。女生要比晓洁稍高一些，脸上有麻点，容貌虽然不算很漂亮，但她自身却显得十分自信。她身上穿着和晓洁一样的校服，却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息，那不是刻意制造出来的，而是这个女生天生就拥有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春花对这个在脑海里萌生出来的想法没有半点怀疑的态度。
      晓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春花说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仲雅周报的另一位主编，庞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庞思思！”
      “庞？庞氏集团？”
      极具冲击力的信息接连涌进春花的脑海里。但现在让她更加在意的是，那个站在一旁的男人居然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哪怕已经被春花发现，那个男人丝毫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春花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向晓洁再三确认。但得到的回答一模一样，眼前这个和晓洁一样、同为仲雅中学高二年级的女学生，正是柏阳市内知名的地产公司庞氏集团的千金。在柏阳市里，就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庞氏集团的。庞氏集团兴建的建筑随处可见，就连仲雅中学旁边的那一栋住宅楼也是属于庞氏集团的。
      思思优雅地坐在春花的正对面，然后朝着春花轻轻点头示意。
      晓洁继续担任着为双方介绍的角色：“这位就是我昨天和你提到过的吕春花，她是吕老师的妹妹。”
      “你好，春花，叫我思思就好。”说完，思思毫不讳忌地盯着春花的脸，“你和吕老师一点也不像耶。”
      “喂，思思！”
      “可是这是事实嘛。”
      春花发出了生硬的笑声。虽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面对着她那和刀锋一般直来直去的话语，春花始终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不愧是有钱人家里的大小姐，说话都不会转弯抹角的’。”思思的眼神变得比刚才还要锐利。
      “我没有啊……”春花连忙辩解。
      “没关系的，刚开始认识我的人总是会这么想，我都习惯了。等交往的时间长了，如果他们还是给我安上这种印象，那说明他们根本就不值得交往。”
      “放心吧。”晓洁替眼前的两个人都上了茶，“虽然思思总是摆着一副很神气的样子，但那只是天生的而已，她本质上来说可是个很有趣的人哦。”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损我啊！”思思鼓着嘴，喝了一口茶，“很香的普洱。看在这茶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有德！”
      “来了，小姐。”
      “把蛋糕拿过来吧。”
      男人将手中的小盒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里面原来是三块精美的草莓奶油蛋糕，香气十分诱人。
      春花马上就认出了这种蛋糕。“我在网上见过，好像是最近一家很火的店卖的。听说每天都要排很长的队才能买到呢。”
      “是啊，我特意让有德去排的队。”
      “这个人是思思家的司机。”晓洁在春花的耳边轻轻说道，“几乎每天都会来接思思回家的。”
      不愧是有钱人，春花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想道。可是，一个司机刚才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春花始终想不明白，最后只好用“看错了”这样常见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来吧，大家试试看。不要浪费哦。”思思让有德为每一个人分发蛋糕。
      “可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啊。”春花看着自己眼前的蛋糕，“蛋糕配普洱茶，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组合。”
      “这么说也是……”
      “但我家里也没有红茶啊。”晓洁说道。
      “没关系啦，凡事都有个第一次嘛。买蛋糕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的，而且我一直都很喜欢喝晓洁泡的茶。”
      “有什么不一样吗？”春花问道，然后吃了一口蛋糕。果然很好吃！春花的心情马上变得无比舒畅。
      “没啥不一样，但我喜欢和把我看作普通人一样去交往的朋友喝茶聊天。”
      “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不会感到害臊吗？”晓洁叹了叹气。
      “我说话本来就是这么直白的啊。”
      “哈哈，你果然和一般的富家大小姐很不一样耶。”大概是吃了美味的草莓蛋糕的缘故，春花也不像刚才那么拘束了。
      “我喜欢你这样的想法。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干杯吧。”思思笑着举起了杯子。
      “好的，干杯，虽然这是普洱。”
      “晓洁你也来吧。”
      “我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开茶话会的吗？”晓洁皱着眉头，但还是很识相地和她们两个碰了碰杯子，然后一饮而尽。“不过我一早就觉得你们会很合得来的，毕竟都是自来熟的人。”
      “什么意思嘛。”春花和思思不约而同地说道。
      “好了好了，这种女生之间的话题就让我们到此为止吧，我们还有正事要说呢。”
      “说的也是。”思思别过头去，“有德，你可以先回去了。”
      春花看着这个一直在一旁不吭声、也完全无法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的男人。只见他凑到思思的耳边，问道：“要不我在校门外等？”
      “我说了让你先回去，结束之后我自己会打车回家的。”
      “要不等到快结束的时候，给我个电话，然后我……”
      “有德。”
      “知道了，小姐。”有德马上将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那要让厨房那边先留饭吗？”
      “留吧，我回去再吃。”
      也许是终于让这位大小姐听取了自己的意见，有德松了一口气，低着头离开了。
      “思思啊。”春花第一次直呼对方的名字，“我觉得这个司机给人的感觉有点诡异。”
      “天生的，别管他。”思思轻描淡写地说道，“好了，茶也喝了，蛋糕也吃了，让我们说说正事吧。晓洁，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要让这位春花小姐加入呢？”
      “瞧你说的，我们还要请教人家呢。”晓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位吕春花，可是柏阳大学推理协会的……瞧我自己都还没问清楚呢，春花你在协会里面担任的是什么职位啊？”
      “副会长，对，副会长。”春花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谎言说到底了。
      “副会长啊。”思思双眉上扬，口中的语气明显就表示“这真的看不出来啊”。
      “而且春花打算要把我们学校这次发生的堕楼案出版在协会的会刊上。我们这可是同行，而且人家有经验得多了，我们想要成功复刊啊，可得好好请教春花才行啊。”晓洁继续补充说道。
      一听见关于“堕楼案”的事情，思思明显比刚才要积极多了。她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向春花问道：“这么说，果然春花你也对我们学校的传说很感兴趣咯？”
      “传说？哦，关于这个嘛……”幸亏之前已经听阴世文说过了。春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感觉自己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我们学校的传说……准确来说，是这座旧校区的传说，那可是太多了。经常有人在‘禁区’的操场上发呆，感觉整个人的魂都被吸走了。听说还有人曾经在这旧校区里无缘无故失踪，至今都没有回来。还有就是，有很多人都表示自己曾经在夜里听到……”
