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发表于 2024-8-6 09:14:42 北京
第十五章  第十三个访客

    那条黑影心里很清楚,倘若今天晚上不能对一楼的那个目标采取行动,就只能把最关键的证物找到并销毁,否则尹川他们一定会很快发现潞元庄的秘密,并且看清所有谜团的真相。到时候不光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金氏爷孙也不会给自己在组织当中留有一席之地了。
    可是,那东西究竟被唐树人藏在哪了?
    房间里的床铺桌椅、立柜茶几都翻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这不禁让黑影心中焦急万分。
    “谁在屋里?不许动!”一声大吼从门外传来,黑影被吓得赶忙蹲身藏在桌子下面,顺腰间拽出一把匕首。同时心里不禁奇怪,为了行动不被察觉,自己已在给他们的水壶里都下过迷药,怎么还会有人没中招?实在不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来人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灭了口再说。
    为了下手时不让来人的叫声惊动整个潞元庄,黑影顺手从床上抓起一个枕头,准备在偷袭的同时捂住对方的嘴巴。只见门外之人慢慢走进房间,一点一点往这边凑近,看似并没有发现自己准确的藏身之处。黑影估量着来人走到袭击范围以内,猛然窜起身形,右手匕首刺出,同时左手的枕头往前一捂。
    来人正是欧冶琳琅,循声而来时早就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刹那间发现自己左边一道寒光迎面而至,下意识便向右侧身偏头,匕首倒是躲了过去,但此刻才发现另一侧还有一大块黑漆漆的东西已砸向面门,心想这下可避不开了,不得已之下用右手的镜面匣子枪格挡。没想到接触到的竟然是股软绵绵的感觉,这一惊之下,琳琅手指不小心扣动了扳机,原本应该有一声清脆响亮的枪声,却被枕头一捂消减了响动,闷闷地传出“噗”的一声。子弹穿过枕头,从黑影耳边滑过,钉进了墙里。
    这下可把那条黑影吓得不轻,发现对方竟然有真家伙在手,便再不敢二次袭击。趁着枕头被打爆,里面的麸皮溅得满处都是之时,飞快溜出了房间。等琳琅甩去枕套追到门外,黑影早已没了踪迹。她心有不甘地又回到房间里摸着黑搜查了一通,结果也是毫无收获,又在几个房间门前叫了数声,可无论是杜云章还是唐复江的房间,全都无人应答。
    “没办法,我只好回到一楼半睡半醒着,等天亮以后再和你们说这事。”琳琅最后说道。
    “看起来,还是不能排除唐复江的嫌疑啊。”杜云章低头思酌着。
    “你的迷药药劲已经过了?”
    “嗨,毕竟我昨天就喝了一两口水,而且正是精力充沛、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像老尹,身子骨本来就弱,还身受重伤,这会儿药劲肯定还没过去。要不这样,我现在再去一趟昨天你遭遇凶犯的那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细再搜一遍,倒看看这家伙在找什么。”
    “那你要小心点,枪你拿着,有家伙在对方就怵三分。”说着,琳琅把枪递给杜云章。
    杜云章摆摆手,“你这话我就不爱听。怎么着?我一个巡警队长还非得用枪防身吗?单手就能办了那个毛贼,毕竟尹川现在这状态,还是你这边更需要家伙什。”说完,他头也不回出了房间。琳琅知道杜云章是好面子的人,只得依了他。
    就在仆人小春送来早饭后不久,杜云章回到了房间,手里还拿着两样东西。
    “喏,我在床下发现这个,估计是你和那人交手时,从那家伙身上掉下来的。”他把两样东西放在桌面上。
    琳琅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块玉片和一把匕首。玉片上面写着:
    诚邀庄主回归谧云岭潞元庄
    落款是“潞元庄幻师”。
    “庄主?”琳琅十分不解,“这里写的‘庄主’,指的是潞元庄庄主吗?”
    “应该没错。”杜云章答道,“否则还能是哪儿的庄主?”
    “如此说来,这第十三块邀请函是属于这位‘庄主’了?可问题是,既然都说了是主人,为何还要被这个所谓的‘潞元庄幻师’邀请来自己家呢?”
    “这也不新鲜了,唐雯儿其实也可以算是潞元庄的人,她不是也收到了邀请函吗?没准唐斐假装被困因而获救,转移了咱们的怀疑视线,其实他才是所有案件的真凶,也就是‘潞元庄幻师’。”
    “那就奇怪了,唐斐昨天明明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去,我是先去到他住的房间才上楼撞上的那条黑影……”
    “你去唐斐房间真的见到他本人了吗?”
    琳琅迟疑了一下,“这……倒没看见本人,是仆人大春接待的我。我怕打扰人家休息,问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那这里没准就有猫腻。”杜云章眼珠一转,“很有可能当时唐斐根本没在屋里,大春只是把你搪塞出去,不让你发现其实屋里没人。”
    琳琅闷头想了想,“也许还真有这个可能。而且唐斐熟知整个潞元庄的建筑结构,设计出什么密室机关应该都不在话下。只是……他真能下得了手杀掉自己亲儿子吗?”
    “我觉得并非不可能。虽然说‘虎毒不食子’,但摊上这么个研究出来万恶毒品的祸害,选择大义灭亲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只是他没想到,本打算最后把家业留给私生女唐雯儿,却逼得女儿轻生,落了个孤家寡人的结果。”
    “不,不对。唐斐不是凶手。”
    一个声音否定了杜云章的判断,琳琅和杜云章转头看去,只见尹川趴在床上眯缝着眼睛,喃喃低语道。
    “尹大哥,你可算醒啦?”琳琅关切地问道。
    “老尹,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凶手?”杜云章有些不服。
    “如果唐斐是凶手,且不说你刚才分析的动机是否合理,就看他被咱们从隐秘居里救出来时被绑的情况,根本不像是自己搞的假象。他若是凶手,必然会有个协助者。你可以数数,能在潞元庄里帮他的人会有谁?几个仆人?他们可都不知道开锁密码,谁要是故意隐瞒,他们四人之间彼此监视着还能瞒得住?明确知道密码的只有管家周甲,但他早在前天就已经被杀了。唐复江?那更不可能了,如果他可以赢得唐斐信任,何必还要苦苦追求唐雯儿呢?至于金氏爷孙、埃利奥特之流,他们从来不会直接参与到案件当中,又怎会在潞元庄里坏了规矩?”
    “那你说如果不是唐斐,那凶手还可能是谁?难道是那位聂家的莫夫人?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尹川不置可否,他沉默了一阵,转而问道:“那四具尸体找到了吗?”
    杜云章和琳琅都摇摇头,表示尸体仍然不知所踪。
    “那就奇怪了,尸体究竟去哪了呢?”尹川沉思着,“琳琅,把桌上这块玉片拿给我看看。”
    琳琅将玉片交给尹川,尹川接到手里,先看过了上面的字,和唐雯儿的第十二块玉片写法一样,也是从右至左,从上至下那么写的。翻过面,背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在尹川准备把玉片交还给琳琅时,冷不丁发现这块玉片边角处有点异样。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又拿到眼前仔细观察,发现边缘处有一些凹凸不平宽窄不一的锯齿。
    “这里是怎么回事?”他指给琳琅和杜云章看。
    “这……也许是磨损的痕迹吧?”杜云章不明就里。
    琳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怎么越看越像钥匙齿啊?你们看,有粗有细毫无规律,完全不像是磨损出来的。”尹川说道。
    “老尹,叫我说你还是先把早饭吃了,再去好好休息缓缓身子,别总把所有细枝末节都看得像破案的线索似的,看你那样子都快神经了。”杜云章一把夺回玉片,强行让他吃饭。
    琳琅把早饭端到尹川近前,贴心地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里。尹川虽然有些磨不开,但碍于伤势,也只得接受琳琅的服侍。
    “按照时间推算,估计还有一两天就会云开雾散,咱们也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杜云章说道,“到时候把所有人一抓,扭送到此地辖区的警署,就算真凶隐藏得再深,给他上点硬的一样都得招供。”
    尹川边吃边暗自担忧,他不光是不赞成杜云章用刑讯逼供的手段破案,更担心要是不在云开雾散之前破解这几起潞元庄的谜案,凶手可不会等着束手就擒,也许会用更极端的手段来对付所有人。这座潞元庄未必这么容易就能让大伙全身而退。
    “恐怕没你说的那么乐观,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了,今天无论如何我得去唐树人那间房里看看!”尹川说道。
    “你去看看?你怎么看?就这么趴着看吗?”杜云章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不是还有聂少奶奶的一架轮椅吗?把它拿来,我坐那个上楼。”
    两人见尹川神情坚定,也就不好再反驳。杜云章让琳琅照顾他吃完早饭,自己去到楼上取下来轮椅。
    “你坐这个也不嫌晦气啊?”杜云章把轮椅推到尹川床边,“先前在上面坐着的可是一具无头女尸!”
    “咱们搭伙这么多年了,什么死尸没见过?我还会在意这个?”尹川嘿嘿一笑。
    琳琅收拾了碗筷,然后问道:“那你怎么上楼啊?”
    “不是有电梯吗?找那几个仆人操作一下呗。”
    很快,琳琅叫来了一直服侍聂如梦的女仆阿梅,拜托她把电梯打开。只不过这座电梯间很小,仅能容下一台轮椅和另一个人站立,无法再进第三人。于是尹川便由阿梅推着进到里面,电梯一点点升到楼上。可就在上升过程中,尹川隐约有股说不出的异样从心底萌生,似乎与徒步沿楼梯去到楼上的感觉截然不同。这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电梯到了楼上,此时杜云章和琳琅已然等在电梯门前。
    “咱们走吧。”杜云章接过从电梯间推出来的轮椅,然后对阿梅说道,“稍后估计还得你帮忙送我下去。”
    阿梅点点头,乖乖等在一边。
    三人正往唐树人的房间走着,同时发现唐复江站在他房间的门口看着他们。
    “哟,复江少爷,您在这儿卖单儿[1]呢?”尹川语气调侃地打了个招呼。
    “哈,是啊。怎么?尹先生坐起了聂少奶奶的轮椅了?”
    “没办法,您瞧我这不还带着伤呢么?可一天不查出庄里血案的端倪,还原事件的真相,我这一天就坐卧不安。”
    “尹先生可真是执着。得了,我就不打扰你们查案了。阿梅!来我这儿一趟,我有点事……”唐复江转而叫过阿梅,随即走进了房间。阿梅只得随着进了唐复江的屋子。
    尹川三人没再理会他,一起来到唐树人的房间。
    “昨天晚上我就是在这儿突然被那个黑影偷袭的。”进屋以后,琳琅走到床尾和内侧桌子的中间说道,“那人右手持刀向我刺来,同时左手手里握着一个枕头意图捂住我的嘴。你们看……”她指着满地的麸皮碎屑和落在一边的枕套,“就是这个枕头。”
    “然后你不小心开了枪,把枕头给打破了是吧?”
    琳琅点点头,捡起枕套,把上面的枪眼展示给尹川看。尹川摆了个拿着手枪顶在枕套上的姿势,“就是这样开枪的?”
    “没错。”
    尹川一只眼睛瞄着枕套上的洞口往前看去,前面是一堵墙,墙那边就是十贝勒毓峻的房间。
    “那儿是子弹打进去的枪眼吧?”尹川发现墙上有个小小的孔洞,便让琳琅推着过去查看,“老杜,你看这个子弹打出的窟窿是不是有些奇怪啊?”
    “哪里奇怪了?”杜云章凑近看去。
    “你不觉得这个窟窿有点深吗?”说着,尹川见桌子上的茶盘里有双筷子,顺手抄起一根,直直捅进窟窿里面,竟然探到筷子全没进窟窿里也没探到子弹。
    “难不成子弹打穿了墙,射到了对面那间房里了?”杜云章一转身直奔毓峻的房间查看,不多时返回来,“不对啊,那边墙上根本没有弹孔。”
    此时尹川又把另一根筷子也伸了进去,伸到了一半才卡住无法再往里探。
    “奇怪,这堵墙壁竟然有那么厚?难怪唐树人在案发那天说根本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响动。可把墙砌得如此之厚,有什么必要吗?”
    “这也许和制造隔壁毓峻被杀的密室有关?”琳琅琢磨着问道。
    尹川又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突然灵机一动,察觉到了某些不寻常,“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房间和毓峻的屋子,还有聂如梦的屋子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那可太多了,摆设、格局、房门位置……全都不一样。你问这个干嘛?”杜云章有些不明所以。
    “不,我是说这个房间有一件家具和那两个房间不一样。”
    “家具?”琳琅和杜云章四下环顾了一圈,杜云章又特意跑到聂如梦和毓峻房间看了看。等回来后,他茫然地摇摇头,意思是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家具。
    “衣柜!你们没觉得这个房间的衣柜很小吗?老杜,你看另外两个房间的衣柜都很大吧?”
    杜云章这才想起来,没错,聂如梦和毓峻房间的衣柜都杵天杵地的。“可这又说明什么呢?”
