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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 【舅舅杯】洛神(历史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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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6 16:42:30 | 2020-8-16 17:33编辑
未经作者同意,禁止转载本篇小说
本文根据东汉·三国时期真实案例改变(询问过主办方,认定古代案件也归属于这一类),牵扯案件为:公元218年吉本谋反案,219年魏讽谋反案。
全文以史料为基,适当加以改编和发挥。作者非专业学历史,仅凭爱好创作。如部分考据有误,请多包涵。事件发展及时间轴等均以文本为准。

由于文章较长,分几楼发布。
洛神
*括号中标注的为注释序号,在每段文后配有注释表。
引用
《洛神赋》曹植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沓,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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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0-8-16 16:58:51 | 2020-8-16 17:41编辑 发帖际遇
太康七年

拄着鸠杖,老人束起的白发在洛阳城的春风中微微飘动,他缓缓伸出遍布皱纹的手,感念不知明年还能不能嗅到风中的一丝淡淡桃花香。他轻咳两声,光是胸腔里传出的沉闷声便已经带走了他的全部力气。

  “嘿,散骑常侍……”他自嘲。挪着步子走进眼前里巷,自从被人谏言说是“年老昏聩”“喜怒无常”之后,这位鄄城县公就一直赋闲在家。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清楚,四年前怀着热血为齐王(1)谏言而触怒武帝(2)时,他的仕途就已经结束了。这清闲的散骑常侍不如不做。可他不能辞,如今天下不像三十年前,没人会顾及他曹魏宗室的身份,一纸辞呈就可能成为某些乌鸦口诛笔伐的依据。

  家人知他心中有不忿,也知道这才是他的病因。加上他年纪大了,大都劝他少出门,可他还是决心要来此一趟。

  渭阳里。(3)

  纵使一甲子已过,那位的亲族,想必也怀着一份疑惑。父亲,曹志怕是没几年好活了,趁身子骨尚能走动,今天就要完成与您的约定。

  木杖尖在青石道上顿住。眼前是华丽的宅第,大门足供车马出入,鸱尾(4)上淌着柔和的金波。黛瓦白墙还是魏明帝命人建造时的模样,只是掩不住门庭冷落的现状。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老仆立在敞开的门口,端碗尝着汤饼。一位四旬年纪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身姿高大,望见老人的一刹那愣了愣神。

  “您是……”中年人努力回忆着印象,“啊,是曹鄄城县公吧。”

  “长得真像汝父。都是风度翩翩,面庞端正。不愧流淌着那位的血脉。不像我,没继承父亲的英俊。”老人笑了笑,转而眼角又下垂,露出几分哀戚。“可惜汝父走得太早了……明明比我小了九岁。”

  “快请进,鄄城公此行何事?”中年人名叫甄绍,他恭敬地领着曹志进到堂屋,曹志精疲力竭地坐在榻上饮了口水。甄绍知道朝里的传言,这位曹县公的脾气古怪得紧,加上毕竟是曹子建之子,他如今也是领闲差的小官,不敢忤逆半分。

  “达成家父之遗愿。”曹志浑浊的眼珠定在堂屋中的一幅画像上,“甄氏后人,理应知晓真相。”
  如同梦回那段汉晋之交的纷乱年代。


建安九年

  “敬礼兄,你说,子桓兄迎回来的那个女人,真的像天仙一样漂亮吗?”曹植看着眼前的席子上,两只高昂着头的斗鸡边叫边鼓着翅膀,他的斗鸡已经将丁廙的斗鸡杀得节节败退。

  “我哪知道啊,不过那甄氏长你哥四岁,想来若是凡貌咱大公子也看不上哈……啊,我知道了,子建你又抹了狸膏(5)。”丁廙聚精会神地盯着战局,鼻子动了动,突然大叫着指责曹植。

  曹植摆出一副无辜的笑容,“又没说不允许。”他起身走到外面,丁仪在看《易经》,一双细小的眼睛看似慵懒实则有神。

  年仅十二岁的曹植在丁氏兄弟心目中已经是未来要效忠的主子,三人的关系也确实很好。

  “走吧,去逛逛。”

  曹植往戚里(6)外走去,攻占邺城已有数日,父亲手下的干练之士将战乱后的城池整顿得十分有序。袁绍军的残部想必不久就能平定,他满怀希望的想。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上街来的少妇,身旁跟着兄长的侍女。那就是袁绍次子袁熙的夫人吗?

  少妇大约二十来岁,微微阴暗的铅灰色天空只透出两三缕光,好像全汇聚在那清晰的眉目上。下颌微尖,琼鼻挺润。发髻虽是妇人样,仍攒着豆蔻少女的灵气。朴素的天青色纱裙掩不住窈窕身材,洁净的鞋履踏在石上如飞燕吻波,轻巧俏皮。

  曹植愣在了原地。


建安十八年

  堂屋的门推开,满身酒气的曹植连着手里握的樽一同跌进来。他衣衫不整,目色欣狂,酡红的脸一下子坠倒在前来迎接的崔氏怀里。酉时已到,再过片刻就是夜禁了。

  “夫君,你怎么……”崔氏一身精心挑选、清洁艳丽的博衣就这么被丈夫身上的酒渍弄脏,她暗自气恨。而曹植竟也眼中流下几滴泪水,他抓紧了妻子的袍袖,直抓得华贵的布料起皱。