      “听到女人可怕的笑声。”春花想起了阴世文列举过的传说，然后积极地附和着。虽然加入她们是为了调查自己的同学徐杰，但随着渐渐深入，春花也开始对堕楼案产生了兴趣。她看向晓洁，却发现她一直托着腮静静听着，完全感觉不到刚才的那股热情。
      “哪有什么笑声，你那是别人编出来的版本吧。”思思显得有些不满意，“那些人听见的是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落下来的声音。声音很沉，掉下来的应该是很重的东西。可是，当他们顺着声音赶到‘禁区’的操场时，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说嘛，这种‘有什么从楼上掉下来的声音’，不就和这次的堕楼案很相似吗？”
      “关于这个的话，我倒是有更加无法解释的发现。”春花说着，一边在脑海中回想起上一次在推理协会参加讨论时听到的内容。“我们协会在四年前的报纸上找到了另一个案子的信息，据说四年前有一个学生家长在这里跳楼身亡，而且案发日期好像和这次的一模一样呢。”春花感觉自己的双手无处安放，她心想，早知道就先问阴世文借一些这个案子的相关资料了，如果自己的手上能握有那些资料，谁都不会怀疑她就是柏阳大学推理协会的副会长。
      本来以为自己说出了一个很具冲击力的信息，但晓洁和思思的反应远没有她估计的那么激烈。她们二人相互交换了眼神，点头表示同意。随后，思思说道：“不愧是大学的推理协会啊，我以为这种细节只有我们校内的人才会注意到呢。”
      “啊，原来你们一早就知道了啊。”
      “应该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们两个才会联手调查清楚堕楼案的真相。”晓洁补充说道。
      “会不会是因为两起案件之间存在着什么关系呢？”春花试探着问道，“四年前死去的是一个学生家长，然后这次是学生……”
      “先不说四年前的案子。关于这次死去的学生，你那边有调查过她的信息吗？”
      “这个嘛。”由于阴世文完全没有说过死者的事情，那春花自然不可能知道，“因为我们也是刚刚开始调查，所以还不清楚。”春花说的也不算是谎言。
      晓洁从自己的书包当中拿出了笔记本。“那就先由我来说明吧。这次死亡的学生叫做高萱，是高三年级的。听说父母是思思她公司里的高层人员，所以在事件刚发生的时候，高萱的父母一直要求学校这边给一个说法啊。”
      “补充一点，警方提供的死亡时间是在发现尸体的前一晚，大约八点到十点之间。”思思说道，“虽然不同年级，但我也算是认识这个高萱。毕竟有时候我要跟随我爸爸去出席一些宴会，我总是能够看见这个人。虽然是这样，但我不喜欢她，因为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学校里就更是如此了。”
      “目前能够确定是他杀还是自杀吗？”
      “听说最初警方是往他杀的方向去调查的。”思思说道，“这个旧校区和新校区那边不一样，并没有在校内安装监控摄像头，所以警方的取证十分困难。但是，他们终于在校外一个旧式摄像头里找到了高萱在案发当晚进入学校的录像。那段录像里面清楚地拍到了，当时除了高萱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和她一起进了校园。不过当时的录像只能看清她们的背影，所以一开始警方也不清楚另外一个人究竟是谁。但后来他们还是通过一些手段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而她们进入校园的时间是八点十分左右，这个时间也和死亡时间相吻合。也就是说，高萱很有可能是在进入校园之后不久就从学校的天台上掉下来死了。掉落的地点毋庸置疑就是‘禁区’的天台，因为天台上的栏杆已经生锈了，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的旁边还掉落有生锈栏杆的其中一段。”
      “补充说明一下，这种消息就连媒体都不知道。”晓洁将手指头放在嘴边，做出了一个“不要声张”的手势。
      “那为什么你们会知道啊？”春花急切地问道。
      “别不要小看了我们集团啊。案件发生在我们集团名下的产业里，警方自然就要将他们调查得来的情报都告诉我们。”
      ——不过我们的复刊计划会这么顺利，都是全靠她的帮助。
      春花想起刚才晓洁说过的话。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位善于去利用自身资源的千金小姐，那无论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到啊。
      “按照你的意思，”春花接着思思的话继续说下去，“那个人就是杀人嫌疑犯？是谁？校内的学生？高萱曾经得罪过这个人？”
      “你慢慢听我说嘛。”思思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比较好，“据我所了解的，那个人的嫌疑似乎已经被排除了，姑且算是一个重要证人吧。”
      “什么啊，两个人一起进了学校，一个在当天晚上就死了，另一个居然会没有嫌疑吗？”
      “据说是当中还有一些疑点无法解释清楚呢。但这些连警方也没解开的疑点，他们自然是不会向集团报告的。”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她被警察带走就是好几天，所以从高三的出勤情况入手，就很容易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了。她叫做谢诗雯，算是和高萱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吧。警方最后会选择排除她的嫌疑，我想应该是因为找不到她的杀人动机。”晓洁说道。
      思思似乎认同晓洁的部分说法。“确实就是谢诗雯没有错，这一点我也通过集团那边确认了。至于是不是因为动机的原因排除嫌疑，这我就说不准了。像她们那种女生，接触的圈子可广啦，保准你们无法想象。谁也不知道她们在背地里究竟干过什么事、惹过什么人。但我收到了确切的信息，谢诗雯已经准备好明天重新回校了。事实上，这两天好像也有人在学校里见过她，不知道她偷偷回来干什么。”
      “哦……”春花双手托腮，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因为这个小会议上提出的内容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想像。她想起之前出席的协会活动，和现在相比，会长阴世文在活动上发表的长篇大论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完成的作业一般。最后，春花只是发出了和案件讨论无关的感叹：“真好啊……”
      “什么意思？”晓洁问道。
      “我的意思是，能够像你们一样相互组成一对好搭档，真是让人羡慕啊，感觉你们一定能够出版一份史上最轰动的报刊复刊号。”
      听完春花的感叹，思思却没忍住笑了起来。“哈哈，春花你是不是误会什么啦。”
      “我说错了什么吗？”
      晓洁则是无奈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可能是我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说明清楚。其实，与其说我们两个是搭档……”
      “倒不如说是竞争对手啦！”思思把话抢了过来。
      “对不起，我没有听明白……”
      “思思来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希望调查堕楼案的真相，然后刊登在即将复活的仲雅周报上。但思思的想法和我不一样，她花了这么多时间搜集证据，是为了要证明，高萱的死是和我们学校的恐怖传说有关……她想通过我们的报刊，将这个事实告诉所有人。”
      “报纸杂志想要畅销，就少不得这种最具冲击力的头版头条。再加上我们这可是复刊号，必须要那种能够震惊全市……不，是震惊全国的独家新闻！”
      “没听说过用鬼故事来当作新闻的……”晓洁已经开始碎碎念了。
      “你可以放心，通过我细致的调查之后，一定会让你明白，这不是普普通通的鬼故事。”
      “自杀、他杀、意外堕楼，可能性有千万种，我们报纸上的头版就没有刊登你那种毫无科学根据的鬼故事的位置！”
      “那就走着瞧呗，我庞思思可是不会去打没有信心的仗的！”
      “到时候你别哭着向我认错就好……”
      “停一下！”春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能够插话的机会，“怎么你们突然就吵起来了嘛……”
      “我们没有吵呀。”
      “这也是一种良性的竞争。”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展开调查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去找谢诗雯啊！”晓洁和思思二人异口同声。
