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推理小说
【原创_运河窃探系列】特别篇:潞元庄的幻境杀人(暴风 ...
楼主:
228448
[原创长篇]
【原创_运河窃探系列】特别篇:潞元庄的幻境杀人(暴风雪山庄+连续密室杀人
简洁模式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19 09:14:51
北京
第五章 亡者之音
这一夜,尹川始终没有睡好。不光是心里胡思乱想无法入眠,而且过一段时间就得从床上爬起来观察一下对面埃利奥特的房间,生怕他在夜深人静时做出什么对琳琅不利的事情。
可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潞元庄里没有任何可以报时的物件,座钟、钟表……就算最原始的打更人都没有。这让身处漆黑一片、无法入眠的尹川备受煎熬,不知道过多久才会熬到天亮。
就在这幽静窒息的黑夜中,尹川隐隐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缓慢、悠长、有节奏,还有些许诡谲……说歌声不是歌声,说哭嚎又不像哭嚎,没有远近之别,好似从幽暗无底的冥域深渊传来的亡者之音。尹川不禁寒毛倒竖,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十分轻微的敲门声,尹川立时被吓得一哆嗦。
“尹大哥,是我。”外面是琳琅的声音。
尹川赶紧起身开门,只见琳琅穿戴整齐,像是根本没睡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我……我一个人睡有点……能在你这儿凑合一宿吗?”
尹川估摸着琳琅也感觉到了那个鬼魅般的动静,作为一个女子肯定是害怕得紧,万不得已才来自己这屋搭伴过夜。
“那你去睡床吧,我在椅子上忍一宿就好。”
琳琅点点头,躺到了尹川的床上,尹川则坐到椅子上,这回倒是不用刻意留心着埃利奥特那边了。
“尹大哥……”
“嗯?”
“我还有多少天?”
“什么还有多少天?”
“就是,还有多少天的寿命?”
尹川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
“你别胡思乱想,这回咱们来潞元庄,肯定会解了你身上的毒。放心好了。”
“那样当然最好。其实……其实解不解得了我的毒,我倒是并不在意。能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没有被催眠的埃利奥特老师,能和他说两句话,其实我也就无憾了。毕竟离开这个悲苦的人世前,还能有你在身边……”
“哎,你别说这些丧气话,事情哪会像你说的……”
尹川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感觉到一阵猛烈摇晃,毫无疑问又地震了。晃了一阵之后,尹川猛然听到一声“哐啷”,好像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感觉似乎很遥远,但又格外清脆。
“琳琅,你听见什么了吗?”
“听见什么?除了地震让桌子上的花瓶茶壶颤抖声以外,没别的声音啊。”
尹川认为自己不会听错,这个声音绝不是颤动,而是像个很脆的大物件掉到地面上摔碎的巨响。他倏地站了起来,摸着黑来到门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地震已经停止,整个潞元庄又重新回到沉寂之中。
“既然没事了,你就睡吧,我也不必再注意着埃利奥特那边。你也别满脑子胡思乱想。”尹川说道。
琳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但尹川能感觉得到,琳琅并没有睡去,而是沉默着躺在床上,似乎压抑着很多话在心底。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窗口隐约泛出了光亮,尹川恍恍惚惚中揉了揉眼睛,感觉四肢酸痛。猛然发现自己的床上已经空无一人,这下可把他吓了一跳,难不成半夜埃利奥特趁自己瞌睡的时候偷偷溜进房间对琳琅不利?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老尹!起了吗?”是杜云章的声音。
尹川赶紧打开门,劈头盖脸就问:“你看见琳琅了吗?”
杜云章被问得摸不着头脑,“琳琅?她不是在自己房间里吗?难道说……”他瞟了一眼尹川的房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你别瞎想。你就告诉我看见她了没?”
杜云章摇摇头,尹川不等他说话,当即往隔壁琳琅的房间赶去,推门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坏了!他又马不停蹄朝埃利奥特房间冲去。一推门发现房门反锁着,他不顾一切地使劲敲门,“琳琅!琳琅你在里面吗?埃利奥特!你给我出来!”
他这么一闹,一层的其他人都被吵醒,华氏父子、两个男仆全都走出了房间。
很快,房门从里面打开,埃利奥特慢慢悠悠走了出来,一脸懵地看着砸门的尹川,似乎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尹川不容分说闯进房间,可房间里哪有琳琅的踪影?他回身抓住埃利奥特的衣领,“琳琅呢?你把琳琅弄哪去了?”
埃利奥特使劲晃着头,嘴里叽里呱啦说着葡语,看意思是根本不知道尹川在说什么。
就在两人横眉立目对峙之时,楼上突然有人说话:“尹大哥,你赶紧上楼来!”这是琳琅的声音!尹川眼前一亮,当即松开了埃利奥特,一溜烟跑上楼。
到了二楼他才发现,此时走廊上很多人都在,少爷唐树人、堂弟唐复江、少奶奶聂如梦、管家周甲,还有两个丫鬟侍女都在,欧冶琳琅则迎向尹川。众人围在走廊右手边的门前,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
“怎么回事?”尹川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少奶奶发现这个房间里有些不寻常的动静,就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怎么敲门都没反应,这才把大家都吵醒了。”
“这里面是谁在住着?”
“是十贝勒毓峻。”少奶奶聂如梦回答,“一大早我在楼口碰见琳琅姑娘,就和她聊了几句。偶然发现这个房间的门缝有冷风吹出来,还有‘呼啦呼啦’的声音,所以我们就来敲门问问怎么回事。但直到现在也没人开门。”
“一定是这个毓峻昨天喝太多了,还醉得人事不省呢。”唐复江说道。
“不可能,他晚饭后在我房间里呆了好久,根本就没有喝多少。”唐树人反驳道。
尹川让众人噤声,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往里听着,隐约听见里面除了“呼啦呼啦”像是窗帘飘摇的声音之外,还有“嘀嗒嘀嗒”的滴水声,他登时觉得不妙。
“可能里面出事了!”他冲外面的所有人说道,“周管家,有从外面打开房门的钥匙吗?”
周甲摇摇头,“我们潞元庄的每间客房都只有一把钥匙,也就是客人带着,外面的人都没有。”
“你听到什么了?”琳琅问道。
“说不好,反正不是什么好动静。老杜——”尹川叫来杜云章,“打不开的话咱们一起给撞开。”
杜云章答应一声,二人让其他人躲远,聂如梦让他们小心旁边的簌血花花盆和花架。猛撞了几下之后,房门终于给撞开,门上的西式锁芯和中式门栓同时都给撞断。尹川此时往房间里一看,不禁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房间里凌乱不堪,满地都是玻璃碎片,窗户被打破,窗帘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时起时落。而在窗口旁边,那位十贝勒毓峻虚坐在地上,脖子被窗帘横杆垂下来的一条绳子吊着,上半身全是血,歪向一边的脖颈上正嘀嘀嗒嗒往地板上滴血,尹川在凑近现场探探鼻息确认十贝勒毓峻已经死亡后,见到从血往下缓慢滴落的速度缓慢,说明人死了不短的时间。而在尸体旁边满是鲜血和玻璃碎片的地面上,倒着一把椅子,还有房门钥匙。
“都别动!”杜云章看到房间中的情景,朝门外大喝了一声。
“到底怎么了?”“干嘛这么紧张?”“里面出了什么事?”外面还没看到屋里是什么样子的众人纷纷发问。
“十贝勒毓峻被人杀了!”尹川低语道。
大家一阵哗然,人人脸色骤变。少奶奶聂如梦对杜云章问道:“能让我看看里面的情况吗?”
杜云章一皱眉,看了眼尹川,尹川微微点点头,“少奶奶要看便看,不过最好不要进去,否则要被吓个好歹的,我可负不了责任。”
聂如梦道了声谢,让管家周甲推着来到门前,朝里面一看,立时闭上了眼。看样子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受不了那么血腥可怖的场面。
“如此看来,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啊!”琳琅叹声说道。
“什么叫密室杀人案?”杜云章还不太明白。
“你的意思是十贝勒毓峻是在一间不太可能让凶手随意进出的房间被杀的,所以才叫‘密室杀人案’?”尹川说道,“不过房间的玻璃窗被打破了,凶手完全可以从窗户跳出去溜走啊,这算什么密室?”
“不,我想凶手不可能从窗户逃走。”聂如梦接过话,一指那扇破碎的窗子,“窗外就是密密麻麻的簌血花丛,凶手要是行凶以后跳出去的话,如果不穿过簌血花丛,他根本离不开潞元庄,一定会被簌血花粉致幻,迷失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听到这话,屋里的尹川杜云章等人当即一惊,此时外面的风正呼呼往里刮,这样簌血花花粉岂不全都刮进房间里了吗?于是赶紧捂住口鼻。
聂如梦赶紧解释:“各位请放心,虽然在外面簌血花有强力致幻作用,但我们用的杉树木料造的内外墙专门隔离簌血花粉,就算有再大的风,花粉也不会进入房间。”
原来如此!尹川这才明白,就算走廊里种了那么多簌血花,庄里的人完全不怕花粉弥漫,原来是杉树木料隔离了它们。
“既然有风刮进来,是不是外面的雾气已经散了?”琳琅问道。
尹川凝神往窗外看去,奇怪的是,外面的雾气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仍然一片混沌弥漫,最多只有清晨的光亮乌突突地透进来。
“庄园因为常年被簌血花和雾气笼罩,几乎自成一处气候体系,就算是有风,也是在簌血花围绕的周遭以内形成的,里外并不通风。”管家周甲解释道,“所以只有当外面的簌血花全都谢了,或者刮起特别大的风,毒气才会真正散去。”
这样看来,此时此刻在潞元庄里的所有人,都无法离开了。而且在密室里杀死十贝勒毓峻的凶手,十有八九就在这些人当中。
杜云章大喝道:“诸位!潞元庄里发生了命案,本人身为直隶省五河县警察署巡警队长,虽然官职并不隶属此地,但作为警务人员有义务调查此案。请各位从现在开始切莫在庄中随意走动,否则我就当嫌犯论处!”说着话,从腰里拽出他的镜面匣子枪,在面前一晃。
这些人中本来还有不服的,但一看杜云章手里的是真家伙,便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怎么样?老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杜云章对旁边的尹川说道。
“让所有人先回房吧,庄里的仆佣该干嘛干嘛,咱们需要问话的时候再一个一个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仔细勘察凶案现场。”
“那这具尸体呢?就这么放着?”
“暂时先别动,我觉得他这个死亡姿势有古怪,我仔细看过再说。”
杜云章点点头,指挥着所有人回到各自房间,管家周甲则推着少奶奶聂如梦回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尹川打开这间房的电灯,顿时整个屋子照得通亮,这时再仔细看屋里环境,没有一点打斗冲突的迹象,一边是床铺和一个十分高大的衣柜。从翻倒在地的椅子沾到的血迹来看,它仅仅就倒了一下而已,并没有来回移动过,而看椅子倒下的位置,更像是死者毓峻曾经坐在上面,后来椅子不知因何翻倒,死者才这样呈现出一个半吊的状态。尹川先沿着死者脖子上吊着的绳索往上看去,绳子顶部系在窗口上方的窗帘杆一端,但不知道死者是在已经死亡的状态下被绳子吊着,还是因为绳子吊着脖子才致死。也许这一点就是破解案件的关键。
而后尹川又仔细观察起地板上凌乱的玻璃碎片,碎片非常多且零碎,有的浸到了血迹,有的则是干净的。如果死者死因是被割喉,那现场的情况很难说是被凶手随身的利刃所伤,还是用的这些玻璃碎片。突然,尹川发现碎片当中几个奇怪的东西,圆柱形状,一端是空的——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仔细观看,原来是一支酒杯,是那种喝白酒用的小盅酒杯,而且在这些碎片里还有不少这样的酒杯,只是有的是完整的,有的是打碎的。尹川一个个拣出来数了数,完整的酒杯一共有四支,打碎的酒杯至少有五六支的样子,另外还有一些沾血的酒瓶碎片。
“老尹,有什么发现吗?”杜云章这时赶了回来,见尹川查得十分仔细,便问道。
“你帮我把周管家给叫来,我有几句话问他。”
杜云章答应一声,很快就把周甲带了来。
“我说周管家,你这个面具很怪异啊,这里有什么故事吗?“尹川问道。
“呃……的确有点私事。您把我叫来就是想问这个吗?“
尹川心想,这座潞元庄古怪的事情太多了,就说庄里的主仆,少奶奶半身瘫痪独坐轮椅,管家还是个面具怪人,还有少爷仆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目前还不是问他们这些事的时机,于是他把话题回到了命案上,“请问管家,你对这位十贝勒毓峻了解得多吗?”
周甲撩了下头发,“您说的了解是指哪方面的?”
“比如,他会不会喝酒?尤其是白酒,酒量怎么样?”
“喝酒啊?”周甲略加思索,“这位贝勒爷确实会喝酒,只是酒量一般。不过他不喜欢自己独饮,更喜欢和酒友一起喝,比如我家少爷就是他的酒友。”
“那你知道他这个房间里有过什么酒具酒瓶吗?”
周甲一指房间角落的茶几,“我记得那里曾经摆放着一瓶低度酒和十支酒杯,应该是他招待来客用的吧。”
尹川继续问道:“听你话的意思,这位贝勒爷是在你们庄里常住的吗?”
“其实也不算长住,只是这个房间是给他常年预留的住处,他一年会来个两三次住在这个房间。”
杜云章插口问道:“这位十贝勒毓峻到底什么来头?‘贝勒’这个称位究竟从哪论的?”
“说起这位十贝勒毓峻,其实也挺让人感慨的,”周甲答道,“据说他是前清恭亲王的第十个儿子,只不过他既不算嫡出,也不算庶出。因为他生母是汉人,旗人的规矩是不能和汉人通婚,所以恭亲王不能娶这个汉女,自然也没法给他‘贝勒’这个名分。但他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便自诩为恭亲王府十贝勒,还将本来无权用的‘毓’字加到名字里,反正也没人追究他僭越。这样一来,无论是行走在州官衙门还是地方显贵圈子里,都让人不敢轻视。之后一来二去,就和我家少爷相熟了,而且成为了要好的朋友。只不过……哎,其实我们当下人的不该私下里说主家的闲话,但既然您问道这儿了,我就说了吧……这位贝勒爷毕竟没什么家底,和我家少爷交朋友,无非是想找个常年能够蹭吃蹭喝的地方。他每次来潞元庄,我们都得好吃好喝伺候他,只要不随他的意,他就在少爷面前抱怨,质问是不是不欢迎他来?少爷碍着面子,总会当着他教训我们下人。总之,这位爷在我们下人这里并不怎么受欢迎。”
“那你们少奶奶对他是什么态度?”琳琅问道。
“少奶奶啊?您也知道她和少爷没什么感情,所以基本上也不去理会少爷在外面结交什么朋友,对于十贝勒毓峻她更是不闻不问。”
尹川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像是被什么问题困扰着。
“老尹,想什么呢?”杜云章拍拍他。
“十贝勒毓峻、爱新觉罗·毓峻……不对啊……”他嘴里呢喃着。
“什么不对?”