  等扶着曹植进屋躺下,她潜出房间,点好灯烛,取出蔡侯纸,思忖良久,还是写起了一封书信……

  次日,崔氏离了家,拜访曹操的府邸。曹植则一如既往出门与文人游览山水,乘船流觞咏诗于铜雀台以西的漳水及支流上,然后在曹丕设立于邺城东南的水榭宴饮,直至夜禁之前方归。虽说是大公子曹丕组织的文会,但曹植文采斐然,于诗词上的造诣更超其兄,连曹丕的好友刘桢等人亦十分推崇。全邺城人都知道有个才子叫曹子建,好饮酒作诗。

  在宴会上,曹植也能见到那位千古难遇的美人。身披浅色罗衣,面无脂粉依然肤如凝脂、眼转秋波,甄宓被曹丕牵着手来到席前,款款跪坐,接下身旁曹丕递来的酒杯,她婉然一笑,对面的刘桢、吴质望着她都失神刹那,继而相顾,眼中饱含惊叹。

  曹植迎着傍晚的月色,斜倚在一方亭台上,甄宓抬起了眼角。刹那间,与少年深情的对视于一处,轻轻勾起了嘴角。

  铜雀台的冰混着酒水,倒映着一夜月华。

  次日清早,曹植起身更衣沐浴,已然精神抖擞的准备好参加今日召开的漳水诗会,过广阳门时见巷道中忽然走出一人搭住他的肩膀。

  “植公子,丞相托我带句话给你:我任顿丘县令时才二十三岁,回想那时之举,至今无悔。如今少爷也是二十三岁,怎能不奋发图强?”曹植知道这是曹操的亲卫军,唤作虎卫营的精锐。

  “另外,君妻衣饰华丽,常在外出入,嬉游无度。魏公担心有人非议,还望您多多陪伴啊。”他意味深长的说。看了看四周,天光微亮,尚且无人,这才离开。

  三日后,崔氏的叔父崔琰拜访曹操。后者出征前夕,崔氏因衣着浮艳,有损节俭之风,被下令处死。


建安二十一年

  从曹植第一首诗的发表得到好友刘桢盛赞的那一刻开始,曹丕就自知才华不是他在世子之争中获胜的资本。文会虽说是他举办,雅士们围绕着他相互唱和,可谈论的多半却是弟弟。

  他是个要强的人,很早就想过不走捷径不斗阴损,自己究竟有哪一点能够超越那个人,唯有更加自律。

  每日清晨都会早起读书,从十五岁开始便如此。这是他的习惯。父亲所著的《孙子略解》他大抵已经翻烂,郭嘉等人的策论亦有精研,力求军政皆通。

  “子桓,妾又作了一首诗。”甄氏俯身到曹丕耳边,丈夫身上那淡淡的兰香伴着男子的伟岸气息,让她心旌摇曳。

  曹丕读了读,全诗写出一种雅致情调,也称得上工巧,可惜细品之下,诗意尚且不全。“以我观之,似诗意未尽,当还有几句。”他提出建议。

  “是,只写了些许残句,还未完成。”甄宓恭谨地说。

  “我猜这不是你的真目的吧。”曹丕面色一沉,剑眉像冻住的乌云。“你也是来为任氏求情的吗?”

  “嗯。任妹妹姿容好,出身名族,子桓为何要驱逐?明明世子之争在前,失去士族的支持不是好事……”

  “那个女人太急躁了。上次行军时,居然半夜丑时潜入我帐中,这么急着为我诞下魏王的孙子好上位吗?”曹丕冷笑一声。

  “夫君莫怪,如今公公刚做了魏王(7),她有此举也情理之中。”甄宓掩嘴笑道。“夫君接受任氏也不是坏处,总比妾这般不会抹粉染香的笨拙女子要好。”

  “既然任氏找你求情,那我就更要驱逐她不可了。”曹丕眼眸中闪过怒意,眼前这个女人,是否真的是出于好意替任氏求情?还是说……

  他不希望甄宓变得和那个新受他关注的、叫做郭女王的侍妾一样,他厌恶在家里揣测心机。朝堂上需要经受的风浪已经够多。他希望甄宓始终是初见时那个清秀而纯净的人,他的心中早已为她留下了女神的皇位,不需要她有任何心机。

  敲门声从门口传来,曹丕喊了声进。是一位郭氏手下的青衫随侍,记得是叫魏讽。

  “五官中郎将(8),这是郭夫人送来的香料。”他不卑不亢地说着,递上一盒香料。甄宓在一旁,她颔首垂目,露出修长的粉颈。余光看见魏讽离开前,冲她眨了眨眼。甄宓笑了笑。


建安二十二年

  “临淄侯(9),为何要这么做。”曹植刚刚从宿醉中醒来,就听见杨修甩开侍女,闯入卧室的质问声。

  “世子之争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侯爷您是糊涂到什么地步了。以往我都劝您可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表现出率性的一面,收拢人心。但侯爷您如今放荡的确实太过了。”杨修细长的眸子眯在一起,曹植知道这位好友、同时也是他的股肱,真的怒了。

  “啊呀呀,抱歉抱歉,那是我喝多啦。”曹植的眼睛很清明。用手支着矮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真不明白您在想什么,若非有人通知卫兵你的行迹从而及时阻拦,恐怕都要闯到城外去了,那样传到魏王耳中他必然更加震怒。”杨修摇了摇头。“都劝过您少喝酒了,魏王在的时候尚且把持得住,为什么他不在了反倒这般随意。”

  “走,先去跟许都令赔个罪,再找丁家哥俩讨论讨论对策,这事就过去了。”曹植一点不生气,拍着杨修的肩往外走。


  “韦司直,此番动乱,当真有望?”