      “警方那边还没有透露的疑点，我们说不定能够从她的嘴里知道些什么。”
      “就算是已知的情报里面，还有部分模糊不清的地方，我想问她的问题可是有一大堆呢。”
      “果然和我想得一样，不愧是晓洁。这样才配做我的竞争对手嘛。”
      “少来。”
      明明刚才还在斗嘴，现在却无比的合拍。
      春花已经放弃去了解这对特别的组合，或许就是因为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特质，才让她们走到了一起。现在的高中生比自己那时候果然要有趣多了，那个谢诗雯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徐杰真的跟这个案子有关吗？
      春花那无处安放的好奇心再一次开始蠢蠢欲动，就算当中夹杂了一丝丝的忧虑，此刻的她并没能察觉出来。

250192

第二幕 第二场

      身边的同学死了，但这群人居然还能像没事发生一样继续看书学习啊。
      谢诗雯坐在教室角落靠窗边的位置上，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这个班上每一个埋头苦干的背影，烦躁的心情挥之不去。如果不是被烦人的父母强迫，自己这时候还能继续请假到处去玩。她不喜欢学校，她一直认为学校就不是自己应该来的地方。
      因为我和这里的人根本就不一样啊。
      谢诗雯总是会这样想，尤其是班主任天天向班上的学生强调高考重要性的时候。谢诗雯的爸爸是庞氏集团的高层，每年的收入不是那种公司小职员可以媲美的。无论谢诗雯想要什么，她的爸爸总是能够为她买回来。也就是说，别人想要利用高考作为途径来到达的人生，谢诗雯自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得到了。妈妈则和爸爸完全不同，她不需要工作，每天只会呆在家里想些有的没的。
      ——我不需要你有什么成就，只要别走上歪路就好。
      这是妈妈的叮嘱，但谢诗雯一直难以理解，她甚至觉得妈妈总是将自己看作是小孩子而对妈妈心生厌恶。
      哪怕是走上了歪路，不是也能用金钱和手段去摆平吗。不能走上歪路的人生、一旦走上歪路就前功尽弃的人生，那应该是眼前这群人拼命想要获得的人生才对，这就是我和他们之间的区别。
      但能够理解谢诗雯想法的人，就只有高萱一个。她们从小就因为父母的缘故而相识，但直至上了初中，二人学会独立思考、对这个社会有了自己的看法以后，她们才真正成为好朋友。站在高处去俯视社会底层的人，是她们的共同爱好。
      想着想着，谢诗雯习惯性地把头扭向教室后门旁边的那个空座位。班主任郭老师曾经说过，她们两个只要凑在一起，上课的时候就绝不可能会安分守己，所以才会将她们两人的位置隔得那么远。每当谢诗雯看向高萱的时候，高萱总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然后两人一起朝着老师做鬼脸。虽然只是很无聊的小恶作剧，但如今就连这种小事也已经做不到了。
      因为高萱死了。
      就算是大吵大闹，就算是用爸爸的名字来威胁警察和老师，他们还是没有让谢诗雯见上好朋友的最后一面。直至被警察带走之后，诗雯才总算了解了一些情况。高萱在10月9日当晚，从旧校区的天台上一跃而下，堕楼身亡。
      谢诗雯今天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平时那些总是可以避开她的学生都因为想要了解事件的进展而凑了上来。尽管这种成为话题中心的感觉并不坏，但谢诗雯始终从心底里看不起眼前这群人。他们是不是因为高萱已经不在了，就认为可以随意发表自己肤浅的观点呢？他们表面上装作是在缅怀同班同学，但只要那讨厌的上课铃一响起，他们又将会变成面无表情的学习机器。
      所以，谢诗雯绝对不会告诉这些人任何事，包括高萱生前那些让谢诗雯感到在意的影像——
      “小萱？”
      那一次，谢诗雯在“禁区”的操场上看见了高萱。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虽然她们二人偶尔会利用中午或放学时间偷溜进初中部封闭的一侧校区，但高萱像现在这样站在操场上发呆还是第一次。与其说是发呆，倒不如说是她正注视着什么让自己着迷的东西。但顺着高萱仰视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高萱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喂，小萱？你不是吃错药了吧。”谢诗雯像往常一样开起了玩笑。
      “那里。”高萱终于说话了。然后，她指着旧校区的天台。
      “有什么在那里吗？”
      “有啊。只要你相信就有。”高萱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到底是什么啊？”
      “诗雯啊，你相信我们学校的传说吗？”
      ——喂，谢诗雯！又有记者来找你了！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打断了谢诗雯的思绪。她发出了毫无生气的应答声，发现教室内那种笔尖在试卷上“刷刷”响的摩擦声都消失了。不少学生都抬起了头，而他们视线交汇的地方，站着三个不属于这个年级的人。其中两个是高二的学生，还有一个没穿校服的外来人，她到底是谁呢？
      不过，总算是来了一些有意思的人啊。谢诗雯这样想道，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内心想法。

      正如听说的那样，找上门来的确实是如同记者一般的人物。而走在最前的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庞思思，谢诗雯当然认识她，她爸爸曾多次希望自己能够和这个集团千金打好关系。一开始谢诗雯并没有太不乐意，可惜的是家庭环境和自己相似的思思却是追求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既然不一样就无法沟通，恐怕对方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最近还好吧，诗雯姐。”思思走到谢诗雯的面前。她面带平时难以一见的笑容面具，双手放在胸前，右手还握着一支银色的录音笔。谢诗雯瞅到她已经按下了录音的开关，一股势要从谢诗雯这里拿走点什么的气势正在逼近。
      “你少来啦，大小姐。”谢诗雯也不甘示弱。她十分清楚，思思面对自己想要友好相处的同辈时，绝不会用上“姐”、“哥”这一类称谓。“我看你存心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呢？”思思递上一张名片，“我是以这个身份来的。”
      《仲雅周报》主编……
      谢诗雯接过了名片，然后目光移动到思思一旁的女学生身上。她留着一头短发，和思思一样，明明只是个矮个子，却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这家伙又是什么来头啊。
      “那你就是颜晓洁了是吧，高二几班的？”
      谢诗雯的主动出击收到了效果，对方似乎有点被震住了。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状态，然后模仿着思思那装模作样的风格，也向谢诗雯递上了名片。
      “一班的。这是我的名片。”
      “大小姐的同班同学啊。”
      “是啊。”
      又是《仲雅周报》主编……谢诗雯将名片放在自己的课桌上。
      “那你呢，你又是谁？”还有最后一个人，那个人是校外人士，应该是个大学生吧。
      “吕春花，柏阳大学推理协会副会长。”
      “推理协会？你们这是来真的啊。”谢诗雯耸了耸肩。
      “我们希望向你询问关于那案子的事情。”思思直奔本次谈话的主题，“你最近没回学校，或许不太清楚，但我们决定要重新出版《仲雅周报》。这次的案子是影响着学校上上下下的重要案件，我们希望能够做一次详细的报道。如何，能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吗？”
      谢诗雯做出双手投降的动作，说道：“没问题，没问题。虽然我不喜欢那种只是因为好奇而四处打听的闲人，但既然你们有名正言顺的目的，那我配合一下也无妨。更何况，拒绝大小姐的邀请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吧。”
      面对谢诗雯的挑衅，思思依然显得十分平静。而她身旁的晓洁，已经打开了原本就拿在手里的记事本。她环顾了四周之后，谨慎地问道：“要不要换个地方？毕竟还在上自习课呢。”
      “为什么要换地方？”谢诗雯面对除思思以外的人，丝毫没有要客气的意思，“你是想说我做了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谢诗雯做人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就在这里说！”
