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19-1-27 20:15:41 | 2019-2-2 23:48编辑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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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构思半年,贺岁小作,祝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END99
本篇涉及药名、部分植物纯属虚构
辛弃疾•定风波
山路风来草木香。雨余凉意到胡床。泉石膏肓吾已甚,多病,提防风月费篇章。
孤负寻常山简醉,独自,故应知子草《玄》忙。湖海早知身汗漫,谁伴?只甘松竹共凄凉。

序-九天落星
   却说此天地之间,有一弹丸之地,精卫鸟填东海,口衔草木石子,曾经此地,掉下一颗九天种子,风滋雨养,九天种发芽开花。后得日月之精华,竟修得这九天一个男胎。风雨飘摇,弹丸之地招致侵犯。九天感天地之养育,以死血战,终击退侵略者。死后,其五脏化为五树,四季花开。为纪念九天,更弹丸之地名为落天地,又名甲桃源。
   清风,堂街。
  “您的药,拿好。”愈草堂师傅贾石竹娴熟地包扎好药包,递给客人,“小酒啊,来帮忙。”
  “来了。”帘布后边转出个少年,面若傅粉,唇若悬朱,一身长衫笔挺,名贾酒。
  “哦,爹让小酒背诵的药名,小酒可记得了?”
  “已熟记于心矣。”小酒双手反剪于背后,故作老成地踱步吟起:“第一丸,望木泥,气韵流动为易容;第二丸,雪天槐,土地元气制刺青;第三丸,佘汨果,九天曲水除杂尘;第四丸,气血丛,旺精益血荣光足;第五丸,最厉害,九云天,自天根,起死回生已无方。”
  贾石竹欣然,不停下手上的事,心想这五丸本为九天之神身躯魂魄所化,是九天生命最后给后人留下的养命之方,而佘汨果世出一丹已不知所踪,九云天更是无方可配,雪天槐为人所盗,望木泥存下配方,但平日可用之处胜少,此方配得而价高,平民百姓用不起。这对奄奄一息之病者有奇效的气血丛,仅贾家祖传下3丹。作为落天地最大的医药堂世家,贾家必须担负起重唤九天五丸生机之任。
  未时,客人渐渐稀少,贾酒和爹爹说了一声,回后堂读书,一阵晕眩袭来,突得将其转入昨夜之梦。滚隐滚迷烟向他袭来,他虽无烟呛恶心之状,却被阻碍了视线,隐约见得浓烟残火裹着一个人,已为一具焦尸。贾酒在梦中大着胆子前进想着是否能辨认出死者,从玲珑骨骼知是一位女子,还未烧灼黑的肩头,隐约一点墨痕……
  突得,雨打玉石之声从贾酒背后传来,他惊疑地转身,恍恍惚惚似见到一片泉水,他跑到水边欲鞠水灭火,身后的火和焦尸又不见所踪。这时一股力量将他拽下泉水,贾酒挣脱不得,被一片旋涡吸入,眼前出现一片金色,刺眼地光令他再次失去了视线……
他醒了。
  一阵迷茫与恶意向他袭来,他提笔写道:“弥烧成灰入梵河,金光灼我水成魔。”

一-奇花异草
    初秋天高云淡。
    街上车轮辘辘。
    两个童子捧着花束和糕点恭敬地递给贾石竹,年长的一个说小姐喜清静,并未大搞宴席,老爷一直很感激贾家,送来礼物。原来落九天富贵人家千金及笄有一习俗,需在生辰日走访亲戚朋友。
    贾酒接过爹爹递来的礼物,糕点盒上衬着花印是一金雕的"余"。
爹爹曾与他提起过余家的事。早年余家一丫鬟遭人追杀逃至贾家,原来这丫鬟和余家老爷暗生情愫,生下一个孩子。此事被夫人知晓,这宁夫人最是个争风吃醋又心狠的人,派人杀之除患。丫鬟抱着孩子死里逃生,当即给贾石竹不住磕头:"求大人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吧",遂奔出贾家,投河而死。贾石竹剥开襁褓,怀中婴儿小脸紫涨,奄奄一息,可怜这婴儿出身余府却不曾得一点富贵之福就惨遭毒手。
    贾石竹毕竟医术高明,救回了孩子。心想藏着这孩子亦不是办法,眼光留在窗边一雕花木筒上,想出了法子。他取出工具,在婴儿的身上刺下一九天花的图案,施上接近皮肤的颜色,掩其似一奇艺胎记。刺文疼痛,婴儿大涕,此时仅2岁的贾酒也莫名害怕的哭了。贾石竹生怕图案日后生意外,又不舍得使用雪天槐,便想了一计替代之方……这件事发生在雪天槐未盗之前,所以爹爹讲述时对雪天槐的丢失捶胸顿足。
    "祖师爷常教导我药材药物被歹人眼红是常事,有时必须放下……早知如此,我当日……"这雪天槐一丸虽没什么善恶之分,但若用在坏处则后患无穷。天地之物,于良善则生芳华,于贪恶则生妖孽。
    后来贾石竹带着孩子去了余府,他隐瞒了真相,只说孩子的母亲已因病逝世,埋于郊外,他捡了这孤雏,见着襁褓里绣着一个余字,特来询问是否是余家的孩子。余老爷认得这襁褓是那苦命丫鬟亲手而作,留下了眼泪,向贾石竹道谢。家人们见了这情景也可怜可叹。宁夫人虽心中又惊又怒,而不得发作,低头假泣。贾石竹见余老爷是真情流露,对自己的法子信心又增长了七八分。他迈向余老爷:"这孩子在我家也待了一些时日,终是有了感情,请允许我再抱她一抱。"随即从余家奶母的怀里轻轻抽出孩子,假装没扶稳,孩子衣服往下一掉,露出了九天花胎记。众人大惊。"此乃九天神庇佑之女!"余老爷带领全家朝天扣首行礼。"体有神花,她母亲名字亦有个花字,就叫她余念花吧。"宁夫人听了知余老爷有思念情人之意,又气又妒,而此女身为九天神庇佑,自己怎能伤得?只恐天神愠怒反惩罚自己……一时间急血攻心,晕倒在地。贾石竹见了,蹲下诊断,"无事,要夫人多休息补补身子。"藏着笑意迈出了余家。
    "公子?"童子见贾酒出神,唤他一声。贾酒回过神来,拿来了备礼递给余家童子。
    门外车轮滚滚启动,扬起尘埃。
    "余念花……"贾酒低声说起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感到一丝躁动和不安。
二-雷霆乍惊
    "东门周伯之礼,北门徐公之礼,南门王家之礼……"余家忙忙碌碌,管事人扶着红贴一丝不苟地记录礼品。
    步摇轻晃,玲玲之音。一名华衣女子从屋里走出来。腰身曼妙,肤如凝脂,眼波醉人,不正是余小姐是谁?她穿梭在堆成小墙的礼物之中,拿起了一个散发着草药气息的盒子,盒子上的封条写着愈草堂贾家。余念花经常听父亲说起贾家,知贾家于她有救命之恩。盒子里是一雕花银簪,这花便是着着她的胎记所作,簪子旁还放了几包难得的熏香草药。余念花把玩着簪子,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门外走进了一个少年,望见了念花低头一笑,不禁呆了。
这少年是余家大公子余游,余老爷正室宁夫人所生,长相俊逸,行为风流,可惜承了宁夫人的路子,处世也不免骄纵小气。当下见着念花脸色红晕,心想:"我这妹妹虽长得貌美,平日却从不打扮,今日一妆点竟真如仙女下凡。我是念花最亲的大哥,15年来念花竟未对我笑过一次。若不是她这一笑,我还以为她是个尼姑呢。"随即走上前去,"妹妹好高兴啊。"念花已敛起笑容。余游瞥见盒上的贾字,又想,"早闻贾家对念花有救命之人,贾家独子有生的是个人物,难道念花有心……"顿生醋意。
     念花被余游的眼光盯得久了,有些尴尬,想着打发掉他:"大哥,阿嬷蒸了我最爱的九荣膏,我特意为你留了几块,就放在厨房……""妹子对我真好。"瞧着余游喜滋滋地离开,念花拉着一位管家,"能带我去愈草堂么?"
    愈草堂。
   "小姐已出落得这般模样啦。"
    念花礼貌地道谢,身体微微向前倾,"小女特来感谢伯伯救命之恩。"
贾石竹请念花里面坐,贾酒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念花在外如不沾世尘的千金,在屋里泪眼汪汪,低声哭诉着在余府的遭遇,宁夫人表面虽和,暗地里却总给她使绊子,比如扣下她的月钱和新做衣,对她做女子的道德品行十分严厉苛刻,经常对她的丫鬟小芹打骂出气。贾石竹和贾酒都一惊,本想着神花附体,宁夫人就不敢再存歹意。没想到这只能保住其不被谋去性命,而防不住毒妇之心。
    这时,药堂的杂人掀起帘子来报:"师傅,宁夫人来了。"余念花吓得袖子在脸上一统乱抹,贾石竹站起来迎客,贾酒欲带念花回避,不成想来不及了,宁夫人已入了外厅,"贾师傅可曾见家女念花"还未等贾师傅回答,她已听得念花的声音,急急进入后堂,见念花跟在贾酒后头,骂道:"你一个及笄女子曾能独自入男子之地?太不规矩!"宁夫人刚从外面回府便瞧见念花乘着马车离开的身影,便跟了过来。这时专来挑刺,拉着念花往外走,向贾师傅道歉,"家女不知礼节,失了礼数,俗话说家丑不得外着着,还请贾师傅见谅……"宁夫人走着,回过头用余光扫了扫药店内堂,又瞥见一个貌美少年一脸怨气地望着她,她感到火气,终是憋下去,将念花塞进马车,离开了。
    秋分,天干物燥。
    打更的一遍一遍敲着锣在街上晃晃悠悠,突见一片火光……登时打得起劲,"着火啦,救火呀!"
    清晨余府内。
    "打听到了么?是谁家出事了?"
    "是堂街愈草堂走了水。"
    啊?余老爷一慌。
    "备上银两,快快送去。"
     愈草堂一片狼藉,房屋草药成灰,但索性只少了前堂和后面半个堂屋,药铺杂人晚上不在这住,贾石竹和贾酒的卧房也没有着大火。对外人来说,家财被烧可为大不幸,但对于贾家而言,人还在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人还在,纵是药材已失,堂屋破损,深深印在脑子里的药方子就不会丢。
     贾石竹的人缘不错,很多人知道贾家遭此大劫都特来赠送银两,慰问几句。贾石竹收了钱财堆在屋旁,现在最重要的是盘点损失。见着几名存在堂角里的珍贵药材还在,贾石竹如释负重。贾酒被爹爹派去检查里屋也回来了。此时他抱着一个极有质感的古檀木盒子,一下跪到爹爹面前。
     "爹爹,气血丛,不见了。"