  隐秘的屋舍。一团暗淡的烛光中,苍老的声音传出。太医令吉本眼中燃着疯狂的火焰。

  “放心,有那位大人相助。”司直韦晃信心十足。“待下一次奸相外出,许都空虚时,就是我等兴复汉室之机。”

  “唉,我只是担忧无一支雄健劲旅在手。目前能调动仅有的人力称不上训练有素,仅仅冲破王必的军营便已吃力。若后无援兵……”吉本摇了摇头。“耿纪那边也在联系,或许也能凑出些许家将。不过袁绍军的残部已经彻底分散,是指望不上了。”

  “莫忧,丁大人会在这事儿上帮忙的。”韦晃笑了。“丁大人你总不至于信不过,他可是能让毛玠都获罪的权臣(10)。我手上有一封他的信。”


  二十三年正月的一夜,典农中郎将严匡府上。家仆敲了敲门,递来一封信。

  严匡读毕,笑道:“这位妙人儿可平白送我一份大礼。”唤来家仆,嘱咐他先去曹丕府上,再通知家将准备作战。

  此刻,城外军营中,王必正在皎洁的月光下写一封重要的书信。

  对于曹操来说,王必可能是最信任的那一批人了。毕竟自曹操从乡里起兵开始,王必就一直跟随左右。他虽自知无大才,但曹操赏识他的为人方正。

  这封信,是给这位魏王的答复,究竟谁是王必认为的世子的答复。

  王必赏识曹植。这件事认识王必的人大都知道。换句话说,他更厌恶曹丕。曹丕身上有很重的机谋味,他更爱真性情。虽说曹植亦放浪形骸,不过有好友杨修辅佐,想来差不了。杨修担任丞相主簿时,王必便与之有了情谊,这种印象的感化可能是不知不觉的,以至于方正的王必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抉择可能并非那么理性。

  揉了揉酸痛的眼,忽然间,一名披甲的亲卫慌乱的闯入室内。

  叛乱?他从后者的声音中听见了这个词,但心中还有些困惑。是谁敢在曹魏腹地造反?若是没有规模足够的援军,这样的叛乱无疑于飞蛾扑火。

  心中的自信让他放松了警惕,他没有选择穿戴厚重的明光铠,那不方便,只披了一副轻便的皮甲就来到营门指挥。身边的亲卫慌乱地报告敌情,原来只是千余私兵,翻不起什么大浪。而且只焚毁了军营大门,尚且没有形成大规模的破坏。

他小跑几步,已经能看见熊熊燃烧的营门,官军与叛军隔门对峙。王必长出一口气,局势还算稳。但是危险也就在这个时候到来。

  一枚冷箭射穿了他的肩头,剧痛之下,王必哼了一声,但坚强的意志依然驱使他的头脑清醒。没有作出失态之举。赶来的亲卫发现了伤情,却免不了惊叫一声。

   他听见叛军在喊:“王必已死。”再加上刚才亲卫那一声在夜色中清晰无比的喊叫。紧张的官军士气一下子跌落。

  敌人有内应。在亲卫的护送下,王必骑着马往营外逃去。身后的官军已经开始溃退,他在心里给自己暗示:这不是弃阵而逃,这是求援。

  找谁帮忙好呢?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好友金祎,他家离军营也近。于是匆忙赶到后者家。他派出亲卫去警戒追兵,一有异动就立刻通知他逃跑。随后敲了敲金祎府门,不顾礼节地喊出了好友的小名:“嘿,阿祎。”

未曾想,隔着门的对方压低声音回应道:

  “是吉文然吗?我派去的内应可曾杀了王必?”

  多年的信任毁于一旦,这比身中剧毒还要痛苦百倍。闻声赶来的亲卫察觉到王必脸上比月光还要苍白三分的颜色,不敢多言。两人骑上马,往城内逃去,王必虽感到身上此刻开始酥软,并未在意。只当是失血所致。

  许都的内乱,最终以中郎将严匡神速率军赶到并成功镇压逆贼为结局,吉本同儿子吉邈、韦晃当场被射杀,耿纪、金祎捉拿入狱。

“王必将军……已去了。”曹操派去给王必看病的太医回来了,胡须花白的老太医战战兢兢地报告道。

  曹操的表情很阴沉,太医不敢抬头,以前就听人说过魏王目光如利刃能杀人。他还想在这动乱之秋多活几年。“你这庸医……莫非和前太医令一样,也是贼党?要不然,区区肩伤哪能致死。”

  “将军中的是毒箭,虽未及要害,但毒素扩散开,我亦无能为力。”太医叫苦迭迭,年仅十四岁的曹睿在一旁劝曹操道:“阿翁,算了,想来太医也已尽其全力……”

  曹操不再理会瑟瑟发抖的老太医,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人去惩戒。

  许都的天变了。

  在主犯的家中搜到了疑似丁仪所写信件,但经辨认除章迹相似以外笔迹等均不同,且丁仪当时远在外地参与酒会,没有任何参与谋反的准备。又因丁仪是曹植派系,于是调查官吏未有追究。