“不对,和曾经那些完全不一样……”
杜云章和琳琅都不明白尹川在嘟囔什么,没等向他问个究竟,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啊”地尖叫。二楼走廊上的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下楼去看发生了什么情况。而就在离开十贝勒房间,途径门口时,匆忙中尹川差点撞上门口的簌血花的花架,他慌乱下一个躲闪,不小心碰到了屋门一边的墙角,衣襟被刮下来一条。尹川并没在意,只是让管家把好这屋的房门,在调查结束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尸体也不要乱动。
三人几步来到一层,只见潞元庄大门口正斜倒着一人,一个从未在庄里出现过的人。发出尖叫的是女佣阿燕,估摸是被此人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杜云章问道。
“我刚打开门,突然有……有个人顺着门倒了下来,就倒在我面前,把我吓得不轻。”阿燕颤颤巍巍答道。
尹川上前查看,发现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女子,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身素面长衫,脸上虽然满是泥土,但面貌还算清秀。
“喂!姑娘,醒醒!”
尹川连叫数声,这个女子才幽幽转醒,“这……这是什么地方?”她低声问道。
这时管家周甲也从二楼下来,一看女子样貌当即就认了出来,“哟,这不是雯儿小姐吗?”
尹川一听管家认识,便让他凑到近前,“你认识她?”
“这是我们唐家的小姐唐雯儿。”
“唐家的小姐?”杜云章有些奇怪,“我怎么从没听你们说过唐家还有位小姐?一直以为只有唐树人这一个独子呢。”
“此事说来话长了,等过会儿我再向几位解释。”周管家说完便叫过阿燕,让她先把唐雯儿搀到旁边椅子上休息,自己上楼去向少奶奶禀告,看主家如何安排。
“周管家……我的邀请函……”唐雯儿虚弱地叫住周甲,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片,和尹川他们的几无二至。
“小姐先不用拿这个,等少奶奶发话后再说。”
尹川都看在眼里,心想这么说来,邀请名单里的第十二个人就是这位唐雯儿小姐,不过她如此狼狈地出现是怎么回事?她身上又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老尹,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该往哪个方向查?”杜云章问道。
“你们不觉得这位雯儿小姐出现得很蹊跷吗?而且还是以那样一种状态出现在潞元庄大门口?”
“怎么?你是怀疑雯儿小姐是凶手?”
尹川嘬了嘬牙花,“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我更觉得昨晚发生的很多古怪事件也许就和密室杀人案有关,比如我们几乎所有人都遇到了莫名其妙的意外,埃利奥特还不知为何失去知觉……哦对了,我还不知道那两位打着风水先生旗号的‘华氏父子’有没有一样的境遇呢,我得问问去。”
“尹大哥,”琳琅突然发话,“我去找老师一趟可以吗?”
尹川愣了一下,“这……这可不行,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要对你不利?”
“不,这次我来潞元庄,就是为了和他当面谈谈,希望你能成全。”
尹川闷头想了想,“好吧,那我有一个条件,一定得让杜云章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你要出什么事,我可拿他是问!”
“嘿,老尹,你倒是会找个替身啊!”杜云章有些哭笑不得,“那得,我就当琳琅的保镖,有我在,那个埃利奥特休想伤琳琅一根毫毛。不过,你这边……我也不太放心啊。”
尹川一笑,“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他们爷俩要想对我不利,其实根本不用等到在潞元庄下手。这回他们明目张胆地现身,一定另有目的。”
就这样,尹川和琳琅杜云章兵分两路,尹川一人去到华氏父子那里询问,而琳琅杜云章二人来至埃利奥特房门口。
琳琅上前敲了敲门,说了句葡语,意思是“老师在吗?”里面回了声葡语,她明白,是“进来”的意思。于是用手把门一推,和杜云章一起走进了房间。
可刚迈步进到屋里,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杜云章,好像条件反射一般飞快就要从腰间掏出镜面匣子。——只见正对屋门的椅子上坐着琳琅的老师埃利奥特,手里擎着一支弩箭盒子,正面色冷峻地对准推门而入的欧冶琳琅前心。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22 09:21:49
北京
发帖际遇
第五章 亡者之音
这一夜,尹川始终没有睡好。不光是心里胡思乱想无法入眠,而且过一段时间就得从床上爬起来观察一下对面埃利奥特的房间,生怕他在夜深人静时做出什么对琳琅不利的事情。
可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潞元庄里没有任何可以报时的物件,座钟、钟表……就算最原始的打更人都没有。这让身处漆黑一片、无法入眠的尹川备受煎熬,不知道过多久才会熬到天亮。
就在这幽静窒息的黑夜中,尹川隐隐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缓慢、悠长、有节奏,还有些许诡谲……说歌声不是歌声,说哭嚎又不像哭嚎,没有远近之别,好似从幽暗无底的冥域深渊传来的亡者之音。尹川不禁寒毛倒竖,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十分轻微的敲门声,尹川立时被吓得一哆嗦。
“尹大哥,是我。”外面是琳琅的声音。
尹川赶紧起身开门,只见琳琅穿戴整齐,像是根本没睡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我……我一个人睡有点……能在你这儿凑合一宿吗?”
尹川估摸着琳琅也感觉到了那个鬼魅般的动静,作为一个女子肯定是害怕得紧,万不得已才来自己这屋搭伴过夜。
“那你去睡床吧,我在椅子上忍一宿就好。”
琳琅点点头,躺到了尹川的床上,尹川则坐到椅子上,这回倒是不用刻意留心着埃利奥特那边了。
“尹大哥……”
“嗯?”
“我还有多少天?”
“什么还有多少天?”
“就是,还有多少天的寿命?”
尹川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
“你别胡思乱想,这回咱们来潞元庄,肯定会解了你身上的毒。放心好了。”
“那样当然最好。其实……其实解不解得了我的毒,我倒是并不在意。能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没有被催眠的埃利奥特老师,能和他说两句话,其实我也就无憾了。毕竟离开这个悲苦的人世前,还能有你在身边……”
“哎,你别说这些丧气话,事情哪会像你说的……”
尹川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感觉到一阵猛烈摇晃,毫无疑问又地震了。晃了一阵之后,尹川猛然听到一声“哐啷”,好像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感觉似乎很遥远,但又格外清脆。
“琳琅,你听见什么了吗?”
“听见什么?除了地震让桌子上的花瓶茶壶颤抖声以外,没别的声音啊。”
尹川认为自己不会听错,这个声音绝不是颤动,而是像个很脆的大物件掉到地面上摔碎的巨响。他倏地站了起来,摸着黑来到门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地震已经停止,整个潞元庄又重新回到沉寂之中。
“既然没事了,你就睡吧,我也不必再注意着埃利奥特那边。你也别满脑子胡思乱想。”尹川说道。
琳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但尹川能感觉得到,琳琅并没有睡去,而是沉默着躺在床上,似乎压抑着很多话在心底。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窗口隐约泛出了光亮,尹川恍恍惚惚中揉了揉眼睛,感觉四肢酸痛。猛然发现自己的床上已经空无一人,这下可把他吓了一跳,难不成半夜埃利奥特趁自己瞌睡的时候偷偷溜进房间对琳琅不利?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老尹!起了吗?”是杜云章的声音。
尹川赶紧打开门,劈头盖脸就问:“你看见琳琅了吗?”
杜云章被问得摸不着头脑,“琳琅?她不是在自己房间里吗?难道说……”他瞟了一眼尹川的房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你别瞎想。你就告诉我看见她了没?”
杜云章摇摇头,尹川不等他说话,当即往隔壁琳琅的房间赶去,推门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坏了!他又马不停蹄朝埃利奥特房间冲去。一推门发现房门反锁着,他不顾一切地使劲敲门,“琳琅!琳琅你在里面吗?埃利奥特!你给我出来!”
他这么一闹,一层的其他人都被吵醒,华氏父子、两个男仆全都走出了房间。
很快,房门从里面打开,埃利奥特慢慢悠悠走了出来,一脸懵地看着砸门的尹川,似乎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尹川不容分说闯进房间,可房间里哪有琳琅的踪影?他回身抓住埃利奥特的衣领,“琳琅呢?你把琳琅弄哪去了?”
埃利奥特使劲晃着头,嘴里叽里呱啦说着葡语,看意思是根本不知道尹川在说什么。
就在两人横眉立目对峙之时,楼上突然有人说话:“尹大哥,你赶紧上楼来!”这是琳琅的声音!尹川眼前一亮,当即松开了埃利奥特,一溜烟跑上楼。
到了二楼他才发现,此时走廊上很多人都在,少爷唐树人、堂弟唐复江、少奶奶聂如梦、管家周甲,还有两个丫鬟侍女都在,欧冶琳琅则迎向尹川。众人围在走廊右手边的门前,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
“怎么回事?”尹川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少奶奶发现这个房间里有些不寻常的动静,就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怎么敲门都没反应,这才把大家都吵醒了。”
“这里面是谁在住着?”
“是十贝勒毓峻。”少奶奶聂如梦回答,“一大早我在楼口碰见琳琅姑娘,就和她聊了几句。偶然发现这个房间的门缝有冷风吹出来,还有‘呼啦呼啦’的声音,所以我们就来敲门问问怎么回事。但直到现在也没人开门。”
“一定是这个毓峻昨天喝太多了,还醉得人事不省呢。”唐复江说道。
“不可能,他晚饭后在我房间里呆了好久,根本就没有喝多少。”唐树人反驳道。
尹川让众人噤声,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往里听着,隐约听见里面除了“呼啦呼啦”像是窗帘飘摇的声音之外,还有“嘀嗒嘀嗒”的滴水声,他登时觉得不妙。
“可能里面出事了!”他冲外面的所有人说道,“周管家,有从外面打开房门的钥匙吗?”
周甲摇摇头,“我们潞元庄的每间客房都只有一把钥匙,也就是客人带着,外面的人都没有。”
“你听到什么了?”琳琅问道。
“说不好,反正不是什么好动静。老杜——”尹川叫来杜云章,“打不开的话咱们一起给撞开。”
杜云章答应一声,二人让其他人躲远,聂如梦让他们小心旁边的簌血花花盆和花架。猛撞了几下之后,房门终于给撞开,门上的西式锁芯和中式门栓同时都给撞断。尹川此时往房间里一看,不禁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房间里凌乱不堪,满地都是玻璃碎片,窗户被打破,窗帘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时起时落。而在窗口旁边,那位十贝勒毓峻虚坐在地上,脖子被窗帘横杆垂下来的一条绳子吊着,上半身全是血,歪向一边的脖颈上正嘀嘀嗒嗒往地板上滴血,尹川在凑近现场探探鼻息确认十贝勒毓峻已经死亡后,见到从血往下缓慢滴落的速度缓慢,说明人死了不短的时间。而在尸体旁边满是鲜血和玻璃碎片的地面上,倒着一把椅子,还有房门钥匙。
“都别动!”杜云章看到房间中的情景,朝门外大喝了一声。
“到底怎么了?”“干嘛这么紧张?”“里面出了什么事?”外面还没看到屋里是什么样子的众人纷纷发问。
“十贝勒毓峻被人杀了!”尹川低语道。
大家一阵哗然,人人脸色骤变。少奶奶聂如梦对杜云章问道:“能让我看看里面的情况吗?”
杜云章一皱眉,看了眼尹川,尹川微微点点头,“少奶奶要看便看,不过最好不要进去,否则要被吓个好歹的,我可负不了责任。”
聂如梦道了声谢,让管家周甲推着来到门前,朝里面一看,立时闭上了眼。看样子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受不了那么血腥可怖的场面。
“如此看来,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啊!”琳琅叹声说道。
“什么叫密室杀人案?”杜云章还不太明白。
“你的意思是十贝勒毓峻是在一间不太可能让凶手随意进出的房间被杀的,所以才叫‘密室杀人案’?”尹川说道,“不过房间的玻璃窗被打破了,凶手完全可以从窗户跳出去溜走啊,这算什么密室?”
“不,我想凶手不可能从窗户逃走。”聂如梦接过话,一指那扇破碎的窗子,“窗外就是密密麻麻的簌血花丛,凶手要是行凶以后跳出去的话,如果不穿过簌血花丛,他根本离不开潞元庄,一定会被簌血花粉致幻,迷失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听到这话,屋里的尹川杜云章等人当即一惊,此时外面的风正呼呼往里刮,这样簌血花花粉岂不全都刮进房间里了吗?于是赶紧捂住口鼻。
聂如梦赶紧解释:“各位请放心,虽然在外面簌血花有强力致幻作用,但我们用的杉树木料造的内外墙专门隔离簌血花粉,就算有再大的风,花粉也不会进入房间。”
原来如此!尹川这才明白,就算走廊里种了那么多簌血花,庄里的人完全不怕花粉弥漫,原来是杉树木料隔离了它们。
“既然有风刮进来,是不是外面的雾气已经散了?”琳琅问道。
尹川凝神往窗外看去,奇怪的是,外面的雾气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仍然一片混沌弥漫,最多只有清晨的光亮乌突突地透进来。
“庄园因为常年被簌血花和雾气笼罩,几乎自成一处气候体系,就算是有风,也是在簌血花围绕的周遭以内形成的,里外并不通风。”管家周甲解释道,“所以只有当外面的簌血花全都谢了,或者刮起特别大的风,毒气才会真正散去。”
这样看来,此时此刻在潞元庄里的所有人,都无法离开了。而且在密室里杀死十贝勒毓峻的凶手,十有八九就在这些人当中。
杜云章大喝道:“诸位!潞元庄里发生了命案,本人身为直隶省五河县警察署巡警队长,虽然官职并不隶属此地,但作为警务人员有义务调查此案。请各位从现在开始切莫在庄中随意走动,否则我就当嫌犯论处!”说着话,从腰里拽出他的镜面匣子枪,在面前一晃。
这些人中本来还有不服的,但一看杜云章手里的是真家伙,便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怎么样?老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杜云章对旁边的尹川说道。
“让所有人先回房吧,庄里的仆佣该干嘛干嘛,咱们需要问话的时候再一个一个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仔细勘察凶案现场。”
“那这具尸体呢?就这么放着?”
“暂时先别动,我觉得他这个死亡姿势有古怪,我仔细看过再说。”
杜云章点点头,指挥着所有人回到各自房间,管家周甲则推着少奶奶聂如梦回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尹川打开这间房的电灯,顿时整个屋子照得通亮,这时再仔细看屋里环境,没有一点打斗冲突的迹象,一边是床铺和一个十分高大的衣柜。从翻倒在地的椅子沾到的血迹来看,它仅仅就倒了一下而已,并没有来回移动过,而看椅子倒下的位置,更像是死者毓峻曾经坐在上面,后来椅子不知因何翻倒,死者才这样呈现出一个半吊的状态。尹川先沿着死者脖子上吊着的绳索往上看去,绳子顶部系在窗口上方的窗帘杆一端,但不知道死者是在已经死亡的状态下被绳子吊着,还是因为绳子吊着脖子才致死。也许这一点就是破解案件的关键。
而后尹川又仔细观察起地板上凌乱的玻璃碎片,碎片非常多且零碎,有的浸到了血迹,有的则是干净的。如果死者死因是被割喉,那现场的情况很难说是被凶手随身的利刃所伤,还是用的这些玻璃碎片。突然,尹川发现碎片当中几个奇怪的东西,圆柱形状,一端是空的——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仔细观看,原来是一支酒杯,是那种喝白酒用的小盅酒杯,而且在这些碎片里还有不少这样的酒杯,只是有的是完整的,有的是打碎的。尹川一个个拣出来数了数,完整的酒杯一共有四支,打碎的酒杯至少有五六支的样子,另外还有一些沾血的酒瓶碎片。
“老尹,有什么发现吗?”杜云章这时赶了回来,见尹川查得十分仔细,便问道。
“你帮我把周管家给叫来,我有几句话问他。”
杜云章答应一声,很快就把周甲带了来。
“我说周管家,你这个面具很怪异啊,这里有什么故事吗?“尹川问道。
“呃……的确有点私事。您把我叫来就是想问这个吗?“
尹川心想,这座潞元庄古怪的事情太多了,就说庄里的主仆,少奶奶半身瘫痪独坐轮椅,管家还是个面具怪人,还有少爷仆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目前还不是问他们这些事的时机,于是他把话题回到了命案上,“请问管家,你对这位十贝勒毓峻了解得多吗?”