    “如果是聂如梦这样的少妇,衣柜大些为了放很多绫罗绸缎锦袍玉带很正常,但毓峻一个男人,为何房间里还会放置一座那么大的衣柜?”
    “尹大哥你别忘了,我们可都是以客人的身份入住的各个房间,主家在哪个房间放什么样的衣柜,和住客又有什么关系呢?”琳琅质疑道。
    “不,如果是咱们这样第一次来潞元庄的客人,这种情况自然和咱们没关系,可毓峻是和唐树人一直粘在一起,长期住在这个房间里的。而且,你们还记得管家周甲那间房吗?屋门的右手边也有一座大柜。”
    “怎么?你觉得这三个房间的柜子有问题?”杜云章问道。
    “至少咱们几个人的房间,还有都去过的埃利奥特、华家父子的房间里都没有这种大柜。我估摸着唐复江那个房间也没有这样高大的柜子。”
    正在这时,恰好阿梅从唐复江房间出来,杜云章一见赶忙上前问道:“阿梅,问你个事。”
    “杜先生,您有什么事?”
    “唐复江少爷的房间,有没有像你家少奶奶房里一样大的柜子?”
    阿梅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歪头想了想,“复江少爷房间好像没有少奶奶屋里那么大的柜子。”
    “别好像,到底有没有?”
    “唔……没有,确实没有。他那屋的柜子也就半人来高吧。”她比划了一下。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后,杜云章回到房间里告诉了尹川。“怎么?你怀疑大柜里有文章?”
    “我受伤前在毓峻房间里仔细搜查过,包括打开柜子翻找,里面除了几件秋冬的衣物皮帽、数十块大洋、几本书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可我通过和其他房间对比,总感觉发生三起密室命案的房间里存在这样的大柜子并不是巧合。琳琅,麻烦你推我再去毓峻房间的大柜那儿看看。”
    出了门径直到了隔壁十贝勒毓峻屋子,那座大柜紧靠着里面的墙壁,杜云章抢上前打开柜门,里面和尹川说的一样,被两块木板分了上中下三层。最下面放了个灰色包袱和三本书,想必包袱里面就是大洋,中间那层堆着衣物,最上面空空如也。整体来看,柜子给人感觉十分空旷,也难怪,一个男人能有多少衣服物什可放?
    “你是怀疑这个柜子可以藏人?”
    “不止是藏人,我估计还能走人。你躲开,我仔细看看。”
    杜云章给尹川让出空间,让他再来仔细查看。尹川叫杜云章把里面的东西都腾出来,忍着疼探出身子在柜里面仔细上看下看了一番,然后伸出手滑探着内侧的柜壁。突然,他似乎在左柜壁外侧朝自己一边的竖棱处触碰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如果不是用手顺着凹沿抚摸,的确根本发现不了。
    “你是找到什么了吗?”琳琅见尹川表情有所变化,就猜到了个八九分。
    “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啊,好像有一排凹凸不平的锯齿。”
    “锯齿?不就是打柜子的木工手艺有点潮,没把木料打磨干净吗?有什么稀奇的?”杜云章不以为然。
    尹川努力着坐回轮椅上,“你没干过木工不知道,我早年可是打八叉出身,什么木工活、扎纸铺、泥瓦匠全都干过。打柜子所用的成品木料,别说是没打磨干净,就算是偷懒不打磨,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棱角分明的锯齿。你自己摸摸看——”
    杜云章依尹川所指,摸了摸那里,果然如他所说,锯齿虽然又短又细,但一点也不扎手,棱角感觉十分明显。
    “那这是怎么回事?”
    尹川眼中闪过一道光,“这让我想到了那个东西……老杜,昨晚那条黑影遗落在床下的玉片,你带在身上呢吧?”
    “在我这儿。”杜云章从怀里摸出玉片。
    尹川拿到手里,将上面有锯齿的一边向柜壁内侧尝试着往里插,很快严丝合缝地插了进去,分毫不差。只听大柜里面传出清脆地“咔啪”声,在柜子最里面的木板整个突兀地弹起,里面露出了条黑漆漆的缝隙。
    “哟呵!真有机关啊!”杜云章又惊又喜。
    “隐藏得这么深,难怪咱们一开始都没发现。”琳琅感叹道。
    杜云章这就打算上前把柜板拉起来进去探一探里面有什么古怪,尹川赶紧拉住他,“别冲动,里面黑咕隆咚的,先去拿提灯,照着亮看看里面是否还有别的机关销弦。”
    琳琅很快从一楼找来提灯,往上拉开板子往里一照,登时倒吸了口冷气。只见里面是条只有一米高,仅容得一人钻进去的木质通道,洞的两侧各有一道土槽,其中栽满了放着幽暗紫光的簌血花,吓得她赶紧关上板子。
    “不行,咱们根本进不去!”琳琅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
    自然尹川和杜云章也看见了里面的情形,第一时间便捂住了口鼻。
    “这样看来,凶手就是走的这条暗道出入这个房间,把人杀了以后制造成了一座密室。不用说,管家周甲和聂如梦的房间一定都是如此,看来这才是全部三起密室杀人案的逃脱方法。”杜云章说道。
    “手法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样,”尹川点点头,“不过我更在意的是,就算三个房间的大柜里藏着暗道机关,但暗道都通向哪儿呢?既然此处的暗道里满是簌血花,不出所料的话,另外两处应该也是如此。而且,凶手用的什么办法来避免吸入通道里簌血花花粉的致幻毒?要知道,如果在这里面被拖入幻境,不是被困死在通道中,就是被人当场捉拿。”
    “哎!你们还记得不?”琳琅灵机一动,“十贝勒毓峻被杀后没多久,管家周甲也死了,他们二人的房间正好一上一下在两个楼层的相同位置。尹大哥,你先前在周甲被杀房间勘察时,也提出过这个问题,对吧?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凶手把毓峻杀死后,沿暗道一直下到一层周甲的房间,假如周甲是他的同伙,自然会在自己房里接应他;但很快,凶手意识到对于血案的真相周甲知道得一清二楚,断不能留他。为了灭口,他再杀掉了周甲,从暗道回了楼上,这样上上下下来回走,便可以制造出两起密室杀人案了。至于簌血花么?兴许只需要用湿手帕捂住口鼻,没几步就通过了这个通道,应该不会中毒。咱们可以用湿手帕试一试。”
    尹川思酌了片刻,“从道理上讲,你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不过,聂如梦那个房间的通道又会通向哪里呢?总不会直通那个隐秘居吧?”
    “怎么不能通到那里?毕竟这两个房间也是上下对应的位置。”杜云章接过话。
    琳琅闷头想了想,“不行,如果凶手从聂如梦房间的大柜直通到隐秘居,那里当时可是从外面锁住的,他肯定出不来。可是你回忆一下,当你们把门撞开发现两具尸体的时候,大部分人可都在门外呢,唐树人、华氏父子、埃利奥特,还有四个仆人。虽然唐雯儿不在现场,但我立即下了楼去看她,她当时就在自己房间。”
    “如果聂如梦房间的密道不能解释通向哪里,咱们还是不要贸然进里面去。”尹川提醒道,“不过,琳琅你怀疑对象里忽略了两个人。”
    “谁?”琳琅刚一问出口,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唐斐和莫氏?”
    “按照咱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分析,只有可能凶手是这二人中的一个。而从周甲心甘情愿积极配合,再加上此人熟知潞元庄机关结构来看,唐斐无疑有最大的嫌疑。”
    杜云章一拍大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果不其然唐斐就是凶手嘛!”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咱们还没有任何证据。另外,几个被害人的尸体到现在仍然没找到,这让我一直耿耿于怀。”尹川十分谨慎。
    “庄里上上下下都找不到的话,只有可能在这三处暗道里了,没跑!”杜云章胸有成竹地说道。
    尹川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
    琳琅提议:“我觉得咱们先确认一下另外两个房间的衣柜是否也有这样的机关暗道,确认过了,潞元庄整个的案件就基本算解开了一大半。”
    二人都点头同意。于是首先他们来到聂如梦的房间,靠着最里面的衣柜的确和毓峻房间的尺寸差不多。按照同样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内侧柜壁的暗门,用提灯一照,里面果然也有簌血花。杜云章赶忙把暗门合上。
    “看起来和你猜的一样。”
    “最后再看看周甲房间,咱们一定要确认清楚,不能马虎。”尹川说道。
    三人一起再回一层,这次是琳琅按照阿梅先前的说明操控电梯返回的一层,而坐在轮椅上的尹川再一次感觉到了无法名状的异样。
    等出了电梯和杜云章汇合,就在赶往周甲房间的途中,尹川听见一层某个房间里正有人在低声交谈。
    “还有一天多就云开雾散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得看他们最后如何了。”这是个小孩儿的声音。
    尹川突然想到——这不是那个金姓女娃的声音吗?
    “这么说两位已经有了周详的计划?”
    “周详说不上,但至少也安排了你的退路。”
    “哟,那就多谢了!”
    听到这儿,尹川心中猛然一颤,他隐约觉得这句“那就多谢了”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无论是语气,还是音调,甚至言辞里包含的喻义……都和他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某块碎片完全吻合。
    那究竟是什么?

注:
    [1]卖单儿:北方俚语,指一个人愣神发呆的状态。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08:48:14 北京
第十六章  坦白

    那只是一瞬间的思绪,轮椅便被琳琅推了过去。
    虽然尹川内心很在意这个如流星般一闪而过的疑惑,但或许感觉和潞元庄三起密室案件并没有关系,也就没和琳琅说折返回去深究。只是姓金的少女突然开口说话,和先前装聋作哑的形象大相径庭,不禁让他更为介怀。
    “琳琅,先别去周甲那儿。”
    “嗯?你有什么新打算?”
    “没什么新打算,咱们去华氏父子那间房门前等他们。”
    “你去找他们?”杜云章有些奇怪,“在他们那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身上哪里有什么线索?”
    “那你找他们干嘛?”琳琅问道。
    “你推我过去就是了。”等琳琅刚把他带到门前,尹川接着说道,“不用敲门,他们不在屋里。咱们在门前等他们就是了。”
    琳琅和杜云章都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他怎么知道屋里没人?在门前等他们,意思是父子二人很快就会回来,可等他们回来又要做什么呢?
    见尹川执意要等,而且看起来似乎颇为坚定,二人也不便再去追问,耐着性子陪着他一起等在门前。
    过了一会儿,果然华氏父子出现在走廊之中,很快回到自己的屋门口。当他们发觉尹川三人挡在面前时,神情不禁一愣。尤其是华飞儿,脸上的表情更为诧异。
    “三位,你们在我们爷俩屋子门口干什么呢?”华子谦稳了稳心神问道。
    “我在等你们啊。准确点说,我在等你!”尹川一指华飞儿。
    华飞儿显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了看华子谦,又看了看尹川,用手比划了好一阵,意思是“你找我干嘛?”
    尹川略带讥讽地一笑,“我说华飞儿。嗯……可能叫‘飞儿姑娘’你更能接受吧?没办法,谁让你们非要否认姓金呢?”
    “尹先生!我再一次提醒你……”
    还没等华子谦说完,尹川厉声打断他,“华驼子你就少在这儿装蒜了!刚才在莫夫人房间里说的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飞儿姑娘,你说‘得看他们最后如何了’,意思是不是你还不能肯定我们能破了潞元庄这三起密室命案啊?还是说你们早把所有退路都设计好了,无论我们是否能找到真相?”
    华子谦还想狡辩,华飞儿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尹先生,请进来详谈。”她格外淡然地开了口。
    华子谦取出钥匙打开房门,请尹川先进。尹川倒是毫没犹豫,让琳琅推着轮椅进到屋中。杜云章本打算紧随其后,华子谦一伸手将他拦住。
    “你们干嘛?”杜云章把眼一瞪。
    “请在外面稍候,还有琳琅小姐,您也请自便。”华子谦冷着脸说道。
    “哟呵,把你们拆穿了,你们恼羞成怒想动横的是吧?谁怕谁啊!”
    说着,杜云章就要上手和华子谦干,尹川赶紧叫住他:“老杜,你别冲动。他们不会把我如之何的。”
    “喂,你不会真信他们能和你心平气和说话吧?这两个家伙可都没安好心!”
    “放心好了,我相信二位不会对我做什么不利的事情,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吧。”
    琳琅紧锁双眉,虽然没有说话,但尹川很明白她对自己的担心。他拍拍琳琅的手,“你别担心,如果屋里发生什么异动,我一定立即和你们打招呼,想必这道房门也挡不住杜云章。”
    “好吧,千万小心!”琳琅说罢,和杜云章一道出了房间。
    就在尹川三人和华氏父子纠缠时,在一楼的某处昏暗的角落,一双凌厉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
    门一关,华飞儿的神情马上恢复了自然松弛的状态。她叫华子谦给尹川倒了杯茶,尹川早就心怀防备,自然没有去碰。
    “尹先生,您怎么那么肯定,我们必然不会对您如之何呢?”华飞儿终于显出了一个十多岁女孩儿该有的声调。
    “这还用说吗?咱们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五河县县衙门口、杜勒茨情报站、郭家营蜂门骗局、津南商会的妖狐、吴桥码头的私塾……哪一次不是出自你们二位谋划的手笔?想要对我不利,你们有的是机会,何必非要在潞元庄这么个弹丸之地动手呢?还冒着杜云章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取你们性命的风险?”