建安二十四年

  “贤弟,听说你被封为南中郎将,马上就要带兵出征了,为兄祝贺你。”曹丕笑了,举起酒杯看着曹植。眯着的眼看不出其中意蕴。

  “一醉方休。”曹植不胜酒力,只能拿手撑着席子勉强支住身体。

  第二日。

  曹操看着自己这个长于诗赋的儿子,眼中满是失望。

  “你回去吧,临行军时尚且饮酒作乐,不能立刻受令。这样的将领只会葬送一批优秀的士卒。我想于禁将会比你做的好很多。”

  昨日夜里他派人去召曹植商谈,到他家却发现他一个人喝的烂醉,吐了一席子。

  这哪里像是大魏帝国未来的主君?若说他先前对于曹植还有几丝期待,也是看在王必这位忠臣的份上适当给他机会,那么现在的曹操已经完全相信曹丕才是继承人。

  留在邺城的岁月从表面上看并没有消磨曹植的意志,他依然是北方的文章魁首,倒不如说在一部分自诩名士之人看来,他的言行放旷不羁,值得效仿。

  “听闻嫂子亦有才女之名,在下略读过一两首诗作,情感确实细腻,改日何不一同交流经验。”曹丕今日出城检阅军士,曹植大咧咧地穿着鲜衣走进了邺城后宫的一栋供太子妃住宿的殿落,这里空荡荡的连平日清扫的宫人也没有。自邺城被定为魏国都城以后,曹丕一家也从戚里搬进了宫中。

  “临淄侯还请自重。”昏暗的室内,甄宓正端坐在席上读着什么,秀发扎成灵蛇髻,曹植的突然闯入让她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迎向曹植,,俏脸上似有似无的怒容显得她更加神秘。

曹植无视她的眼神,把嘴伸到她的耳畔,轻声吐出几句话。甄宓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眼中跳动着喜悦。

  “睿儿呢?”曹睿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曹植还记得自己的这个侄子小时候向自己讨教诗赋时的情景。

  “在博士那里学经史。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不愧是能放心把家人寄托给婆婆的女子啊。(11)”才子悠然地卧在榻上。

  自那天后,曹植就不常与曹丕同时参加诗会了,当曹丕的亲卫将其弟频繁出入甄氏家门的消息告诉曹丕时,据说曹丕当场把精美的青铜爵给砸了。有时曹植午时一过便去,紧闭门扉,傍晚方归。然而每天回家,曹丕依然装作不知道,纵容小道消息在街头巷尾飞窜。

  到后来,甚至两人都同时不在诗会出席,如同怄气一般。邺城的文人雅士自觉无趣,诗会的举办也渐渐少了。

  前线的魏军与关羽鏖战,后方也不安宁。九月发生了一件大事,邺城的魏讽反了(12),好在有人事先举报给曹丕,从而很快平定下了这一场动乱。

  这期间,杨修也派人来送过数封信件,劝曹植清醒一点。事实上,曹魏方所有大臣,凡是有些思考能力的都认为曹丕将会在这场继承人战争中胜过曹植,但杨修不愿使这棵他经营数年的大树被另一棵大树彻底遮蔽阳光。

  在邺城的曹植就如同沉默了一般,一封未回。最终杨修让丁仪亲自去邺城见临淄侯一趟,曹植虽然见了客也答应了杨修要求,却还是拖在邺城不走。杨修听闻消息,儒雅的面庞上闪过无奈,继而是担忧。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只有一条绝路,但他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子建……你终究还是……”

  直到秋天,这最后一位清醒者——杨修也被曹操处死了。


黄初四年

  距曹丕登基已经是第四个年头。国泰民安。

  只是太子曹睿很不喜郭女王,或者说是郭后。

  自己的生母甄宓,在黄初元年被曹丕赐死。这也让他怨恨自己的父亲。全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像他一样敢怨恨一朝君王。

  在他心里宁愿不要平原王,哪怕食邑再多,比不上母亲的抚摸。他握紧了拳。在他印象里,母亲是一个温柔贤淑,才气出众的女子,或许就像他的那位叔叔所描写的洛神一样。

  呵,那位叔叔。曹睿对于这位独领建安诗风的才子,他父亲的弟弟曹子建,怀有一份十分特殊的情感。

  一方面,他与自己母亲的那些绯闻逸事,曹睿是绝不愿意相信的,母亲是个识大体的女人,不至于故意触怒曹丕。自七岁开始,母亲夜夜都会陪他读书直到他及冠(13)。况且有一次,他本该去博士那里读书,却半途折返回后宫,恰好是曹植来访的日子。他一个人躲在窗下听着,母亲和叔叔都在室内无疑,他还能听见他们议论诗文和书写的声音,但始终无床榻之响。

  另一方面,他多希望这位叔叔的存在能够为后来被冷落的母亲在心中燃上一盏灯,若母亲生前得闻他的《感鄄赋》(14),想来或许会排遣些许愁闷,感动着活下去吧。可惜一切都晚了,就算甄氏祭日那天,曹植专门写了一幅洛神赋的书法送入宫中,也不能将哀思传递到九泉之下。

  郭后!他再次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诬陷了他的母亲,不但将《塘上行》(15)的内容添油加醋,更捏造母亲种种失态之举。惹得父亲生气,把母亲赐死。父亲对母亲的爱是坚定的,他心知。否则也不会因她而得罪好友刘桢(16)。只是这坚定的爱在谗言中化作了利剑。