周甲撩了下头发,“您说的了解是指哪方面的?”
“比如,他会不会喝酒?尤其是白酒,酒量怎么样?”
“喝酒啊?”周甲略加思索,“这位贝勒爷确实会喝酒,只是酒量一般。不过他不喜欢自己独饮,更喜欢和酒友一起喝,比如我家少爷就是他的酒友。”
“那你知道他这个房间里有过什么酒具酒瓶吗?”
周甲一指房间角落的茶几,“我记得那里曾经摆放着一瓶低度酒和十支酒杯,应该是他招待来客用的吧。”
尹川继续问道:“听你话的意思,这位贝勒爷是在你们庄里常住的吗?”
“其实也不算长住,只是这个房间是给他常年预留的住处,他一年会来个两三次住在这个房间。”
杜云章插口问道:“这位十贝勒毓峻到底什么来头?‘贝勒’这个称位究竟从哪论的?”
“说起这位十贝勒毓峻,其实也挺让人感慨的,”周甲答道,“据说他是前清恭亲王的第十个儿子,只不过他既不算嫡出,也不算庶出。因为他生母是汉人,旗人的规矩是不能和汉人通婚,所以恭亲王不能娶这个汉女,自然也没法给他‘贝勒’这个名分。但他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便自诩为恭亲王府十贝勒,还将本来无权用的‘毓’字加到名字里,反正也没人追究他僭越。这样一来,无论是行走在州官衙门还是地方显贵圈子里,都让人不敢轻视。之后一来二去,就和我家少爷相熟了,而且成为了要好的朋友。只不过……哎,其实我们当下人的不该私下里说主家的闲话,但既然您问道这儿了,我就说了吧……这位贝勒爷毕竟没什么家底,和我家少爷交朋友,无非是想找个常年能够蹭吃蹭喝的地方。他每次来潞元庄,我们都得好吃好喝伺候他,只要不随他的意,他就在少爷面前抱怨,质问是不是不欢迎他来?少爷碍着面子,总会当着他教训我们下人。总之,这位爷在我们下人这里并不怎么受欢迎。”
“那你们少奶奶对他是什么态度?”琳琅问道。
“少奶奶啊?您也知道她和少爷没什么感情,所以基本上也不去理会少爷在外面结交什么朋友,对于十贝勒毓峻她更是不闻不问。”
尹川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像是被什么问题困扰着。
“老尹,想什么呢?”杜云章拍拍他。
“十贝勒毓峻、爱新觉罗·毓峻……不对啊……”他嘴里呢喃着。
“什么不对?”
“不对,和曾经那些完全不一样……”
杜云章和琳琅都不明白尹川在嘟囔什么,没等向他问个究竟,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啊”地尖叫。二楼走廊上的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下楼去看发生了什么情况。而就在离开十贝勒房间,途径门口时,匆忙中尹川差点撞上门口的簌血花的花架,他慌乱下一个躲闪,不小心碰到了屋门一边的墙角,衣襟被刮下来一条。尹川并没在意,只是让管家把好这屋的房门,在调查结束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尸体也不要乱动。
三人几步来到一层,只见潞元庄大门口正斜倒着一人,一个从未在庄里出现过的人。发出尖叫的是女佣阿燕,估摸是被此人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杜云章问道。
“我刚打开门,突然有……有个人顺着门倒了下来,就倒在我面前,把我吓得不轻。”阿燕颤颤巍巍答道。
尹川上前查看,发现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女子,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身素面长衫,脸上虽然满是泥土,但面貌还算清秀。
“喂!姑娘,醒醒!”
尹川连叫数声,这个女子才幽幽转醒,“这……这是什么地方?”她低声问道。
这时管家周甲也从二楼下来,一看女子样貌当即就认了出来,“哟,这不是雯儿小姐吗?”
尹川一听管家认识,便让他凑到近前,“你认识她?”
“这是我们唐家的小姐唐雯儿。”
“唐家的小姐?”杜云章有些奇怪,“我怎么从没听你们说过唐家还有位小姐?一直以为只有唐树人这一个独子呢。”
“此事说来话长了,等过会儿我再向几位解释。”周管家说完便叫过阿燕,让她先把唐雯儿搀到旁边椅子上休息,自己上楼去向少奶奶禀告,看主家如何安排。
“周管家……我的邀请函……”唐雯儿虚弱地叫住周甲,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片,和尹川他们的几无二至。
“小姐先不用拿这个,等少奶奶发话后再说。”
尹川都看在眼里,心想这么说来,邀请名单里的第十二个人就是这位唐雯儿小姐,不过她如此狼狈地出现是怎么回事?她身上又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老尹,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该往哪个方向查?”杜云章问道。
“你们不觉得这位雯儿小姐出现得很蹊跷吗?而且还是以那样一种状态出现在潞元庄大门口?”
“怎么?你是怀疑雯儿小姐是凶手?”
尹川嘬了嘬牙花,“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我更觉得昨晚发生的很多古怪事件也许就和密室杀人案有关,比如我们几乎所有人都遇到了莫名其妙的意外,埃利奥特还不知为何失去知觉……哦对了,我还不知道那两位打着风水先生旗号的‘华氏父子’有没有一样的境遇呢,我得问问去。”
“尹大哥,”琳琅突然发话,“我去找老师一趟可以吗?”
尹川愣了一下,“这……这可不行,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要对你不利?”
“不,这次我来潞元庄,就是为了和他当面谈谈,希望你能成全。”
尹川闷头想了想,“好吧,那我有一个条件,一定得让杜云章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你要出什么事,我可拿他是问!”
“嘿,老尹,你倒是会找个替身啊!”杜云章有些哭笑不得,“那得,我就当琳琅的保镖,有我在,那个埃利奥特休想伤琳琅一根毫毛。不过,你这边……我也不太放心啊。”
尹川一笑,“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他们爷俩要想对我不利,其实根本不用等到在潞元庄下手。这回他们明目张胆地现身,一定另有目的。”
就这样,尹川和琳琅杜云章兵分两路,尹川一人去到华氏父子那里询问,而琳琅杜云章二人来至埃利奥特房门口。
琳琅上前敲了敲门,说了句葡语,意思是“老师在吗?”里面回了声葡语,她明白,是“进来”的意思。于是用手把门一推,和杜云章一起走进了房间。
可刚迈步进到屋里,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杜云章,好像条件反射一般飞快就要从腰间掏出镜面匣子。——只见正对屋门的椅子上坐着琳琅的老师埃利奥特,手里擎着一支弩箭盒子,正面色冷峻地对准推门而入的欧冶琳琅前心。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23 09:04:07
北京
发帖际遇
第六章 师徒劫
尹川怀着复杂的心情敲开了华氏父子的屋门,开门的是哑巴儿子华飞儿,看到尹川出现在眼前,他就好像见到许久未见的故友一般,兴奋得“咿咿呀呀”地朝着屋里的老爹华子谦叫个不停。
“哟,尹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爷俩这儿来了?”华驼子起身笑脸相迎。
尹川把门一关,冲华子谦冷哼了一声,“我说金老头,你就别再装了。我原以为就算你们爷孙俩再次以不同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怎么也得化个装,换个样貌吧?您二位可倒好,连装都懒得装,干脆就拿本来面貌示人,说是风水先生就是风水先生,说是皮影戏艺人就是皮影戏艺人,我算是服你们了。”
“尹先生何出此言?在下与您素不相识,昨天才是第一次相见,怎么说是装呢?而且,我们也不姓金啊?”
尹川有些哭笑不得,“唉……行,您这个瞪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我算领教了。只不过,我问你们,一年前在五河县巡警大院门口,两位和我是怎么说的?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华驼子皱起眉头,就好像特别莫名其妙,“那您说说?”
“哼,你们说你们爷俩都姓金,你们一直在试探我,说果然没看错我,还说埃利奥特是你们组织的底层办事员,而我并没有尽到保护琳琅的责任……云云。”
“我还是不太懂您的意思,您说的这些和我们爷俩有什么关系?”
看两人还是装糊涂,尹川不知道如何把话继续下去,只得换了一套说辞,“好吧,那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
“我说尹先生,您要还问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好意思,我只能送客了。”
“放心,我只问几个和在潞元庄里发生过的事情相关的问题,可以吗?”
“那您请讲。”
“您二位昨天晚饭后表演的那出皮影戏,究竟演的是哪出戏啊?”
“怎么?您昨天看得很聚精会神,难道演的什么您都没看出来?”
“你就告诉我到底是哪出?”
华驼子起身从床下把他的木箱子拽出来,打开以后取出几个皮影人物,尹川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许仙白娘子,分明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子一脸奸猾,短衣短裤,像是个玩世不恭的江湖人;另一个男人一身警服,手里一把镜面匣子,一副趾高气昂气派;那个女子长袍宽袖,英气十足,还有些许西洋气质。——这不就是我们三个吗?尹川、杜云章和欧冶琳琅!
“你这是什么意思?”尹川强忍着怒意质问道。
华驼子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什么意思?这就是我们演的运河窃探侦破大案的故事啊。”
尹川咬了咬嘴唇,寻思着自己再问下去他们也是东拉西扯的,“好吧,这事就不提了。我再问一下,你们在演完皮影戏之后,有没有在身边发生过什么意外?”
这个问题还没等华驼子开口,小哑巴华飞儿有些急不可待地“啊巴啊巴”叫了起来,而且双手还挥舞个不停,看上去似乎在演示喝水的样子,然后他又抓住自己的脖子,又翻白眼又吐舌头。尹川这下明白了,他是想说有人在他们的杯子里下过毒。
“您明白了吧?要不是来了一场地震,晃倒了杯子,让我们察觉出了里面有不对劲的东西,没准我们爷俩就呜呼哀哉了。”
尹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爷俩的遭遇可比自己要凶险得多啊!
“你们就没为这事找他们唐家人问个究竟?”
“嗨,我们只不过是做艺的艺人,哪好去质问人家主家?反正等雾散了我们就走,这两天在庄里多加留神就是了。”
蹊跷!还是说不清道不明地蹊跷!
“最后我再问您一下,二楼那位十贝勒毓峻被人杀死在房间里,这事你们知道吧?”
华驼子点点头,“听庄里仆人说了,我怕飞儿胆子小被吓着,所以没去上楼看。”
“你们觉得这事是谁干的?”
华驼子尴尬地咧了咧嘴,“看您这话问的,谁杀的人我们哪知道啊?”
“可我觉得很奇怪,要是按照先前我破解的那些案件来看,每个被害人所留下的字都是按照某个规律排列的,就像金丫头在五河县巡警大院门口亲手给我留下的那个‘窦’字。但这次被杀的十贝勒毓峻,名字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字符合那个规律。你们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华驼子一脸无奈,“我说尹先生,不是说不问我们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吗?怎么又来了?什么规律?又哪来的‘金丫头’?还什么‘窦’字?我们完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您还是请回吧!”
这是要赶自己走的意思啊!看起来他们是要准备一装到底了,尹川心想,行,你们不是装吗?那我也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吧,华驼子,华飞儿,就不打扰两位了,咱们在这潞元庄还有的是机会碰面,话总会说清楚的,那我先告辞了。”
说完,尹川起身开门就要走。就在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际,身后的华子谦说道:“要是您能把二楼那件命案给破了,咱们或许能更深入地聊聊。”
这话听在尹川耳中,心里可是明明白白的——哦,原来如此!看来我务必先把这件案子破了,也许他们就装不下去了,到时看还能耍什么花活!
从华氏父子房间出来,尹川打算去找杜云章和琳琅。可没走几步就看见大厅口琳琅挥起巴掌正猛抽杜云章的脸颊,而杜云章脑袋上湿漉漉的,脸被琳琅左右扇耳光竟然纹丝不动。到底发生了什么?尹川大惑不解。
“琳琅!你干嘛扇他耳光?”尹川几步赶到近前问道。
“尹大哥,你回来了?他中招了,我这是在救他。”
中招?尹川一脸疑惑,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于是琳琅就把刚才二人去埃利奥特房间的前前后后和尹川讲了一遍。
就在欧冶琳琅刚推开房门时,眼见埃利奥特手里擎着弩箭盒子,正对准她的前心。杜云章眼疾手快,飞快掏出镜面匣子,也指着埃利奥特,仿佛在说:你胆敢放弩,我就直接崩了你的天灵盖。
埃利奥特倒没在意,笑着放下了弩箭盒子,朝琳琅杜云章二人一招手,意思是让他们进来。
琳琅十分从容地坐在了他对面,而杜云章却有些紧张,手里的镜面匣子一直没要放回去的意思。埃利奥特瞥了眼杜云章,又看了看琳琅,意思是能不能让你的同伴放松点?
琳琅拍拍杜云章,让他也坐下,然后开始用葡语和埃利奥特交谈起来。
“老师,您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你不都看在眼里吗?”
琳琅被他这句反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呃……您的意思是……”
“咱们师徒俩,自从回到你的国家以后,已经过去五年了吧?”
“是啊,五年了,五年前我们在京城失散。”
“但在我的感觉中,一点都没有过去五年的印象,就好像仅仅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
埃利奥特指指自己脑袋,“这里已经不属于我了!你知道吗?不属于我了!”他的语气开始渐渐激动起来。
“老师,你为什么会被催眠?到底是谁干的?谁在暗中控制着你?”
埃利奥特似笑非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为何我从未接触过鸦片烟土,却仍然能被催眠术所控。”
“那是为何?”
“凯瑟琳,你从小冰雪聪明。我为什么会来潞元庄,你难道就一点都猜不到吗?”
琳琅一下就明白了个八九,“您是说……庄园内外的那种诡异的花?”她有些不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这个举动让身旁的杜云章误会了,以为埃利奥特准备对他们出手,再次掏出镜面匣子枪。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埃利奥特手中突然多出了根坠链,上面挂着颗形状古怪的坠子,往杜云章眼前晃了两晃。杜云章顿时停下了原本要举枪的动作,眼神呆滞起来,手里的枪也收了回去。
“老师,您这是……”
“明白了吧?潞元庄的这种花足可以取代鸦片的效用,就算你从没沾过那些毒物,从这种花中释放出的花粉也能让我教你的催眠术发挥出最大的效应。”
琳琅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想来鸦片已经是经过提炼加工的精纯毒品,才会在催眠术中发挥效用,而簌血花的花粉根本不用提炼,甚至唐家少奶奶说过,只要温度升到一定程度,簌血花的致幻作用便会发挥出来。可即便如此,老师的催眠术仍然能够有效控制杜云章,可见簌血花的致幻毒性得有多强。
“那您在和我失散后,是不是曾经来过潞元庄?”