     贾石竹听闻传家宝被盗,张着嘴巴摔到地上。贾酒能听到爹爹跌坐下时骨头的咯吱声,他一把抱住如失了魂魄的老爹爹,爹爹本就不高大,沉重地打击压弯了他的背,使他变得极为瘦小,贾酒着实心疼,把爹爹的头靠到自己的脸上:“会找回来的,会找回来的,许是混乱之中九天神护着气血丛移了地方……”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想来受爹爹从小教导,他知道爹爹看待五丸比看生命还重。十年前的雪天槐一失令爹爹未老头先白,今日……贾石竹从儿子的怀中擦擦老泪纵横的脸,他再不能忍受药贼为非作歹,强支起佝偻的背,自是一身正气:“小酒啊……要把气血丛找回来……咱不能助长了这盗贼的贪欲……为父怕是只能修补这祖传老宅子了……,这亦要发扬九天之精神,兴旺九天之丸的重担,为父托福不得别人,以后……也要给黄泉之下的爹爹一个交代……”贾酒听爹爹说到伤心之处,不由得哭了。贾石竹也哭了。一个哭父亲命途多舛,一个哭九天神药为贼所侮辱。这二人一哭,也正式将老一代人肩上的石头,传到了少一代的肩头。
    愈草堂正在紧张的重建期,而落天地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余家大夫人死了!”
   “哟,不得了,她年纪也不大啊……”
  “有说是病死的,有说是被人下了毒。”
    “毒死的?太可怕了!凶手……”
    再大的事最后也会沦为市井小民茶前饭后的谈资,唯独贾酒坐在堂前的石阶上,闷闷不乐。
   那日霜降。
   周府摆宴宴请各贵府人士,相聚祭酒菊花仙子。宁夫人因肠胃不适提前回了府,谁成想竟倒在府中。一向不喜热闹而不赴宴的余念花听见屋外嘈杂,发现是宁夫人出事了,急派人告知还在周府的家人,又派人请大夫前来。几个大夫诊了脉象都惊住了,称此般错乱脉象闻所未闻,又见宁夫人眼白血红,脸颊发紫,面容可怖,正是毒发之相。跪在地上道夫人已无法可医。念花一声长叹,“唉,去叫贾家人来吧。”
   余老爷等人飞马归来,围在宁夫人身旁,见了其光景无不嗟叹。
   余家派去的那一下人竟是个口吃,结结巴巴没说清楚状况,贾石竹只道是哪个夫人还是孩子病了,手头又忙,就叫贾酒和一个药铺杂人去了。贾酒见了宁夫人,也不免吓到,为其诊了脉后更觉疑惑,“这妇人急火攻心是常事,怎得血如涨潮的海水?”
   “宁夫人用过什么东西没有?”贾酒问道。
   “仅一碗养胃汤。”丫鬟递上去,此汤之前的大夫已查验,并没有毒。
    贾酒凑近碗边,闻了一闻,一股熟悉的烟熏之味传来,别人误认的佐料而瞒他不得,这正是自家气血丛的气味!气血丛为养精之良药,却有一大忌,就是不得与肉共食,宁夫人宴会归来消化不良,又吃了这气血丛,精血过旺而死。贾酒大惊,心下激动,苦苦找寻的药盗也许就竟在眼前……但理智战胜了感情,贾酒不想打草惊蛇。胡乱编得两相克之物,了了宁夫人一事。宁夫人生前性泼不得人心,当下除了余游伏尸大哭,余老爷和几个奶母暗自垂泪,其余人都陆续按旧历丧事准备东西。
    而念花,毕竟是个女孩,本见宁夫人倒地只是大惊,但见着人死了,还面目愈发可怖,吓得痴了,贾酒扶起念花。也不顾什么男女之防,进了念花的屋子,讲念花放在椅子上。他进屋时处处留意,气血丛竟出现在余府,他不得不抓住时机,抓住每一个角落。眼看念花房屋清冷,心想着去宁夫人屋子的法子。“刷刷……”风从微开着的窗户吹进,吹动床边一株含羞,一阵清香袭来……等等!怎会伴着气血丛的残香?
   “余小姐,你也服养胃汤吧?”
  “是啊。”余念花小脸发白,不过已从虚脱中恢复了一些。
  “余小姐之容,肤白而体虚,不像是长期喝此汤的人。”
   念花一丝迟疑,最后想下定决心的样子,小声道:“养胃汤是宁夫人那里准备,我不敢喝她的东西,一直倒在那里。”纤纤玉手指向含羞。
    爹爹,孩儿为你找到歹人了,宁夫人,是你吗!

