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二天晚上
找到白朴的熟人很容易,小护士给我写探访记录时我瞟了两眼,只有一个人,叫汤维安,还好我有随时记录信息的习惯,记下了他的手机号。当然,我自己的留的是另一个人的。
晚上八点,我猜想着一般人现在都已经吃完饭在休息了,就拿起桌上的座机,打通了电话。
“喂?”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听着很年轻。我清了清嗓子,变了个声音问他:“是汤先生吗?”
“是我,你是?”
“你认识白朴吧。”
“我不知道你从哪找来我手机号的,要是想问白朴,我只能说你失望了,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他的事现在和我无关。没别的事就给我放下电话滚蛋。”提到白朴,他变得很气愤和回避,是个好兆头。
“那为什么还去看他?”
“你到底是谁!不要再做这么无聊的事了,我会报警的!”
“不要动气,我有点事想问问你,如果顺利,我可以帮到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有略带犹豫的声音传来:“你问吧,我可以考虑回答。”
“肯听就好,肯听就好,我问你,你和白朴是什么关系?”
“……从前是朋友。”
“普通朋友会在这种情况下去见他?我才你们还要更要好一些吧。”
“唉,其实我并不在乎别人知道的,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我们是恋人。”
哦!”真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事情逐渐朝我想象的方向前进了,“那为什么分开,他不喜欢你了?”
“不是,我们当初真的很好,可这种关系你懂的,他家里也一直在催他结婚,他夹在中间很痛苦。从去年开始他就不愿再见我了,我想他也是很痛苦,所以才会这么做吧。”
“你不知道吗?他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杀人了,那可不是因为分手吧。”
“什么?怎么会!”看来他甚至连报纸都没好好看,也是,现在还有什么人会读报呢?“不可能的,他离开我后怎样我不清楚,但他和我在一起的这几年里,我自信很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人!”
“难说啊,难说。你真没觉出他有什么异样?”
“我们分手前一段时间,他每天都睡不着觉,精神很差。所以去看了个心理医生,直到分手前几天,他才告诉我那个大夫是治性取向的,呵!他也真是被逼急了,连那种人都相信。之后我再试着见他,他的精神好像更差了。我劝过他,我宁愿不再和他在一起,也不想他去看那不靠谱的医生了,可能他也听了我的劝吧。可如果他坚持去看医生的话,或许精神也不会……”汤维安的语气有些后悔,有些伤悲,还有更多我无法理解的感情
我用手指缠绕着听筒线,一个被迫不能接受自己感情的男人,在痛苦的折磨下究竟能有多疯狂?“对了,你和他谈话的内容方便透露一下吗?”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知道他被抓走还是在朋友圈看到的,查了下医院地址后我就直接去看他了。他瘦了,头发也留长了,精神看起来还是那么差。我不停问他这么久以来的情况,还有这些是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呢?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不停的敲着桌子。他好像不愿面对我,最后探视时间到了,他被带回去,也没有说一句话。”
“敲桌子这个习惯是他原来就有的吗?”
“是啊。”
“有什么规律吗?”
“他经常敲些不同的节奏,我也没问过他。”
“谢谢,没有什么事了。如果我的努力没用,我会打电话道歉;如果有用,那也用不着我再打电话了,直接去看新闻吧,再见。”
我没等他回应,直接挂断电话。然后回到卧室扑倒在床上,信息已经有了,就让思维的小人指挥它们在我脑子里舞动,变成一个该有的样子吧。
(3)休息后的第四天
(3)休息后的第四天
凌晨两点左右,我睁开了眼,世界安静的如同死去了一样。我强打起精神,洗了把脸。尽管今晚有些热,我还是穿上了件黑色的外套和棒帽,又戴上了手套,背上了就准备好的背包。临出门前不忘把最重要的刀揣在兜里。一路上我专捡没有路灯和监控的胡同走,想象着自己已和这片黑暗融为一体,粗重的呼吸声暴露了我内心的紧张。我尽量走的更快,也更安静。
二十分钟后,我从胡同里走出来,依然是熟悉的街道,路灯柔和的灯光铺在上面,独独照不亮我这么个从里黑到外的东西。我轻轻的走着,害怕吵醒别人,很快就到了我的目标前——那个睡在街边的流浪汉。
他睡的正香,对我的到来毫无察觉。我从口袋里掏出来那把刀,反握在手中。我感觉心脏就要撞破我的胸膛。我瞅准了他的脖子,握紧了刀,猛的向下一扎——穿透的感觉通过刀传递到我的手上,心里。
“呦呵!”流浪汉被冲击力惊醒了,一个翻身就看见了我,我笑笑说:“对不起啊,我之前看你这枕头都发霉了,想来给你换一个。吵醒你了不好意思。”说着我把背包里的枕头拿了出来。他骂骂咧咧的换过枕头,扭头又接着睡了。夜还长的很呢,愿他能睡个好觉。明天还有个约会我决定今晚不回家,在街上溜达到天亮,希望明天有个坏状态。
(5)从时间上来说仍然是第四天
黄誉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后冲我笑了笑,“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这是对我的信任。和疯子谈过话后心理有些不舒服很正常。没事的,和我谈谈,说出来就好。”
我现在正坐在他的家里,他家很大,几乎可以当成个心理诊所,或许他有时也会接点儿私活儿?