      “我只是怕会影响到其他人。”晓洁仍不善罢甘休。
      “这还不简单……”谢诗雯正说着，然后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桌子，“喂！你们做自己的破作业去，别给我随便偷听啊！”
      有好几个人的背影抖动了一下，但始终没有人转过头来发表自己内心的不满。“这样总满意了吧。”这就是诗雯在自己班上的震慑力。
      “那就直接在这里问吧。”思思和晓洁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继续向谢诗雯问道，“第一个问题，首先要确认一下，案发当晚是不是你和高萱一起溜进初中部的？”
      一来就是这个啊。谢诗雯挠挠头，向一旁吹出一口气。“是啊，这还要确认什么呢，你应该已经打听过了吧，校外有个监控摄像头拍到了我们，我想赖都赖不掉啊。”
      “但是，听说那个摄像头只拍到你们的背影。因为高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她的身份能够得到确认。但你呢，警方那边是怎么认出你来的呢？”
      “这不还是多亏了大家的福吗。我们两个人的其中一个干了什么坏事，另一个就绝对脱不了干系。就连她死了也是一样，非得让我承认当时是不是跟她在一起啊。”
      话刚说完，谢诗雯就偷偷注意着晓洁手上的动作。结果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完全没有要动笔记录的意思。
      “警察又不是学校的老师，他们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带你回去问话吗？”思思紧盯着诗雯，完全不让谢诗雯有做任何小动作的机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大小姐。”
      “我的意思是，别用这种理由来糊弄我们。”
      “哼，反正到头来他们一定会找我问话的，有什么区别嘛。”谢诗雯没有打算和思思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她指了指自己的耳垂，耳垂上戴着闪闪发光的星型耳饰。严格来说，佩戴首饰也算是违反校规，但与其每天花时间对这个屡教不改的问题学生进行教育，老师们最后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对方式。谢诗雯继续说道：“那个破摄像头，明明连脸都拍不清楚，却能拍到我当时戴着的耳饰。所以警察就找上我了啊。这个回答你们满意了吧。”
      谢诗雯发现，晓洁这时候才开始动笔。她心想，真是个敏锐的家伙，这么快就能够辨别出来哪些是我纯粹用来糊弄她们得玩笑话吗？但谢诗雯更加佩服的是思思，她不在意身份和地位，却总能够将那些不平凡的人拉拢到自己的身边变成同伴。
      “你们为什么要在大晚上到初中部那边去啊？总不能是去想看看初中部是不是真的有鬼吧。”
      “你猜对了。”谢诗雯打了一个响指。
      “我说了不要糊弄我……”
      谢诗雯早就预料到这次问话会提及到高萱进入初中部的原因。关于高萱之前那异常的状态，谢诗雯并不打算有所隐瞒，反而是很期待眼前这几个人会做出什么有趣的反应。“我偷偷跟你们说，以下这些话我连警察那边都没有详细说明。因为我知道，哪怕我把实话说出来，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一个青春期女生的胡思乱想而已。但高萱那天晚上去初中部，确实是为了我们学校那个荒唐的恐怖传说。”
      “什么？”反倒是晓洁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们可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这全都是高萱一个人的意思。我嘛，当时只是在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要去探险，我就陪她壮壮胆嘛。说真的，我一开始真的以为她想要我陪着她而已，可是她那天晚上的神情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和平时的她一点也不像。”
      “能不能具体说一下有哪些奇怪的地方？”思思急切地问道。
      “我语文不好，所以也说不上来。但给我的感觉就是，她一直在想着什么，想得入了神，好像连我在她身边这件事她都给忘了。然后她去了初中部的天台之后，就变得更加奇怪了。当时我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高萱，我有点害怕，就决定自己一个人先离开了。你们也知道吧，‘禁区’那边阴森森的，还有那样的传说流传着，谁愿意在那边多待一分钟啊……不过我事后也很后悔，如果我当时没有丢下她不管的话，或许她就不会……”
      “这种像是恐怖电影情节一样的事情，现实真的有可能发生吗？不会全是你编出来的吧？”
      “我警告你，请你说话时带点尊重！”面对着晓洁的质疑，谢诗雯显得有些生气。她瞪着晓洁，晓洁也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完全不惧怕自己的低年级生，除了庞思思以外这是第二个。但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资格这样跟自己说话嘛，谢诗雯越想就越觉得不可理喻。但谢诗雯的气势也没有减弱，因为她内心很清楚，关于高萱那异常的状态可是自己亲眼所见得，绝无半点虚假。“其实不只是那一晚，早在出事之前，我就已经觉得高萱她有点不对劲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对恐怖传说很感兴趣。这是真的。例如说，有一次，我看见她站在那个阴暗的小操场上，一直仰望着天台，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和以前相比，她最近真的整个人都变了，不信的话你去问问班上的人，看看我谢诗雯有没有说谎！”
      “这是真的吗？”那个站在最后、一直不吭声的吕春花向离她最近的人确认了一下。真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啊，谢诗雯这样想道。
      被春花问到的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和高萱不太熟，不过我也觉得她最近消瘦了很多。”
      “脸色也很苍白呢。”又有其他人开始加入了对话。
      “我记得，上个月刚开学没多久，有一次她主动跟我说话，我还愣着呢，结果发现她只是对着我自言自语，那神情真的有点像……”
      “像什么？”春花继续追问。
      “像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我相信你的话了，诗雯！”和谢诗雯料想的不一样，思思两眼发光，显然她对现在的情况相当感兴趣，“关于高萱的这些情况，请你多告诉我们一点吧。”
      “喂，我们本来的目的可不是这个吧。”
      “晓洁，虽然你不想承认，但现在调查的进展明显就朝着我预料的方向展开啊。现在就请你听我的吧。”
      看见思思脸上这满意的表情，谢诗雯瞬间失去了兴致。本来已经不想再告诉她们什么了，但谢诗雯马上有了新的灵感。“我说啊，你们该不会是想把这次的案件写成鬼故事吧。”
      “如果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也会如实报道的。”思思一边说着，一边给旁边的晓洁来了一肘子，暗示她不要插话。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们应该也知道四年前的事情吧。”
      她们相互交换了眼神，显然没有预料到谢诗雯会提起这件事。“你指的是，四年前的学生家长堕楼案？”
      “是啊，那案子的发生日期，不就和高萱这次的日期一模一样吗？”
      “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是没什么头绪啦。”谢诗雯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但我可以为你们推荐那件案子的关系人啊。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冤魂的女儿’就在我们班上啊。”
      冤魂的女儿……
      当谢诗雯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思思等人的周围开始传来一阵阵窃笑。看她们的表情，似乎还没有明白谢诗雯说的到底是什么，正当谢诗雯打算进一步说明的时候，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只是她，那些低贱又难听的窃笑声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伴随着这令人紧张万分的寂静，一阵脚步声从思思等人的身后传来。