三-鸡鸣不已
    “前面便是云山庄。”马夫笑道。马车的帘子被掀起,贾酒望了望眼前之路。他将宁夫人一事告知爹爹,爹爹虽怒,但眼下无法讨还剩下的气血丛,况且此事证据不足,又死无对证,得另想法子。
     “现下一事,需保护好望木泥这最后一丸。”贾石竹取出出货账单,从前应方子在,药材也有,贾石竹对望木泥的重视少于其他几丸,现在转念一想,望木泥之易容奇效非同小可,虽说落天地百姓大都心地不坏,风波极少,但鉴于余家的乱子,自家又不知被谁暗算,此药如若落无心术不正之人手里只怕会惹出事端。遂派贾酒即可启程,去走访考察望木泥买主之品行。
望木泥药材珍贵,价格极高,平日用途亦少,五个买主都是有名的大家,其中三个都是易容世家,用望木泥做底混合祖传之法,恪守本分道德,从不用易容做伤天害理之事。黎家则多出梨园子弟和演员,他家戏班票价昂贵,有钱人家花钱看戏,这望木泥用来专化小鬼大王之妆十分逼真,也值得回票价。
    眼前的云山庄便是最后一位买家。云山庄是武功世家。老庄主秦我崖外出会友,现由少庄主秦凤管理庄中事务。
云山重峦叠嶂,云雾缭绕,山头鹤飞,远远近近间似铺着软翠,视野无限开拓,山间怪溶奇松,悬壁险恶,瀑布乍涌,喷溅如银,真是好山好水!
山上马车上不去,贾酒和随从徒步上山后投了名帖并送了药草礼物进去。片刻有一群人出来相迎。
    领首秦凤,身段极长,体格精壮,白色长衫绣有白鹤,银色腰带佩宝剑,足下生风,近看剑眉星目,风度翩翩,大有庄主之威,令人好不敬畏。
   秦贾相见,贾酒作揖,秦凤抱拳,二人寒暄一番。
   "贾兄,请。"
   众人入客堂。
   "不知贾兄今日光临为着何事?"
   "付家父之命特来察问望木泥之效。"
   "哈哈哈,贾世伯愈草堂名扬天下,望木泥又乃神药,药效自是极佳。"秦凤爽朗一笑,点破道,"想必是令尊怕我家庄乱用神药,派世兄来督察督察吧?"
    贾酒连忙拱手作揖致歉。
   秦凤说起庄中之事。原来这云山地处落天地之边际,落天地之外另有一山,多山匪盗贼。云山庄人多次用望木泥易容加一身本领,直捣山寨,除恶扬善。说到精彩之处,贾酒拍手叫好。二人话语投机,秦凤邀贾酒入自己书房畅叙情怀。
   秦凤贾酒提笔作文,二人比膝而坐,秦凤操起卷看抚贾酒背。
  “有客至。”下人进书房报。
  秦凤露出不悦之色:“唉,我这云山庄虽小,但来客却不少,父亲不在,待我去打发了客人接着聊……”
  “……秦少庄主不必挂念贾某……”
  “说来也巧,几个月前有一大户的妇人也远道来拜访,是贾兄同乡之人余府宁氏。”贾酒脸色大变,秦凤见了贾酒异样,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贾酒定了定神:“宁氏是家父兄弟之妻,不知她千里迢迢来贵庄作甚?”
  “求这望木泥,那日她太阳穴旁好大一个黑痣,说是被灶火烧伤,大夫说望木泥有气韵通灵之效可美容化淤,可这望木泥仅贾家一家所有,一年也只限定卖出,故而四处打听知道了买主。她说其他易容世家小气,梨园之家常年在外难以寻找,觉得云山庄慷慨故来求之。我爹爹想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女子,又想她找寻艰难又亲自前足够诚意,再得知她夫家余府也是慷慨济贫之家,于增了她半丸。”
   贾酒听了,只觉心血上涌,怕地一下站起:“秦少庄主,贾某突然想起一急事要办,只能改日再聚。”秦凤苦留,而贾酒执意要走,秦凤赠了银两,抱拳行礼:“贾兄下山多加小心。”

   云山不走回头路,上山路与下山路不同。云山奇特,虽是一体,两山路景致全然不同。上山之路虽陡,枝藤缭绕,瀑布清泉,云雀欢喜,倒也舒服;下山路却多怪石溶洞,草丛低矮,蛇虫出动。从松树林里出来几个猎户打扮抬着一条大蟒下山,猎户热情,见了贾酒一行也打了招呼。
   原来云山虽为一山,但因怪异景象分为两坡,云山庄占的是白云山,而下山一侧的山名为黑云山。黑云山下有一山寨,并不是山匪贼人,而是猎户世家,经常为旁边山村人除害。最近一花蟒夜晚出动伤人,他们花了一个月终于杀死了它。贾酒好生佩服,猎户见贾酒一行人少,自告奋勇护其下山,得知贾酒是愈草堂贾石竹公子之后,力邀其入寨。猎人不似秦凤,性烈粗野,贾酒推脱不得,便进了寨子。猎户交了蟒蛇,大家都欢欢喜喜饮酒吃肉。寨主熓头人坐在桌前中央,皮肤黝黑,燕颔虎须,臂大膀圆,身披虎皮,好不威风。
    领贾酒下山的一个猎户灌了贾酒一杯,伏住贾酒肩膀,满口酒气:“瞧寨主那件虎皮……那虎生前可真是威风,碰见他的路人可都遭了殃……为着那虎死了我们多少兄弟……这虎皮真好看啊……”虎皮光泽长存,黑色纹路如深渊之眼,邪恶之劲露在外头,却又被寨主的一身正气压制。
    “说来惭愧,这老虎竟是被一个女子打死的……”另一猎户醉了,竟把这平日闭口不提之事说了出来,“寨主和咱哥们亲眼所见,本想救出那妇人,没想到此恶虎竟被打趴……那女子走得急,我们没留下,眼看恶虎奄奄一息,寨主又补了几刀……真是老天有眼,杀死了这恶大虫!”
    妇人?虽说天下女子众多,会武功者也不在少数,可贾酒心下只想到一人,而那一人从未展示过其本领,但暗自推算时间,贾酒心中犹豫:“她怎可能会如此厉害?”于是伴着些假话问了出来,“兄弟可记得那妇人长相?小弟东奔西走,结识了诸多好汉,说不定知道是谁?”
   “衣着华丽倒不像习武之人,模样倒还不错,只可惜右边脑袋上一个大黑点。”
   “她有随从么?”
   “有啊,七七八八地都被大虫咬死了。”
   宁夫人……

     贾酒心事沉重,只想着急忙回去告与爹爹所见所闻。披星戴月,一星期的路程被他硬生生缩成三天。躺在驿站床榻,贾酒回忆起被烧的药堂。那几日他与爹爹寻找引起火灾的原因,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段未烧尽的火折子,立刻断定有人故意纵火,而且此人可能正是盗走气血丛之人。他们询问了邻居,邻居都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过了几日,有人前来拜访,那人是西堂胡家村的仆役胡言,胡家小姐曾得贾石竹恩惠,胡言称自己见到了些情况,小姐急忙派他来告知贾家。原来火起那天晚上,胡小姐的猫从胡言手中跑了出去,胡言怕小姐责罚,深夜赶出来寻找。不知不觉到了堂街,他猫着腰盯着一辆马车下面,突然发现一个黑影晃动,用钥匙进了药堂大门。
     "我认得那人是你们药堂杂人阿福,手中又有钥匙,行为也不鬼祟,许是忘拿东西了,又怕打搅你们才兀自开门。我因为手头也有事,也没去和他打招呼。"胡言揣测,"难道真是阿福纵的火,阿福为人淳朴,又尊敬长辈,应该不会做出这些事才对。"
     贾石竹翻了人力薄,阿福那时请了假期回去照料老母亲,遂请人去找阿福,没想到那人回来报知阿福和老母已饿死在家中。
贾酒又想起之前去询问过送汤的丫鬟。丫鬟说那日她正准备将养胃汤送去给余小姐,而宁夫人早归,扣下了养胃汤。后知是给余小姐的,又叫丫鬟送去,自又要一碗,丫鬟见宁夫人肠胃不适,就先将手中先准备好的养胃汤给了宁夫人,自又去做了一碗汤。贾酒可以猜到,这气血丛若是宁夫人所盗,那汤中的手脚便是她做的,余小姐平日不死宁夫人只当其食素斋,而不知余小姐是因提防,把汤都倒了花盆。那日亲眼见丫鬟从余小姐屋中取出的肉骨杂碎等,又动歹意,怎知克死了自己。贾酒又问过宁夫人死前那段时间除了待在府里,还去过什么地方,丫鬟说夫人几个月前归宁过一次。     
     贾酒将多起事件相互关联,心中一紧。难道是盗窃纵火一案是宁夫人用望木泥易容成阿福所为?这样很多事情都可以说通。宁夫人假称归宁省亲,实则去了云山求药,并用灶火故意毁容博得望木泥。下山时打死前来害命的老虎。回府之后趁夜色离开,易容成阿福放火盗药,而她为何能在寂静深夜做得天衣无缝,依猎户所描述的身手,纵火潜逃,无声盗药恐怕对她也不是难事。将气血丛这神药当作毒药用,也的的确确是毒辣歹邪之人所为。不过,气血丛已不经世多年,以宁夫人的年龄甚至其父母也许都未见过,此相克之道更是鲜有人知,她是怎么知道的?且她这般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杀死一个情敌的女儿?或是为了报复愈草堂救念花之命而盗贾家传家之宝?纵她再性泼爱妒也不合世理……真相又像水滴石穿,又如疑惑重重,可在场的、不在场的证人证据就放在那里,贾酒又不得不信,他望着窗外朦胧月色,一夜无眠。