“不,我的记忆里并没有来过此地的印象。”
“如果您没来过,那只有可能是背后有人用了这种花,再加上催眠术才将您控制了。”
“也许是这样,这也是我来潞元庄的原因。你看——”
说着,埃利奥特递上前一块玉片,和尹川、琳琅他们收到的一模一样。琳琅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葡文,“诚邀埃利奥特先生光临谧云岭潞元庄,你将不会被催眠,你会知道丢掉的这几年都在哪里。”署名也是“潞元庄幻师”。琳琅又把玉片翻过来,居然和尹川、杜云章他们的玉片一样,边角处有一个很小的红色符号,像是个汉字“刀”的形状,只不过在“刀”字里面多了一个点。虽然有点靠近“刃”字,但那一点却点在了正中央,而不是左边。
“这是什么意思?”琳琅指着这个不起眼的符号问道。
“我不知道。但很明显,这是个东方文字,你难道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吗?”
“不是,中国汉字里没有这个字。”
“那么,这个符号又有什么含义?”
琳琅耸耸肩,“这我更不知道了。不过,尹川和杜云章他们俩的玉片后面也有类似的红色符号。一个是个圆圈,一个是没有封口的方形。”
“那你的呢?”
“我的玉片背面什么都没有。”说着,琳琅把自己的那块玉片递给了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前后看了看,然后还给了琳琅,笑着对琳琅说道:“我多少认识一些汉字,在你的邀请函上写得还真挺贴切。‘一直想见却不敢见的人’,哈哈哈哈……”
“老师,这次如果顺利解决了潞元庄的事,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么……也许会搭船回国,也许就在中国定居了,到时候再看吧。不过说真的,现今这个国家并不适合常住,所以我也很担心你的未来。不管外面时局有多纷乱,其实对你真正有威胁的,还是我吧?先前不知多少次了,我都差点要了你的性命。如果这次在潞元庄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我仍然被催眠术所控威胁到你的安全,你尽可以反击,乃至先下手为强取了我的性命,我都不会怨你。”
“老师,您怎么这么说?我哪能对您出手?”
“没关系,毕竟我亏欠你的太多,当年让你在欧洲漂泊时受了太多委屈。哎,我看那个尹川脑袋灵光,是个聪明的男人,你一直跟在他身边,我觉得错不了。”
“可人家已经有家室妻儿了。”
琳琅有些违心地说出这话,无非是不想直面自己的内心。但埃利奥特哪里知道,“哦,他既然有家室妻儿,我就怕你再受委屈,不如我出手干掉他算了。”
“不行!老师,他没有让我受委屈,还一直为我寻找解药呢。”
“解药?你中毒了?怎么我没看出来?”
琳琅知道,埃利奥特老师不光是个催眠术士,还对西洋医术颇有研究。但连他都没看出来自己中了慢性毒,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如果尹川是为了找解药来的潞元庄,那我也帮你找找。不过凯瑟琳我可提醒你,不要在尹川身上越陷越深……”
“老师!您别说了……”琳琅不想再让埃利奥特提起她和尹川之间的牵绊,起身准备告辞。
“你不想知道怎么解开你这位同伴的催眠术吗?”埃利奥特叫住她。
“我是您教出来的,自有办法。”说完,琳琅拉着杜云章出了屋子。等来到走廊上,取出她自己的坠链,却怎么也解不开杜云章中的催眠术。最后琳琅有些气急败坏,又是往他脑袋上泼水,又是扇他的耳光,这才让尹川撞上。
等琳琅把和埃利奥特谈话的内容讲给了尹川以后(自然她没有说最后关于和尹川之间有所牵绊的部分),尹川微微点头,“看来你的老师始终很关心你啊,只不过在他背后操控他的人,到现在仍然是个谜。”
“你那边怎么样?”
“哼,金氏爷孙他们脸皮比普通人不知厚了多少倍,当着我的面就是死不承认。只把自己说成是华家父子,什么风水先生、什么皮影艺人。你是没看见,他们说瞎话时真是脸不变色心不跳,说得跟真事儿似的。”
“要不我去会会他们?毕竟我和那个丫头在吴桥漕帮的私塾接触过两天。”
“你呀,还是算了,我怕他们又出什么幺蛾子。哎,老杜这儿是怎么回事?”尹川想起杜云章还不太对劲,便问道。
“他中了我老师的催眠术,我怎么解也解不开。”
正说着,门一开,埃利奥特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看琳琅又看看尹川,然后用他的坠链在杜云章面门前一晃,杜云章身上打了个冷颤,这才从催眠状态中苏醒。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脑袋上全是水?脸上还火辣辣地疼?”杜云章一捂自己肿起来的脸颊。
琳琅自然不好意思和他说出真相,没等解释,从楼上走下一人,正是女仆阿燕,“尹先生,杜先生,我家少爷有请。”
少爷?尹川和杜云章同时一愣,这是第一次唐家少爷发话,倒是要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
三人一起跟着阿燕来到二楼,唐家少爷的房间在最里面的右侧,是十贝勒毓峻屋子的隔壁,门前上下种满了簌血花。此时尹川看到毓峻的房间大门紧闭,看样子自己吩咐其他人不得入内的要求庄里的人都照做了。
“少爷,尹先生来了。”
“让他们进来。”
阿燕一推门,把尹川三人让了进去。屋里的唐树人见一下来了三个人,不禁一皱眉,“阿燕,我只让你叫尹先生一个人来,你倒好……”
“唐少爷,您别介意,”尹川赶紧解释,“他们是和我一起查案的,如果您是想问我十贝勒被害案的事情,这两位必不可少。”
唐树人满不乐意的样子,“我把尹先生您叫来,也不是想问这件命案。只不过我听周管家说是您要求把他的房间暂时封了,任何人不让进去?”
“没错,是我说的。我只是怕有人进去破坏了现场,毕竟这是一件典型的密室杀人案,恐怕案发现场会留着非常关键的线索。”
“那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取件东西。”
“取件东西?”尹川有些纳闷,“您的东西怎么会在他的房间?”
“嗨,这不是嘛。他和我有不错的交情,不分彼此。所以有时候我有些东西就放在他那边,他的东西也会放我这边。喏,他的鼻烟壶不就在我这儿吗?”说着,唐树人拿起桌上的一个玉瓷鼻烟壶给尹川他们看。
尹川为难地说道:“唐少爷,不是我驳您面子。目前这件凶案还没什么眉目,凶手现在很有可能就隐身在潞元庄之中,所以如果不尽快揪出真凶,也许在庄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安生。还请您见谅。”
唐树人把眼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怀疑我也有犯案的嫌疑吗?我可告诉你姓尹的,潞元庄这里是唐家说了算,我就是唐家的主人,还没听说过客人对主人如此无礼的!你们要这么放肆,休怪我不留你们。”
旁边的杜云章可听不得这个,“怎么着?你还耍上少爷脾气了?”他把腰间的镜面匣子往桌上使劲一拍,“爷是官家人,看不得有人犯下命案,案子要是一天不破,我们可一天不走。谁要是跟我来横的,我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唐树人一看竟然是真家伙,顿时吓得不敢耍横了,“呃……既然您是官家人,那您自便,自便……”
尹川看他欺软怕硬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于是继续问道:“您想取什么东西?我勘察的时候给您留意一下,看到了就拿出来不就好了?”
唐树人脸色一变,赶忙摇头摆手,“不用不用,等您把案子查完了我再去吧,就不麻烦了。”
尹川十分奇怪,但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问道:“对了,昨天夜里您有没有听见隔壁十贝勒那屋里有什么奇怪的动静?”说着,他指了指隔着两间屋的墙壁。
“动静么……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
“没听到?”琳琅和杜云章同时显出不可思议的样子。尹川也纳闷,明明打碎玻璃的声音那么大,连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他在隔壁却什么也没听到?
“您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也许我睡得太沉了吧。”唐树人显然是在打马虎眼,“行了,三位我就不久留了,您自便。”
这是要赶我们走啊!尹川心想。
“最后再问您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要问的?”
“听管家说您爱好研究致幻药,所以门前才种那么多簌血花,那我想问问,您研究的致幻药是做什么用的?”
唐树人那种不耐烦几乎到了顶点,但碍于杜云章强横的气势又不敢发作,“哎呀尹先生,我只是研究着解闷而已,您从我自己起的‘潞元庄幻师’的绰号就能看出来,我那都是瞎玩,您没必要较真儿。”
他这种搪塞之言怎会让尹川三人不较真儿?不仅没让他们打消好奇心,反而愈发觉得里面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从唐树人房间出来后,尹川决定再仔细勘察一番十贝勒毓峻的死亡现场。可等推开那扇封闭的房门后,却发现里面十贝勒毓峻的尸体不翼而飞,地板上只留下血迹和碎玻璃的狼藉一片。
“周管家!周管家!”尹川朝外面大叫,却把对面房间的唐复江给喊了出来。
“尹先生,您叫管家周甲?他应该下楼去准备早餐了吧?”
“您知道刚才谁进过十贝勒毓峻的房间吗?他的尸体不见了。”
“嗯……”唐复江想了想,“先前您不是不让大家随便出房门吗?我就一直在房间里呆着。后来我听见对面有响动,就从门缝往外看,见到管家正和一个男仆人用毯子裹起什么东西架着放进了电梯,好像是要往一楼运吧。”
“往一楼运?”杜云章觉着奇怪,“他们把尸体运到一楼是什么意思?”
“这我就不知道了。”
“走,咱们下楼找他问问。”
三人一起下了楼,发现楼下几个房间的人都已经出了门。琳琅对埃利奥特问道:“老师,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仆人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让咱们去大厅用餐。”
尹川、杜云章问其他人,回答也都如此。尹川又找到仆人大春,大春说的确早餐已经备好,是周管家让他叫所有人来一层大厅吃早饭。尹川问周管家人呢?大春说应该去二楼叫少爷少奶奶他们了。
那不对啊,尹川纳闷,自己明明刚从二楼下来,并没有看见周管家的身影。转念又一想,或许他是乘电梯上的二楼,自己三人是走的楼梯,所以才错过了。他又看了看那座电梯,可奇怪的是电梯似乎并没有人刚刚用过的痕迹。
一楼的众人各自坐在餐桌前,尹川尤其注意到了那位刚来不久的唐家小姐唐雯儿。此时的她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换了身得体的衣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等大家落座后,尹川隐隐觉得这位坐得笔直的唐雯儿小姐有些不太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又说不出来。
随着一盘盘食物端上桌,尹川不禁一皱眉,端上桌来的全是西洋的餐食:面包片、乳酪、煎肉、生鸡蛋、牛奶、土豆泥、腌黄瓜、奶油汤……
“我说你们不做点什么贴饽饽、棒子面粥、包子、酱疙瘩什么的吗?”尹川问上菜的女佣阿梅。
阿梅只是朝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径自回了厨房。
“怎么着老尹?吃不惯这些?”杜云章嬉笑着问道。
尹川尴尬地回了个笑容,“这玩意儿……怎么吃啊?”
杜云章指了指旁边,只见琳琅和埃利奥特驾轻就熟地在往手里的面包片里抹乳酪,吃得津津有味,而且一边吃一边还用葡语亲切地交谈着。
“其实我也吃不惯。你瞧瞧人家,留过洋的就是不一样,哪像咱们俩简直就是一对土包子。”
尹川一时被杜云章激起了性子,他一拍桌子,冲正给众人端来牛奶杯子的女佣阿燕大喊道:“有人没有?去把你们周管家给我叫来!”
他这一嗓子,不光是阿燕,就连另外二男一女三位仆人全都惊得呆在当场。
“尹……尹先生,”片刻之后,另一位女仆阿梅赶紧来到尹川近前,“实在抱歉,周管家现在不在一楼,应该去二楼接少奶奶了,请您稍等片刻。”
“我说你们这儿是什么规矩?本来早餐已经准备得很晚了,你看现在都快九点了。当然,楼上出了命案,准备晚点也就晚点,但你们上的这些都是什么?哪个能让地道中国人吃的惯的?”
尹川正抱怨着,从楼梯走下了少爷唐树人,还有他的堂弟唐复江,两人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尹川冲仆人发脾气,各自坐到餐桌边。
“您别生气,一会儿周管家来了,您有什么要求直接和他说。”阿梅只能这么答复。
尹川总不能一直和一个佣人较劲,坐回座位一边等着管家周甲一边蕴气。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自然他去接的少奶奶聂如梦也没有现身。见其他人把桌上的早餐吃得差不多了,有几位比如埃利奥特、华氏父子、雯儿小姐离席回了各自房间。尹川实在坐不住了,拉着杜云章起身就打算去二楼看个究竟,琳琅见状,生怕二人惹出什么事,也跟了过去。
等到了二楼,发现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再往里走一直走到少奶奶聂如梦的房门口,尹川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杜云章和琳琅。琳琅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于是她上前敲响了屋门。
连敲数声后,里面传出了少奶奶聂如梦的声音:“进来。”
琳琅一推门,见聂如梦并没有在轮椅上,而是靠坐在正对房门的床头,正用一旁脸盆里的水洗脸。
“哟,诸位怎么都来了?有什么事吗?”
“少奶奶,您看见周管家了吗?”琳琅问道。
“周管家?我还在这儿一直在等他接我下去呢,他一直没来。”
尹川接着说道:“可下面的仆人说他没在楼下啊,按理说应该是来楼上接您的。”
聂如梦摇摇头,“我一直就在屋里,根本没看到他来,也没人告诉我去吃早餐。本来这间屋子是丫鬟阿梅为了方便照顾我住的地方,我的房间在里面。只因为和周管家说好了一会儿早饭好了就来叫我,谁知道……这个坏事的奴才!”
尹川问道:“既然您腿脚不方便,那让仆人把早餐送到屋里不就好了?何必您还辛苦下楼?”
聂如梦叹了口气,“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唐家的情况,我丈夫那人成天不务正业,和那个十贝勒鬼混,要不是我把持着唐家家事,也许早被他给败光了。所以每次正餐我都要入席,就怕他擅自发号施令,败了家业。只要我在,他碍于我娘家情面,不敢和我翻脸。如果我一旦不露面,他兴许就得作妖了。”
这下尹川才明白,原来潞元庄里表面上唐家一片和气,但实际上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没准十贝勒的死就是结出的恶果。更有可能的是,命案并不仅仅停留在十贝勒毓峻一人,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有谁也卷进凶案?
可当尹川刚想到这儿,突然有一人跑上楼来,呼哧带喘地跑到聂如梦房中,正是刚刚提到的女仆阿梅。只见她脸上变颜变色,结结巴巴地说道:“少……少奶奶,不好了!周……周管家……周管家……”
“周管家怎么了?”聂如梦问道。
在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
“周管家……他房间的门缝里……流出了好多血!”
208761
发表于 2024-7-24 08:51:36
河北
|
发自
安卓客户端
加油作者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24 09:10:38
北京
发帖际遇
第七章 第二间密室的血案
听到阿梅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尹川心里更是一阵战栗,难不成刚刚萌生出的可怕直觉,那么快就成了现实?