      ——你们是忘记了现在是自习课的时间呢，还是忘记了自己在学校里。
      低沉的声音颤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除了对学校还不熟悉的春花以外，其他人无一例外地僵住了。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思思也开始紧张起来。她们顺着那个声音，缓缓地转过头去。
      “副校长……”
      她们这样称呼着仲雅中学的副校长任志南。而任志南注视着她们的眼神，没有一点感情，相当冰冷。
      “这里是高三，不是你们应该出现的地方。”
      “对不起，但我们其实在……”
      “马上离开。”任志南不给思思一点解释的机会，哪怕他知道这是庞氏集团老板的亲生女儿。“在副校长室等我，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谈话就这样被一个谁也不希望见到的人终止了。看着她们灰溜溜离开的背影，谢诗雯感到有些遗憾，却又松了一口气。但她还不能就此完全放松下来，任志南依旧站在自己的面前，用冷冰冰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副校长……”在仲雅中学当中，也就只有这个人会让所有学生忌惮，包括谢诗雯自己。
      “今天你回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警告过你了。高萱堕楼的事件是学校的机密，你是案件的相关者，绝对不能够向其他人透露案件的信息。”
      “我知道，这不是她们自己找上门来的吗，像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
      “如果再让我发现，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
      你能对我怎么样啊。虽然谢诗雯很想像平时一样顶撞回去，但当她看着任志南那张瘦削的脸时，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好低声答应，然后乖乖地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
      就在这时候，谢诗雯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高萱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任志南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吧。
      那张苍白的脸，简直就和死前的高萱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谢诗雯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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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第三场

      “你们之前是怎么向我保证的！那这几个孩子到底在干什么啊！”
      门外传来了粗犷的声音，一个身穿便服的光头男人正怒气冲冲地责备仲雅中学的副校长。这学校的副校长室虽然既宽敞又舒适，但显然隔音的效果并不好。春花她们三人已经在副校长室里坐了快二十分钟的时间，而那个叫做任志南的副校长也被负责堕楼案的鲁警官骂了相同的时间。起因无非就是春花她们随意对案件的相关者进行问话，引起了警方的不满。但奇怪的是，无论鲁警官的情绪多么激动，他也没有走进副校长室，亲自对春花等人进行说教。
      更让春花感到奇怪的是，自从对谢诗雯的问话被任志南打断以后，自己面前这两个女高中生就陷入了沉默的状态。看着她们现在的样子，春花才确信她们果然只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想到这里，春花反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开玩笑归开玩笑，春花开始认真思考——晓洁暂且不谈，就连集团千金庞思思都感到惧怕，那个副校长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喂，喂。你们好像很害怕那个副校长的样子耶。”春花一边说着，一边将眼神投向窗外那个沉稳的背影。
      晓洁和思思一同顺着春花的眼神看过去，然后如同束手无策一般地叹了叹气。
      “我就说了要找个别的地方偷偷问话的。”
      “你当时可没说要偷偷问话。”
      “那是因为你习惯了大摇大摆而已。”
      “这怎么能怪我头上了呢，谁知道任志南他消息会这么灵通啊。”思思直呼了那个副校长的名字。
      “告诉我嘛，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听着她们的谈话，春花更加好奇了，“我还以为这学校里没有你们害怕的老师呢。”很明显，刚才的一瞬间她想起了秋月。
      “任志南。”晓洁回答道，“如你所见，我们学校的副校长，全校学生都害怕的人。就连我们的大小姐也不例外。”
      “有什么办法，他啊，就是个老古板！”思思抱着胸，“心中那杆秤永远只用来分辨是非对错，绝对不会受到他人的影响。我可拿他没办法，要是做错了什么惹毛了他，说不定他真的会去我爸那告我的状呢。我可事先说清楚，我爸可不是个什么都依着我的人，所以和任志南作对的话，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春花感觉自己听了和预料中有些许出入的话。她歪了歪脑袋，再次向她的伙伴们确认：“听你们说完，感觉他也不是个什么坏人啊。”
      “但也绝对不要妄想能够得到他的帮助。”
      “我的建议啊，”晓洁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我们等下还是先假装答应一切事情，之后的调查行动我们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低沉声音吓了晓洁一跳。任志南就站在她们身后，冷冰冰的视线让晓洁和思思无法动弹。看了这一幕的春花一直按捺着想要大笑的心，其实她已经注意到任志南朝她们走来，但就是好奇这两个女孩子到底有多害怕任志南，所以春花才灵机一动，搞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他来了你干嘛不提醒一下？”晓洁用带有不满的眼神传达着内心的想法。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春花敷衍般地请求伙伴的谅解。
      但其实她们还不能够就此放松，虽然门外的谈话已经结束了，但鲁警官依然跟在任志南的身后，监督着他是否把教育的责任全部做到位。
      任志南站在她们三人之间，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继续说道：“之前在校会上，岳校长应该已经说过了，这次的事件会由警察同志们以及学校的老师们来调查清楚，并确保大家在学校内能够安全、安心地继续上课和活动。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晓洁和思思乖乖地回答道。
      “相对地，你们绝不可以随意去打听、散播关于这件事情的细节……或类似的谣言，这样不仅仅会影响仲雅的形象，更重要的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会对其他学生造成不必要的影响。你们知道你们刚才所在的是什么地方吗？那是高三，也就是明年你们的样子。他们正在紧张地进行学习，为的就是明年六月份那决定他们人生的高考。你们找谢诗雯之前，有想过这一点吗？”
      “对不起。”
      “没那么简单，她们甚至会打草惊蛇……”鲁警官似乎还是有些急躁。
      “鲁警官！”任志南打断了他身后那个大汉的话，“这种话应该对她们说明吗？”
      鲁警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摆手以示歉意。
      “请把她们几个人的事情交给我，我是这里的副校长，我会好好地向她们说明清楚的。”
      “行行行，我啥都不说了，你才是老师，你来。”鲁警官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刚想点着，才想起这里坐着几个学生，然后他匆忙走到副校长室外。