    华飞儿“咯咯”地如银铃般轻笑了几声,“尹川师傅,您想得可真是通透,真不枉我们看中了你啊!”
    “看中我?什么意思?”
    “你别多想。”华子谦突然插过话,“我们只是看中你有很强的观察力、判断力和灵活的头脑。”
    很显然,他不想让华飞儿——也就是自己的孙女直接回答尹川。自然尹川也明白,人家不想说,再怎么强迫也无济于事,更何况目前自己手里并没有逼他们就范的本钱。
    “不唠叨别的了,尹先生,你特意找我和爷爷,想问什么?”
    尹川略加思索,随即开口问道:“你们两位,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了?还每次给我留下一个字?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我们目前还不便相告,至于留下的字么……一开始我们并没想特意给你留,只是所有人都没在意,只有你注意到了,这才开始引起我们的关注。”
    “你是说借刘翠香之手留下的那个‘乔’字?”
    “说到刘翠香,那个丫头实在没什么天赋,组织训练她两年,做事还笨手笨脚的。不过她的执念倒是很深,我们能利用的也就是这一点,凭此做下乔息谦的案子绰绰有余。”[1]
    “那徐嘉禄呢?你们的触手还能伸到京师行刺徐相国?”
    “不不不,我们并不想去影响时局。请注意,不是我们不能,而是不想。徐嘉禄仅仅是我们的一招盘外棋,庞嘉育才是由我们摆布的。而我们真正掌控的,是西井武夫那些浪人。还记得你和欧冶琳琅在运河边土地庙里与西井这些人的谈判吧?我和爷爷当时就在土地神像后面。也就是西井这些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么容易就上了你们的当。”[2]
    尹川一下子回忆起来当年那个场景,“可你们为什么不提醒西井他们?”
    “那些浪人本来就是一些废物渣滓,让当地官府清除干净也是件好事,或许还能起到混淆你们视听的作用。可惜啊……烂泥扶不上墙!”
    “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想影响时局,但白莲教的事又怎么解释?孟明那块菱形手帕他可是主动给我的,难道隶属于白莲教的他,也受你们摆布?”
    “不,我们和孟氏兄妹只是互相利用合作的关系,他们想要报仇,我们想要给富察将军警告,否则富察容惠怎么会放着自己双胞胎儿子同时被杀的惨事不管,头也不回就去京师找七贝勒载涛报到?”[3]
    “哼,我想起来了,你们这种伎俩也不只用过一次两次。窦铁嘴窦道风[4]、彩秀堂花魁紫玉[5]、兰公公和离非[6]、沙家两位太太[7],还有两年前的翟牧先[8],都是跟你们假借合作之名所利用的目标吧?结果这些人大部分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也是一种很怀柔的办法嘛,至于他们有什么下场,除非梅露那种要泄露机密的情况,组织不得不要出手除掉,其他人我们都不会干预。”
    “我猜,真正触及到你们痛处的是杜勒茨情报站被捣毁,那才是你们这个组织的核心吧?”
    “哦?是吗?”金氏祖孙同时嘿嘿一笑,“杜勒茨情报站的确费了组织不少心血,打通方茂这个官场关系也颇费了一番功夫,不可否认,情报站能给我们带来不少华北地区重要的战略信息,还能有通过情报中转倒卖得到的利益。不过一个小小五河县里的情报站,毁了就毁了,就好像一条章鱼断了根触须而已,哪会威胁到我们这个组织的整体啊?”
    “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金氏女孩儿耸耸肩,“我没法告诉你更多,只是大致给你一个概念——日本黑龙会知道吧?”
    尹川在杜云章谢昭那里多多少少听说过日本有这么一个地下组织,上可以影响东亚诸国的谍报机关,下可以渗透到各国民间收集信息,是个在远东地区影响力极其强大的存在。
    “我略有耳闻。”
    “我们这个组织比黑龙会更强大,也更有影响力。就像空气里花粉一般,可以随处都是,只是你们丝毫察觉不到而已。”
    “哼,我倒觉得你们更像这座潞元庄内外的簌血花一样,肚子里全是有毒花粉,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氏少女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乐意怎么理解都行。咱们把话说回来,尹先生,到现在为止,你查出来发生在潞元庄这三起命案的真相了吗?”
    “怎么?这里的命案也是你们二位的杰作?”
    “不,”华子谦摇头否认,“我们只是个旁观者,发生在这里的所有事情都和我们爷俩无关。”
    “如果按你们先前设计一系列事件的思路来推导,潞元庄里的血案要不是你们二位设计的,就只有可能是你们组织里的另外一个成员所谋划。对吧?”
    女孩儿不置可否,“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就不是。”
    “我相信我的判断,”尹川很驽定地说道,“所有三起命案的凶手,一定就是你们组织的人。但我从第一件案子十贝勒毓峻被杀于密室时就察觉到一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希望你们能给我个解释。”
    “愿闻其详。”
    “依着你们先前借每个案件被害人姓名中所摘那些字的规律,我基本上搞清了它们所代表的意义。由此推演,在潞元庄的三件命案中,也应该符合这个规律。然而无论是名字毓峻,还是他的满洲姓氏,名字里都没有出现那样的汉字。并且在之后被杀的周甲、唐树人、聂如梦的名字里都不曾出现,难道说只因为不是你们二位谋划的案件,这个规律就不再遵循了吗?”
    金氏爷孙先是露出了些许震惊的神情,好一阵没有说话,而后很快恢复了常态。华子谦说道:“尹先生,也许我们还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看破了我们留下那些字的含义。只不过我们需要纠正一下你,留下的那些汉字的确是我们的主意,但这背后的真正的计划可并非是我们爷俩擅自决定的,组织所有高层都参与了。虽然整个潞元庄之事不是我们的筹划,但我想这位组织成员一定会遵循这个规律,只是你还没发现而已。”
    没发现?尹川低下了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说尹先生,”华飞儿开了口,“说了半天,你究竟有没有看出这里的真相?我怎么感觉你敢孤身而来,是在诈我们爷俩?”
    尹川抬起头,“诈你们?我能诈出你们什么?以前那些案件里的存留疑点吗?抱歉,我对那些早就没兴趣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些日子潞元庄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估摸着,潞元庄里一定存在着我们看不到的暗道机关,对吧?”尹川试探着问道。
    金氏爷孙不置可否,二人嘴角挂着微笑,默默不语地看着尹川。尹川心里明白,他们似乎是在等着接下来自己把那三间密室都暗藏密道的推理说出来,但从他们的表情上看,真相并非如此。
    “然而,目前我面临着三个很棘手的问题:第一,锁定凶手的证据,我还没有掌握在手里;第二,机关暗道的验证,因为里面遍布簌血花的原因,现在还无法做到;第三,就是被害人尸体的下落。我这次来找二位,从你们口中确认了潞元庄连续凶案确实也属于你们组织计划当中,基本算是达到了目的。至于解开所有谜团,你们不必担心,民间有句话:小时候胖不算胖,大了胖压塌炕。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哦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事要问你们,为什么要给琳琅灌下慢性毒药?”
    “呵,我还以为你把这件事忘了呢,原来你对欧冶琳琅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啊。”华飞儿冷笑道。
    “虽然我很清楚在你们这里基本没可能得到救她的解药,但我还是要问。告诉我,解药到底在没在你们手里?”
    “尹先生你也不想想,要是不给欧冶琳琅下药,你会出现在潞元庄吗?这也是组织测试你的方法。至于解药嘛……我提点一下你,其实它就在潞元庄里,更确切点说,就在你们身边。我要再多说什么,估计那位就不干了。”
    尹川明白,她口中所谓的“那位”,应该就是谋划实施这次潞元庄谜案的真凶,而此人也一定掌握着琳琅所中之毒解药的下落。既然他们说就在自己身边,或许这个提示就足够找到解药了。
    “既如此,我就不难为二位了。”说着,尹川对二人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打算告辞离开。金氏爷孙也并没有要强留的意思,闪出一条路,送尹川出门。
    “老杜!老杜!”尹川朝外面喊了两声,可不知为何外面无人答言,“杜云章!琳琅!”他又提高嗓门大呼,依旧没有反应。
    尹川心头一紧,不会屋外面发生什么变故了吧?他一咬牙,扶着轮椅扶手站起身,背上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地痛楚袭来,让尹川几乎叫出声来,感觉后背上的箭伤似乎裂开了,一股液体洇透了衣服。他忍着剧痛,踉跄着拉开房门,一幕让他心惊胆颤的场景显现在眼前——
    只见杜云章横躺在地一动不动,脸色发灰,眼睛瞪得溜圆,手里还紧握着镜面匣子枪。而琳琅更是不知去向,走廊上空空如也。
    “老杜!杜云章!”尹川一手捂着伤口,勉强伏下身子去看杜云章的状况。就感觉手上又湿又粘,一股淡淡血腥味儿顺着鼻子吸进身体。
    不好!尹川心中一惊,可还没等他再做什么,突然对面房门猛然打开,只见欧冶琳琅满身是血,被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架在身前,咽喉下顶着把刀,竟然和捅进唐树人胸膛中的匕首一模一样。
    “尹大哥……救我……”琳琅嗓子里挤出微弱的求救声。
    “别……别伤她!”尹川惊骇之余,竟已丝毫感觉不到背上的痛楚,精神紧绷着准备随时扑上前救下琳琅。
    对面挟持之人也不说话,始终将刀刃顶在琳琅脖子上,死死盯着对面的尹川。两方僵持了片刻后,尹川有些沉不住气了,猛地扑了上去,打算以快致胜。可他忘了自己有伤在身,猛一用力之下,后背一阵钻心疼痛,速度顿时变慢下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对面那人将匕首横着一抹,眼看着一股血箭从脖颈中射出,欧冶琳琅登时双眼圆睁,软软瘫倒在地。尹川悲嚎一声,不顾一切赶上前来,发现欧冶琳琅喉管被割断,已经没了气息。他顿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我说,你非用这招,是不是有点过分啊?”华飞儿看着昏厥过去的尹川,知道他是因为吸入被血气激发出簌血花花粉而致幻中招。还有另外同样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欧冶琳琅和杜云章,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口气。
    来人冷冷一笑,“怎么?组织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们仁慈起来了?我谋划布局整个谧云岭潞元庄的事情,除了我个人的目的之外,不就是为了对付他们吗?”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咱们可有言在先,不许你动尹川一根毫毛。”
    “我自然不会去动组织需要的人,那……欧冶琳琅呢?”
    “欧冶琳琅自然你随意处置。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立刻杀了她,但爷爷觉得这样不妥,还是由你发落吧。”
    说完,华飞儿扭头回了房间,不再过问此事。
    那人沉吟了片刻,叫来了早已被放出来的埃利奥特,让他和自己一起处置三人。此时的埃利奥特眼中浑浊,行动僵硬,显然又被催眠术所控。二人一个个将尹川、琳琅和杜云章抬到他们的房间,这个隐藏最深的凶手看着昏迷不省的三人,嘴角露出了阴冷邪魅的笑容。

注:
     [1]详见《运河窃探之离魂舟》。
     [2]详见《运河窃探之戏中戏》。
     [3]详见《运河窃探之熬鹰俱乐部》。
     [4]详见《运河窃探之撂地之毒》。
     [5]详见《运河窃探之无双花魁》。
     [6]详见《运河窃探之蜂门局》。
     [7]详见《运河窃探之中夜妖狐谜案》。
     [8]详见《运河窃探之厄运私塾》。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08:49:32 北京
明日将开启《潞元庄的幻境杀人》解答篇,多重惊天诡计即将解开真相。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09:10:56 北京 发帖际遇
第十七章  破解潞元庄之谜

    一股淡淡的清香唤醒了不知道沉睡多久的尹川,同时也取代了他记忆里最后闻到的血腥气息。他猛然睁开双眼,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枕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汤。
    我这是在哪?我睡了多久了?琳琅和杜云章都怎么样了?一连串的问题直冲脑门,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能让他确认自己清醒的,就是后背上隐隐作痛的伤口。
    “尹先生,您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传进耳中,尹川缓了缓神,凝目看去,原来是女仆阿燕走进房间,手里还端着一个碟子,里面放着几块似乎是食物的东西。
    “阿燕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您睡了将近一天一夜。”说着,她把碟子放在茶几上,笑着说道,“您一定是饿了,否则怎么会肚子一直咕噜咕噜叫呢?”
    尹川低头看了看茶几,有一碗香气四溢的莲子杏干羹,还有刚放下的一碟切成四块的面包。饥饿感骗不了自己,他拿起一块面包刚要吃,就发现面包里面还夹着不少东西,鸡蛋、煎肉、黄瓜片什么的。
    “这是……三明治?”