四-飞雪金书
     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披散着头发奔跑着在火场中,周围的火焰将她的头发和皮肤映成红色。她跑、摔倒、又爬起来,终于再无起来的力量,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喊道……
    “贾少爷。”
    贾酒几日颠簸,又夜不能寐,眼皮撑不住不自觉地在马车里睡着了。马车已停,随从掀起帘子,见贾酒蹙着眉头似正受着噩梦折磨,于是叫醒了他。
    众人理了行礼,走入堂中,却看见堂中四处挂着白帐,药姑带着白绒出来迎接贾酒一行人。
    贾酒已猜得了是爹爹……但他不忍相信:“桂姑姑,这是怎么了?”
    “你爹爹为着敬祖师爷,自杀了。”
   众人心惊,各自想起贾石竹平日之好又纷纷垂泪,更有胜者大肆嚎起来。
   药姑不理会其他的悲悼和疑问,遣散旁人,拉着贾酒进了里屋。
    桂姑小时候多病,被父母送进了寺院静养,桂姑聪敏,在寺院悟得医药之道。出了寺院后便被人引见入了愈草堂,贾石竹亦非常器重。贾酒自幼没了母亲,桂姑心底善良,性子温和恬淡,像妈妈一样照料着贾酒。
   “小酒,你父亲因为没有好好保护神药,愧对祖师爷,把灵魂祭奠给了九天神……”桂姑布着浅浅皱纹的脸颊下垂,美丽的眼睛起了一层雾。
  二人沉默。
   贾酒知道,五丸是爹爹生命之重,丢失不得,他掐指算着自己活着的年限已活不到找回神药之日,以死谢罪亦表对九天神之敬意,其实也是以死激励儿子去完成他的遗愿。
  “老先生让你不要悲伤,他为九天神而牺牲是光荣的。老先生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你大了,要真真正正接过愈草堂,接过祖师爷的担子。”桂姑不再悲伤,眼神坚毅,大有大义凛然之态。
  “姑姑,我会的。”
   桂姑欣慰,笑着看了看贾酒,拥抱了他。在他身边说道:“你父亲生前说,叫你立冬那日子时前去九天树下,九天神托梦告诉他,有东西要交给你。”

    “余公子,这么晚了,您……”
    余游一瞪眼,摸出一两银子塞给看门的仆役,事宜他不要张扬。
    “小娘子叫我立冬深夜前来幽会,怎得还未赶到,别是出了什么事吧。”余游在小天坛下的一间屋子前缩手和气,落天地雪下得及早,昨日一场雪至,此时正是雪后寒冷时分。
原来余游性情风流,喜沾花惹草,前几日见了徐家小姐貌美,便去招惹。徐小姐表面逢迎,实则厌恶余游至极。假意邀其立冬凌晨约会,冻他一夜叫他死心。又把约会地点定在小天坛,望九天之神能惩罚此窃玉之贼。余游欣喜若狂,以为得手,也顾不得落天地立冬鬼神之说。
余游等不及,提早动身。又飘来了一阵小雪,余游虽穿着不少,脸也冷得通红,发上点点白色。余游实在顾不得发型了,将披风上的帽子戴上。又傻等了片刻,意识到被骗。“小妮子竟敢玩我?”
   余游愤愤归去,突听得天坛中央九天神树树叶猛烈晃动之声,心想此时并不疾风,余游感到奇怪,回头一看。子时钟响,但见神树之叶托着一闪烁金光的卷轴缓缓下坠。余游大惊,跑去接住金卷。神叶掉入树下四季流动的池水中,消失不见。
   余游大喜,深怕别人夺取似地藏在怀里大跑回屋:“莫非此为九天神给我的?”点灯一瞧,卷中无字,心想神物怎能轻易看破,又想自家妹妹体有神花,家门兴旺,心知余府承得九天庇佑。今日得此卷轴,愈发动了骄纵之心,自以为九天之子。他走得急,不知他前一步离开,后一步就有人登了神树坛。
   贾酒望着手中的叶子很是纳闷。原来今日有一病重之人延了贾酒的时间。贾酒回想平日爹爹之言,救人如救火,怠慢不得,在生命面前什么事都得放下。贾酒送走病人时,急忙跑出,幸亏赶上了子时钟声。贾酒双手合十祷告,九天树抖落下了那片树叶。
   贾酒跪谢了九天树,捧着神叶琢磨,殊不知九天神真正交于他之物,已落了别人手中。
  
“余府又出大事了!”
“我刚也听说了,那家大公子得了九天托梦赐的神物。”
“嘻,之前还说宁夫人死得惨……没想到他家这么有福气。”
“是啊,他家小姐出生时也带有神花胎记,余家真是……”
    余游今日早晨,执卷逢人便道,昨日九天神托梦,赐了他这天书金卷。余家可忙坏了,又是做祭谢九天之礼,又是准备立冬事务。
    贾酒亦闻得此事,不免诧异:“原来余公子也得了神物。”遂起身欲前去拜访,想和余游一起破解九天神物之谜。怎奈今日立冬家中诸事繁多而走不开,也只有抬头忘几眼雪花出神的闲暇。寻思以后机会也多,故而作罢拜访之意。
   立冬后一日,余游在酒楼喝的熏醉,被两个下人抬回来,一进屋倒榻便睡。忽得阴风袭来,余游怕冷但又懒得动,又神志不清叫不动下人,自闭眼呢喃:“小子忘了给你九天大爷关窗,大爷一个雷……”拉长的黑影从窗户中无声潜入余游屋内,迅速地移动,在黑夜中伸出大手,把余游一把抓起。余游惊醒,酒意消了大半,正要大喊,嘴却被死死捂住。回头,只见一个似鬼非鬼之脸凑在他面前,登时吓得一声冷汗,尿了裤子,动弹不得。
   鬼人低声:“你是不是得了九天神金卷?”
  余游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暗自叫苦,以为立冬厉鬼来找他了。鬼人不等余游说话先拨起衣裳,从里衣掏出金卷。眼看此卷,自发金光,质感厚重,散发香气,果真是神物。
  “怎么无字?”鬼人借月光看到,“这是什么意思?”
  余游头摇得如拨浪鼓,以示自己不知。
  “胡说,既然是九天赐予你的,你必知道其中奥义。”
  余游呜咽着胡语,鬼人听懂了他的意思:“我真不知道。”
   鬼人打量余游,见其是个酒色之徒,无能之辈,被自己这一吓还湿了裤子……怎会受九天神之青睐:“这到底是不是你的?”余游求饶,忙呜咽说:“不是,是我捡的。”
   鬼人瞪了余游一眼,将其捶晕,收了金卷,扛着他离开。