  然而如今,父亲还要我去侍候那个女人。他差点把一口洁白的牙咬碎。等着吧,我会忍住现在的,当我成了太子,将来当了皇帝……

  在外人面前,他扮成了一个孝顺的儿子。郭后也恰如慈母的典范,洛城人都称赞帝王家的和气。

  今天是诸王进京朝见的日子,暑热未消,曹睿作为帝国接班人,理应做好接风洗尘之责。

  “子文叔。”踏进曹彰在洛城的府邸,看见这位豪爽的王爷依然是那么壮硕,在院子里玩投壶。在诸王中,这位王爷的心机最少,也最平易近人。所以他也懒得喊什么尊号,直接亲切地叫了表字。

  “哟,好侄子。现在可长高不少啦。”曹彰大笑着给他来了个熊抱,胡须扎在曹睿的头发里,曹睿自诩平常也有过锻炼,可无论个头还是身手都比不过这位统兵多年,威震南北的“黄须儿”(17)。曹睿很享受这种放下提防的感觉,可随后,曹彰就将他推开了一段距离。

  “睿儿,你的父亲他……还是那么忌惮我吗。”那张粗犷且带着疤痕的脸上闪过一丝少见的阴翳,兄弟阋墙是自古难免的话题,尤其是生在宗室。更不用提他曹彰在军界极具威望,在诸王当中,他的食邑也是最多的,甚至比曹彪曹植等人相加都多,在现在的魏国,有着双重身份的曹彰不夸张来说宛如军神。

    功高震主的道理,他曹子文怎会不懂。

  “我不知道。”曹睿摇了摇头,茫然。“不谈这些了,来,咱们玩玩投壶。”昔日扛起过万斤洪钟(18)的任城王脸色由阴转晴,拉着兴致缺缺的侄子玩起了投壶游戏。

   不难想象,当曹睿次日早晨,在宫中听见任城王病逝的消息时,吃饭的竹箸都失态地从手中掉落的景况。

“怎么会……”简直开玩笑,全洛阳最健壮的人病逝了。身边一同用膳的母后郭女王仅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并未阻止他外出问求的脚步。



“听说任城王死于中毒。”在曹睿强压下,一位宫女无奈地认了命,讲出几个珠玑似的字眼。

  原来不是病,是毒——毒?毒!谁会在这样一个节点下毒?

  难道说是父亲……他恍惚地走着,脑海里胡思乱想的全是父亲的面孔,是笑?是怒?仿佛幻影一样飘忽。就这么晃着,直到撞上某人。

  “太子您也看看路啊。”胡须花白的老太医苦笑着扶住轻轻一撞就好像快倒下的平原王。等等,这位太医……

  曹睿一把攫住太医的肩:“太医,任城王当真是被毒死的吗。”

  太医迟疑地环顾四周,曹睿又压低嗓子追加一句:“难道记不得当年是谁在魏王面前帮你求情的吗?”

“唉,罢了,老朽说了。太子可千万别外传此事。”太医叹了口气。“任城王确系中毒身死,昨晚看管药库的典吏不知为何夜里还留在库房,我猜一定是打算偷一二味药材,哼。总之他陡然听见有人闯进来,惊吓中他就躲了起来,发现那人穿着虎卫军的甲胄。那人急急翻找了一阵,取走了某个盒子里的药,那时据典吏所述当是子时刚过。等虎卫走了,他才敢转出身来,发现地上散落着一个药盒。是西域供奉的乌鸡草。此草剧毒,中毒后顷刻即会毒发,逐渐呼吸衰竭而死。”

“今天早上任城王就被人发现死了,分明昨夜回卧室时还精神抖擞。在任城王卧室内,确实寻得一铜制酒爵中有乌鸡草汁。老朽对尸体略作检查,认定是毒杀不假。但是并不确定剂量多少,几时下毒。私以为倒是和王必将军死后症状相近。”

  虎卫自曹操时便有,如今作为曹丕的私人亲卫。乍听此事,曹睿的心已凉了半截。太医说自己还有急事便告辞。平原王尚且穿着宽袍长袖就失魂落魄地往宫外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可能只是想抓住某些虚妄。

  谣言是抓不住的,不,可能已经不是谣言了。

  恰好遇见了一辆辇车自街上行过,他认出是白马王的车驾。

  他挥手止住车夫,辇窗打开,里面映出叔叔曹彪苍白的脸。

  “贤侄,不用来套我的话了,告诉汝父,要下毒的话趁我还在京师早点下。”他惨笑着俯身对曹睿道。
  
  果然,即使典吏的见闻没有传开,人们还是会怀疑是父亲杀的。那么多证据已全,曹睿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赐死了母亲的魏帝不会用更阴险的方式杀死他的手足。“白马王,在下不怀丝毫陷害之心,还请让我入辇详谈。”曹睿认真向其作揖,诚恳之至。曹彪这才松动几分,让他上辇。

“太子也当知道我怕死。”曹彪苦笑一声,合上了窗,刻意不看那繁华街景。

“昨晚我同诸王也去拜访过子文兄,告诫他小心汝父,而且他也算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我想汝父不至于此刻下手……”

“但是真的有人目睹到是我父亲派人杀死了任城王吗?”曹睿诘问道。“也不能排除是其他仇人下毒吧。”曹睿隐瞒了乌鸡草的事。

“我可听说有人目睹到虎卫半夜潜入了任城王府呢。任城王习惯一个人深夜读书。”曹彪冷笑。“好像那时还有仆人听见曹彰的怒骂声,但也只当是任城王酒后遣怀,想来可能就是在那时下了毒。”