    “是啊。”
    “怎么想起做这东西了?”
    阿燕有些奇怪,“这不是尹先生您亲口要的食物吗?”
    尹川更是奇怪,“我?我什么时候要过三明治了?”
    “您在睡梦中,一边叫着琳琅姑娘的名字,一边说什么‘三明治……三明治……’,再加上您肚子时不时咕噜咕噜叫,我就赶紧去准备了这些,等您醒了以后可以填填肚子。”
    一听自己睡梦中叫过琳琅的名字,尹川赶忙问道:“琳琅她怎么样了?还有杜云章。”
    “那两位啊,早就醒来了。本来琳琅姑娘想陪在您身边,但她似乎突然想到了别的什么事,和杜先生一起出去了,临走前嘱咐我等您醒了就告诉她。既然您没事了,我就去叫她,您先用餐吧。”
    说完,阿燕退出了房间。
    尹川囫囵吃了两块三明治,一气喝光了莲子杏干羹,心神稳定了许多,这才让头脑摆脱了浆糊状态,逐渐清醒了过来。他微微喘了口气,开始仔细回忆先前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包括所有几乎被忽略的细节,突然间,好像有个当时没怎么在意的事情从杂乱无序的碎片中显露出来。
    尹川开始往自己身上翻找,想找到某样东西,可始终没找到。
    “尹大哥!”正在此时,琳琅从外面推门而入,看到尹川在床上坐起来,一下扑到身前抱住了他,“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在她后面紧跟着进来的杜云章一看此情此景,有些尴尬地侧过脸去。
    “你们也没事了?真是太好了。”尹川轻抚着琳琅的后背,笑着说道。
    “你待遇可真好,还有小灶开!”杜云章看了看茶几上的残羹剩饭,“我们可就差多了。”
    “在我没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你们……唔,反正都被人给制住了。”尹川问道。
    “我们俩都是在上午醒过来的,醒来时在各自房间里,”琳琅说道,“本来我的房间先前给了莫夫人住,后来她搬去了楼上聂如梦的房间。刚才我去验证了一件事,所以没陪在你身边。”
    “哦?验证什么事?”
    “你还说呢!她可是把我豁出去了!”杜云章十分不满地抱怨道,“琳琅想要试试被催眠之人是否还会让簌血花花粉的致幻毒素影响。”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尹川有些好奇。
    “昨天我也被簌血花花粉致幻了,但我记得丧失意识之前,是让被催眠的埃利奥特老师下了圈套。所以等我醒来我就想到,会不会因为老师被催眠了,簌血花花粉才对他没有效果?这才托杜大哥帮忙验证了一下。”
    “不是说只有吸过鸦片的人才能被离魂术控制吗?”说着,尹川看向杜云章,“我说老杜,你不会也沾过那种东西吧?”
    琳琅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对他做了轻度催眠,无非是检验一下我的猜测。想要控制吸食鸦片之人,深度催眠才能有效果。”
    “那……结果呢?”
    “没有,完全没有!”
    “没有什么?”
    “杜大哥完全没受簌血花花粉影响。”
    尹川眼前一亮,“那这么说,咱们可以用这个方法离开潞元庄了?”
    琳琅摇摇头,“离开还做不到,因为我无法准确掌握催眠的时效,万一还没走出谧云岭,催眠术失效了,那就彻底陷入幻境出不来了。”
    “那要是你尽量深度催眠呢?至少先走出谧云岭再说。”
    “且不说前提条件是你得吸过鸦片才能深度催眠,就说能不能出去这件事就毫无把握。在簌血花丛里万一误打误撞到了谧云岭山崖,掉下去那就直接没命了。”
    “那……埃利奥特不就是因为中簌血花之毒才被催眠的吗?难道不能先轻微吸入点花粉,再对我催眠?”
    琳琅摇摇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和老师确认过,老师估计也没有这个把握,所以我不敢再拿你们试验了。”
    “唔……原来是这样。”尹川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诶,刚才我们进屋的时候看见你在左翻右翻的,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杜云章问道。
    “哦对,差点忘了。那四块邀请函的玉片在哪?”
    “在我这儿。”琳琅一伸手,从怀中取出四块玉片交给尹川。尹川把玉片以每块有红色天干地支印记的一角拼合在一起,猛然发现这里面暗藏的玄机。
    “好家伙!难道潞元庄的真相会是这样?”尹川有些不可思议。
    “尹大哥,你发现什么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目前还没法印证,也许得等云开雾散之后才能证实,所以你们先别问了。但更有可能那个凶手不会允许咱们在雾气消散后从容离去,他一定会做出极端之事。估摸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你们看雾气已经开始有消散的征兆了。所以,时不我待,咱们必须得在雾散之前找出那个真凶!”
    “这个凶手能做出什么极端之事?我手里有镜面匣子枪,还怕他不成?”
    尹川十分疑惑,“你的手枪还在手里?难道咱们被弄晕之后没被拿走吗?”
    “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琳琅说道,“咱们三个全都被迷晕,竟然毫发无损地醒来,而且杜大哥的手枪还没被夺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嗨,管他怎么回事呢,反正我可不会放过姓金的那爷俩,咱们昨天被袭击,他们脱不开干系!一生气肚子叫唤上了……”杜云章一看茶几上碟子里还剩两块三明治,上来就抓起一块塞进嘴里,“这玩意儿也就能填填肚子,哪有包子馅饼好吃啊!”
    琳琅一笑,“杜大哥,刚才如果我用‘三明治准则’的标准来给你催眠,兴许你还能在簌血花丛里待好一段时间呢。”
    “‘三明治准则’?什么‘三明治准则’?”杜云章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催眠术的一套标准……”琳琅把先前和尹川介绍的埃利奥特老师教她催眠术的理论大致讲给了杜云章听。
    “三明治有几层?”杜云章看了看那最后一块三明治,“不就是两层吗?”
    “难道没可能是一层?或者三层?”
    他们二人又开始了原先尹川和琳琅的那场争论,但在此时,“三明治准则”五个字陡然间使尹川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他把自从和阿燕一起踏入谧云岭开始,而后这几天连发三起密室杀人案,探访隐秘居等等,再加上那些边边角角不起眼的细节,一直到昨天查探唐树人、毓峻房间的所见所得……所有这些记忆碎片全都拼合在一起,竟得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结论。如果这个结论加上刚才的猜测就是潞元庄全部真相的话,那么所有三起密室杀人案的谜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凶手是谁也就昭然若揭了。什么指认证据、暗道的指向、被害人尸体被藏在何处,甚至庄园地震之谜……这些难题全都不攻自破。
    “老杜,你再帮我证实一件事,若真的如我所料,潞元庄里的所有谜团就真相大白了。”说着,尹川在杜云章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把那块边缘带着齿痕的玉片交给他,最后叮嘱道:“如果确是如此,千万别莽撞行事,证实了以后就赶紧回来告诉我。”
    杜云章虽然有些不忿,但还是点了点头,“行,你放心好了,很快我就回来。”
    其实尹川此时心里已有八九分的把握,只是为了稳妥行事,才让杜云章去做个确切的证实。此时已是午后,他让琳琅搀扶着自己来到正厅,然后把潞元庄里所有人召集来,准备揭开全部谜团。

    很快,庄里所有人——唐斐、唐复江、莫氏夫人、华家父子、埃利奥特,还有两男两女四个仆人全都聚集到了正厅当中。琳琅能辨别出此时的埃利奥特并非催眠的状态,便也叫他过来。尹川让所有人,包括仆人在内,全都坐下。
    “尹先生,你叫我们所有人来,是想干什么?”唐复江气哼哼问道。
    “这还用说吗?”华子谦接过话,“当然要准备揭开三起密室杀人案的真相了!”
    唐复江脸色一变,“明摆着是唐树人做的这一切,最后杀掉夫人后被簌血花之毒拖入幻境自尽而亡。难道你认为不是这样?”
    尹川微微一笑,“这还用说,当然不是这样。”
    “你不会在怀疑是我干的吧?”
    “哦?复江少爷,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唐复江看了眼老爷唐斐,“当时谁都不知道伯父他老人家还在,如果伯父的直系子嗣都没了,那我作为唐氏宗族的独苗,可不就是最终的受益者吗?伯父,您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唐斐咳嗽一声,然后叹了口气,黯然道:“复江贤侄,虽然我万没料到树人和雯儿都会不在人世,但如今真成了这样,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看是吧?”唐复江一摊手,“但如果你真的认为凶手就是我,那就请拿出证据,没证据我可不认。”
    尹川摆摆手,“复江少爷,我可从没认为你是凶手,自然也就拿不出所谓的证据。我觉得能连续完成三起密室杀人案,此人一定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极为熟悉潞元庄的格局;第二,与这几位被害人都有利害纠葛;第三,有办法不受遍布庄内庄外遍布簌血花花粉致幻毒素的影响。我想大家都认同吧?”
    在场众人全都沉默不语,看样子是默许了。
    “好,既然大家都认同,我就继续往下说了。不过在指出凶手的真身之前,我先和诸位还原一下这三起密室杀人案的真相,我猜这也是大家都最为关心的。唐老爷、莫夫人,想必两位也都听仆人说了你们被救之前庄里发生的一切吧?”
    二人点点头。
    “那咱们就单刀直入,首先说说第一起密室案件,也就是十贝勒毓峻被杀案。琳琅,你还记得咱们一开始勘察案件时的现场情形吗?”
    琳琅答道:“当然记得,毓峻尸体被挂在窗帘杆上的绳套吊着脖子,颈上还有一道致命的割痕,玻璃窗被打破,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椅子还不太自然地翻倒。尤其让我在意的是,碎片里面有或完整或破碎的玻璃酒盅……”
    “于是你和杜云章都认为,这就是凶手故意留下的障眼法。”尹川接过话,“将四支酒盅立在椅子腿下,利用潞元庄时不时的地震,让椅子翻倒,使得已经被割喉慢慢放血、无法出声的毓峻直接吊死,双重保险置他于死地。然后再用内外推拉门的诡计完成密室的设计。”
    “是的。虽然杜大哥那个推拉门的密室推理被你推翻了,但用酒盅支起椅脚,被地震所震翻椅子至人吊死的诡计,我觉得还是蛮有道理的,凶手把玻璃窗打碎,还有摔碎其他酒盅,为的就是掩盖那四个酒盅的真正作用,这类的诡计叫作‘藏叶于林’。意思就是若想隐藏一片叶子,那么就制造一片森林即可。”琳琅解释道。
    “‘藏叶于林’吗?确实高明!”尹川淡然说道,“可问题是,凶手为何不直接一刀杀掉毓峻,而非得多此一举来这么一出‘藏叶于林’?莫非他单纯就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诡计有多精妙?一个密室就足够咱们研究的了,何必还再搞出这个诡计,不是多此一举吗?”
    琳琅被问得张口结舌,“那……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我想,凶手一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不得不做的理由?”
    尹川轻轻拍了拍琳琅,“‘藏叶于林’这种诡计的确很精妙,只是在这个现场情况下,实在是有些牵强。但咱们还不如反过来想想,倘若这不是‘藏叶于林’,而是‘藏林于叶’呢?”
    “‘藏林于叶’?”琳琅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个‘藏林于叶’?”
    “凶手想掩藏的并不是那四支酒盅,而是地上那一大片玻璃窗碎片。”
    “玻璃窗碎片?他想藏这些碎片做什么?而且已经那么显而易见了,他又能怎么藏?”
    “你们一直认为被打碎的玻璃窗是地震时把椅子震倒不慎打破的,就没有可能,这是被害人在临死前特意打破而留下的线索?或者说是死亡留言?”
    “打破窗户……他想告诉咱们什么?”
    琳琅的话刚问完,杜云章来到尹川身边,低声耳语道:“我在那儿找着了,能打开,而且里面还有间房。我的天,果然和包涵那地方差不多。你的猜测还真没错!”
    尹川笑着点点头,然后接着对众人说道:“毓峻打破窗户的意思,就是提醒我们注意窗外。可窗外满是雾气和簌血花,凶手也根本不可能通过窗户离开密室,他又让我们注意什么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暂且先放下不表,只说凶手的应对之法。他一定也察觉到了毓峻打破玻璃窗的目的,但已无法修补窗户,只好铤而走险,在地上摆了四支酒盅,并且打破剩余的酒盅酒瓶,制造出‘藏叶于林’的假象,引导着咱们往相反的方向推理。这样,‘藏林于叶’的诡计便达到了目的。
    “原来如此。”琳琅十分服气地点头认可。
    杜云章有些不耐烦,“那毓峻的死亡留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先别急,咱们再说说第二起密室案件——管家周甲被杀案。我们一开始发现死亡现场的诸多痕迹有着格外明显的指向性,也就是那个房间隔壁的磨房。通过驴子拉磨的动力,提起带着挂钩的墙面,于是就成了能让凶手从容离开的机关,同时形成了密室。这个推理当时仅停留在想象层面,因为不知是谁把磨房的门上了锁,导致无法实地印证推理的可操作性,也许这就是凶手为了不让我实地验证才这样做的吧。而我后来想到那条绳子的材质问题,才彻底推翻了这个推理。可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呢?当时老杜注意到了一点,就是毓峻和周甲二人房间上下位置相同,或许密室的玄机就在这儿?果然,就在不久之前,我们发现了两个房间里有两件一模一样的东西,就是都有一座杵天杵地的大柜,而且还放在同一位置。经过探查,两个里面都有可以拿一把特殊的钥匙——也就是前天晚上从汤碗里发现的那块预言玉片——来打开暗道出入口。这样,就可以完美解释了凶手是如何穿梭在上下这两个房间来完成两起密室杀人案的,楼上犯了案子躲到楼下,楼下犯了案子又可以躲到楼上,于是十分轻松地就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那他难道不怕犯了第一件案子时,从暗道下楼时碰上管家周甲吗?”唐复江问道。
    “假如他们是同伙,自然不怕了。”杜云章回答道。
    “同伙?”