     同日夜晚。
    贾酒在自家藏书阁中翻找关于九天卷的资料。虽为找到,但知道了许多五丸之事。原来五丸并非都为愈草堂所有。佘汨果存自一已落寞的百年前兴盛家族西楼族,随着其灭族前最后一位族长西楼独上去世,佘汨果也下落不明;雪天槐曾藏于西域奇君府,奇君死前欲将雪天槐托付于愈草堂贾家,没想到竟在途中丢失。气血丛世代存于落天地最大药堂愈草堂,期间亦不乏偷窃之事。“原来雪天槐是在途中所失,而爹爹都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真是仁厚。”贾酒暗暗赞叹,继续往下看。望木泥曾作为一刺客世家之法宝,此刺客世家多出豪杰英雄,惩恶扬善,后来也逐渐没落,长老将秘方亲手交给了愈草堂贾主也就是贾酒的太爷爷。史上得过神药之家除贾家外,有一共同特点,都经历了家门不幸。“五丸之存竟有如此风险,这些家族真乃英雄!怪不得爹爹将担子交给我,要杀身明志!”自垂泪叹息。九云天相传史上出过一丹,早已失传,记载中只是一些野史轶事,暂且不提。
   翌日早晨。
   余家这日人心惶惶。
   早上余老爷见余游久久为起,派人去叫,没想到下人回报公子不见了。众人知余游顽劣,毕竟受到余府教育养成守时习惯,亦不是出门不打招呼玩失踪潇洒之人,更兼此前其母宁夫人中毒大家都对坏事害怕。府中小子丫鬟甚至奶母都出动满府满街寻找。
   余念花早晨正对镜梳妆,知晓此事,花容一颤,美目迷离,竟没拿稳花簪刺伤了手。“宁夫人与其子连连遭殃,难不成下一个,便是我了?”老爷丫鬟知其害怕,安慰她,她只闭门不出。
   后来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余游的玉佩,下面垫着一纸血书。
    “吾原为天上书童,因犯错被贬凡间。昨夜九天托梦,欲收吾体回天。吾本无牵无念,却想来家中老父丧妻,持家辛苦,游某无余父无以活于人间,思留下供养老父。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九天又道吾凡间之母原是天上仙子,携罪入尘,前日收回性命。余某亦想见母亲,跟随九天脚步,梦游至此。吾感人间清闲,人情温暖,脱凡尘之胎时叩谢九天赎罪大恩,亦求其久久保佑人间太平。吾已归去,家人勿念。谨血书一封以告知家人。若有拾者,请送往西门余府。余某拜谢。”
    余老爷读了此信,亦喜亦悲。喜自家夫人孩子为天上神仙,得九天赎罪重返,必然庇佑余家;悲长子离去,陪伴之人又少一人,又见其孝心难得,以天下为己之任,感动一阵遗憾一阵。

    “小酒,药包拿好。”桂姑微笑,递来草药。昨日贾家新来一批药物,余家预定其中几味。贾酒寻思爹爹身前与余老爷和气,两家也走动得多,爹爹死后,自家和余家来往逐渐减少。反正现下手头无事,亲自拜访一下也好。
    没想这一走,见证了余家厄运。
    贾酒刚进客厅落座,就有下人慌忙来报。厨房不知何物起火,众人急急忙忙,前去救火,不想火势及其猛烈,已蔓延到院落偏房,渐渐向主堂一块袭来。
   下人得余老爷之命护送贾酒出去,贾酒在途中看见了指挥泼水之中的余老爷。他本想劝余老爷一起走,下人则说人家怎么劝他也不肯离开。当贾酒望见余老爷侧脸之时,被其眼神之坚毅震撼。他读懂了余老爷的眼神:余府对于余老爷来说,就如同神药对于爹爹那般,他愿誓死保卫,与它同生共死,绝不苟且偷生。

第五章 红花楹树
   余家火势奇峻,黑烟滚滚,却怎也扑不灭。贾酒被浓烟呛得难受,突得一愣。是幻觉么?他闻到了气血丛的气味。这使他想起一个人。他挣开了下人的手臂,跑回去大喊,“余小姐!余小姐!”
   余念花被困在了火场之中,火花将她素色的长裙染成红色,将她的脸庞映衬得妖艳动人,一双美目之中,囚困肆意之火。她的发簪掉落,如夜黑发卷在浓烟里。她的神情呆滞,似乎遗忘了灾祸,亦被灾祸遗忘。
其实她有机会逃跑,可她拒绝了所有人的请求。众人各自逃散,老爷忙于救火,终于没人再理会她。听到贾酒这一喊,她于浑噩中有了一丝清醒:“我要在这里陪着父亲,贾酒,你走吧。”余家劫难,该来的还是来了。贾酒看着他,想起了那个总是一再纠缠他的梦,那个在火场求生最终死去的小女孩,每次醒来都会在他背上留下一层粘稠的汗。贾酒不愿亲眼看到这样的悲剧,也管不得什么信仰,管不得念花愿不愿意,冲过去将念花拉着就跑。
   念花的一角已卷了小小的火星,火星爬着裙摆蔓延,二人无法摆脱火星又无法扯断裙摆。贾酒带着她奔向水源,可普通的水扑不灭这气血丛作料的火。对了!九天天池!贾酒抱起念花飞奔,念花在贾酒怀里就如一个精致而冷漠的傀儡,但双目渐渐恢复了神采,只盯着他的下颚。
有火星蔓延到了贾酒的衣衫,贾酒只觉心中一片热意,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亮。贾酒忽视旁人的眼光,不在意身上的火焰,甚至不去看脚下的青石板,只盯着前方迅速辨别方向,咬牙奔跑,不顾一切。
汗从贾酒的脖子上滑落,如毒蛇匍匐的火焰突然如被天敌撕咬般“嘶”地熄灭,化为灰烟。
“到了!”
    贾酒抱着念花跳入天池。寒冬之时,九天池中之水却不算凉。二人衣裳火已被神水遣散,身体渐渐下坠。贾酒顿觉神清气爽,五腹六脏似乎被荡涤得干净。“佘汨果。”一声古老的低语从灵魂深处传来。“谁在说话?……是……九天树?”贾酒掏出心中滚烫之处,九天树叶的金光愈来愈暗淡。原来刚刚大火未烧身便是神叶的庇佑,此事它已用尽法力,在水中化为了碎片。贾酒猛地睁开眼睛,水中念花紧闭双眼,衣服残破,衣角焦黑之处却被神水洗净,飘然如根根流苏。贾酒去接在水中沉默的念花,念花的上衣随波摆动,滑下一块,露出了洁白如玉的双肩,那一朵神花印记,美艳异常。贾酒一痴,随即将念花送上了岸。
念花缩在河边,既不整理衣服也不整理头发,神色极为哀伤。
“对了,神水可以救余家的火,咱们快去!”贾酒拔步要走,却被念花拉住了。
“没用的。”
“你怎么知道没用!有佘汨果,余家还有救!”
“你说什么?佘汨果是什么?”
“此神水乃佘汨果所化……”
   话音未落,只听得东边传来巨大的哭泣哀嚎声。有余家下人看见贾酒和小姐在天坛,赶忙来报,“余府,没了。”熊熊烈火烧尽余家后自熄,余家是单独辟开的一片地方,周围没有可燃之物和百姓房屋,所幸没有波及。余老爷使劲办法终未救下余家的百年基业,朝天大笑:“这是天要亡我!”遂投入烈火之中……
  贾酒愣了神,示意下人不要再说了,下人得命自跑了。只见念花神清晦暗,不哭不闹,像抹去了自我,一个坏掉的人偶。贾酒想安慰她,又无话可讲,只问:“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念花起身,背过身去:“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念花会一辈子铭记,公子不必担心我。心中有家,天涯何处不为家?”说罢走了。
  念花虽表面勉强乐观,但身上的负能量已影响到了身边人。贾酒没由来的难过,随即欲转移注意力,想起了佘汨果……“原来佘汨果溶入了天池之中,难怪毫无踪迹可寻。传说这佘汨果能够荡涤世间杂滓,亦可活血化瘀,对疗养外创有奇效。”
那么,问题就来了。