“周甲他房间在哪?”杜云章问道。
“就……就在磨房旁边,也是埃利奥特先生的隔壁。”阿梅回答。
众人急急忙忙赶下楼,随着阿梅直直奔向周甲的房间。此时一楼正厅里用早餐的人都已经离席,只有二男一女两个仆人正站在周管家房门前,见几人风风火火的样子,女仆阿燕迎上前,“几位快来看看吧,周管家的屋子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尹川走近一看,果然,从房门下面的缝隙里渗出大片血迹。可缝隙过于狭窄,伏下身子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杜云章上前推了推门,根本推不动,看起来是从里面锁上了门。
“实在不行,咱们还用老办法。”杜云章对尹川一点头。尹川也没有其他招,只好依着杜云章,两人退出老远,借着冲力使劲朝门撞去。一连撞了四五下,终于“咔嚓”一声把房门撞开。猛然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女仆阿燕惊呼一声,赶紧和阿梅一起把旁边种的簌血花用早已准备好的大号毯子盖住。琳琅不解其意,问她们这是做什么?阿燕告诉她,簌血花不光怕火,还怕鲜血,尤其是还保留着温度的新鲜血液,一旦血气侵入,簌血花粉一样可以散出来。还好周管家房间旁种的簌血花不多,临时措施还算及时。
尹川和杜云章走进房间,房门口一大滩血迹,从粘稠度看是刚流出不久。而管家周甲则后背朝上,脸朝下地趴在地上,双脚朝向房门,两腿呈微弯姿势,双手则背绑着。尹川凑近一看,周甲喉管被人割破,已经没了气息,可脸上的那副只有双眼的面具仍然完好无损。杜云章左右看了看,发现在靠左侧的墙角处有一柄带血的匕首和斑斑点点一溜血迹,一直延伸到了门边,画出了一道明显的血线。
琳琅这边也注意到了,房门和先前十贝勒房间一样,还是锁了两层,一层是西式的锁芯,一层是中式的门栓,只不过此时锁芯和门栓都已被撞断,而钥匙被发现挂在周甲的腰间。“又是密室杀人案啊!”琳琅喃喃低语。
此时声音惊动了潞元庄里的所有人,全都来到门口张望。杜云章生怕有人破坏现场,赶紧出了房间维持秩序。尹川则十分专注地查看着凶案现场的线索,一会儿拿起匕首端详,一会儿又顺着墙边搜寻,唯恐漏掉什么关键的细节。
“尹大哥,周管家这个死状也太奇怪了吧?”琳琅看着周甲的尸体说道。
尹川摆摆手,“不,他这个姿势并非是被杀时的姿势,而是刚才我和老杜把门撞开以后才呈现出来的。”
一开始琳琅还不太理解,不过稍加思酌,她便明白了尹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刚才是背靠着房门断的气?难怪门缝里会渗出血。可那岂不是这个密室不光是两道门锁,还有被害人的尸体也是一道锁?那凶手是怎么办到的?”
“现在我还没看透凶手的把戏,不过,从楼上楼下两件命案的现场情况大致来看,虽然都算是所谓‘密室杀人’,但杀人手法却不尽相同,咱们不能排除两件案子不是一个凶手的可能性。”
琳琅抬头又扫了一圈房间,确实,这间房子无论从面积大小,还是装潢格局,都比二楼十贝勒毓峻的房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最多只有一架单人床、一座靠在墙角的高大立柜、一套桌椅而已。而且屋子里的玻璃窗也很小,不像二楼被砸破的玻璃窗那么大。
“从被害人的身份来看,一个是庄里的贵客,一个是唐家的管家下人,地位高低差了很多。如果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他杀害这两个人不太可能有合理的动机啊。”琳琅边想边说。
“关于动机方面……咱们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尹川回答,“这座潞元庄里人际关系十分微妙复杂,仅仅拿表面上的高低地位来衡量,恐怕有些片面。我觉得咱们还是先破解密室杀人的手法,这样更容易还原真相,从而找出凶手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尹川起初想去翻过周甲的尸体,却顾忌到血迹暴露在空气中,引得簌血花毒散出,便决定暂时不动。琳琅看着管家周甲偏在一边的脸,戴在上面的面具怎么看怎么别扭,伸手打算摘掉,尹川伸手阻止,并朝她摇摇头,意思是让她三思而行。
“他的面具一直都让我很不舒服,还是摘掉吧。”说着,琳琅还是坚持拿掉了面具。面具下露出了张扭曲变形的脸,看样子应该是被火烧过,十分狰狞可怖。这面貌不禁让二人倒吸了口凉气。
“老杜,老杜!”尹川冲外面高喊。
很快杜云章来到身边,一看周甲的真实面庞也被吓了一跳,“嚯,好家伙,难怪他要戴面具。”
“你去帮我问问,刚才是谁和周甲一起搬动十贝勒的尸体?他们给搬到哪去了?再问问他后来周甲又和谁接触过?”
杜云章点点头,“成,我马上就去问。”
等杜云章离开房间,尹川又仔细查看了一番整个屋子,尤其是那柄匕首掉落的墙角处,他发现墙缝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绿色痕迹。这是什么东西?他用手指蹭下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好像有点植物的青涩味道。难道是簌血花?他心里一激灵,但又看了看门前种的一株株簌血花形貌,它们的叶子是淡紫色的,几乎没有绿颜色。明摆着痕迹不是来自于簌血花,可那又是什么呢?
尹川沿着墙缝一点点往左右两边,绿色痕迹分别断断续续地延伸到立柜左侧水平的两根挂钩,然后就不见了。而衣服挂钩上也多少沾了些绿色痕迹。
“尹大哥,你发现什么了?”琳琅凑近他问道。
“你看这里……”尹川把自己的发现指给琳琅看,“我估摸这个痕迹也许和制造出这间密室有关,你觉得呢?”
琳琅也和尹川一样,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是芹菜的汁水。”
“芹菜的汁水?这里怎么会有芹菜的汁水?”尹川大惑不解。
“你还记得刚才早饭时,唐复江既没喝牛奶,也没喝茶,他喝的是芹菜汁。”
尹川挠挠头,“早饭的时候我光顾着和仆人掰扯了,没注意还有这回事。可话说回来,芹菜汁得多难喝啊,那个唐复江竟然爱喝这种东西?”
“人家觉得有营养嘛,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尹川托起下巴仔细思考起来。既然芹菜汁是唐复江要的,会不会他是嫌疑最大的人?可在印象里,他自从下楼来用早餐,就一直处于自己视线之内。而且从周甲流出的血来看,应该是刚被杀不久,唐复江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这么看来,凶手应该不是他。但沾在墙角的芹菜汁又怎么解释呢?
“这边墙的对面是不是磨房?”尹川喃喃问道。
“对,就是磨房。”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说话间,尹川和琳琅又来到隔壁的磨房。此时里面拉磨的毛驴已经停下,静静地站在石磨旁边,嘴里还嚼着饲料。只不过让尹川奇怪的是,拉磨的这头驴吃的并不是干草草料,而是堆在磨盘凹槽里的一些摘剩下的芹菜杆和干菜叶。
“他们庄里的驴子待遇不错啊,”尹川感叹道,“乡下的驴子最好的也就喂些糟糠和麸子,人家直接喂穷人家都吃不到的芹菜。”
“也许人家对自己牲口就是这么关照呢。”琳琅笑道。
尹川又看了看拴驴的绳子,上面多少也都沾了点蔬菜的汁液,估摸着都是驴子啃菜叶菜杆流下的汁水溅上去的,没什么奇怪。
从磨房出来后,正赶上杜云章匆匆回来。
“我看周甲房间里没人,还以为你们去哪了呢。”
“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我问过了,刚才是男仆人大春被周甲叫去抬的十贝勒尸体,说是老在二楼放着会让少爷和少奶奶觉得晦气,所以就搬到楼下,抬到了最里面那间锁着的屋子里了。”
尹川略加回忆,这才想起他所说的锁着的房间是唐家老爷屋子旁边那个被锁链锁住的那个神秘空间——也就是隐秘居。可他纳闷,明明周甲说只有家主进去过,所以自己还觉得里面应该放着唐家的传家宝,怎么他居然这么轻易打开,把尸体放到了里面?兴许他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走!咱们去那儿看看。”
隐秘居的位置就在家主房间的左手边,尹川、杜云章和琳琅三人赶来时,竟发现有人正在家主房间门前边敲门边隔着冲里说话。凑近一看,这才看清原来是唐复江。
“雯儿,你怎么不开门?我是不是哪惹你生气了?你对我有气,就直接骂我几句,打我两下也好。总之,能不能先开门让我进去?”
尹川觉得奇怪,低声问跟来的仆人大春,“这个房间不是你们唐家家主住的地方吗?怎么让雯儿小姐住进去了?”
“您不知道,这是我们少奶奶的意思。”大春回答,“其实我们少爷原本想让雯儿小姐找个女佣房间凑合……”
“那是为什么?”杜云章不解,“怎么说她也是唐家的千金小姐啊。”
“您不知道吗?”大春突然低下声调,“这位雯儿小姐是我们老爷在外面和别人生下的私生女,所以让树人少爷一万个瞧不起。但少奶奶偏不让慢待了她,所以干脆就安排在这里了。”
“看起来,你们这位复江少爷很喜欢雯儿小姐啊,可他们都是唐家人,俩人要是有感情了,伦理上能说得过去吗?”琳琅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她没把声调压下来,被唐复江听了个正着。唐复江一回头,有些忿忿地说道:“你们那些都是世俗的偏见,还亏琳琅姑娘你在西洋闯荡多年,难道不知道真爱会超越一切俗世禁锢?不说我和雯儿是堂兄妹的关系,就算是亲兄妹又如何?”
刚说到这儿,房门吱扭一声打开,唐雯儿在门前现身。只见她双眉紧皱,对唐复江说道:“二堂兄,谢谢你对我的厚爱,但我真的不能接受。毕竟咱们都是唐家的血脉,就算你不顾及什么世俗偏见,但我还是得为我生父的名声着想。”
尹川心里好笑,她还有资格说唐老爷的名声?她自己都是唐老爷在外面沾花惹草搞出来的私生女,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雯儿,可毕竟大伯现在踪迹不明,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唐复江试探着说道。
“你住口,你是不是和我大哥一样,也盼着我爹出事?这次我来潞元庄,一定就是我爹叫我来的,他怎么会不在人世呢?”
“可是……”
“只要见不到他老人家的尸体,我绝不会相信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你走吧,别再来找我!”说罢,唐雯儿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生生把唐复江晾在外面,任凭他再如何敲门就是不开。
唐复江连喊带叫又闹了一阵,见里面毫无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打算转身离开。这时尹川朝杜云章使了个颜色,杜云章会意,迎面拦住了唐复江,“二少爷您留步。”
唐复江一愣,没好气地反问:“你们干嘛?看我的哈哈笑吗?”
尹川陪笑着回答:“哪能呢,那些是您的私事,我们不想过问。我只想问您,早餐时您没有喝牛奶,而是喝的芹菜汁?有这等事?”
“我是喝的芹菜汁,我就喜欢那味道,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您别多心。哦还有,刚才我们听见您说唐家老爷至今下落不明,这事我们倒是很感兴趣。怎么样?能和我们说说吗?”
唐复江眯起眼睛,“你们不是在查十贝勒和周管家的命案吗?现在庄里人人自危,你们倒是赶紧把凶手揪出来啊,莫名其妙打听唐家的家事有何用意?”
“我们猜测这里的内幕兴许就和这两起命案有关也说不定呢?”
“我劝你们少胡猜,也别瞎打听。”唐复江看样子十分抵触,“唐老爷的事无论在大少爷还是在大少奶奶那儿都是禁忌话题,你们没发现潞元庄里几乎没有人谈论唐老爷吗?所以他们才对雯儿爱答不理的,这下你们明白了吧?”
明白?我们明白什么了?尹川和杜云章面面相觑,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们有点懵,唐复江露出个满带讥讽的神情,“你们明不明白都无所谓,反正雾一散,潞元庄回归正常,唐家也就安生了。”说完这话,他又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就走了。
“老尹,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杜云章凑近尹川问道,“潞元庄里的人全都这么神神叨叨的。”
尹川没有回答,而是兀自上前敲响了唐家家主——也就是此时唐雯儿所住房间的房门,可里面仍然没人回应。想必是唐雯儿还认为门前的人是唐复江?于是尹川开口说道:“雯儿小姐,我是来潞元庄做客的尹川,有些事要请教你,能给开一下门吗?”
等了等,里面还是没有人应声。尹川又推了下门,丝毫推不动,看样子她从里面把门锁了。
这时女仆阿燕走了过来,“几位,恐怕雯儿小姐有些累了,不想有人打扰,所以请别再敲门了。”
尹川见状也只能作罢,他几步走到旁边那间隐秘居的门口,见上面仍然由锁链锁着,便对大春问道:“这里就是你和周管家把十贝勒的尸体放进去的地方吧?请你帮我们把门打开。”
大春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实在抱歉,我可打不开。”
“你没钥匙?那就在周甲身上喽?”杜云章反问道。
大春挠挠头,不置可否。
这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在他身上?那钥匙在哪?”
琳琅凑到近前才发现了端倪,“这锁根本不需要钥匙啊。”
听她这么一说,尹川和杜云章都觉得奇怪,也上前查看。等看清楚铁链上的锁才明白,原来就是把由四个转轮组成的密码锁,上面两个转轮每个是天干“甲乙丙丁……”十个字,下面两个转轮每个是地支“子丑寅卯……”十二个字。
“这么说,他知道开锁的密码?”尹川问道。
“那没跑了,他肯定知道。”杜云章替大春回答。
“那除了周甲之外,还有谁知道密码?”尹川紧接着又问。
这时阿燕插过话:“除了管家以外,应该就是少奶奶知道密码了。”
“你们少爷唐树人不知道吗?”琳琅问道。
“少爷除了和十贝勒每天粘在一起搞这搞那之外,庄里的事情从不过问,更别说管隐秘居锁的密码了。”
尹川思酌了片刻,随即和杜云章琳琅分了工,他与琳琅分别探查两个凶案房间里的蛛丝马迹,杜云章负责去找少奶奶聂如梦问密码锁的密码。
“那咱们俩,谁查楼上,谁查楼下呢?”琳琅问道。
“毕竟楼下周甲的尸体还在屋里,我来查更合适点。琳琅你还是去二楼十贝勒那屋看看吧。”
琳琅明白尹川的良苦用心,想必不光是因为此处还有尸体在,更关键的是埃利奥特的房间就在周甲隔壁,把她自己留在这里总归让他放心不下。就这样,三人分头行动,杜云章和琳琅二人一起上了楼,尹川再次回到周甲房间。
这回他留意了周甲尸体咽喉处的伤口,那道伤痕是从中间向右侧割开喉咙,不过他总感觉周甲带着伤的喉咙有些不对劲。这处伤口究竟是不是他的致命伤?尹川虽然不敢将他翻身,但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头部、后背、四肢处,都没有其他伤痕。看来他应该就是被割喉致死。
撂下周甲的尸体,尹川再次来到凶器掉落的墙边,带血的匕首、成行的血迹、芹菜的汁液、立柜左边的两个水平挂钩……这些东西会是制造出密室的道具吗?他绞尽脑汁,还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不经意间,尹川走到大柜一旁,抬手摁了下其中一个挂钩,谁想到那支挂钩一下掉落在地,把他吓了一跳。等他捡起挂钩一看,发现挂钩铆在墙里的钉子很短,再看向原本钉着挂钩的钉眼儿,里面竟然是通透的,也就是直直凿通到了墙那边的磨房。
尹川心中一动,随即又把另一个挂钩也弄了下来,不出所料也和这边的一样,钉眼与隔壁磨房相通着。
也许……这两个洞才是制造出这个密室的关键所在?尹川脑海里隐隐构思出了密室形成的轮廓,只需要再去对面磨房里找到一样不起眼的工具,这个密室就可以完成了!