    “对,所以这也可能是凶手杀死周甲最直接的动机——杀人灭口。”琳琅紧接着说道。
    在场众人一阵唏嘘,纷纷露出惊异的神色。
    “可是——”尹川突然说道,“你们真的认为这就是案件的真相?”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不由自主都盯向尹川,意思是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
    “我们在暗道口发现里面满是含苞待放的簌血花,进去只要稍有差池,就会中毒致幻,所以我们仍旧没法验证这个推理。当然,按理来说,上下都有洞口,自然让人联想到两处空间是彼此相通的,这样就可以解释两处的确不是真正密闭的房间。然而同样的,第三起密室杀人案,少爷唐树人和少奶奶聂如梦被杀的房间里同样有座大柜,里面十有八九也是暗道,那么它又通向哪里呢?要知道,那可是双重密室,除了大柜里有可能存在一样的暗道以外,凶手根本没可能进出密室。楼下是关押唐老爷和莫夫人的隐秘居,门是从外面用天干地支锁锁住的,如果暗道通向隐秘居,凶手根本出不来。
    “然而大家可以回想一下,我和杜云章撞开第二层密室房门时,庄里大部分人都在现场,只有唐雯儿还在一楼,不过琳琅当时很快就找到了她。也就是说,凶手也不可能伪装成在隐秘居中被关押的两位来摆脱嫌疑。所以我觉得,暗道逃离这个方法在第一、第二起密室杀人案中也许会让凶手利用,但第三起双重密室杀人案,凶手怎么都做不到以此方法脱逃。所以,凶手真正得意的密室杀人案,就是第三起案件!”
    “看这样子,尹先生你已经把这起双重密室杀人案也看破了吧?”唐复江问道。
    “说到第三间密室,我和琳琅、杜云章,我们三个光勘察现场就来回来去好几次,该查到的线索全都查了,而且提出了好几个可能,什么内外推拉门的盲点、从打开的窗口逃离、利用无头尸体的伪装躲过怀疑、大柜里密道逃脱等等……这些推理全都不成立。似乎这是一间严丝合缝、没有破绽的密室,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我的思维陷入困境之时,琳琅说起关于催眠术的‘三明治准则’理论,让我突然灵光一闪。所谓‘三明治准则’,简单点说就是通过被催眠者对于事物认知本身的模糊性,用诸如催眠术之类的外部手段,来引导他往催眠师需要他认知的方向定性,然后以此为目标行事。于是我想到,如果这个概念不光能用于催眠术,还可以通过簌血花散发出的致幻花粉来营造一个庞大且让人无知无觉的幻境,是不是也行得通?”
    他这个想法一说出来,不光是在场其他人,就连琳琅和杜云章都顿觉不可思议。
    “尹大哥,你说的庞大且让人无知无觉的幻境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整个潞元庄根本就不是真实的,而是簌血花花粉营造出来的幻境吗?”琳琅不禁冒出了几滴冷汗。
    “就像《聊斋》里类似狐仙勾引穷书生的桥段?”杜云章说着,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疼得一咧嘴,“这也不是虚幻的啊。”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尹川解释道,“潞元庄当然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也许并不像咱们这几天所看到的样子。你们应该都没想过,潞元庄的真身一直隐没在浓浓的雾气之中,咱们从没见过它完整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外面的样子自然咱们看不到了,可它究竟什么样子又和这三起密室杀人案有什么关系?”杜云章还是没明白尹川的意思。
    “我们自从住进这座无法离开的潞元庄,历经这些时日上上下下兜兜转转,你们就没感觉到整栋庄园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吗?”
    “怪异的地方?”
    琳琅和杜云章同时闷头陷入沉思。
    “不就是种的那些簌血花很诡异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唐复江回答道。
    “簌血花自然很诡异,但我问的是整个这栋建筑。”尹川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当即接着说道,“我也不卖关子了,告诉你们我的想法。咱们一直认为这座潞元庄是上下两层楼,然而实际上,庄园应该是三层楼才对!”
    三层楼?琳琅、杜云章、唐复江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杜云章先反应过来,“哎你等等,三层楼?不对吧。咱们楼上楼下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从没发现还有另外一层楼呢?难道说在唐树人、聂如梦、唐复江、毓峻他们所住二楼之上还有一层?只不过通向顶层的通道并没在咱们经常走的上下楼梯处?”
    “不,我认为那个被隐藏的楼层并不在上面,而是在一层和三层之间。就像一块三明治一样,你以为它是上下两层,其实它中间那层才是隐藏的一层。”
    杜云章被尹川看似天马行空的想象给气乐了,“哈哈哈,老尹你别逗了!咱们一起走过多少次楼梯,什么时候发现过中间还有一层?就算是那个楼梯通道中间拐弯处有暗道通向隐藏的楼层,怎么……”刚说到这儿,杜云章猛地觉察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直愣愣呆在原地。
    “嘿嘿,看起来你也想到其中的蹊跷了吧?”尹川见杜云章说到一半突然哑然沉默,就猜到了他已经琢磨过味来了,“咱们从一楼上二楼,或者从二楼下一楼,这个过程当中的记忆每次都像是恍惚了一下,便完全找不到了。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你还别说,真是这样!”杜云章恍然道。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琳琅也应和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只有一种可能,让咱们全都忽视掉潞元庄真正二层存在的,就是簌血花。真正的二层一整楼一定遍布着满满当当的簌血花。套用你的‘三明治准则’理论,它们的致幻性会引导着途经之人忽略掉走过二楼的这段记忆,这才让咱们有种恍惚的感觉。还记得昨天我坐轮椅通过电梯到楼上,中途我就感觉不太对劲——怎么只有二层楼的高度,电梯似乎走了很久的样子?这时我才明白过来,毓峻在临死前如果是自己主动打破玻璃,那么他真正想要表达的并非凶手是谁,而是让咱们注意这层楼究竟是哪一层。倘若咱们理解了他的用意,也就更容易想到这间密室是如何形成的,顺藤摸瓜之下,也就能找出凶手了。”
    “那这么说,毓峻是知道潞元庄是三层楼结构喽?可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咱们?”
    “你想想,他和唐树人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可都在二楼,怎么可能会主动告诉咱们?只有他在明知自己生还无望的情况下,才寄希望于有人解开他被杀的真相。于是,凶手便能够利用隐藏在幻境中的二楼,无论是毓峻房间的密室,还是周甲、聂如梦房间的密室,就都能通过大柜中的暗道从容离开了。”
    “唔——你说得有道理!“杜云章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个疑问,就算唐树人、毓峻他们有所顾忌,可为何这里的仆人也都避而不谈?”琳琅看向阿梅阿燕大春小春四个男女下人,见他们此时全都低头不语。
    “这并不难解释,”尹川答道,“一来根本没人提出这个问题,自然他们也不会主动说起;二来他们的主人命令他们不许多嘴,所以就算有人无意中问起,他们也会遮掩过去。”
    “对哦,唐树人作为大少爷,让仆人们不许多嘴,他们自然不敢多话了。”
    尹川颇有深意地一笑,“我倒认为,叫他们不许多嘴的并不是大少爷唐树人,而是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琳琅、杜云章,还有正厅里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你的意思是,这个凶手就是潞元庄的主人?”杜云章很不以为然,“拉倒吧,你仔细想想,能算的上潞元庄主人的,除了少爷唐树人、私生女唐雯儿、少奶奶聂如梦,还有谁?你不会认为凶手是老爷唐斐吧?且不说他在被救出来之前根本没露过脸,就看他在隐秘居里被绑成那个样子,面黄肌瘦的,怎么都不会是连杀四人的凶手吧?另外,唐树人可是他亲生儿子,他真能下得了手?”
    琳琅好像想起了什么,反驳道:“我倒认为有可能是唐斐唐老爷,你们别忘了,管家周甲脸上可是一直戴着面具的,我们都不知道他的模样。假如,管家周甲是唐老爷假扮的,是不是就能解释得通了?”
    杜云章低头想了想,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正的周甲和唐斐联手演一出双簧,等除掉毓峻后,唐斐索性杀掉周甲灭口,最后再忍痛除掉儿子和儿媳,以便把家产全都留给唐雯儿。等做完案后从暗道回到隐秘居,这样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他。而且他基本也符合那三个条件:对潞元庄结构熟悉、对被害人怀有恨意(其中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他从唐树人那肯定早就找到了防止簌血花致幻毒素的方法。
    “你们根本就是胡猜!咳咳咳……”唐斐一时气不过,忍不住不停地咳嗽起来。
    “我觉得有必要把你的这一整套把戏戳穿了。”尹川抬手一指,“证据已经确凿,你就是这些日子隐藏在潞元庄里,犯下数起命案的真正凶手!”
楼主| 发表于 2024-8-9 09:05:13 北京 发帖际遇
第十八章  隐藏最深的人

    众人顺着尹川所指方向看去,发现他指尖竟对着始终没开过口的聂家女主人莫氏,也就是聂如梦的亲生母亲。
    “怎么是她?”杜云章不可置信地问道。
    “莫夫人?你怎么会指认到她是凶手?”琳琅也非常出乎意料,“她根本不符合你刚才说的凶手需要满足的那三个条件啊。”
    “真的不符合吗?”尹川语气淡然,看起来胸有成竹,“当然了,如果你们真以为她就是聂家夫人莫氏的话,她自然不符合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是聂家夫人?那她是谁?”
    尹川冷冷盯着莫氏,看她一直微皱双眉,紧闭双唇一言不发。“这位莫夫人,她第一次出现时就让我觉得很不自然,隐秘居里当时她和唐家家主,还有一具腐尸关在一起,唐老爷那时面黄肌瘦,形似枯槁,而她看上去并没有多憔悴。记得老杜问过莫夫人,她说唐、聂二位是半年前一道来的潞元庄,随即就被人给关押起来的,而她是一个多月前收到邀请函才来的潞元庄。可为何在隐秘居里,聂家家主成了一具腐尸,一同被囚禁的唐家家主却活下来了呢?唐老爷,你说这该如何解释?”
    唐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我也不记得当时的情形了……”
    “其实很好解释,”尹川继续说道,“因为她的这番话并不是实话,真实情况应该是,聂氏夫妇很早以前就来到潞元庄了,但由于某种原因聂老爷被唐家人杀害,尸体放在隐秘居里,后来因为唐家的内讧,唐斐也被囚禁起来,于是才有了被咱们发现时的情景。”
    琳琅多少有些明白了,“按理说,聂家家主的尸体都腐烂成那样,和眼前这位莫氏夫人的状态有天壤之别,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同时关押进来的二人,所以你才开始怀疑她的?”
    “不光如此,她被救时身穿的衣服也非常不合理。咱们可以想想,假如以莫氏夫人说的一个多月前才来到潞元庄的说辞来讲,那么以当时的天气情况怎么可能会穿件棉袍?而按照她另一种说法,聂家夫妇是很久之前一起来到潞元庄的,既然聂家老爷都成了腐尸,身上的衣服更是烂得不成样子,为何她这件棉袍只是落了些灰尘而已?如果这两种情况都说不通,那么真相只可能是,她临时装成被绑的样子,等着咱们去营救,从而顺利摆脱凶手的嫌疑。”
    “你等等你等等,”杜云章有些发懵,“你说她装成莫氏夫人的样子在隐秘居里绑住自己?言下之意就是她原本就是潞元庄里面和咱们在一起的人喽?”
    “那她究竟是谁?”琳琅问道。
    “你们还记得咱们破解隐秘居天干地支密码之前,有谁非常突兀地消失了?”
    杜云章和琳琅低下头开始回忆起来。
    “我可还记得,”唐复江率先开口,“是我的堂妹雯儿。”
    “没错,就是唐雯儿。当时她的举止很奇怪,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暴跳如雷,莫名其妙地就冲出庄园,直愣愣钻进了簌血花丛中。然后,莫氏夫人就出现了。你们不觉得这一前一后赶得过于巧合吗?”