  本来还想着当面问文帝的曹睿,再也不抱有一丝幻想。

  三天后,诸王归往封地,曹植作《赠白马王彪》(19)


黄初七年

  曹睿看着手中的奏疏。文采斐然,对时政侃侃而谈,出自曹植的手笔。

  谁能想到,这位一直被他父亲打压的叔叔,遭贬数次、身心俱疲的叔叔,熬死了壮年的父亲。

  哦,因为家父已逝,又想积极参政了吗?曹睿摇了摇头,把奏疏丢在一边。如今的大魏帝国不缺人才,您还是老老实实当个王爷的好。

  说到底,曹睿不能对他和自己生母的纠葛忘怀。

  他踱着步来到永安宫(20)。这是郭太后的居所。

  郭后正在宫前站立,她已经四十二岁了,皮肤不似以往有光泽,反倒略显老态。若是母亲,即使到这样年岁也必然还是肤白胜雪、冰肌玉骨。曹睿遐想。

她赏着下人搬进宫苑的两盆奇异植株。似乎对当今魏帝的到访毫无感觉。

“儿愚笨,不知母后要告知儿何事。”二十二岁的曹睿站在离太后五尺之遥的地方,凝视着她。

“你父亲和我商量过,该怎么处置任城王。”她抚摸着淡紫色的花瓣,色如燕脂,艳丽却不被曹睿所喜。郭后残忍地折下一片,随手扔进尘埃。

“哦?乌鸡草吗?”曹睿云淡风轻地说着。当年的老太医早已辞官归隐,何况他如今已成天下之君,无须遮掩秘密。

“……我不知道他的举动那么突然,难道说他的杀意真的那么明显吗。”郭氏喃喃道,完全没把曹睿的话放在心上。她转过头来,茶色的眼睛在往常都闪着狡黠的光,可今天曹睿却望穿了那层飘渺水雾,直直透见她的内心。

“你母亲甄氏,不是我要害死的。”她从容地对这个在心里暗恨自己十年的男子说道。“我知道自从成为曹丕的妾室以来,你一直都有不满。听说是我进谗言的缘故让你母亲冤死时,你一定很想杀了我。”

曹睿点了点头。“所以甄氏是谁害的?难不成你要说是一位无名妃子?”他略带一丝讥讽地抬起嘴角。

“要怪就怪她玩得太过火了,逼得你父亲……唉,何况还拜访了那女人。”郭氏止住话音。不再言语,走回寝宫。

曹睿感觉到夕阳开始刺眼,什么逼迫了父亲,什么女人……他从未听人说过。

即使当了皇帝,有些事情他还是无从知晓,无从改变。命运的无力感压在这位年轻君王的肩上。



青龙三年

  春寒料峭。

  勉强熬过一个严冬,看着每次诊断后太医淡淡的戚容,郭氏知道自己的寿数将尽了。

  四十九岁。对于古代人来说,不算英年。她本可以活得更久些,但心病在身。

  她不是天生就会机谋的人,但她善于学习,善于伪装,善于拼尽全力完成自己想做到的事。

  外界人都说是她的一手策划,让丈夫登上了魏帝宝座。可她知道,不全是自己的功劳。那个男子才是她的帐中军师,却早已被丈夫……

  她苦笑。若非他,或许自己也难以在那么从莺燕中挤进魏王世子的家门,要知道,她可比曹丕大了三岁。年轻不是自己的法宝,但有那么多美丽的容颜,却少有智谋之士。曹丕身边已有甄宓这样才貌俱佳之人,自己要在另一个方面胜过她。

她从他身上学会了三分隐忍。可斯人已逝。

  青龙三年春,郭女王薨。



注释:

(1)齐王:指司马攸,晋武帝司马炎之弟,太康三年(282年)被被司马炎忌惮而封为齐王离开京城,大量臣子为他上谏阻止。

(2)武帝:即晋武帝司马炎

(3)渭阳里:曹睿曾在即位后封甄氏亲族于此地。

三国志注:帝思念舅氏不已……又於其后园为像母起观庙,名其里曰渭阳里,以追思母氏也。

(4)鸱尾:古代屋脊上的一种装饰物,用以避邪

(5)狸膏:古人斗鸡时爱抹的一种脂膏,因狐狸味可以使鸡怯退。

曹植《斗鸡篇》:愿蒙狸膏助,常得擅此场。

(6)戚里:古代城内贵族官僚所居住的地方。

邺城在建安十八年曹操封魏公后一直是魏国的都城,直到汉献帝让位于曹丕,曹魏才改都洛阳。

戚里在下图右上角。

示意图见最下方(图转自搜狐网

(7)魏王:曹操于213年(建安十八年)被封魏公,后又封魏王,但一直没有称帝。

(8)曹丕曾被封为五官中郎将一职,古人多以职位或爵位相称。

(9)临淄侯:曹植当时被封为临淄侯,后来又封为鄄城公

(10)            史书记载,丁仪在让毛玠获罪一事中起到巨大影响。

《资治通鉴》:是时西曹掾沛国丁仪用事,之获罪,仪有力焉;

(11)            《魏书》记载:二十一年,太祖东征,武宣皇后、文帝及明帝、东乡公主皆从,时后(指甄)以病留邺。二十二年九月,大军还,武宣皇后左右侍御见后颜色丰盈,怪问之曰:“后与二子别久,下流之情,不可为念,而后颜色更盛,何也?”后笑答之曰:“〔叡〕等自随夫人,我当何忧!”