      任志南再一次转过头来：“这一次的事情我不能够当作没发生过。但毕竟当初我们已经口头上允许仲雅周报报社的活动了，所以这次的事情学校也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我不打算直接禁止你们的活动，但从今天开始，无论你们想要在校内采访任何一位老师或学生，必须要事先向我申请、得到我的批准。当然了，关于高萱同学的事情……免谈。这是先决条件。”
      这种不平等条约怎么可能让人答应嘛！但就算春花这样想，她的伙伴们都失去了与任志南对抗的勇气和决心。春花看着任志南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难道他早已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吗。一想到这里，春花就很不服气。春花回想这几天的日子，自从加入到报社的活动之后，她就一直跟在颇具主见的晓洁和思思身后，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比她们年长好几岁的前辈。就连刚才询问谢诗雯的时候，春花也几乎没有帮上什么忙。现在正是我这个前辈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春花暗地里给自己打了打气。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由我来申请吧！”
      “春花……”晓洁想要制止。
      但春花当作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站了起来。“任校长，我吕春花现在就要提出采访的申请。采访的对象就是你！”
      任志南没有说话。
      “你放心，我想要问的是和堕楼案无关的问题。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仲雅中学会有那种像鬼故事一样的恐怖传言？你是这里的副校长，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些传言的内容啊。”
      “严格来说，外人是不允许进入学校的，尤其还是在上课期间……”
      “任校长，你不要答非所问。如果这个问题你回答不了，我可以换个问题！你知道学生们口中所说的‘冤魂的女儿’指的是什么吗？”这是刚才谢诗雯最后提供的信息，从那个班上的人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都知道所谓“冤魂的女儿”指的到底是谁。
      “同样的话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偏偏是这样的一个问题触碰到了任志南的逆鳞，他大吼一声，终于镇住了春花的锐气。“你的事情我一直希望能够由你的姐姐来解决，但如果你还是知错不改、得寸进尺的话，你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哪怕这并不是我作为副校长应该尽的义务……”
      “志南，何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呢。”
      及时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充当和事佬的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岳德尚。春花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忘记这个人的脸，他身材高大，可能有将近一米九十。年龄看上去大约五十岁，但显得比副校长任志南还要年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的金发和碧蓝色的眼睛，春花绝不会想到，仲雅中学的校长居然会是一个说着流利中文的外国人。“德尚”这个词并不是“德行高尚”的意思，而是外国人名的译名“德尚”。这所学校到底还有多少与众不同的地方啊，春花不禁这样想道。
      而此时此刻躲在岳德尚身后的秋月正担忧地看着春花。她的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因为春花顶撞任志南的事而感到相当意外。
      “校长……”眼看着学校的一把手已经来了，任志南的声音也不像刚刚那样独断。
      “哎呀呀，你就是春花小姐了吧。”
      “是的。你好，校长。”
      “你也先坐下吧。这段时间也有劳你照顾思思小姐了。”
      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春花看向思思，只见她正偷偷地向自己打着眼色，似乎是在说，你不用理会这个老头子说的话。
      “关于报社今天的事情，我也已经了解清楚了。说实在话，你们这样做确实有待商榷啊。”岳德尚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但同时你们的举动也让我深受感动，相信你们这样做的初衷也是为了能够尽快扫清学校的阴霾。但你们可以放心地信任我们大人，我们一定会归还你们一个健康快乐的校园！所以啊，这次能够让你们先听从任校长的要求吗？”
      这短短的几句话，让春花算是看清了这个岳德尚。他处事圆滑，说的每一句话都保持着中立的观点。更让春花感到讨厌的是，岳德尚想要说服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思思一个。也就是说，除了集团的千金小姐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
      “校长。”任志南再一次发话，“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要优先处理好初中部那边的事情。关于报社复刊的事，要不就暂时搁置吧。”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思思终于无法忍耐下去。
      目睹了思思对此事的态度，岳德尚立刻变得慎重起来。他示意让任志南先停下来，然后说道：“关于报社复刊的事啊，我觉得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推进比较好。但有一点我也很遗憾，今天的事情恐怕也会纳入到最后决议的讨论范围当中。至于报社是否能够复刊，就留待在下一次学校的内部大会决定吧。你觉得这样如何，思思小姐？”
      “这个没有问题，我们也会好好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
      “不愧是思思小姐，特别明白事理。至于我个人自然也是相当希望报社能够重新运作起来的。”岳德尚脸上的肉堆叠在一起，春花好不容易才看出来那原来是属于他的笑容。
      而自己的意见被反驳，任志南也难掩不满的神色。这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尽量不让自己被注意到的秋月。任志南示意让秋月站在自己身边，然后指着春花说道：“吕老师，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随意让外人走进我们的学校。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慎重啊。”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任志南还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姐姐，但这里是学校，我希望你在想要当好一个姐姐之前，能够想想自己的身份除了姐姐以外，还是学生们的老师。如果你连身为一个老师的自觉性都没有的话，恐怕……”
      “喂！”春花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听见这样的话自然无法置诸不理，“你要骂我可以随便骂，不要转过头利用你的职务之便拿我的家人来出气！我警告你，我……”
      “春花！”秋月马上站在春花和任志南的视线之间，“坐下！”
      “我只是……”
      “没听见我说的话，叫你坐下！”
      和秋月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春花第一次被秋月用这样的语气来说话。但她没有生秋月的气，反而是憎恨这个让秋月无缘无故受委屈的自己。因为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春花就已经注意到了，秋月那看着自己的双眼当中正泛着泪光……
      春花想着，最起码也先给秋月道个歉吧。但就这么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却卡在了喉咙里，始终无法顺利说出口。