“我的情况没那么简单。”我和他搭着话,有写没精打采,“听完白朴的话后,你也看到了,我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或许那样还好。我笑了,笑的很……邪恶。
“哼嗯…”黄誉抱起双臂,微微低头考虑怎么回答,“这也算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不是没有先例……”
“你不懂!”我摇头摇的更厉害了,“我那不是什么苦笑,我…其实很兴奋。既然我来找你,我也不怕说实话了,其实许多年前,我的想法和白朴一模一样,我也曾有过那些…那些黑暗的,关于杀人的想法,我也曾是个…是个恶人。但那些想法只是想法,我从没干过什么坏事,后来那些想法就像它们不知不觉的出现那样不知不觉的消失了,我也就这么忘记了。”
“这不是很好吗?没关系的,这种幻想谁都可能会有的,正常,正常。”
“可见过白朴后,我又想起来了,而且那想法比以前更强烈,更真实,甚至有一丝快乐。我害怕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也去…杀…人……”说着,我趴到桌子上,把头深深的埋进双臂里,身体不停的微微颤抖“前几天深夜,我带了一把刀去了一条街上,那片地方不发达,很少有外人去,我想你也没去过吧,其实离这里近的很,出门向西走过两个红绿灯再向南拐个弯就到了。那条街上有个睡在街上的流浪汉,我注意他很久了。你想想,这么一个人,在那里呆着别人嫌碍眼,不见了也没人会在意,多好的一个目标啊,或许这也是帮他解脱……”我稍微抬起头来笑了笑,用余光瞥见黄誉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拼命忍耐着什么。我装作没有注意,继续我的陈述:“当时我看着他,他躺在那里,好像已经死了一样,我掏出刀来,想把它变成事实……但我没有下手。”
“为什么?”黄誉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让人很难受。
“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幡然悔悟。我是害怕了,我害怕监控,我害怕有人在楼上看见,我害怕下手,但绝对不是说我有什么善念啊,我真的是想下手。”我又露出了那天在办公室里一样的笑容,然后我脸上又闪过惊恐的表情,又趴在桌子上,“不行,我不能这么想,不能这么想!”
黄誉叹了口气,站起来开始在屋子里踱步,挥舞着双臂,语气很激动,“唉!你们这些人,总是这样!为什么要害怕呢?你为什么不愿接受自己?这样一味的自我否定除了让你更痛苦还有什么用!其实这都没什么的,不管怎样接受自己才是最正确的。你的想法是很坏,可你这么排斥它,它就会消失吗?你的本性才是你成为自己的根本,摒弃了本性,你和一台机器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你要先学会接受自己,如此反抗自我,只是一种折磨!你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放轻松,回去别再想那么多,想法是羽毛,你越是驱赶它越是飞舞,学会悦纳自己,想办法发泄一下,让自己舒服点。等你又觉得撑不住了再来见我,我会继续帮你的。”
我有些茫然的点点头,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然后告辞离开。时候还早,我在远处找了家没什么人的冷饮店,要了杯冰凉的饮料,坐在了晒不到太阳的位置,带上了我的耳机,喝了一口,闭上双眼开始补觉,就这么愉快的度过了这个无聊的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