就在尹川兴冲冲出了周甲房间赶奔隔壁磨房的当口,杜云章从楼上走下来,一看就是碰了一鼻子灰。
“老杜?怎么样?密码要到了吗?”
“还要密码?人家连门都没给我开,就和楼下这位唐家小姐一样,毫没情面地给我吃了闭门羹。”
尹川嘿嘿一笑,“你这个大老粗,肯定是不由分说就直接敲人家少奶奶的门吧?那哪行!也怪我,非得让你去干这事,要是琳琅去,没准就能要着。”
“你拉倒吧,就知道在你心里琳琅的分量比我重一万倍。我可没你说的那么鲁莽,况且琳琅见我叫不开门,她也去帮忙了,结果不还是一样。更让我气不过的是,房间里回答我们的根本不是聂如梦,而是她的侍女阿梅。你看没有,人家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我们。”
杜云章这一番描述,也叫尹川有些忿然——就算要撅人[1]也不能这么撅吧?这位唐家少奶奶也太没礼貌了。连同一楼这位雯儿小姐,总之都让人感觉不舒服。
“算了,既然人家不配合,密码的事就先放一边,等有机会再去找她要。”
“哎,我还想问呢,你不是在周甲房间勘察现场吗?怎么出来了?”
尹川神秘一笑,“我想我大致推理出了凶手是怎么制造出的这间密室,但还需要去隔壁磨房里找一样东西,只要有它,这个密室手法就可以印证了。”
杜云章一听也来了兴致,非要和尹川一起去寻那样东西。就这样,两人一起来到磨房,尹川首先查看了一番那头毛驴所拉的磨盘,果不出他所料,磨盘上缠着两套绳子,其中一套让毛驴牵引着,而另一套只是空缠着磨盘。
“我说老尹,你说的东西就是这座磨盘吗?”杜云章见他看得十分仔细,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的推测而已。”说着,尹川又往靠近周甲房间那堵墙的角落寻去。
“那……这个磨盘有点奇怪啊……”杜云章喃喃着。
“是啊,确实奇怪,毕竟这是制造密室必不可少的动力。”
“不是,我是说磨盘上的东西……”杜云章沿着磨盘往上看去,看着磨盘顶部的柱轴一直杵到房顶。
“哈,我找到了!”尹川大笑着从墙角捡起一物。
杜云章这才收回心神,往尹川手里看去,“怎么是这东西?”他不禁有些吃惊。
注:
[1]撅人:指骂人,或当面使人难堪、顶撞。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24 09:16:45
北京
发帖际遇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图片或附件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
加入学院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24 09:16:57
北京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图片或附件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
加入学院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25 09:20:36
北京
发帖际遇
第八章 第十二张邀请函
很多时候,人的情绪并不会因为当事者极力想扭转的固有印象而转变,就好像欧冶琳琅虽然非常想和老师埃利奥特重叙师徒之情,但被其追杀这么多年,如今他就堂而皇之出现在自己身边,心中总归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可毕竟身边还有尹川时刻保护着,不光有意安排房间以便自己更安全,还贴心地安排远离埃利奥特的二楼凶案现场勘察,琳琅不禁颇为温暖和感动。心想自己一定要使出自己全部的本事,帮助尹大哥他们破解二楼十贝勒的密室被杀案。
现在的问题是,十贝勒的尸体被周管家莫名其妙地搬走,这样就很难再在被害人身上找到线索,而且在他们搬动十贝勒尸体时,也多少破坏了些现场的痕迹。琳琅听尹川说十贝勒和管家周甲一样,也是被人割喉而亡,不同的是,他的脖子是被吊在从窗帘杆上系下的绳子上,所以还有可能他是先让凶手吊死,之后才被割喉。只是看不到尸体,事实如何已经无从判断。
就当琳琅对着凌乱的现场一筹莫展之际,她突然想起尹川曾经和她说过:如果觉得案件无从下手的时候,可以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想想,是否和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现场有所差异?当你看透了这个差异,真相就离你不远了。
差异……差异在哪呢?
琳琅又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现场,血迹、玻璃碴、破酒瓶、碎酒杯……这些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她缓缓闭上眼睛,想象着十贝勒被杀后尸体压倒椅子,脖子被吊在窗帘杆垂下绳子上的一幕……等等,尸体压倒椅子?琳琅心中一动,这个情形怎么格外不对劲呢?这种感觉让她忍不住睁开眼再次仔细观察着看似乱糟糟的地面,突然发现在零七八碎的玻璃碎屑中,还有四个完好无缺的酒杯混杂在其中。即便先前尹川已经注意到了这四个酒杯的存在,但一时间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此时在琳琅看来,它们与“本来应该的样子”十分格格不入。
可为什么这四个酒杯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呢?究竟它们和十贝勒毓峻的死有何关系?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声口哨,然后紧跟着是一句葡萄牙语:“凯瑟琳,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是老师埃利奥特,琳琅心里一阵兴奋,却还莫名有些紧张。“老师,您怎么来了?”
埃利奥特手里举着个高脚杯,里面盛着半杯威士忌,“这不是连续发生两起密室杀人命案吗?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不住,兴许什么时候也成了密室凶案的受害者,所以……就来楼上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琳琅没敢向他靠近,而是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埃利奥特也很明白她心里在顾忌什么,所以十分识趣地站在门外。
“老师,您对这两件密室杀人案有何见解?”琳琅试探着问道。
“我哪里有什么见解,毕竟我的本行不是像杜宾[1]、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你的男友尹川不就是个了不起的侦探吗?给他一点时间,我想他一定能破解这些谜题。”
“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了,尹大哥并不是我的男友。我只是想知道您对这两件案子的真知灼见,您就别客气了,别人不了解您我还不了解吗?您的推理能力可不比尹大哥差,您就提点提点嘛。”
埃利奥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其实我仅仅是猜测,没有什么证据,楼上楼下这两件案子你们难道没觉得在地点上过于贴近了吗?”
“地点过于贴近?”琳琅一时间没明白埃利奥特这话是什么意思。
埃利奥特用酒杯和手上下比划了一下,琳琅这才明白,原来他指的是楼上十贝勒毓峻房间与楼下周甲房间的位置几乎只有一个天花板之隔。确实,这两个密室相距如此之近,不过这和案件本身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这仅仅是个巧合?
正当琳琅思索着老师埃利奥特把这个疑问抛出来有何含义时,突然地板一阵摇晃,看来地震又来了。门口的埃利奥特措手不及之下,手中的高脚杯掉落,幸好只掉在地面的软垫上没有打碎。不过杯子滚向琳琅的方向,恰好此时琳琅一个趔趄,一脚踩到横着的高脚杯上。杯子还是没有踩碎,琳琅却被滑了个腚墩。
这下可把她摔得不轻,还好这次地震很快过去,琳琅揉了揉后腰,缓了好一阵才过了劲。只不过就是被摔的这一下,她脑海中突然生出了个灵感——也许……十贝勒尸体旁边完好无损的小酒杯是干这个用的?
这个念头刚一萌生,琳琅就打算扶起那把倒在地上的椅子。
“你要动凶案现场的东西吗?就不怕破坏了线索?”埃利奥特提醒道。
“反正尸体已经被搬走了,指不定他们已经破坏了多少呢!我大概想到凶手使用的手法了。”
埃利奥特听琳琅这么说,似乎也多少明白了她的想法,随即有意无意地走进了房间,来到琳琅身后,抬头往上面的窗帘杆看去。
“怎么?您也想到了?”琳琅一见埃利奥特的举动,便猜到了两个人看起来想到了一起。
“有两个问题,”埃利奥特摸着下巴边看着上面边说道,“如果凶手果真用了这个手法,他怎么能预见夜里一定会地震?而他又是怎么离开的这间密室?”
琳琅略加思索,“毕竟这里的地震是大概率事件,隔三差五就会震一次,凶手想必不会担心地震的问题。至于他怎么离开的嘛……我现在还没想到。”
埃利奥特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虽然潞元庄的地震经常发生,但我想凶手不会把宝压在概率上,就算地震是大概率事件,可万一没发生,十贝勒一旦醒来,凶手不光前功尽弃,很有可能还会因为袭击受害人而暴露身份。他一定是确认地震百分之百会发生。他怎么会如此确定呢?难道他能操控地震不成?”
埃利奥特的这番话,让琳琅陷入沉思。——是啊,这个手法的最关键的地方就是地震,一旦地震没有发生,手法也就不成立了。凶手究竟为什么笃定地震肯定会在半夜发生呢?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外面猛地传来一声大喝:“喂!埃利奥特,你想要干什么?”
琳琅转头看去,门外一前一后赶来两人,正是尹川和杜云章。这声大吼正是尹川看到琳琅身边靠得很近的埃利奥特,生怕他对琳琅行不利之举。而旁边的杜云章已经把枪抄在手里,随时准备向他开枪。
埃利奥特赶忙举起双手,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
在二人的不善的目光下,埃利奥特慢慢退出了房间,一溜烟下了楼。
尹川和杜云章来到琳琅近前。“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尹川关切地问道。
琳琅摇摇头,“没有,老师只是随便走走,走到这里的。看我在勘察现场,他也来给我出出主意。”
“他能有什么主意?一个催眠师而已。”杜云章有些不以为然。
“你可别小看老师,我在他身边时,他也曾经破解过不少案件呢,多少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侦探。”
“那他对此案有何高见?”尹川问道。
“他结合上下两起密室案件提出了两个问题,和一个疑点。”琳琅把埃利奥特和自己想法告诉了尹川,尹川也不禁吃了一惊。他走到破碎的窗口处,又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结合着他们师徒二人的想法,尹川模模糊糊捋出了一些构建这间密室的思路。但唯独埃利奥特提出的地震问题,他怎么也想不通。凶手一定有预测地震的办法,但他究竟怎么做到的?
“尹大哥,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琳琅问道。
尹川微微一笑,“周管家房间的密室我大致算是想通了,只是还没有实践是否可行。不过,从现场的蛛丝马迹来看,应该就是那个手法没错了。”
琳琅颇为好奇,不知道那间密室究竟隐藏着什么玄机,于是尹川便带着琳琅回到一楼现场准备去验证他的推理。
还没等三人下楼,从二楼紧里面正中间的房间外传来争吵声,那不是少奶奶聂如梦的房门外吗?在她房间外面的正是唐家少爷唐树人。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一个老太爷在外面的野种,能放进咱们潞元庄就不错了,还给她住老太爷的房间?你脑子有问题吧?”
虽然房门没有开,但里面聂如梦的说话声格外洪亮,“树人,你是不是怕她分了本来你能独吞的唐家家产?雯儿已经告诉我了,她不贪求分到家产,只希望能再见到唐老爷一面,是生是死总归得有个说法。”
“你拉倒吧!她不分家产?说出去谁信?她要不想来分家产,那‘潞元庄幻师’的名头怎么会扣在她头上?”
唐树人这话引起了尹川等人的注意,他们并没有打扰唐大少爷,而是留在原地倾听着门里门外夫妻二人的争吵。
“她自诩是‘潞元庄幻师’?”
“怎么着?你也觉得匪夷所思吧?她身上那块玉片上写得清楚:‘诚邀潞元庄幻师雯儿小姐光临谧云岭潞元庄’,她顺顺当当来到潞元庄,就说明她默认了自己就是‘潞元庄幻师’!”
这是第十二张邀请函!尹川万没想到邀请函上署名的“潞元庄幻师”竟然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而且还是唐家家主的私生女!那样的一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女孩儿能自称“潞元庄幻师”引来那么多人造访潞元庄,别说唐树人难以置信,就连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她是怎么和你说的?”房间里面的聂如梦问道。
“她和我说?我能和那样的野种说话吗?”唐树人满是不屑地反问,“我根本不会听,只不过她有意把邀请函遗落在我面前,我也只是好奇才捡起来看的。”
这话更让尹川奇怪了,唐雯儿有意将玉片遗落给唐树人看?她为何要这么做?
杜云章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既觉得唐树人实在狗眼看人低,又想把唐雯儿的事打听清楚,于是便打算上前质问。不过尹川适时拉住他,向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切莫轻举妄动。
“唐树人,我劝你还是对雯儿别那么刻薄,无论她是否有意唐家的财产,她骨子里也是唐老爷的血脉。只要有我在,潞元庄里任何人都不得对她无礼!”
“好!好!聂如梦,你可别忘了你嫁到我们唐家来主事,无非是借着你聂家是前清高官的名声。如今民国了,你背后的靠山早就不管事了。只要我一纸离婚协议,你就得麻溜地给我滚出潞元庄!”
“是吗?唐树人,你终于和我摊牌了?呵呵,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别以为你私下和十贝勒毓峻一起捣鼓那些簌血花致幻药我不知道是什么,只要你敢今天和我离婚,信不信明天我就把你这点拿不上台面的腌臜事举报了,让你坐个十年八年的牢!”
“你……”唐树人的语气中明显有些紧张,他四顾张望了一番,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尹川三人,神情顿时十分不自然,便压低了声音对屋里说道,“好好,我不会为难唐雯儿。不过潞元庄里的事要是敢捅出去,你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是吗?那咱们就走着瞧,最后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唐树人一赌气,拂袖而去。路过尹川三人时,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理也没理,径直回了房间。
“嘿!这人……”
杜云章还想和他理论,琳琅赶紧提醒:“算了,怎么说人家也是潞元庄的大少爷,他们唐家的家事咱们就别掺和了。走,你们还是带我去楼下验证一下尹大哥对密室的推理吧。”
三人一路到了楼下,尹川没有直接走进周管家的房间,而是直奔隔壁的磨房而去。
“嗯?凶案现场不是在这边吗?”琳琅一脸不解。
“嗨,你不知道,老尹在磨房找到了构成密室的必备之物,而且只有用磨房里的那些东西才能完成这个密室。”
“磨房里的东西可以完成密室?”琳琅听得稀里糊涂,同时愈发好奇尹川的推理。
“哎?怎么回事?”前面来到磨房门外的尹川突然疑惑道。
“怎么了?”杜云章和琳琅赶上前,不知发生了什么。
“磨房的门……怎么打不开了?”尹川又使劲推了推紧闭的屋门,纹丝未动。
“奇怪!刚才咱们离开的时候,我只是把门虚掩上了,没有锁啊。”杜云章紧皱眉头回想着。
这时华飞儿正从对面他们的房间走出来,尹川迎上去询问道:“飞儿,你和你爹刚才有没有看见谁把磨房的门锁上了?”