      当小小的风波暂告一段落之后，整个仲雅中学的喧闹都已经随着夕阳一同褪去。两位校长似乎还要和鲁警官继续商量什么，春花她们则跟随在秋月的身后离开了副校长室。
      春花走在队伍的最后，虽然晓洁和思思一直低着头，但春花光是看着她们的背影就已经明白，她们绝不会是因为这小小挫折就会轻易放弃的人。先去办公室一趟吧，不知道是谁这样提议，于是她们一同往教师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一直强装镇定的秋月全身都软掉了。她抱着一个青绿色的瓜型抱枕，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刚才真的好险啊，刚才真的好险啊……”秋月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
      春花还在想着应该如何安慰她，秋月的两个学生就已经主动走到她的身边。
      “老师……”
      “吕老师……”
      晓洁和思思贴在秋月的左右两侧。
      “怎么，原来你们两个是这么贴心的小棉袄吗？”
      “我们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你们已经把我当成一个死人来看待了吗？”
      “案件的真相，就让我们两个来找出来！”
      “你们就放过我吧！”
      看见她们似乎都已经恢复了精神，春花也松了一口气。她笑着搂住两个女生，然后说道：“好啦好啦，道歉的话让我来说就好了，毕竟刚才自作主张的人是我啊。对不起啦，害你被那个副校长骂了。”
      秋月抬起头来，眼神早已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摇摇头，丝毫不像是刚受过委屈。“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闷闷不乐呢。”
      “真好啊。”晓洁突然感叹。
      “你怎么开始学我的台词了？”
      “我是说真的，能够有吕老师这样的姐姐，真好啊。”
      春花的脸“唰”地一下变得红彤彤的。她连忙往办公室另一头的位置上坐下，眼睛不停向四周游离：“别说这个了。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要不就先解散吧。”
      “对啊，已经很晚了，你们要赶快回家才行。”秋月也附和着，“春花，我们也一起回去吧。”
      “嗯。”春花抿了抿嘴唇。
      “我不要紧，反正有德会在外面等我的。”
      “我也不要紧，我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今晚不会回去吃饭的。”晓洁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先整理一下今天的情报。虽然中途被打断了，但还是有很多信息值得我们去注意的。”
      “你们居然还要讨论吗？”春花和秋月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秋月再一次将自己的脑袋埋在那个瓜型抱枕里。
      “春花！”晓洁一脸不满地看着她，“你今天真的很奇怪耶，刚才在任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怎么我们都这么紧张的时候，唯独你摆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呢？虽然说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我们不是已经成为出生入死的伙伴了吗！”
      “哎呀呀，你误会了啦！我也是一直有在思考的啊！”春花用笑声缓解内心被看破的尴尬。其实晓洁说得一点也没有错，虽然刚才春花在副校长室里一直想要顶撞任志南，但其实她之所以会这样做，除了内心有些不服气以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春花已经抱着一种再也不会来这所学校的心态。虽然和晓洁她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在这两天时间里，春花已经对堕楼案有了不少新的了解。堕楼案本身确实有着非常多难以解释的谜团，但直到现在，春花完全没有搜集到一丁点看上去有可能和自己的同学徐杰有关的信息。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徐杰的手机里会有颜晓洁的照片，但她觉得继续去调查堕楼案也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既然已经认定现在的方向是错误的，那春花就不打算继续掺和到她们的调查工作里。
      无论如何，今天就先配合一下她们吧，不然的话晓洁和思思的士气一定会受到打击的。春花这样想道，然后继续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你们应该还记得谢诗雯说过的话吧。”
      话题好不容易终于回到堕楼案本身。
      “放心吧，今天下午的谈话内容我全都录下来了。”思思挥动着仍然握在手中的录音笔，“幸好我的动作快，要不然被任志南收走了可就真的完蛋了。”
      “录音的事情我们之后再确认，我目前想说的是，我并不相信谢诗雯的证词。尤其是案发当晚，她说高萱是为了调查传说的事情所以才在晚上进入初中部，这种话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有什么奇怪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庞思思。凭借你对高萱和谢诗雯她们两个人的了解，她们是那种会突然对鬼故事产生兴趣、进而还要在夜间校园里探险的人吗？”
      “我更正一下，那不是鬼故事，那是流传在这城市里面的恐怖传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灵异现象！”
      “我暂且不说这算不算是灵异现象，你就回答我，她们两个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吗？”
      “不会呀。”
      “这不就……”
      “但正是因为不会，才更说明是灵异现象搞的鬼啊。”
      “你居然还强词夺理了？”
      “我怎么就强词夺理了呢？话可不能听一半啊，谢诗雯之后不是还说了吗，在高萱死之前，她的神色就已经很异常了，就连脸色也很苍白！”
      “是啊。”春花也同意思思的看法，“刚才我不是还特意跟她班上的人确认过吗？大家都说高萱的样子很奇怪，就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的感觉……既然其他人也都作证了，那就证明谢诗雯说的不是谎话啊。”
      “不愧是推理协会的副会长，逻辑果然很清晰。”
      “真要说逻辑的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讨论灵异现象这种一点也没有科学根据的事情。”发表意见之后没有得到伙伴们的支持，晓洁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就算是灵异现象本身，也有可能是由各种科学因素造成的。”思思依旧没有一点想要退缩的意思，“考虑一切可能性才是我们应该要做的。要我说啊，谢诗雯的证词当中不是有更加值得注意的地方吗？刚才在副校长室的时候，春花也把这件事情给说出来了呀。”
      冤魂的女儿……
      正如思思所说的一样，谢诗雯刚打算详细说明谁才是“冤魂的女儿”，这场对话就被任志南打断了。她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而且啊，我打算用这个问题来挑战一下你们那个校长，谁知道他居然会大发雷霆呢！明明他总是摆着一副死人一样的脸，怎么偏偏会对这件事这么敏感呢。果然那个校长就很可疑，你们说对不对！”
      “我说啊，”秋月搂着抱枕走到她们三人的身边，“你们是不是对任校长有什么偏见啊。虽然他平时对你们是很严格，但他现在真的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啊。”
      “你该不会是对那个排骨精有好感吧，我反对你嫁给他哦。”春花皱起了眉头。
      “春花你在说什么啊！我和校长相差了有十几岁啊！”
      “就算是相差十几岁，那也是合理的恋爱范围啊。”
      “没想到吕老师喜欢这种死板的男人。”
      “真意外呢。”
      “我不和你们说话了，再也不说话了！”
      “开玩笑呢。”晓洁挽住了秋月的手臂，“话说回来啊，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冤魂的女儿’啊？”
      “我当然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人。”