“给。”桂姑站在堂外,给穿着红袄前玩耍的小孩子们发糖果。新年将至,街道张灯结彩,平常人家的大人们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务,小孩子们在街上你追我赶,向邻居们拜年要糖。
  贾酒给药铺的杂人都放了假,自扫着堂前雪。但见他一身袍服雪白,腰缠犀角带。肩上白狐皮草,琢有竹叶暗纹。乌黑长发束起顶一小玉冠。整个人如雪子立于寒风,垂着眼睑晃动手臂,仿佛手中不是一把扫帚,而是一支毛笔。途径的少女见之,都偷偷瞧去,又含羞走开。
这几日也不知怎的,贾酒在收到越来越多目光的同时,更感觉得到自己身体在产生变化。他在深夜似乎能听见一些声音,随之而来是高烧和出汗,第二天早晨又会恢复健康,却对昨夜之语没有印象,并且,他的皮肤变得更加雪白,带着透明的色泽。桂姑告诉他,他的脸上有神仙之色,他亦发现自己有时竟有脱离尘俗之心。
日暮西沉。
落天地此间规矩,除夕之夜,要在小天坛大摆宴席。此地望门轮流坐东,今年轮到了贾家。小天坛下,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投壶划拳,觥筹交错;遇名士另开一桌,饮酒赋诗,对月抒志。老百姓则欢天喜地,扶老携幼,游逛灯会。
没人注意到,正有一人在小天坛旁,心机叵测。

“哗!”晚宴正热闹,突一火花,不知从何处喷溅到桌上,整个桌布燃烧起来。众人大呼,本就因余家大火而对火光心忌,四众逃散。很快,另一桌也被火花点燃,火势蔓延迅猛。
“快逃啊!”
“啊……”
有人被后面的人绊倒,前面的人已被绊倒,很多人倒成一片。也有救火的,但见火势愈来愈旺各自逃了。只各名人自命清高,不慌不忙饮酒对谈,又仿佛已看透生死。
“怎么回事?”贾酒又闻到了气血丛的气味,大喊,“快取天池水前来救火!”
慌忙之中,本来就没几人听得。听见之人迷信极重,怕亵渎了神水,只有几个勇士前去。没想到突来的火挡住了前进的方向。有人画了一个巨大的火圈,想把他们活活烧死!
  所有人都困在了火圈里,小天坛后面的灯市亦传来嘈杂,那里的百姓也被火焰团团围住。
人们开始意识到有人蓄意纵火,又是咒骂,又是求饶。贾酒绞尽脑汁想着办法,透过火焰,隐约看见一个一身黑衣、身姿矫健的人正一步步靠近神树。这时,余念花冲到前面,似乎是要闯出火圈去。贾酒拉住她:“你疯啦!”
“不!我可以过去,我要引水去救百姓,别拦着我!”念花一甩手,这力气竟十分足,贾酒往后一退,看到惊人一幕。念花毫发无损走出了火圈!
原来这佘汨果奇效有延长期限,贾酒念花半个月前曾跳过一次天池。神水克魔火,可渡念花出火场。贾酒意识到了这一层,自试了一番,伸手之处火舌皆避让,于是走出了火圈。有人见他们二人出逃成功,也来试,却被烫伤了手脚,遂罢。
贾酒出了火圈,只见那一男子面相似鬼非鬼,遏住了念花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从贾酒的角度看去,能看见念花衣袖中藏着一把匕首。
“原来你还没死。”声音荡在半空,语调极为阴森。
贾酒拾起地上的菜盘碎片,奋力向鬼人掷去。鬼人闪过,将念花远远地扔开,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步到贾酒背后,正于下杀手,一股力量将其与剑弹了出去。念花当时匍匐在地,双腿疼痛,无法起身,趁鬼人惊疑之际扔出一枚飞镖,正中其面目。突然面目破碎,鬼人漏出真容。一副英俊面貌却是狰狞之相——白云山少庄主,秦凤。这时,贾酒瞋目而视。
“好久不见,酒哥。”秦凤暴露了身份,一抹邪笑凌厉如寒风。
   贾酒不语,亦无惊讶之色。他在片刻之内明白了很多事情。没了秦凤阻拦,他扶起念花,跑向水池鞠水,却发现佘汨之水如细沙从五指间流出,无法取走。他听到身后百姓的不绝惨叫之声,心如被火烧得滴血。
   刹那间,灼热的金光从秦凤的怀中传出,秦凤被烫的神疼,赶紧将怀中散发极度热量的金卷当做暗器扔出,这一扔处于慌乱,从贾酒的身边擦了过去,落入水中。金卷光芒更加刺眼,到了极致,似乎天地都被笼罩在光芒之中。无字金卷在水中徐徐展开,露出了字符。
   立冬,九天水,金天娃诞落尘间
新春,九天树,九云天现于人世
原来这贾酒,便是九天之子,最后一味神药,九云天!
秦凤见此情此景,仙人在此,今日自己是逃不掉了,大声惨笑,那是不似人类发出的声音:“我杀不得你,就砍了这九天树!”
贾酒听得此话,双眼一睁。他已长发全白,眼眸逐渐化为金色,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贾酒被神力牵制,正在脱胎换骨,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秦凤举剑走向神树。
   “扑。”剑起,却未落在九天树上。秦凤的脖子被一只纤纤玉手抵住,是刚刚在一旁沉默的念花举起匕首的手。
   剑砍入了念花的身体,匕首刺进了秦凤的喉咙。二人的鲜血,染红了天池,又渐渐消失了颜色。
   天降甘霖,扑灭了魔火。
   贾酒起身跑去,抱住念花。他虽为九云天,却也不能违背人间常理,亦无起死回生之法,没有生离死别的哀悼,他只问出了自己许久想知道的问题。
  “你的真名是什么?”
  念花一笑,原来你已经发现了。
  是啊,一个普通的富家千金,不会再大火烧家时宁愿舍弃生命也要和父亲在一起守护家府,不会在家破人亡时忍下哭闹的性子,不会拥有能把男子甩到倒退的力气,不会使用暗器和匕首,更不会,拥有一个连佘汨之水也荡涤不去的“神花胎记”。
  “微霜。”
   她的身体,逐渐冰凉。
   所有获救之人,都在庆幸,在欢呼,在感谢九天庇佑。
   而贾酒,恍若天地之间仅他一人。

多年之后。
  一日风起,吹开了九天树的一朵红花,红花开出一个小金苞,一摇一摇,“啪嗒”,坠入了水中……
  一个中年男子抱起了落水的小金苞,他面容慈祥,发白如雪,眼中泛金。他拂去金苞上的一层霜水,小心翼翼地剥开金苞,一个粉嘟嘟的女婴正在其中吃手指头吃得高兴。
  “红花盈树,晨霜伏苞,就叫你微霜好不好?”
  女婴笑靥如花。

PS:所有谜团将在番外中解开。不要调换频道哦。

定风波•番外
(一)九皋扶桑
   作为一个流落山间的女孩,除了活下去,我已经没什么渴求了。
   黑云山山匪胡作非为,烧杀掠夺。寨主抢走了我的母亲,又杀死了我的爸爸。我得了父母的掩护得以逃脱。
   “霜儿,你要好好活下去。”这是他们和我说最后一句话。
  