    琳琅走到莫氏近前,仔仔细细端详了她一番,困惑地摇摇头,“可她一点都不像唐雯儿啊,两人样貌神态差太多了。”
    尹川轻轻一笑,“对,没错,她是不像唐雯儿,但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更像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琳琅又是一番打量,“你是说……她像聂如梦?”
    尹川点了点头。
    “但她们毕竟是母女,长得像也并不稀奇吧?”
    “不光是很像,因为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杜云章此时已经被尹川的话给彻底搞糊涂了,“我说老尹,刚才你还说唐雯儿和莫氏一个消失一个出现这种情形十分可疑,我可以理解为你判断她们二人身份会有猫腻,可你现在又说莫氏和聂如梦是同一个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尹川一摊手,“这还不明白吗?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所谓莫氏、唐雯儿、聂如梦,这三个人其实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说白了,她一个人扮演三个身份!”
    琳琅当即表示不认可尹川这个结论,“如果说因为唐雯儿冲进簌血花丛不久之后,莫氏夫人才在隐秘居里被咱们救出来,可以解释为她用了某种办法不受簌血花花粉之毒影响,然后再通过暗藏的二层通道来到隐秘居,那么聂如梦和唐雯儿又该怎么解释?虽然唐雯儿稍晚一些赶到,可后来她们俩都和大伙一直身处潞元庄之内。”
    “真的是这样吗?你们都可以好好回想一下,聂如梦和唐雯儿二人,有没有哪怕一次同时出现在咱们的视线当中?”
    被他这么一问,琳琅和杜云章都开始使劲回忆,竟然真的和尹川所说一样,她们二人的确从来没同时出现过。要么就是唐雯儿在的时候,聂如梦借故呆在楼上自己房间,要么面对聂如梦时,唐雯儿又看不到身影,而且两人出现的时间间隔没有一次很近的样子。
    “从表面上看的确如此,”琳琅点头承认,“你是怎么看出来她们三人其实是一人的?”
    “首先最基本的,她们三人从来没两两同时出现过,这是其一。其二,你还记得两天前咱们有一次吃早饭,唐雯儿落座在咱们对面,当她坐下时没去挪椅子,只是用屁股去找椅子;另外,其他人坐下后难免都会翘腿或者上肢杵在桌子上,唯独唐雯儿始终直直挺着身板;还有,离席时她站起身十分缓慢,好像在找平衡点似的;和琳琅在她房间交谈时,很不自然地蜷腿坐在床上……以上这些不都是人在坐轮椅时才会有的习惯动作吗?这也是我开始怀疑唐雯儿和聂如梦两人身份的原因。第三,关于莫氏和聂如梦之间的疑点,最直接的就是那件她获救时穿的棉袍,且不说刚才提到的季节问题,就说老杜发现她时,那件棉袍的一双袖子出奇地长。一开始我并没有感觉什么奇怪,但后来提出两人是同一人的猜测后,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难道她在有意隐藏什么吗?突然我想起阿梅曾说聂如梦左右手腕上各有一枚胎记,如果这个所谓的莫氏夫人是为了隐藏她的手腕,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杜云章当即走到莫氏身边,捋胳膊挽袖子打算来硬的。莫氏抬头瞪了一眼杜云章,意思是你敢对我动粗?
    “哟呵,你还瞪我?”
    杜云章刚要发作,尹川把他叫住,“老杜你先别冲动,验证这些不急于一时。”
    “可在第三起密室案件中,那具坐在轮椅上的无头尸体又是谁?”琳琅接着问道。
    “这个问题一开始也在困扰我,”尹川回答,“当然了,我猜想聂如梦、唐雯儿是同一人时,这具无头尸体的身份就是一个难题,她总归不可能真的是聂如梦吧?后来在隐秘居救人事件后,我曾猜测她会不会是和聂老爷一起来潞元庄那位真正的莫氏夫人?”
    “哎!对啊!”杜云章眼前一亮,“咱们在隐秘居里只发现了聂老爷的尸体,他的夫人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许那具无头尸就是她!”
    “不,不对!”尹川当即反驳道,“首先,既然聂老爷的尸体如此腐败了,和他一起被害的莫夫人为何并不一样?其次,咱们在案发现场见到地上满是血迹,而且脖子上伤口流出的血也完全不像死去很久的样子。第三,死亡很久的尸体,僵硬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像咱们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尸体十分自然,一定是非常僵直甚至扭曲的状态。还有一点最明显,聂老爷留着辫子——众所周知,剪辫子是民国元年四月份的事,聂老爷如果想还在政界混,就必须剪辫子。从这点来看,他无疑是在此之前便来到的潞元庄。”
    “要不是莫夫人,那这具无头尸体到底是谁?”
    “是谁?哼哼,那个人恐怕你们想都想不到!”尹川神秘一笑,“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只有凶手一人上演了聂如梦、唐雯儿和莫夫人的三个角色的戏?其实,另外还有一人也在演戏。她就是管家周甲!密室里那具坐在轮椅上的无头尸体,就是这位周管家!”
    尹川这话一出口,本来已经被他先前一人分饰三角的推理所震惊的众人,又发出一阵惊愕之声。
    “管家周甲?老尹,你的推理越来越离谱!”杜云章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你真当我傻啊?那具尸体我能看不出是男是女吗?周甲难道也是女的?”
    尹川哈哈大笑,“你算说对了,那位周管家就是个女人!她一直都在女扮男装。”
    “你倒说说看,你是怎么推理出周甲其实是个女人?”琳琅稳了稳心神问道。
    “她隐藏得真的很深,无论是面戴的古怪面具,还是丝毫没有暴露身材的穿着,甚至粗声粗气的嗓音,谁都不会想到她竟然是个女人。更何况她很快就被杀于密室中,我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破解密室上,忽略了她的身份。”
    “可我记得你当时已经检查过她的尸体了,难道就一点没看出来她的真实性别吗?”杜云章问道。
    “首先,她的死因是脖子被勒或者喉咙被割,身上衣物没有任何破损,再加上被咱们撞门撞成的趴伏姿势,所以我也就没去详细检查她身体前侧,这点是我疏忽了;其次,脖子被勒后如果不仔细看,是不太容易分辨出是否长着喉结;第三,那副面具下,的确是张很丑陋的脸,我也就下意识地认定她就是个男人了。至于我为何现在能断定她女人的身份,其实是回忆起和她接触的一些细节,老尹、琳琅,你们应该也能记起来,咱们每次和周甲交谈时,她总会下意识地去撩一下头发。还有,她向咱们行礼鞠躬时,都会用手捂一下胸口,但在和聂如梦面对面时却没有这个举动。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她给我介绍隐秘居的时候,我无意间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居然十分敏感地往回缩身,就好像触电一般。当时我并没放在心上,但此时回想起来,所有这些小动作,不都是只有女人才会做的吗?”
    尹川说到这里时,琳琅抬眼看向那位莫氏夫人,她仍然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辩解和惊异之色。
    “所以当我再次回想起周甲尸体从他房间消失的时间点,恰恰就是在第三起密室杀人案发生之前。随之而来的,就是那具出现在密室里的无头尸体。咱们先前的推理已经非常贴近了,就算阿梅曾经言之凿凿尸体就是聂如梦,但仅凭手腕上的胎记并不足以作为确凿的证据,凶手足可以作假,而且后来唐树人和无头尸体同样不见了,也间接说明凶手怕咱们发现尸体身上那两个假胎记的破绽。”
    “尹大哥,关于第三起密室杀人案,我还有个问题。”琳琅说道,“按你的推理,如果说第一间密室毓峻被杀时打破玻璃窗提示咱们潞元庄整体结构的秘密,那么第三起密室案时,凶手主动打开窗户,还用延伸的血迹伪装成把人头丢弃到外面,就不怕咱们起疑吗?”
    “不,我认为这正是她高明的地方。当时的情况是,咱们已经顺着他伪装‘藏叶于林’的诡计做出错误的推理,关注点全聚焦在了四个玻璃杯上,没有看透窗户破碎的真正含义。于是到了第三个密室时,她铤而走险故意打开窗户,反而让咱们被惯性思维所引导,没有把关注点放在那里。当然,后来老杜的确从窗户探出头去看了,但碍于对簌血花花粉的畏惧,他也没留意到什么不对劲。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我想无非就是淡化房间里存在密道的可能性,让咱们聚焦的方向偏离,钻进认为这个房间是无解密室的死胡同里。”
    “我说尹大侦探,”这时,莫氏夫人突然开了口,“你指认我是凶手,还一人扮演三个角色,我倒是想请教您……”
    “你是想问我证据何在是吗?”尹川反问道。
    “不,我是想问,如果我告诉你,这三个角色其中之一便是我的真正身份,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是谁呢?”
    杜云章和琳琅一听,对啊,就算是她一人分饰三角,可总归是有一个角色是她真正的身份吧?
    这个问题也让尹川有些意外,“我想,你真正的身份应该就是唐家少奶奶——聂如梦。只不过……我总感觉你此时莫氏夫人的声音……我好像很久以前在哪听过。”
    “也许……以前咱们谋过面。可你为什么会认为唐雯儿和莫氏夫人都不是我的真身呢?”
“因为你对这座潞元庄实在太熟悉了!”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莫氏从容不迫地掀开了棉袍的袖口,赫然显出左右手腕上的胎记。
    “聂如梦!你果然没死!”杜云章又惊又怒。
    “老杜你先别急,我来告诉你一个更为匪夷所思的真相。如果说潞元庄原本是三层楼,其中隐藏了当中的楼层算是第一层秘密的话;那么它的第二层秘密就是,这座潞元庄本身就不是一座庄园!”
    “不是一座庄园?那它是什么?”杜云章再一次被震惊了,琳琅也惊得哑然无语。
    “我问你们,先前潞元庄是不是经常闹地震?你们真的以为这些地震是自然现象吗?”尹川这话问得杜云章和琳琅二人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他继续说道,“当然不是!还记得最后一次地震是在什么时候吧?就是在第三起密室命案发生不久。后来就再也没有过地震,难道你们不好奇是怎么回事吗?”
    “难道地震也能人为制造?”琳琅不可置信地问道。
    “当然也是多少借助了自然的外力,但能凭借特别的装置来进行控制。”
    “到底是什么外力?又是怎么个控制法?”
    “这就是这座‘潞元庄’第二层秘密——它的真身并不是一座庄园,而是一条巨船!”
    “巨船?”杜云章几乎惊掉了下巴,下意识地上下左右环视了一圈正厅,怎么看都不像身在一条船上。
    “没错,潞元庄就是一条船,它现在就停靠在运河岸边。为什么潞元庄里没有一盏油灯,全都是电灯?因为不光怕火源激出簌血花花粉,还怕有人把火扔出去,掉到水中灭掉,便能识破潞元庄的真身。至于电力的来源,就是磨房里那头毛驴拉磨产生的。而所谓的‘地震’无非是河水的动荡引起船身摇晃罢了,我猜测在这艘船的下方有数条足够固定住船身,使其不被河浪震荡的铁链,船上有装置可以控制这些铁链,使其晃动导致船身在河上摇晃,就如同地震一般。凶手就是通过船上的控制台操控制造出所谓的‘地震’效果。这也就解释了第一起密室命案中,凶手为何非常确定‘藏林于叶’这个诡计必然能通过‘地震’来实现了,因为她有能力准确制造这场‘地震’。”
    “等等,你说的控制台,难道说就是……”杜云章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就是我刚才托你去验证的那个地方,隐秘居里能用那块玉片钥匙打开的隐藏最深的空间。我猜你并没听我的嘱咐,硬闯进到那里面去了吧?幸亏里面没有簌血花,否则估计你连出来都很难出来了。”
    杜云章挠挠脑袋,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看来我猜得没错,那个地方便是整条船的操控室。而船的桅杆就在磨房里和磨盘连着的那根柱子,一直通到舱顶以上。琳琅、老杜,还记得在唐树人房间里的那个很深的枪眼吗?咱们发现那间房和隔壁毓峻房间当中的墙壁异常厚,其实不光里面有大柜里面藏匿的暗道,其实还有整艘船的桅杆包裹其中,这样一整根桅杆从磨房的磨盘开始,直穿隐匿的二楼和三楼唐树人、毓峻房间当中暗藏的空间,通到顶层之上。这才是整条巨船的全貌。”
    “你说潞元庄是条停泊在岸边的大船,但咱们从包涵的小穿下舟登岸,走过很长一段崎岖山路,上了谧云岭,这又是怎么回事?”琳琅问道。
    “这也很好解释。还记得咱们收到邀请函的同时,盒子里还藏着张地图,为的就是给咱们一个潞元庄建于山岭的假象。而且在登岸后雾气渐浓,簌血花逐渐繁密,在这样的环境中,产生错误的距离感和空间感一点也不奇怪。阿燕带着咱们东拐西转,再次回到运河边,这才上了潞元庄这座大船。这下明白了吧?”