      “我也没听说过，只能说高三的事情并非全部都能传入到我们高二年级的圈子里。”
      “果然如此，不过就算我们学生不知道，老师应该是知道一点的吧。对吧，吕老师。”
      秋月这时候才明白晓洁一直黏住自己的原因。她不停地挣脱，脸上写满了“不愿意”这几个字。“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就告诉我们吧！”春花再一次用撒娇一般的语气说话，她认定只要自己这样做，秋月就会乖乖缴械投降。
      但这一次秋月却是异常的倔强。她紧紧搂着自己的抱枕，认真地说道：“你们究竟有没有将任校长刚才的话放在心里啊。你们必须要慎重行事，因为你们的调查行动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别人的情绪，甚至对无辜的人造成伤害。”
      “我们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
      “无论如何，关于这什么冤魂……反正只要你们想打听这件事，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们的。我是铁面无私的吕秋月，哼！”
      “我就说呢，怎么都这么晚了还有学生在办公室啊。”一个顶着寸头的男教师拿着水杯走进办公室，打断了她们之间的谈话。他一脸好奇地看着春花等人，然后笑着和秋月说道，“吕老师，这么晚还在教育学生啊？”
      “唉，不是这样的，郭老师……她们几个……”秋月一脸无奈地说道，“她们就是现在报社的新成员，刚刚才被任校长训了一顿呢。”还把我给训了呢，不知道为什么，春花总觉得秋月很不情愿地把这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哈哈哈，原来就是你们几个在我的班上大闹啊。难怪刚才任校长把我叫过去了，让我最近一定要看好我们班的人呢。”
      “老师你是谢诗雯的班主任吗？”晓洁马上问道。
      “是啊。我听说过你们，你们的事情这两天已经在学校传开啦。”
      秋月介绍，这个男教师名叫郭文胜，是负责指导高三年级的数学老师，同时也是谢诗雯班上的班主任。
      得到了宝贵的信息之后，晓洁和思思马上交换了眼神，她们不再缠着自己的班主任，反过来准备从郭文胜的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
      “郭老师，我们可以问你一点问题吗？”
      “数学方面的吗？”这个风趣的老师明明知道晓洁她们的来意，却还是自如地开着玩笑。
      “我们想问的是关于‘冤魂女儿’的事情！”
      “你们把我的话当成是耳边风是不是！”
      “算啦算啦，你不要这么激动嘛。”春花挡在秋月的面前。她对什么冤魂女儿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问话的工作交给报社的两位主编就好。
      郭文胜听见“冤魂的女儿”这个关键词，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茶，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啊，那孩子也是我们班上的学生。”
      “可以告诉我们关于她的事情吗？”
      “颜晓洁！你还是要继续胡闹是不是！”
      “吕老师……没事的，没事的。”郭文胜做出一个让秋月冷静下来的手势，他继续说道，“没关系的。其实关于那孩子的事情，我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与其一直逃避、一直视而不见，我还是更希望能够在剩余的高中时光里让她解开自己的心结。”
      “心结？”
      “来，坐下吧。”郭文胜从身旁拿过来两张椅子，温柔地招呼着晓洁和思思。“其实不难想象，‘冤魂女儿’这样的外号是班上的人替那孩子取的。简单点来说，她受到了班上几乎所有人的排挤。但她自身也有一些原因，她的性格内向，不擅长与人交往，难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郭文胜说着，一边打开了电脑。春花似乎也对郭文胜的话产生了兴趣，她站在晓洁和思思的身后，和她们一样盯着郭文胜的电脑屏幕。郭文胜打开了一个文件夹，结果文件夹里全是一些课外活动的照片。
      这是……
      春花自己也有些印象。类似的照片她已经从秋月那里看过了，这些都是前不久仲雅义卖会上的照片。
      “吕老师，国庆那时候的义卖会，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啊，怎么啦？”
      “你们班卖的是手工艺品吧，很受欢迎呢。”
      “很多都是这孩子自己做的。”秋月指了指晓洁，“我手上这个瓜瓜抱枕也是一样。”
      “真了不起啊。”
      “这不算什么啦。”晓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现在已经从擅长针线活的小淑女变成狗仔队了。”
      “老师你话里有刺耶。”
      “哈哈哈，我们先不说这个了。”郭文胜似乎很擅长做和事佬，“我们班和你们不一样，当时我们卖的是甜品小吃。其实这是我为了那孩子特意策划的，大概是家里的缘故吧，那孩子一直很擅长做菜，所以我想让她在全班同学面前展示她的优点，让大家接纳她。”
      “结果呢？”秋月问道。
      郭文胜遗憾地摇摇头。“很可惜，失败了。那天那孩子发挥失常，做的小吃味道都很不理想。这件事的责任在于我，是我让全班的期待都落在她的肩上。如果我事先能够多和她商量的话，她那天或许就不会那么紧张了。”郭文胜一边翻看着电脑里的照片，一边描述着当时的情况。紧握鼠标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他指着屏幕当中一个扎着马尾、表情忧郁的女生：“找到了！就是这孩子！她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冤魂女儿’，她叫做徐晓彤。徐志摩的‘徐’，拂晓的‘晓’，红彤彤的‘彤’，徐晓彤。”
      “啊。”看着照片里的女生，春花和晓洁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你们怎么了？”思思问道。
      “我……我见过她。”晓洁回答道，“春花，你是不是也记得她？”
      “我……”虽然这张脸确实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春花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吗？那天我偷偷溜进‘禁区’，我站在操场上的时候，有一个女生从操场一旁的小树林里走了出来。那个人就是徐晓彤，虽然她那时候没扎起头发，那我认得她，就是照片上这个人。”
      “听你这么一说……”
      “你在初中部见过她啊。”郭文胜叹了叹气，“这也难怪。”
      “什么意思？”
      “那或许不是什么巧合，因为初中部的操场对晓彤来说也是一个特别的地方。”郭文胜舔了舔嘴唇，然后继续说道，“因为她的爸爸四年前就死在了那个地方。”
      “四年前……”晓洁屏住了呼吸。
      “你们知道四年前的校舍拆迁抗议事件吗？当时担任抗议团体领导人的是一个叫做徐伟的学生家长，而这个叫做徐伟的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就从初中部的楼顶跳楼自杀了。而晓彤，正是这个徐伟的女儿……”
      总算是听到了关于“冤魂女儿”的情报，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兴奋起来。晓洁和思思此刻总算明白了秋月训斥她们的原因，她们惭愧地看向身后，却被春花那蒙上一层阴影的脸色吓了一跳。
      “春花……”
      “你怎么了？”
      两人担心地问道。
      “没事，可能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事情吧……”
      春花这么说道。她的耳边再一次传来令人不适的杂音，使得她已经无法像刚才一样放松心态，现在她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变得十分沉重，但她的内心很清楚，原因不在于得知了徐晓彤的遭遇。
      杂音仍在不停回响，春花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听清杂音里包含的信息。信息十分简短，正是春花刚才听到的那特别的名字。
      徐晓彤……
      徐伟……
      仲雅中学的离奇连环堕楼案，以及春花的大学同学徐杰。
      这两者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终于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