   我讨饭,讨不到饭偷吃,好心人家可怜我会给我几个馒头,偏偏狗看不惯,追我咬我。
   然后一次,在疯狂逃命的时候,一只大手挡在了我的面前,遣退了恶犬。他的身材高大,背着光站在我面前,我只觉他的头和肩膀在发着银光。他蹲下来,一双丹凤眼英气凌厉,他就这样盯着我,问道:“我要收养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我点点头。
   我被他带上了山,不是阴森险恶的黑云山,而是云雾缭绕的白云山。他轻巧地翻越了云山庄后园的围墙,将我引入一间很宽阔、专修良好的仓库。里面站着几个黑衣的少年。
   他告诉我他叫秦凤,是这个庄的主人。
   而这些少年,是他培养的人。
   “之后,你要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他的语气强硬不留有余地,而他俊美非凡的脸庞亦让人无法拒绝。我想起妈妈的教诲,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便跪下说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一定会听从你的安排,用我的一生报答你。”我的头轻轻一抬,只见他一笑,转身走开。
   我的生活起居都在仓库里面,不好不坏,但难免郁闷。我不喜欢和男孩聊天,他们平时也像木头桩子不说话。我无聊地时候,就透过唯一通向外面的窗子,看看蓝天,看看园中那一棵扶桑树。他待我很好,这一年里,我被他培育成了优秀的刺客。
   有一天,他带我离开了仓库,乘上了去往不出何处的马车。我就在他的身边坐着。
   风起,窗外鹤鸣九皋。
  
    秦大人去办事的时候,我就留在客栈里。后来,他抱回了一个熟睡的小女孩,进了我的房间。我一看,惊呆了——那个小女孩,和我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这也太巧合了。他告诉这是余府的小姐。小姐只有5岁,却因为养得很好,和7岁的我都差不多高了。
我和秦大人从窗户离开到了一片无人的郊野。只见秦大人放了一把火,把被击晕余小姐的扔在了火中。眼看着熊熊大火吞噬那个小小的身体,看着那个与我极为相似的女孩死去,我不能反抗大人的意志,满是不解与同情。
  “霜儿,你要学会残忍。”
  我笑了,残忍。
  回了客栈,我换上了之前剥下来的余小姐的衣服,将头发也扎成余小姐的样子。对着镜子,我仿佛看见了再生的余小姐。
  “太像了。”秦凤大笑,“不,还有一点不像。”
   他取出了一个似蘑菇一样、通体洁白的东西,扯下一小块。拉下我的上衣,在我的肩膀上刻下了一朵花。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但是非常漂亮,和园子里的扶桑花很像。
  “我一会儿会送你去余府,你以后就叫余念花了。”他拍拍我的肩,将他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凑到我面前,“你一定要助我。”
  我愣了神,点了点头。

   我怀揣任务留在余府,终于有一天得以行动。我在“及笄”之日去了愈草堂拜谢“救命恩人”,更主要的是去观察观察贾家的格局。后来我见到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貌美异常,不似秦大人的冷漠威严,全身上下透露着温柔友善。他的那双眼睛很奇特,我在他的眼睛里,感觉到了深深的羁绊。

   我通过一些聊天得知了药堂请了长假的工人阿福,并且知道因为他朴实敦厚,母亲卧病在床,贾老板准许他随时来拿需要的草药,所以他的手上有一把钥匙。后来我去他家偷走了钥匙,但不忍心杀害他,只断了他的粮食。没想到,他最后真的饿死了。我第一次亲手杀了人,成了一个残忍的人。
我在一天夜晚用大人给的望木泥易容成了阿福潜入愈草堂,偷走了气血丛,并学着大人做事的习惯放了一把火。不过,我还是给老板和贾酒留了活口。
贾酒。

    霜降那日,我趁机毒死宁夫人,并将一些气血丛的粉末撒在含羞里,并在宁夫人的房屋里,藏了几个火折子,欲将偷盗防火嫁祸给宁夫人。看着贾酒的眼神,他应该是上当了。
   后来,我把气血丛交给了秦大人之后,秦大人一直没和我联系。有一天我那个“傻哥哥”拿来了金卷,我知道这一定是大人想要的东西,正寻思动身,没想到第二天余游便出了事情。我知道这是他干的。但秦大人还是没有联系我。
“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啊。”
   我想起十年前一个出了仓库再也没有回来的少年。
   他,会不会也抛弃我了?

   那一天终是来了。
  我在火中久久地站着,那个我倾注了所有的人啊,还是选择抛弃了我。
  好,既然是你的意愿,那便让我赴着烈火吧。我甩开一切过来搀扶我的人,将头发和衣带散开,风吹着我的脸,愈来愈滚烫。
  “我要和父亲保卫余家。”这话多么烫嘴。可笑,我至死还在演着戏。没人知道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破裂,凋零。
  “念花!”
  一个嘹亮清澈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我看清了他的模样。
  贾酒,此刻他无限的担忧之情似乎刺在了我的心上。
  那个样子,是怎样的样子,是多深的热情,多深的羁绊。
  明明也和我差不多大,为什么像我父亲一样。
  我被他强行抱走了,那么多向我伸出的手,我唯独没有挣脱他的手臂。
  我盯着他的下颚,有了活下去的想法。
  和他在天池旁。他站着我蹲着,我不敢看别人对我的担心的眼神,因为那会让我想起我的父母,我的童年,于是我抛下他离开。
  我又被人救了,还是一个曾经差一点就被我杀死的人。

   我的心在经历背叛后死去,又重新开出一朵花。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只是,只是我的心告诉我,我的世界不一样了,我应该自己选择自己的立场了,不再心甘情愿做别人的木偶,我要救赎我自己。
    一声鹤鸣从记忆里传来,它告诉我,扶桑花开了……

(二)独上西楼
世界对我来说是剑和父亲。
“你是要成为站着山顶的男人。”父亲总是这样说。
身心都被拘束着,每天只有练武和读书,在父亲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处世理念中活着,但我仿佛从未从山脚离开过。
连山顶也没见过。

母亲病重了,被转移了地方治理。
有好几天没有碰到母亲了,询问之后我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印象中的父亲是个武痴,我不知道他关不关心母亲。我不知道父亲把母亲放在了哪里,有一天我终于得到逃跑的机会,我要去寻找药来救母亲。
可当我回来的时候,父亲惩罚了我,皮鞭一下一下挥落,我没有哭,我只担心母亲,那个世界上唯一给我温暖的人。
“你娘已经去世了。”
我哭了。
父亲在那一段时间里总是不断重复,这是我练武最关键的一个时期,一定不能分心,不能有一丝懈怠。
可是因为这个隐瞒了我母亲的离开,我不能接受。
“她为什么会死,你照顾她了吗,医生呢!”
“医生用错了药,克死了。”
我恨你,我恨所有的医生,我恨天下的药。
我还是照常练武,甚至比之前更认真了,我的每一次挥剑,每一个出拳,都是痛失母亲的哀悼,对世界的怨念。
“你还是过得太舒服了。”
我会脱掉我做工精良的衣服,换上黑色的粗麻衣。
“你还是过得太幸福了。”
我一掌击碎了茶杯,拳头也差点被父亲捏碎。
为什么总要对我说那样的话,在你的庇佑下我可真幸运呵。
那么我的不幸,又算什么;
我的不幸,谁来负责?

终于有一天,我自由了。
我也被冠以了少庄主的头衔,可以随意进出白云山。
我在没有束缚下第一次自己下了山,但我没有好好欣赏。
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治死我母亲的医生。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医生就没有活着出云山。
可这并不能代表他爱她。
因为一个叫胡言的下人说,他在母亲病重的时候一次都没有来过。
虽然后来我知道,这个下人说错了,他是来过的,来过的。
我把这个下人赶了出去,我没有杀他,因为我宁愿相信父亲不爱她。
这样,母亲的死就有人能够承担了。

我开始研究药草,万物相生相克,我想知道我母亲的死因。
在翻阅古籍的时候,我无意中知道了五神药。
五种威力强大的神药。
我头脑一热,钻进去研究,越研究越激动。
我终究没有逃过父亲在我骨子里留下的那一股占有欲。
我第一次有了欲望。

父亲开始有许多远差,逼得我必须呆在山庄中做首领,我又变相被他囚住了。
不过我也没有闲着,我在仓库里养了一批死士,并查询神药的下落。
当我得知西域奇君暴毙,将一珍贵的物品送往大药堂时,我当机立断,派出一人劫下马车,夺得土灵雪天槐。
我想起了母亲的死,想把这神药烧了祭拜母亲,可又觉得日后会起作用,便存了下来。
我杀死了那个执行人物的人,让天下知道这件事的人永远的消失。
有时候残忍一点,也不错。