    “这就完了?”莫氏夫人,也就是聂如梦突然问道。
    “你是想等着我拿出证据是吗?”尹川反问,“好,我这就把证据给大家看。就在前天晚上,琳琅独自一人去了唐树人的房间,发现一条黑影正在房间里寻找着什么——我猜你在找唐树人和毓峻一起研究出来的簌血花致幻药的制作手记吧?那上面一定写着潞元庄真正二楼的秘密,如果让我们得到,潞元庄的庐山真面就会彻底暴露。就在她进门要质问来人是谁时,那条黑影突然一手持着匕首,另一手拿起枕头向她袭击而来。幸亏她手里有老杜的那支镜面匣子枪,搏斗之中打出一枪,枪口却被枕头捂住,导致没有发出多大的枪声。黑影一惊之下夺路而逃,遗落下了她当时带在身上的玉片和行凶的匕首,第二天我们便在现场找到了两样东西。”说着,尹川取出那柄匕首,“我想这把匕首就是割开毓峻和周甲喉咙、刺进唐树人胸膛的凶器。凶案之后凶手将尸体转移,趁此机会回收了凶器。老杜,以你多年勘察命案的经验,如果拿这柄匕首和尸体伤口来比对,一定能确定它就是杀人凶器吧?”
    杜云章回答:“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吧。再加上像谢昭那样的验尸官所验出的结论,便足以认定了。”
    “可是……这也只能证明那条黑影是凶手,但又是如何指向莫夫人的?”琳琅问道。
    “这就归功于你开的那一枪了,”尹川答道,“你开的那枪虽然没打中那条黑影,却打穿了她手里的枕头,结果里面的麸皮撒得满屋都是。老杜,你去检查一下莫夫人身上……”
    杜云章心领神会,一个箭步来到莫氏身边,上下一看,果然在她的后衣领、裤腿上发现了星星点点麸皮的碎屑。
    “哈哈!真的有!”杜云章喜出望外,捡起一粒麸皮碎屑展示给众人。
    “还有一个佐证,就是现场遗落的另一件东西——写着给潞元庄家主的第十三块邀请函玉片。”尹川接着说道,“结合着确定你一人饰演三角的诡计,这就更加坐实了你就是真正的凶手。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吼吼……哈哈哈哈……”莫氏这时终于一改一直默然无语、面无表情的神态,竟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万万没想到啊,我苦心设计的这番精巧迷局,把潞元庄打造成如同幻境一般,竟然最后因为一个毫不起眼的枕头暴露出了破绽。尹川,你真是厉害!厉害极了!难怪金家两位大人对你那么推崇,我这回算是服了!”
    “你果然就是组织的成员,”尹川紧紧盯着她,“但你设计整个潞元庄的大谜局,不仅仅是为了给我出难题吧?”
    “当然了,如果是单纯对付你,我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搞这一出。因为这条叫做‘潞元庄’的巨船,本来就是我们聂家的家产,我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才接连除掉这些人的,他们都该下十八层地狱。唐斐老贼,你也认同我说的吧?”莫氏——也就是聂如梦用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看向唐家老爷。
    “不……不是的……不是我……”唐斐显出了惊恐万状的神情。
    “当然不是你!是你那个道貌岸然的儿子,那个人面兽心的十贝勒,那个助纣为虐的周甲……对了,还有虽然被匿弃如敝履,但仍幻想成为唐家家业继承人的私生女唐雯儿。”聂如梦冷冷说道。
    “这么说,这座潞元庄的真正主人是姓聂?”琳琅问道。
    “当然了,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我聂家的家产。数年前唐斐为了在官场东山再起,对我父亲聂仁杰极尽趋炎攀附之能事,赢得了他的信任,原本唐斐和父亲算是故交,父亲也有在官场上两家联姻同进同退的打算,便向上封举荐唐斐,还将我的终身许配给唐树人。但没想到因为我家的这座潞元庄周边盛产簌血花这种能提炼出高纯度致幻毒品的植物,唐家人便生出了邪念。
    “潞元庄这条船仅是我聂家的别院,父亲建这条船,只为了全家偶尔来此团聚游玩,一来是临着运河空气湿润清新,二来这种亦宅亦舟的建筑形式也十分新鲜,而他却并不了解这种盛产于此的簌血花。等我们发现它时,父亲本想将这条大船驶离此地,但唐斐劝说父亲,簌血花这种植物十分稀有罕见,弃了也就便宜别人,实在可惜。而且说已经通过研究,找到了抑制簌血花致幻毒素的方法,父亲这才打消了搬离的念头。不久之后,唐家人就对我们聂家下了手。唐斐,是这么回事吧?”
    “是……是……不过,这都是我那不孝子唐树人威逼于我,如果我不依着他,他就搅黄唐家在官场刚恢复的声望,这个孽畜!”唐斐又气又恨地说道,“而且,他想把聂大人的尸体一并扔进河里,是我极力阻止,才把他留下。”
    “哼,说到唐树人,他真是让我恶心!虽然我嫁过去算是父命难违,婚后和他也没有夫妻之实,但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十贝勒毓峻狼狈为奸,还有女扮男装的管家周甲,其实就是唐树人安排在聂家的眼线。他们根本无视我这个女主人的存在,明目张胆在潞元庄里提炼簌血花里的致幻毒素。就在半年前,由于父亲的质问,三人竟然联手将父亲杀害,而后母亲也遭他们追杀,结果投河而死。当时我正在外面办事,偶然间发现了唐斐私生女唐雯儿的下落,打算以此为制衡唐树人的筹码。可随着噩耗传来,我在悲愤中制定了复仇计划,第一步就是除掉了在外面的唐雯儿,而后伪装意外导致半身残疾,使唐树人他们对我放松了警惕,我当然也对他们所做之事假装不闻不问。后来听说唐斐因为他们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和他们翻了脸,结果也被囚禁起来,我就觉得时机已到,于是复仇计划便进一步实施。”
    “可这些都是你们聂家与唐家的恩怨,为何要把我们也卷进来?”琳琅问道。
    “呵呵,把你们卷进来?当然要把你们卷进来了!”聂如梦阴恻恻地一笑,“因为你们虽说是组织的目标,但我却根本不认同。所以我就是要借着这个计划,让组织知道,你们——尤其是尹川你,丝毫没有让组织关注的价值!”说着,她看向金氏爷孙。
    “结果呢?”金家那位女孩儿笑着问道。
    “不得不说,你们的眼光很毒,是我错了。只不过,我恐怕要不能如你们所愿了……”说着,聂如梦从椅子下面捡起一根长长的东西(也许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不知道往哪一划,竟在一端冒出火苗来,那是一根火把!
    “尹川,刚刚你推理出了潞元庄第一层和第二层秘密,那么它还有第三层秘密,你知道是什么吗?”
    第三层秘密?尹川心头猛然一惊。
    “不知道?哈哈,看来金氏爷孙还是高估你了。你都推理出潞元庄是条巨船了,这第三层秘密竟然会没想到?”
    尹川头脑中一道闪电划过——巨船……巨船……对啊!巨船一定有……
    “你是说这艘巨船的底舱?”尹川瞪大眼睛问道。
    “没错!巨船的底舱里有什么,你想到了吗?”聂如梦举起手中烧起来的家伙——那是一根被白磷包裹的火把,只要把外面的封皮划开便能够自行燃烧,“满满当当的火药、干草,还有簌血花……你们所有人都跑不了!”
    这话一出口,正厅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梦!你疯了?”华飞儿——也就是金家女孩儿大喝道。
    “我可没疯,这是我最后的底牌!如果这场布局终被看穿,潞元庄无法回到我们聂家手中,那索性就都毁掉,你们这些人就认倒霉吧。”
    “难道这就是你对赋予你新生的组织的回报吗?”
    聂如梦沉默了片刻,“我作为‘潞元庄幻师’,已经给你们足以逃离潞元庄的线索了,难道还要我亲自送你们离开不成?”
    金家爷孙一愣,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行,那就多谢你了。爷爷,我们走!”说罢,二人起身飞步走出潞元庄大门。那个金家少女最后瞟了眼尹川,眼神中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最终转身钻进了簌血花丛当中。
    “他们就这么走了?”杜云章眼看二人离去,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就不怕中簌血花的毒吗?”
    “很显然,他们有避毒的办法,而且我也猜到了这个办法是什么。”尹川说道。
    “可是……这个疯女人眼看就要炸掉整个潞元庄了,咱们得先阻止她啊!”唐复江惊恐地说道。
    其他人纷纷响应,于是唐复江、杜云章,再加上两名男仆,四人打算一起上前要制住聂如梦。聂如梦几步跑到隐秘居门前,打开屋门,火把往里面的柱子下面一伸,对后面追来的人喝道:“都别过来!通向底舱的引线就在这里,只要我点燃,就算你们不被炸死,恐怕簌血花毒也能充满整个潞元庄,到时候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停下不敢轻举妄动,看来那根柱子就是通往底舱的通道。不过杜云章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他退了几步躲在人群后隐藏身形,把镜面匣子枪握在手里,从人缝间瞄准了聂如梦拿着火把的胳膊。就在两方僵持的瞬间,清脆的枪声响起,聂如梦小臂中弹,随着“啊”地一声惨叫,火把掉落在地。
    “上!”
    众人迟愣了一下,立即猛扑上前。可就是这迟愣的片刻,聂如梦已经用另一只手拿起火把,点燃了引线。大家将聂如梦摁倒、扑灭火把的同时,引线的火苗已经穿过了地面甲板,燃进了底舱,想要再掐断已经不可能了。
    完了!尹川、琳琅……包括所有人在内同时心头一凉。也许几秒钟之后,一声巨响,潞元庄就不复存在了。就算万幸不被炸死,簌血花的毒素也会慢慢侵蚀幸存者的性命,恐怕所有人今天都难逃一死。
    然而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被摁在地上的聂如梦喃喃自问,一脸不解。
    其他人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倒是此时的尹川非常清醒,心想也许是底舱那里出了什么聂如梦都没料到的变故,但上面正厅旁边还有不少簌血花。火把上的火苗就算没点燃底舱,也会引得周遭的簌血花散出花粉,这些可也都是致幻毒素。
    “大家别愣着,潞元庄里已经不能待下去了,赶紧先逃到外面再说。”
    这句话当即提醒了所有人,琳琅推着尹川,大春小春架着聂如梦,大家一起冲出了潞元庄。可是出了庄园,挡在面前就是成片成片的簌血花丛。
    “老尹,这怎么办?”杜云章急的额头青筋直蹦。
    “金家爷孙怎么走的,咱们就怎么走。”
    “他们怎么走的?”
    尹川从自己怀里掏出三块玉片,都是来访潞元庄那几个被杀之人的邀请函,“老杜,把这些玉片发给四个佣人,所有人都把玉片含在嘴里。”
    “含在嘴里?这样就能避毒了?”
    “刚才我听聂如梦告诉金家爷孙,她作为‘潞元庄幻师’,已经给了足以逃离潞元庄的线索。意思就是邀请函上标记着‘潞元庄幻师’的,就有避毒的效用。但咱们揣在身上却无法避毒,以玉片的大小来猜测,唯一有可能的方法就是含在嘴里。”
    杜云章半信半疑,他拿出自己那块玉片放进嘴里,试探着往簌血花丛里走去,果然没有丧失意识。于是他叫过众人,告诉他们逃离的办法,并把尹川手里的玉片分给四个仆人。
    可是,尹川手里多余的玉片只有三块,是毓峻、周甲和唐树人的。本来应该还有一块从汤碗里捞出来的玉片,却被杜云章落在了隐秘居里。此时四个仆人中,只有阿燕没有分到玉片。
    “阿燕,你用我的。”尹川把自己的那块交给了阿燕。
    “尹先生,那你……”阿燕既感激又有些不忍。
    “老尹,你这么干可不行!”杜云章急得满头大汗。
    尹川说道:“即使没有玉片,不是也能出去吗?”他眼光落在琳琅身上。
    琳琅一下就明白了,“你是说用催眠术?的确,我和杜大哥已经检验过了,这个方法可行!”
    “那就拜托你了!”尹川从容地面向琳琅,神情异常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尹川终于恢复了神志,发现此时自己正端坐在一条船的船舱之中,旁边一大堆人正注视着他,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大家都从潞元庄逃出来了吧?”尹川说着,刚要撑直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后背还是一阵微痛,让他一咧嘴。
    “你先别动,”杜云章赶紧把他摁住,“老包刚给你换过药,你还得再养一阵子。”
    “幸亏包大哥率人及时赶到运河河叉处接应咱们,唐复江、埃利奥特老师、阿梅阿燕,还有大春小春都逃出来了。但聂如梦趁着咱们忙乱之时,挣脱众人,跑回了潞元庄,之后就再没出来。”琳琅答道,“也许她还是放不下聂家这座庄园——或者说这艘大船的执念,到最后仍不肯放弃。看庄里已经被簌血花的毒雾充满,恐怕她再难出来了。”
    “她不是还有玉片吗?难道不能让她避毒?”杜云章说道。
    尹川摇摇头,“她的玉片足够用于密室作案后出入暗道,通过隐蔽的二楼制造不在场证明,但潞元庄从底舱到楼上满满的簌血花,玉片恐怕支撑不了多久。”随即他叹了口气,伤感地说道,“可惜,终究还是没有找到给琳琅解毒的药方,唉……”
    “尹川,你先别丧气,”包涵这时开了口,“琳琅的毒有解了!”