华飞儿一脸懵,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挥舞着双手,“啊巴啊巴”地叫个不停,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我们这屋一直关着门,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在他身后华子谦适时出现,向尹川回答道。
“哦,是这样……”尹川有些失望。
“我说老金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就是你们爷俩在里面捣的鬼!”杜云章忿忿说道。
华飞儿气得鼓鼓的,跃跃欲试要和杜云章争个长短。他身后的华子谦抓住他的肩膀,然后对三人说道:“我说你们破不了案子,别总去怪别人。庄里已经发生两起杀人案了,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第三起,反正我们爷俩愈发觉得潞元庄这座大宅里处处暗藏危机。根据我风水学的测算,这场大雾要在立冬之后过了四天才散,也就是说所有人还得在庄里待至少三天。我们爷俩打算现在去找少奶奶,等雾一散就放我们离开。另外提醒你们,我们爷俩姓华,不姓金!”
言毕,华氏父子转身就走,直奔楼上。
琳琅拍拍尹川,“现在去搞清楚谁锁的门并不重要,尹大哥,咱们还是去周管家的房间,就在那说说你的推理吧。”
尹川无奈地点点头,所幸周甲的房间一直是开着的。三人来到屋里,尹川径直走到和磨房相隔的墙壁前,指着两处挂钩掉落显出的孔洞,“在这儿,凶手通过这两个洞将连通了两个房间的机关设置好,通过这个机关,一是可以让他不在现场的情况下,也可以杀害死者;二是能够利用这个机关从密室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而出。”
“而且这个机关必不可少的工具,我们已经在磨房里找到了,可惜就是被锁在磨房里,没法拿给你看。”杜云章补充道。
“你们就别打哑谜了,赶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琳琅有些心急。
尹川再次回到门口,也就是周甲被杀的现场,他从地上捡起那块被撞成两半的门栓,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你看这个,门栓是我和老杜撞门时给撞断的,而另一层西洋锁芯,我们只把锁外面的螺丝撞掉,锁芯这层自然不会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过我注意到,门栓的高度和尸体坐着时脖子的高度非常贴近。按此联想,如果那把匕首其实一开始就固定在门栓这里,因为某种动力驱使下自动割开了被害人的喉咙,这样即使凶手不在现场,也可以杀死被害人。”
尹川说着,从房间一侧的桌子上取过纸笔,在上面寥寥草草画了张示意图——那是左右两个房间的格局,右边房间是管家周甲的屋子,左边的则是和它一墙之隔的磨房。又画了一个坐在门口靠着的人形,脖子旁边紧挨着扎着两根细绳的门栓,其中一条绳子一端固定住的匕首,另一端顺到墙壁左侧孔洞,中间拴住挂钩,一直到隔壁磨房的磨盘上;第二条绳子顺到右侧的孔洞,也是拴住挂钩,绕在磨盘上,同时磨盘旁边的驴子面前挂着芹菜杆。
“喏,这就是通过驴子拉动磨盘,将绳子从周甲房间拉回到磨房,通过墙壁上挂钩拉动立柜左边这一块木质墙壁移动,这样便能一箭三雕,既可以拉上门栓把门彻底锁上,还能带动匕首割断周甲喉咙,同时用墙面的移动来逃离密室。”
琳琅挠挠脑袋,“你说的前两点我大致可以理解,但说用左边这面墙的移动来逃离密室?这又是怎么回事?另外,凶手该如何控制那头驴子很准时地开始拉动磨盘,以便精确地完成这间密室?”
“你来看这儿……”尹川走近墙壁,指着墙的下沿说道,“如果我的推理正确,左侧这边墙和立柜后面的墙壁并非一体,这边的墙面要是受了较强的力拉动,比如这两个一人多高的挂钩,这边的墙体便会转动,凶手就可以通过下面的露出缝隙钻出这个房间。至于如何精确控制驴子拉动磨盘,其实也并不困难,你看墙下面还有个缝隙,凶手足可以通过此处绑上固定住芹菜的绳子,从那个空间系出,精确丈量好与驴子嘴巴的距离,只需要在这边的空间里一拉绳子,芹菜就会搭到驴子嘴里。驴子吃到比柴草更美味的芹菜,自然抑制不住诱惑,于是追着嘴巴前随着转动而无法够到的芹菜拉动起磨盘,整个机关就启动了。等墙壁回复原位,凶手在另一边死死顶住磨房那头墙面底部,驴子继续拉绳子,绷紧后匕首便吃上了力道割断了周甲的喉咙,等挂钩顶住孔洞,绳套从挂钩上脱落,挂钩就很自然地箍在这一侧房间的墙上了。而且凶手还将芹菜汁液涂抹在绳子上,让驴子最后能把整根绳子都吞掉,证据也就无处可寻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匕首、绳子、挂钩、血迹旁边都沾着芹菜汁液的原因。”
琳琅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番这面墙壁,想象着尹川推理的手法,似乎颇有道理。但无奈的是,磨房莫名上了锁,无法用实验还原这个手法。她上前用力推了推墙下方,似乎的确和右侧的立柜有些许位移,只是难以推动。看起来只有驴子的力气才能拉动这个机关啊!
“你们说在磨房里找到一件完成这个密室必不可少的工具,那又是什么?”
杜云章回答:“就是两根很普通的细铁条。”
“细铁条?”
“没错,要没有这两根细铁条,凶手如何把绳子从墙壁孔洞顺到周甲房间?”
“我之所以觉得那两根细铁条就是设计密室机关的关键工具,就是因为这件东西出现在磨房里十分突兀。试想一个牲口拉磨的磨房,最多也就储藏些柴草粮食,可这两根细铁条又是做什么用的?”尹川补充道。
“尹大哥,如果你的推理正确,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十分熟悉整个潞元庄大宅结构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知道如此隐秘的机关。”琳琅若有所悟。
“这样看来,潞元庄的几个主家都有嫌疑喽?”杜云章掰着手指头数着,“唐树人、聂如梦、唐复江、阿梅、阿燕、大春、小春……对了,那个唐雯儿应该嫌疑不大吧?”
“雯儿小姐不应该算在里面,毕竟她是第二天才到的潞元庄。”琳琅答道。
尹川皱起眉头,“嫌疑人暂且放一边,琳琅,我其实更在意你老师埃利奥特提出的那个疑点,楼上十贝勒毓峻和楼下管家周甲的房间位置几乎一致,他们二人先后在密室中被杀,真的只是巧合吗?”
注:
[1]杜宾:爱伦坡笔下的著名侦探,登场于《莫格街凶杀案》、《玛丽·罗杰疑案》和《失窃的信》等推理作品中。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26 09:09:16
北京
第九章 幻师预言
管家周甲房间密室杀人案的手法算是让尹川看破了,但问题是凶手是谁仍然没有头绪。而且尹川似乎并没有着急排查真凶的身份,而是莫名地将注意力聚焦在第一件案子与第二件案子发生之地的联系上。
“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它们之间能有什么关联?”杜云章十分不解,“更何况,这两件密室凶案相隔时间那么长,你难道怀疑凶手就是因为上下这两个房间格局的理由特意制造密室杀人的?或者说两个房间上下有通道?可咱们也仔细检查了,一楼天花板和二楼地板都没有通道出入口啊。”
尹川叹了口气,“老杜,这事哪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如果埃利奥特不提出这个疑点,我也许还想不到。可他既然提点了咱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座潞元庄或许并不像咱们表面看上去的样子。哦对了琳琅,你分析的十贝勒毓峻被杀的手法,的确有几分道理。凶手把弄晕过去的被害人放在靠近玻璃窗的椅子上,椅脚下用四个酒盅支撑,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同时在椅子靠背处固定住一块玻璃酒瓶碎片,牢牢抵住被害人的脖子,其他酒杯和已经被砸破的酒瓶则放在被害人的大腿上,只等一地震,椅脚下的四个酒盅被震倒,连带着椅子翻倒,被害人在被玻璃割喉的同时,脖子让绳套勒住,于是就成了发现时挂在窗台边的样子。是这样吧?”
琳琅点点头,“没错。”
“至于玻璃窗的破碎,也许是椅子翻倒时不小心撞破,这才导致玻璃窗、酒杯、酒瓶等碎片混在了一起。”尹川补充道。
“只不过我没有推理出像楼下这样墙壁可以活动的密室制造手法,”琳琅说道,“毓峻的那个房间周遭也没有凶手可隐遁的地方。老师问题问得好,他究竟是怎么离开的密室呢?”
三个人又一起来到二层毓峻的房间,面对着四面墙壁和房门,怎么想也想不出密室究竟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很快一天过去了,三人的勘察似乎陷入了停滞。由于周甲被杀,庄里的事务暂时交给了女仆阿梅负责。尹川让她把周甲房间暂时封闭,尸体也只停在现场,谁都不要动。
晚餐时间,除了少奶奶聂如梦托辞没有胃口,其他人都聚齐在一楼大厅的餐桌前。实际上大部分人也和聂如梦一样食欲不佳,全都一副悻悻不振的样子,也就只有华氏父子还能狼吞虎咽地把自己面前的晚餐席卷一空。
“我说雯儿妹妹,你多少吃一点吧。”唐复江看雯儿萎靡的样子有些心疼,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还有意凑近她的脸颊。
“我……我吃不下……呜呜……”唐雯儿闪避着唐复江的亲昵举动,眼里似乎还噙着泪水。
唐树人就坐在二人的正对面,摆出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他又扫了眼餐桌上的菜肴,虽然都是珍馐美味,但也是毫无食欲。“喂,周管家死了,你们下人都不会办事了吗?”他朝在旁边伺候的阿梅吼道,“没看大家都没有胃口,还不上点热汤之类的开开胃?”
阿梅赶忙答应一声,去厨房安排。不多时,另一位女佣阿燕端出一大碗党参乌鸡汤,特意摆在了少爷唐树人面前,“少爷,给您来点儿?”
唐树人没理阿燕,伸手抄起汤碗里的汤匙,往自己的碗里盛了好几勺。正当他拿勺去捞底下一些乌鸡干货时,倏地发觉碗底似乎有个奇怪的东西。
“我说阿燕,你们这是怎么搞的?熬个汤还熬不好?”唐树人诘责道。
阿燕一脸无辜,“少爷,这汤有什么问题吗?”
“这汤碗底下是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感觉既不是党参,也不是乌鸡,你把它给我捞出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咋呼,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阿燕战战兢兢地把党参乌鸡汤倒在另一个大碗里,直到露出汤底,里面猛然间掉出一块玉片,和邀请函的玉片几乎差不多大小。
“这是什么玩意儿?”唐树人捡起玉片抖掉上面沾的汤汁,仔细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他手一抖,玉片一下子掉到了餐桌上。
“这……这是谁搞的鬼?唐雯儿!是你——是你!”他莫名其妙地用手指着对面的唐雯儿,脸色惨白。
大家都不清楚唐树人看到了什么,唐雯儿更是一脸错愕,不知究竟因为什么唐树人这样说话。
唐复江眼疾手快,起身抓过那块玉片,凝眉瞪目看着上面的东西,同样是惊恐莫名。
“复江少爷,上面究竟是什么?”尹川忍不住问道。
“上面……上面是行字。”唐复江说着,把玉片递给了尹川。
尹川接过来一看,这才明白。玉片上面写着句话:
潞元庄里的死亡远不止这些,很快还会有唐家人没命。
下面落款是“潞元庄幻师”。
是潞元庄幻师的预言!尹川从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想法就是这个。紧接着,他又萌生出一连串的疑惑:一开始标榜“潞元庄幻师”的是少爷唐树人,现在私生女唐雯儿又自诩“潞元庄幻师”,他们到底谁是真正的“潞元庄幻师”?既然两个人都承认是“潞元庄幻师”,为何又对这块玉牌噤若寒蝉?而且这块预言玉片出现得更为离奇,竟然隐藏在乌鸡汤底下。还有一点,先前被杀的两人都没有相关的预言,在汤碗中赫然出现的预言玉片目的又是什么?
“我说老尹,这下潞元庄可热闹了。”杜云章凑近尹川低声说道,“刚才还死水一团的餐桌,立马就被这奇怪的东西搅动起来了。你看着吧,后面肯定还有好戏。”
“对不起,我用好了。”正在这时,埃利奥特突然说了句中文,然后起身兀自回了房间。琳琅看着老师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唐雯儿,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唐树人从惊恐中摆脱出来,拍案而起,阴沉着脸冲唐雯儿质问道。
“我……我……”唐雯儿还是呆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答对。
“堂兄,你何苦这样为难雯儿,毕竟她也是唐家人。”唐复江抢上来给唐雯儿打掩护。
“我为难她?她承认自己就是‘潞元庄幻师’,难道不该解释解释玉片上写的东西吗?”
“那你不是也自诩为‘潞元庄幻师’吗?是不是你也该解释啊?”
另外一边的华氏父子此时已然酒足饭饱,一看要打起来,华子谦这才嬉皮笑脸地上来打圆场:“嘿嘿,两位少爷别吵,照我说,这什么幻师预言纯粹就是瞎扯淡。你们想想,十贝勒和周管家命案发生前怎么没有这个预言?突然就在自诩‘潞元庄幻师’二位同桌而坐的时候出现?这一看就是挑拨你们唐家内部不和的阴谋诡计,大家可别上当。”
唐树人白了眼华子谦,“这里有你什么事?给我滚一边去!”
华子谦对他的恶言恶语倒没怎么介意,只是摆了摆手,“得得得,您说滚我们就滚,飞儿,你也吃饱了吧?咱们回去歇着喽。”
华氏父子像是巴不得被轰走,一溜烟回了房间,连房门都不关,好一门心思看唐家人内讧的哈哈笑。这些都让尹川看在眼里。
此时正厅晚餐的餐桌上,除了尹川、杜云章和琳琅之外,只有唐树人、唐雯儿和唐复江三个唐家人。
“怎么着?咱们唐家内部的事,非要当着外人吵个没完没了吗?”唐复江忿忿对唐树人说道,“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是啊,你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呵呵……说得真好,”唐树人冷笑道,随即又指向唐雯儿,“这话你怎么早不跟我家老爷子说?看看他在外面干的好事——”
“树人哥,”唐雯儿被反复羞辱后,也有些按捺不住,“那什么‘潞元庄幻师’我从来没承认过,因为接到了玉片邀请函,加上迫切想见父亲一面,所以没在意上面写的什么,这才来到了潞元庄,还差点在满山的簌血花丛中走不出来。至于汤碗里的东西,我真的毫不知情啊。”
“那到底是谁放的?”唐树人怒气冲冲地又叫过来在场的三个仆人,阿燕、大春和小春,三人全都否认动过汤碗。
“阿梅呢?”唐树人见临时代替周甲的掌班仆人阿梅不见了,便问道。
“阿梅姐好像是给楼上的少奶奶送汤去了。”阿燕回答。
唐树人顿时眼眉一立,兀自喃喃道:“如果不是唐雯儿捣的鬼,那只可能就是她了!也对,那上面只说了唐家人有事,她聂如梦又不姓唐,还真没准是她的手段!”
“也未必吧?”谁也没想到,杜云章不合时宜地开了口,“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嫁到你们唐家的媳妇,怎么就不算是唐家人了?”
唐树人扭头瞪着杜云章,瞪得他好不自在,“她是我们唐家人?哦,也对,反正唐家上下都得是她做主,我这么个大少爷屁话都不管用。不行,我非得找她说道说道!我们唐家那么多人,怎能让一个外姓人把持着?还搞这么一出妖言惑众的戏?”说着,他狠狠一拍桌子,拿起那块玉片起身出了正厅,直奔楼上。
“复江哥,我吃好了。”唐雯儿阴沉着脸离席而去,回到了她住的房间,把房门一关,任凭唐复江怎么叫,也不再出来。
等唐树人来到楼上最里面的房间门前,边使劲敲门边大叫道:“聂如梦!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搞的鬼?”