我开始寻找佘汨果和气血丛,但都未找到。后来得知落天地贾家售卖望木泥,我以易容杀山贼之名订购,得了此泥虽喜,但想着天下并不独此一份亦不乐趣。不如把心放在其他未面相于世的神药。而佘汨果,似乎真的丢了;但是气血丛,应该还存于人世!
那个坐标,就在落天地的中央。

我无法亲自前去仔细搜寻,有一日我得了机会去了一堂余家,但为得到任何线索。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小女孩,我有了办法。
我悄悄寻找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孩,偷天换日。
即使不相似也不要紧,我还有望木泥,只是操作会麻烦一点。
没想到,真被我找到了。是一个乞丐,肯听从我的话,但眼中有着一股倔劲。

我恐日后生变,想把她快点送进余府作眼线,于是又登余府拜访一次,专门逗逗余小姐玩,果然余小姐一直要我抱,我就说带她出去溜溜,余老爷请了奶妈跟随,余小姐还摆摆小手。余小姐啊,这就不能怪叔叔了。

我见余小姐体有神花,幸好留有雪天槐,以刺青之法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在微霜身上。

一切完毕后,我让微霜静观其变。果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用在这里是否合适,但是她的确找到了气血丛的下落,在贾家。
我庄中事务一时无法脱身,便派她按着自己的方式办,但一定要做得干净。
后来我知道,她得到了气血丛,杀死了阿福,杀死了宁夫人,却没有杀死贾家人,这是天大的麻烦。微霜,我只能容忍你胡闹这一次,但是残忍,你必须要学会,这是你对自己和别人的不幸负责的一种方式。

贾家人果然有了行动,我只能尽我所能栽赃给宁夫人,做个死无对证的打算。
有时候我也会发现自己与自己的初衷渐行渐远,妈妈的笑容在我心中亮起的次数越来越少,初衷是什么我已经忘却了,反正都是不好,那就更不好一点吧。
我要夺得最后一味也是最重要的药,以此为要挟统治落天地。
之后我知道了它为何贵为五药之首,因为它能够——起死回生。
我想起了母亲。
“若是得了这药,是给母亲用,还是留下来给我……”

我终于得到了九天的消息,有一则余家公子得了神物的新闻很快传遍了落天地。我以为那便是神药,用望木泥化成鬼脸,夜间亲自前往。
没想到,是一无字金卷。
我将余游带走,并在河边为他伪造遗书,实则是让其协助我获得秘密,但不出我所料,余游仅一花花公子,整日只会求饶。
我突然想起了微霜,那个不会用残忍保护自己的乞丐给我惹了麻烦,既然她已经没有用处,不如和余府一起同归于尽,也是报答了余府这些年对她的养育之恩。

我烧了余家,又暗暗处理了余游,潜心研究金卷。终于,以我头脑灵光一闪,用气血丛、雪天槐和着望木泥涂在金卷上,金卷果然起了反应!显现出或深或浅的字,但也许是少了佘汨果,金卷没有显现完整。
“新春……九天树……现于人世”
什么意思?是说九云天将在新春九天树下出现?
我做好了打算。
那晚我独自登上高楼向遥远的九天树所在的方向眺望,荣耀和神力似乎触手可得。
我真的成为了登上山顶的人了。
不过这真的幸福么。
我不知道。

(全文完)
后续:念花身上的刺青是普通的方式刻的,而贾石竹用来固定花印的方式是取了贾酒的一滴血,而此方可以被佘汨果洗去,但微霜身上伪造的胎记无法除去。雪天槐属性土,佘汨果属性水,土克水而洗不去。
秦凤不知落天地规矩,发现人多聚集于九天树旁,但因时间不得允许,于是起了杀心。

鸣谢帖45楼,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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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评分
英镑 +15
  • 48721: 太棒啦!!!
  • 68232: 我这几天签到就得了一块。。。
  • 61190: 略略略 礼尚往来
  • 55218: 给小姐姐递钱
| 发表于 2019-1-27 20: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假酒喝了头晕。
捧不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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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1-27 20:18:58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没看,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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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1-27 20:23:02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帮顶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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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发表于 2019-1-27 20:23:35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好,反正我写不出来
顺便推荐小说《少年歌行》
动漫也是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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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发表于 2019-1-27 21:10:34 | 来自小霸王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佘汨果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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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像被屏蔽
1 | 发表于 2019-1-27 21:14:05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明觉厉。
1 | 发表于 2019-1-27 21:30:35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语言生动明朗简洁而不絮叨啰嗦文笔清新脱俗而不失去风采...(以下省略1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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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发表于 2019-1-27 22:44:52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大皮这文言推理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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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8 11:47:07 | 2019-1-28 14:00编辑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藏于后方试试水。
一-奇花异草(片段)
  初秋天高云淡。
  街上车轮辘辘。
  两个童子捧着花束和糕点恭敬地递给贾石竹,年长的一个说小姐喜清静,并未大搞宴席,老爷一直很感激贾家,送来礼物。原来落九天富贵人家千金及笄有一习俗,需在生辰日走访亲戚朋友。
  贾酒接过爹爹递来的礼物,糕点盒上衬着花印是一金雕的"余"。
爹爹曾与他提起过余家的事。早年余家一丫鬟遭人追杀逃至贾家,原来这丫鬟和余家老爷暗生情愫,生下一个孩子。此事被夫人知晓,这宁夫人最是个争风吃醋又心狠的人,派人杀之除患。丫鬟抱着孩子死里逃生,当即给贾石竹不住磕头:"求大人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吧",遂奔出贾家,投河而死。贾石竹剥开襁褓,怀中婴儿小脸紫涨,奄奄一息,可怜这婴儿出身余府却不曾得一点富贵之福就惨遭毒手。
  贾石竹毕竟医术高明,救回了孩子。心想藏着这孩子亦不是办法,眼光留在窗边一雕花木筒上,想出了法子。他取出工具,在婴儿的身上刺下一九天花的图案,施上接近皮肤的颜色,掩其似一奇艺胎记。刺文疼痛,婴儿大涕,此时仅2岁的贾酒也莫名害怕的哭了。贾石竹生怕图案日后生意外,又不舍得使用雪天槐,便想了一计替代之方……这件事发生在雪天槐未盗之前,所以爹爹讲述时对雪天槐的丢失捶胸顿足。
  "祖师爷常教导我药材药物被歹人眼红是常事,有时必须放下……早知如此,我当日……"这雪天槐一丸虽没什么善恶之分,但若用在坏处则后患无穷。天地之物,于良善则生芳华,于贪恶则生妖孽。
    后来贾石竹带着孩子去了余府,他隐瞒了真相,只说孩子的母亲已因病逝世,埋于郊外,他捡了这孤雏,见着襁褓里绣着一个余字,特来询问是否是余家的孩子。余老爷认得这襁褓是那苦命丫鬟亲手而作,留下了眼泪,向贾石竹道谢。家人们见了这情景也可怜可叹。宁夫人虽心中又惊又怒,而不得发作,低头假泣。贾石竹见余老爷是真情流露,对自己的法子信心又增长了七八分。他迈向余老爷:"这孩子在我家也待了一些时日,终是有了感情,请允许我再抱她一抱。"随即从余家奶母的怀里轻轻抽出孩子,假装没扶稳,孩子衣服往下一掉,露出了九天花胎记。众人大惊。"此乃九天神庇佑之女!"余老爷带领全家朝天扣首行礼。"体有神花,她母亲名字亦有个花字,就叫她余念花吧。"宁夫人听了知余老爷有思念情人之意,又气又妒,而此女身为九天神庇佑,自己怎能伤得?只恐天神愠怒反惩罚自己……一时间急血攻心,晕倒在地。贾石竹见了,蹲下诊断,"无事,要夫人多休息补补身子。"藏着笑意迈出了余家。
"公子?"童子见贾酒出神,唤他一声。贾酒回过神来,拿来了备礼递给余家童子。
车轮滚滚启动,扬起尘埃。
"余念花……"贾酒低声说起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感到一丝躁动和不安。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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