    “真的吗?”尹川的眼里顿时冒出了光。
“我接应你们时,发现她在簌血花丛里丝毫没有毒发症状,我问过杜云章,他告诉我在潞元庄时琳琅就没有一次咳过血,我认为是簌血花起的作用。而且雾气刚散时,我手下就冒险上了那条大船进去搜索,居然在大门上找到了这个——”
   包涵取出块玉片,正是写着预言的那块。尹川一看,上面用浅浅刻着一堆外文,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是?”
    琳琅解释道:“这是一句葡语,上面写的是‘花根可解毒’。”
    “没错,花根的确可以解毒,”包涵说道,“我已经让船上弟兄采了一些完整的簌血花,花根的确有清毒之效。所以我才说琳琅的毒有解了!”
    众人一听,全都为琳琅感到高兴,尹川更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心想若不是被催眠,埃利奥特还是一直很关心琳琅。等一会儿一定要去向他致谢。
    “那后来在庄里还搜到什么了?”
    “弟兄们在二楼发现了三具尸体,从装束看像是两男一女,那女的还没有脑袋,只是没找到琳琅姑娘说的唐家少奶奶聂如梦的踪迹。”
    “没有?”尹川眉头一皱,心中顿生不安。
    “尹大哥,虽然你在潞元庄时已经破解了大部分谜团,但我还是有几个问题问你。”琳琅说道。
    “你问吧。”
    “聂如梦一介女流,她一个人真能完美制造这些密室凶案吗?要知道,无论是唐树人还是毓峻,就算可以被迷药迷倒,他们终究是比聂如梦身强力壮的男人,万一没有中招,岂不是把自己置于险地?而且,凶案发生后搬走尸体,她一个人也很难做得不露马脚吧?”
    “当然了,她一定有帮手。”
    “帮手?那会是谁?”杜云章一惊,“不会就在咱们救出的那些人里面吧?”
    “如果我猜得不错,她的帮手就是琳琅的老师——埃利奥特。”
    “我老师?”琳琅一阵讶异,不过转念便想通了尹川为何这么说,“难怪,聂如梦自诩为‘潞元庄幻师’,她无疑就是催眠埃利奥特老师的幕后之人。利用被催眠的老师帮她干这些事,也是顺理成章。可你怎么想到操控老师的人是她的?”
    “不知道一个细节你们有没有印象?第一天众人都聚到潞元庄时,埃利奥特对聂如梦说的是葡语。当时是女仆阿梅临时作为翻译转述给聂如梦。你们想想,一个从聂家陪嫁来的丫鬟为何会葡语?有没有可能就是从埃利奥特那学来的?为的就是方便聂如梦催眠埃利奥特?所以我在潞元庄时便怀疑自五河县初遇琳琅开始,背后催眠操控埃利奥特的就是这位‘潞元庄幻师’。”
    “原来如此。”杜云章这才明白。
    “我还有一个问题,”琳琅接着问道,“尹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潞元庄其实是一艘船的?咱们经历的数次地震都历历在目,哪会想到是船在水上晃悠?”
    “这个问题问得好!还记得咱们破解隐秘居天干地支门锁的密码吧?其实呢……上面就有提示的。不信你们就拿出那四块玉片看看。”
    上面有提示?琳琅和杜云章都有些不解。等将四块边角处标记着四个天干地支符号的玉片取出放在桌子上,尹川将它们凑近一拼——左上角是‘口’字上面和中间各有一点、左下角是‘刀’字中间有一点、右上角是缺一边的‘口’字、右下角是个正圆、——拼合起来赫然是个“船”字!
    “我的乖乖!这都可以!”杜云章惊叹道,“我们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玄机?”
    “这难道是个巧合吗?”琳琅扶着下巴反问道,“如果说聂如梦以‘潞元庄幻师’的身份把玉片邀请函分发给众人,为的是把所有人困在潞元庄这艘大船上,还不让咱们发现它的秘密,那她把提示标记在玉片上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尹川也没法做出合理解释,只当是聂如梦迫于组织的指示,打算考验自己的手段吧。
    “这让我想到他们背后的那个组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按照金氏爷孙所说,组织要比黑龙会还有影响力。这个说法本身就让我有些奇怪,他们为何偏偏拿‘黑龙会’来比?莫非他们也和日本有关?”
    杜云章一拍脑袋,“对了老尹!既然咱们在潞元庄算是和这个组织正面过招了,为何这次没有见到先前他们一直留下的那些字?”
    “怎么没留下?组合四块玉片得到‘船’字这个提示,同时也给了我另外一个灵感——虽说这次三个被害人的名字里都没有涉及按照他们先前留下那八个字规律应该有的一个字,但如果把三个名字当中拿出一个字进行组合,就可以得到符合规律的那个字!”
    “是吗?”杜云章挠挠后脑勺,“十贝勒毓峻、管家周甲、大少爷唐树人……怎么个组合法啊?”
    “十贝勒毓峻的‘十’字,周甲的‘甲’字,唐树人的‘人’字,组合在一起,不就是个‘東’字(繁体的东字)吗?”
    “哦!敢情是这样!‘東’——看样子你算是彻底弄懂了他们留下这些字代表什么了。”
    尹川点点头,但仍然紧锁双眉,“代表了什么我知道了,但他们为什么要给我留下这些字,我仍然是一头雾水。另外还有一件更让我介怀的事,聂如梦——她或许就是当年致使我妻儿惨死的那场运河爆炸案内幕的知情人。”
    “什么?你确定?”琳琅瞪大了眼睛。
    “她在最后以莫氏身份出现时,说话的声调语气和当年我在现场被爆炸震昏后苏醒时听到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一模一样。我本打算把她捉回来详细盘问,没想到让她逃了。可恶!”尹川捶了下桌子,恨恨说道。
    “尹大哥没关系,不是还有我老师埃利奥特吗?既然他是被聂如梦所催眠,多少会知道些组织的情况,咱们可以在他口中问出一些端倪。”
    话刚说完,从舱外慌慌张张闯进一名水手,向包涵禀告:“包先生,咱们从潞元庄救下的人里,跑了两个!”
    包涵一惊,“跑了两个?都是谁?”
    “应该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个外国人,女的是名女佣。我们的人在给他们送饭的时候,发现这两个人不见了。”
    “埃利奥特跑了?他明明已经给你留下解毒之法,为何还要不辞而别?”尹川对琳琅问道。
    琳琅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那另外一个女佣是谁?”杜云章问道。
    “一定是那个会葡语的阿梅,两人估计有所串通,才跑得这么容易。唉,这下线索又断了!”尹川心有不甘地说道。
    “没事尹大哥,”琳琅安慰道,“既然老师有心救我,我相信他以后一定还会和咱们相见。只是也免不了和那个组织还有牵扯。”
    尹川想想也是,便叹了口气,只好期待着和他们的再次对决。
楼主| 发表于 2024-8-12 09:21:46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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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4-8-12 09:22:49 北京| 2024-8-12 09:24编辑 发帖际遇
尾声

    就在他们这艘船沿运河往南二十里外的一座破败关帝庙里,埃利奥特独自一人正坐在火堆边取暖,想着自己半天之前从漕帮那条船上偷偷跃入冰冷刺骨的运河中,凭借不错的水性一口气逃到此处,到现在还没从全身的寒意中缓过来。
    此时,从庙外悄无声息地走进一个男人,看样子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的狐貉貂稍,头上还戴着耳头帽,一对三角眼,高鼻梁,留着短须,一副笑眯眯的神态,像是个富商模样。埃利奥特见到此人当时就是一愣,用葡语低声问道:“怎么是你?”
    来人嘿嘿一笑,也用葡语回答:“德罗索先生,咱们好久不见了。怎么?没和梦夫人在一起?”
    “嗯……她失败了。”
    “啧啧,是啊,我听说了。潞元庄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不过,我倒觉得她输得有点冤。因为你才是潞元庄里隐藏最深的人!”
    “什么意思?”
    “她哪里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盘?以为自己能用催眠术完全掌控你这位催眠大师,殊不知,被耍的是她自己啊!”
    埃利奥特虽然心里十分忐忑,但表面上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此人说话。
    “你在庄里原本射向凯瑟琳的那一箭,没想到却射在了尹川身上,奇怪的是他居然那么快就醒了?还有足够精神去破解潞元庄里的所有谜团?我想当时你一定在那支弩或者箭上做了手脚,就算一箭射在凯瑟琳身上,也要不了她的命。我说得没错吧?”
    埃利奥特心头一惊,心想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确,自己为了假装被聂如梦催眠,遵从了她的指示,故意向凯瑟琳——也就是琳琅射了一箭。之前自己把弩簧调松,箭头还磨得平了些,而且经过精确地计算验证,射出弩箭的力道和锋利程度足够在她进门的刹那只射进皮肉,绝不伤及内脏。就算尹川替琳琅后背挡箭,顶多只是疼晕那么一阵,绝不会穿透肩胛骨。
    “另外,在第三个密室作案时,你故意打开窗户,用血迹引导尹川他们的注意力,其实就和毓峻打破玻璃窗的目的一样。只不过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理解你的良苦用心。”那男人笑着继续说道,“让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在四块玉片上留下的天干地支印记,你一个葡国人,竟然了解连中国都没几个人知道的古老符号。那个锁隐秘居的密码也是你故意设置成那四个符号的吧?最终目的就是盼着尹川他们把四块玉拼在一起,提醒他们潞元庄的真身,对不对?梦夫人还以为催眠了你,你就可以一心一意为她发出‘潞元庄幻师’邀请函,她哪里想到你会在玉片上面做手脚。”
    埃利奥特抬起头看了看此人,“阁下,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那人哈哈大笑,不紧不慢地向空中拍了拍手,只见一道身影从关帝庙门外闪了进来,正是那个聂如梦的贴身女仆阿梅,这下埃利奥特终于恍然大悟。
    “你明白了吧?埃利奥特先生,你在潞元庄里的一举一动,梅可都看在眼里,包括在汤碗里放的那块预言玉片,直接去提醒琳琅前两个密室上下楼的疑点,还在梦夫人迷晕三人后救下他们,最后破坏了梦夫人设置通往底舱的引线……最过分的是,就算你为了营造气氛,第一天给庄里所有人制造一些意外,可你竟往两位金大人的水壶里下药,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啊!”
    “你说的这些阿梅都看到了?她明显是在血口喷人!”埃利奥特断然否认。
    “是吗?”阿梅开口道,“我问你,在第一、第二个密室案件后,梦夫人是自己口含玉片从密道离开的密室,但在第三起密室案的时候,她却找不到那块玉片了,打开密道的玉片只能插在隐秘居里不能拔出来使用。当时是不是你把那块玉片给暗中藏起来了?”
    “可明明她之后也出了密室。既然找不到玉片,她又是怎么出去的?”
    那个男人轻笑一声,“这点我不得不佩服梦夫人,能急中生智想出那么一招。还记得她的房间里有架梳妆台吧?上面有面镜子,她竟然能豁出去通过镜子催眠自己,愣是用这个方法进入暗道通过满是簌血花的二楼,回到隐秘居,然后用不可思议的手法捆住自己,伪装成聂家的莫氏夫人。”
    埃利奥特登时吸了口冷气,一直在心头困扰他的问题——聂如梦究竟如何从密室回到隐秘居的谜题,原来竟是这样!
    “行吧,德罗索先生。怎么说你也是催眠术的顶尖高手,梦夫人控制不住你也理所当然。但是,组织还需要你,两位金大人还在不远处等着咱们。眼看就要打仗了,你不和我走,一个人落单在此,我可保证不了你能安然无恙。”
    埃利奥特低头想了想,的确,来此之前自己也听说了最近南方和北方要有一场战争,而且此地还有土匪出没。如果不和他走,想要在战乱中活命的确有些困难。
    “好吧,我和你们走。”说着,他踩灭了火堆,跟着二人离开了关帝庙。只是心中暗自思忖:凯瑟琳、尹川,你们一定要保重,千万别再像潞元庄里一样身陷险境!


——《运河窃探特别篇:潞元庄的幻境杀人》就此完结——

    结束了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潞元庄幻境之旅,尹川大致摸到了所谓“组织”的轮廓,但还有很多未解之谜等着他去探索。“组织”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给他留下的那些字到底代表何意?金氏爷孙究竟是何背景?再入虎口的埃利奥特最后命运如何?这位新登场的神秘男子又是何方神圣?所有这些疑问的答案将在后续故事中一一破解,惊天真相即将揭开!敬请期待《运河窃探第十篇:折叠军营》。
发表于 2024-12-17 18:43:09 湖南| 发自安卓客户端 发帖际遇
首先给这部作品点个赞,我大概是在一两个星期之前读完的,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读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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