(12)            《魏晋世语》记载:讽字子京,沛人,有惑众才,倾动邺都,钟繇由是辟焉。大军未反,讽潜结徒党,又与长乐卫尉陈祎谋袭邺。未及期,祎惧,告之太子,诛讽,坐死者数十人

(13)            及冠:20岁

(14)            感鄄赋:洛神赋另一称呼。古“鄄”“甄”二字字形相近

(15)            塘上行:甄宓诗作,一般认为抒发闺怨

(16)            《三国志•刘桢传》其后太子尝请诸文学,酒酣坐欢,命夫人甄氏出拜。坐中众人咸伏;而桢独平视。太祖闻之,乃收桢,减死输作。

(17)            “黄须儿”为曹操对曹彰的爱称。夸奖他的勇猛。

(18)            东晋《拾遗记》记载:文帝铸万斤钟,置崇华殿,欲徙之,力士百人不能动,彰乃负之而趋。

(19)            《赠白马王彪》:曹植赠给白马王曹彪的诗作。据裴松之考据,《魏氏春秋》中记载:是时待遇诸国法峻。任城王暴薨,诸王既怀友于之痛,植及白马王彪还国,欲同路东归,以叙隔阔之思,而监国使者不听。植发愤告离而作诗。

(20)            永安宫:郭氏居住的宫殿。

《三国志•卷五》:“明帝即位,尊后为皇太后,称永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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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0-8-16 17:07:57
附年号时间表:
引用
建安:元年为196年

黄初:元年为220年(同时也是建安二十五年)

太和:元年为227年(曹睿开始执政)

青龙:元年为233年

太康:元年为280年

附文中人名对应表字(只出示有表字记载的):
姓名 表字 姓名 表字 姓名 表字
曹志 允恭 曹植 子建 曹丕 子桓
丁廙 敬礼 丁仪 正礼 刘桢 公干
吴质 季重 崔琰 季珪 魏讽 子京
耿纪 季行 金祎 德祎 曹睿 元仲
曹彰 子文 曹彪 朱虎
楼主| 发表于 2020-8-16 17:15:36 | 2020-8-16 17:19编辑
老人闭上眼睛,无意再说下去。甄绍一头雾水,尚不知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有何意义。倒像是民间那些小说家的戏言杂说。

“您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些零碎的片段拼成一张完整的图?”甄绍端坐在席上,身子微倾以示尊重。

  曹志点了点头。“父亲去世时只叮嘱,叫我向甄氏后人告知洛神之谜,却只字未提其中奥秘,想来是在考验我吧。他逝后我一直在搜集相关的轶闻,心想着说不定对于解谜有所帮助。毕竟吾父如此诗才,少时也教我如何属文。闲来无事,也润了润笔墨,这些片段都是我多年打探,访求证人所得真实经历并加以改编得到的,或许比起枯燥的史证更能让你听下去吧。”

  甄绍看曹志没有接下去讲的意图,只好暗自思忖。“窃以为,切入点当在任城王毒薨一案。”

  “嗯?”曹志饶有兴趣地挑着灰白的眉。“若文帝真心欲害任城王,应当早作准备,不至于当夜才取毒杀人。而且虎卫这样精锐人物,应当不至于忘记把盒子整理好放回,也不至于把毒酒留在现场酒爵内,当是故意留下给人发现。”甄绍谨慎地说着。

  “另有两点奇怪之处,一是在白马王已经提醒过任城王后,任城王还会允许虎卫进入房间后投药入酒,这一点不太合理;二是虎卫选择的毒药及下毒时间都不太对,若是选择慢性毒药,在白天趁其不备时下毒无疑能摆脱嫌疑,而乌鸡草这等猛毒服下即死,无疑人们都会注意到虎卫。”

  “毒杀有此三点蹊跷之处,再结合太医所言,任城王之死状恰似王必将军,大抵可知死因并非乌鸡草。王必将军当时可是骑马飞奔了好一会儿,到了好友金祎家敲完门才感到有些酥软,与乌鸡草使人逐渐窒息的症状不同。”

  “那你说,文帝为何要这么做呢?总不可能是虎卫一个人独自行动,第一他没有那个胆子刺杀王爷,第二被发现了文帝绝无庇护他的理由。”还没等甄绍喘口气,曹志又开始了追问。显然他是知道答案的,甄绍那边倒了一杯茶,呷上一口才答道。

  “为了隐藏杀死任城王的真凶。”

  “先说王必一案,王必将军中毒与任城王类似,而此毒太医并没有给出明确诊断,判断中了同一毒而死的两人死状时也只能说相似,所以此毒恐怕并非常见之毒。那么这两起事件之间必有联系。”

  “王必将军刚看见营门便中箭,而且带毒,这一点十分可疑。第一,营门前聚集了很多对峙的叛军和营中士兵,要分辨出远处夜色中的王必不容易,况且刚看见营门说明还有一段距离,火光照不到;第二,若王必选择穿上重铠,则毒箭未必成功,那么事先准备就没有意义。所以要么射箭者深知王必脾性,要么就是目睹了王必穿甲的全过程。”