房间里聂如梦没有说话,传出来的则是阿梅的声音,“大少爷,少奶奶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您还是明天再来吧。”
“睡下了?这才几点?”唐树人很不耐烦,继续猛捶房门,“阿梅,你告诉她,我今天非得找她当面问个清楚,楼下那碗汤里的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很长时间,房门从里面打开,阿梅端着汤碗走了出来,朝唐树人施了一礼,“大少爷,少奶奶让你进去。”
唐树人也不理她,气冲冲往里便闯。
就在他进了房门的同时,里屋套间的门也打开了,坐着轮椅的聂如梦冷眼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凌厉。唐树人似乎被这气势震慑了一下,转瞬间稳住心神,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
“阿梅,你就在外面候着吧,少爷出来之前,你不用伺候我,也不要让外面的人打扰。”聂如梦吩咐道,“哦对了,告诉大春小春把周管家的尸体给处理了,也和毓峻的一样,告诉他们别惊扰到一楼的客人,最好等半夜再弄。”
“是,少奶奶。”阿梅答应一声。
说罢,聂如梦关上了房门,随后阿燕带上了外屋门,兀自坐在外面听候屋里主人的传唤。
返回头再说楼下的尹川等人,见唐树人、唐雯儿一个个离席而去,自觉再在饭桌上久坐也没什么意思。见唐复江有些失魂落魄,便凑近搭腔:“复江少爷,看这样子您对雯儿小姐很在意啊。”
“哦……哦?哪有!”唐复江猛地一激灵,赶紧矢口否认,“我只是对这个堂妹心生怜悯而已,你们可别往歪处想啊!”
尹川心中暗暗好笑,明明全庄人都知道的事情,这位少爷还自欺欺人呢。“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您知道雯儿小姐和他生父唐老爷彼此见过面吗?”
唐复江一愣,他似乎没料到尹川问出这么个问题,“我想应该是见过吧……否则她不会一个人就能穿越簌血花丛来到潞元庄,她一定先前来过潞元庄,而且无疑是唐老爷带她来的。”
杜云章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么说来,唐老爷其实已经在外面就把雯儿小姐认下了?”
“我只是听说,雯儿十四五岁时,就凭借她的母亲临终的遗物和唐老爷相认了,据说那是唐老爷当年离开她母亲时留下的一块玉佩。后来由于种种原因,雯儿没有和唐老爷回到潞元庄,而是一直留在了外面。”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琳琅紧接着问道。
“我……”唐复江脸一红,“唐老爷把她留下的住所,那里其实是我家的一处产业,所以我一个月怎么说也能见到她一两次,于是就对她……我真的没什么歪心思啊!”
“一个月才一两次?”
“毕竟男女有别,我得避嫌嘛。”
“那你从她那儿听说过关于‘潞元庄幻师’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哪里会知道什么‘潞元庄幻师’?”
尹川心里也觉得唐雯儿不可能和“潞元庄幻师”搭上关系,可她收到的那块玉片邀请函又怎么解释?转念一想,管家周甲曾有个记录,被邀请来潞元庄的一共是十三人,而唐雯儿是第十二人,直到此时那第十三人仍然没有现身。虽然访客名册没在周甲尸体身上,也许已经交给了少奶奶聂如梦,但名册里所注那个没有现身的第十三个访客莫非才是“潞元庄幻师”?更有一种可能,这第十三个访客——“潞元庄幻师”早就已经在潞元庄里了,只不过不知道藏身在何处。十贝勒与管家周甲的密室被杀案没准都是他的“杰作”!
不经意间,尹川便再次将思绪聚焦到了那个还无法进入的隐秘居上。他愈发好奇,那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事?
没办法,隐秘居上锁的密码还在唐家人手里,恐怕很难直接要到。要不然来硬的?让杜云章用蛮力把锁给砸开?一个是肯定动静太大,会惊动庄里所有人,另一个也不合礼数,让人家看扁。
尹川又一想,那个密码锁是两组天干汉字和两组地支汉字组成,要不然挨个试试?没准就能试出正确密码呢?他将自己这个想法和琳琅说了,琳琅摇摇头,“我在西洋游历时学过数数组合的排列论学,如果按照1到10一组,一共四组的数字排列,能排列出成千上万种结果,更别说天干是1到12一组的两组了,恐怕得更多,你这样一个一个试,得试到猴年马月?”
被琳琅这么一说,尹川便彻底死了不靠密码打开锁的心思。——隐秘居的事,只好暂时搁置了。
现在尹川正面临一个新的问题:从前后两起密室杀人案来看,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对潞元庄结构十分熟悉的唐家人,但汤碗底发现的玉牌预言表明,下一个可能成为被害人的,也是唐家人。而且从那句“很快还会有唐家人没命”,口吻很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外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尹兄弟,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唐复江突然开口。
“复江少爷请讲。”
“这个自称‘潞元庄幻师’的人,如果既不是树人堂兄,也不是雯儿,我思量着,会不会是……”
“你有怀疑的目标了?是谁?”尹川、杜云章和琳琅三人全都聚起了精神。
“你说,会不会是唐老爷?”
他这话一出口,尹川三人全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怀疑他的?”琳琅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觉得……他怀疑得有道理!”尹川收拢了惊异说道,“唐老爷这个怀疑对象几乎可以解释咱们现在面对所有的疑问——第一,他有能力指使唐家人发出这些邀请函玉片,至于邀请咱们的动机,无疑和金氏爷孙有关;第二,他也有邀请雯儿小姐的动机,肯定涉及到唐家家产问题;第三,如果是他,也能完美解释两起密室凶案熟悉潞元庄结构的特点,而且磨房被锁很可能也是他干的。第四,他有杀掉十贝勒毓峻和管家周甲的动机。首先,十贝勒把他儿子树人带坏了,他正要除掉此人让自己儿子迷途知返;至于除掉周管家,则是为了杀人灭口,而他恰恰是第十三个邀请对象,自己邀请自己,等现身时好有充分不在场证明。能证明他在现场的周管家已死!厉害!非常完美的诡计!”
“按你推理的意思,此时唐老爷人现在就在停着十贝勒尸体的隐秘居?可那里不是从外面锁上了吗?”
“他当然会有办法进出的,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庄园,尤其还在他房间的隔壁,开个暗道什么的不是问题。”
琳琅提出了她的疑问:“等等,如果唐老爷真的是‘潞元庄幻师’,那他留在汤碗里的那块玉片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会对自己唐家人动手吗?”
“目前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说明什么。”尹川略加思索,“因为已经发生的两件命案之前可没有任何留下的预言或是杀人预告,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潞元庄幻师’会莫名其妙留下一个预言?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前两件案子是他做的一样,他的这个行为很让人费解。所以我并不认为这个预言成真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直没说话的杜云章砸吧着嘴,或许在回味晚餐的美味,又或许也是琢磨着尹川的这番分析推理。
“我说老尹,”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虽然你的说辞听起来确实挺有道理,但我怎么觉得,你搬出一个从没在众人面前露脸的唐老爷来解释所有的疑问,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其实你分析了这么多,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这个唐老爷此时此刻身处潞元庄里的证据?”
杜云章这么一问,简直给尹川噎得无言以对,“这……证据……我……我哪里有?”
“老尹,我很清楚你有个聪明的脑袋瓜,案件推理能力一流,但从潞元庄这两件案子来看,你很难用这番推理把我说服。更何况,恐怕你连唐老爷这个人都不了解,不说别的,你知道他叫什么吗?他长的什么样子?多大年纪?”
尹川有些惭愧地摇摇头。是啊,自己对信誓旦旦推理出的这个嫌疑人简直一无所知。
唐复江赶紧接过话:“那就让我恕个罪介绍一下,唐老爷是我伯父,本名唐斐,字钟文,祖籍安徽徽州,咸丰七年生人,前清的两榜进士出身,曾做过一任河间府的抚台。后来袁氏掌权时期,被贬官到宿迁后补,等摄政王贬袁后,伯父重新受到重用,历任苏州和杭州的知州,权力家产盛极一时。
“不过后来袁氏东山再起,伯父便再次失势。他为了重归仕途,便与两江总督衙门里掌管运河事务的聂大人来往甚密,甚至最后两家联姻做亲,让大少爷唐树人迎娶了聂家小姐。但万没想到,没过两年清廷垮台,民国伊始,无论是唐家还是聂家,一下子在官场上没了势。聂家彻底沦落,而唐家还想再在官场争取一些人脉,托人在北京上下运动,可数月前伯父的突然失踪,让整个唐家没了主心骨。我堂兄树人只是个纨绔子弟,没有能力掌管唐家,于是嫂子聂如梦这才一肩挑起支撑家业的重担。”
“既然说到了少奶奶聂氏,那你再和我们说说她呗。”尹川继续问道。
“上次我本来把嫂子瘫痪的事想对你们说,但碍于树人堂兄的面子,我没好再详细说下去。其实我挺佩服聂如梦这个女人的,唐家在官场起起伏伏多年,如今沦落到这个样子,要是没她支撑,早就散帘子了。至于她因何半身瘫痪,毕竟我没在现场,不好枉加揣测。我只是听树人堂兄说,嫂子回了趟娘家,半途遭遇土匪打劫,被一颗子弹打中脊椎,这才导致的瘫痪。后来她打算用唐树人研究致幻药的资料来试试能不能把瘫痪治愈,却遭到堂兄的反对。两人因此还大吵了一架。后来他生怕嫂子明的不行来暗的,就把资料交给了十贝勒毓峻保管。”
“致幻药的资料?难不成是他想去十贝勒房间找的东西?”琳琅想起了先前唐树人的请求。
“说到他的致幻药,我就不清楚了,这件事在树人堂兄那里讳莫如深。我仅仅知道,十贝勒和他在一起有小半年时间都在秘密捣鼓这东西,而且必须只能在潞元庄里鼓弄。”
之后唐复江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对唐雯儿的爱恋之情,再没说出别的有用的信息。尹川三人赶紧找了个借口,结束了这番谈话。
眼看又到了入夜时分,这回因为庄里出现连续命案,华氏父子的皮影戏也没人再有欣赏的兴致。所有人都早早回房间睡下,这回琳琅倒是爽快,直接入住了尹川的房间。无奈之下,尹川只好打了地铺,凑合度过了在潞元庄的第二个夜晚。
这一夜仍然和第一夜一样,庄里庄外漆黑如墨,静谧中那种幽幽荡荡的亡者之音再次回荡了一整夜,而地震也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三四次,几乎已经让所有人都习惯了,大家不再心惊胆战。
第二天天一亮,尹川第一个从房间走出来,活动了活动睡在硬地板上酸痛的四肢。这时仆人阿梅正好从楼上下来,神色似乎有些凝重,尹川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哦,尹先生早。倒是没什么事,只不过我在少奶奶房间门前守了一夜,有些疲乏。”
“你在少奶奶门前守了一夜?干嘛要这样?”
“昨晚少奶奶叫少爷去她房间有事要说,还让我在门口守着,不准其他人打扰,要我随叫随到,所以我就一直守在那儿了。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我一直守到后半夜,少爷也没出来,于是我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夫妻二人同榻而眠不是很正常吗?”
阿梅摇摇头,“您是不知道,自从少奶奶瘫痪以后,就再没和少爷同过房,而且少爷也不再对少奶奶有任何男女之欲。”
“那也许在你睡着的时候,少爷自己出门回了他的房间?”
阿梅又摇了摇头,“我刚在楼上去过少爷房间,里面没有人,所以我才下楼看看他在不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一起找吧。”
阿梅谢过尹川,二人便在一楼分头搜索。其实一楼能搜索的地方并不多——磨房被锁、隐秘居屋门无法打开、雯儿小姐的房间也不便进入,尹川又搜了厨房、琳琅和杜云章的房间,都没有;阿梅则找了华氏父子、埃利奥特还有周管家的房间,也都没有人。
两人再次碰头时,一楼房间里的客人都已走出了房间。阿梅又问了雯儿,雯儿说没见到唐树人,自己一直是一个人呆在房里没有出去。
“树人少爷他会去哪呢?”阿梅有些心急,“我还是上楼和少奶奶说一声吧,问问她有什么主意。”
尹川点点头。
“我和她一起去。”琳琅赶紧接过话,“说不定能问出那把锁的密码呢。”
也好,尹川想来,凭借琳琅的机灵劲,还有她女子的身份不容易让聂如梦存有戒心,没准就能套出来密码。
就这样,两人一起上了楼。
另一个女仆阿燕和大春小春两个男仆一起去厨房准备早餐,可一直到早餐准备齐了,所有人都坐在桌边时,楼上的二人还没下来。
杜云章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问尹川:“楼上怎么回事?不就是说几句话的事吗,那么久了还没下来?”
尹川环视了一圈餐桌,唐雯儿、唐复江、埃利奥特、华子谦、华飞儿全都在座,琳琅在楼上不应该会有来自这些人中的威胁,可她们为何毫无动静?心里不禁萌生出些许不安。
“老杜,走,咱们上去看看。”
两人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径直来到少奶奶聂如梦的房间,发现房门是开着的,走进去一看,登时把他们吓了一跳——只见阿梅伏卧在地,额头上一块淤青,已经人事不省;而欧冶琳琅正使劲揪着脖子上的坠链,把自己勒得眼睛翻白,眼看就要窒息,而且两人鼻孔里都渗出血来。而地面上从里屋的房间门缝里流出大片鲜血,几乎染红了外屋的一半地面。
“琳琅!你怎么了?”尹川赶紧上前抓住琳琅的手,夺下她手中的坠链,这才让她喘上气来。
“老尹!是簌血花!”杜云章环视了一番外屋,发现角落处竟有几株已经开放的簌血花。
杜云章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尹川,看这样子一定是血气催生了簌血花的致幻作用,让琳琅和阿梅着了道。他赶紧让杜云章把手帕浇上冷水包住耳鼻,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把琳琅和阿梅一个个救出了房间。
杜云章赶紧又打了盆冷水,几下就浇醒了琳琅,而阿梅那边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额头上的伤让她一时还难以恢复意识。
“琳琅!琳琅!刚才发生了什么?”尹川抱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琳琅,有些着急地问道。
“血……好多血!”琳琅喃喃着,随即感觉一阵头痛欲裂,呼吸十分急促,说话有些困难。
这时,楼下的众人听到动静也纷纷上了楼。尹川让阿燕大春小春照顾二人,他则带着杜云章再次回到聂如梦房间的外屋。和发现十贝勒毓峻被害时一样,也是从里屋的房间门缝渗出了血迹,但这次显然要比毓峻时血量要大得多。
难不成还是密室杀人?尹川上前推了推里屋的房门,果然没推动。他向杜云章点点头,杜云章心领神会,二人一起使劲撞向房门,没几下就给撞开了。
等门一开,里屋中映入他们眼帘的竟是一付惨烈如地狱般的景象。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30 09:05:38
北京
发帖际遇
抱歉各位,不知道为什么,这篇小说连载的回复功能突然需要审核了,无法每天更新,请见谅。
返回版块
1
2
3
4
/ 4 页
尚未登录
高级模式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学院
回帖后跳转到最后一页
发表回复
分享
复制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