  “姑且大胆的猜测一番,凶手是他手下那位亲卫吧。”甄绍用手摩挲着做工古朴的耳杯。曹志点了点头。

  “其实在下猜测是这一亲卫还有另一缘故,说来略微牵强。但曹公您故意在描述中加入这个细节,想来有其用意。在王必敲金祎家门前遣走了亲卫,敲门时喊的是不合礼节的小名‘阿祎’,说明平时王必应该不会喊这个名字。随后金祎的回答声音很小,但是亲卫却闻声赶来了,无疑十分奇怪。”

  “如果我们这样想,亲卫的名字中有个祎字,把这种称呼误认为是王必在呼喊自己呢?”甄绍解释道。“据我所知,就在魏讽案中,将其检举的人就是陈祎。两起案件中有重名者且均与案件核心相关,十分可疑。如果该亲卫是某人的共谋者,很可能他这一枚小小的棋子用了多次。”

  “有趣,但是你别忘了,王必时任丞相长史,虽说此时丞相府的人都地位超群,但亲卫的地位顶天了也就与二百石的县丞比肩,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擢升为俸禄两千石的长乐卫尉,难度不小。”曹志拿瘦骨嶙峋的关节敲了敲桌面,许是嫌清茗无味,他又让甄家仆人倒了半爵酒来。

  “诚然,但若是亲卫身后有足够的后台的话,再加上魏国当时尚在征战当中,以军功升职要做到这一点也并非绝不可能。”甄绍解释道。“陈祎先杀王必,再助曹丕,应当是个曹丕派人物。”

  “此外,关于曹植与甄宓的绯闻,我认为大抵与魏讽谋反案有关。两人故意紧闭门扉,长期共处一室,如果像曹睿所说,仅仅讨论诗文和交流创作,搞出这么暧昧的情况确实无必要,所以只可能是有更深层次的目的,比起叔嫂恋情更加致命的事。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那天曹植拜访时,连清扫的宫人都没有,当时甄宓在读什么东西,有可能此时已与谋反案有关。结合甄宓与魏讽似有联系,我认为是两人在参与谋划造反案,曹植或许是认为自己成为世子已经无望,索性推翻曹魏政权。”

  “没了?”曹志看甄绍停下了解说,故作惊讶地说。甄绍苦笑:“在下仅能推出以上这些,其他的暂未看透。曹公莫要戏弄我了,快把真相都说出来吧。”

  “你忘了两处细节。”曹志沟壑纵横的脸在酒后绽出红润光泽。“我的父亲,在巷道中被虎卫拦住时,正在过广阳门。”

   甄绍愕然。“他当时若要前往漳水边参加诗会,为什么不从戚里出发,走金明门?过广阳门后在巷道里遇见虎卫,说明是自外而内入城,那么也就是说他从城外东南方的一个地点来。”

  “邺城东南……啊,是文帝所建水榭。”

  “正是,结合前面的动作,可知父亲一夜都在水榭度过,而诗会的惯例是日暮时各自归家,留在水榭究竟何故?”

  “为了与甄宓相会?”甄绍猜测道。但感觉这样议论先人又有些不妥,于是尴尬地不再说下去。

  “不太可能。魏明帝有说过,母亲夜夜陪他读书直至及冠,在夜禁前没有机会出去。而黄初四年,明帝二十二岁,自然可以推算得出七岁的时间,远在父亲夜宿水榭之前,况且后来在邺城甄宓不过是与父亲有所绯闻,曹丕已然十分生气,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准许自己的夫人出去与曹植幽会。”

   “同样的,有两点辅证。一,行军时任氏只不过夜里去了曹丕帐中,为什么那么坚决地要赶走,即使对方的家族是自己需要拉拢的;二,我说过吧,我与父亲长得不像。”曹志说到此句的时候,表情复杂的笑了笑。

  “父亲在水榭夜宿,而当时甄宓不可能有机会出去。而他的子嗣与其外貌不像。”甄绍总结道,突然意识到什么,乌黑的眼珠晃动着激动的血丝。

  “莫非……”他怪异地看了曹志一眼。这位鄄城公现在说的话,可真算得上不孝。

  “是的,父亲有断袖之癖。”曹志大方地点了点头。丝毫不避讳。“他恐怕在行军那夜趁着月色去了曹丕帐中……”

  “崔氏应当发现了这一点才写的信,从后续来看大抵是给崔琰了,后者也到过曹操府上,故而虎卫劝父亲多多陪伴崔氏,恐怕是曹操也隐约有所察觉。”

  “但曹操和崔氏恐怕都没有意识到,父亲爱恋的对象,就是他的亲哥哥。”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洛神赋在甄宓死后才写成,且书法在甄宓死后还送入宫中,若真要悼念甄宓,为什么不亲自送至坟上?大抵是因为这赋是给一位仍然在世的人欣赏的。”

  甄绍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洛神赋里……”

  “没错。从洛神赋的众多内容中,都可以看出父亲暗示的洛神是指兄长,其一,洛神‘微幽兰之芳蔼’,而曹丕身上有兰香;其二,洛神出现时还有众神伴随,这种情景像极了文人间的诗会,且是由曹丕举办。恰似众神一同来到洛水边与洛神游玩。”

  “这样一来,回看曹彰一案,很多疑团就点明了。前面你推断过陈祎是曹丕的人,但你又说过曹丕不是毒害曹彰的凶手,那么凶手怎么会使用和陈祎当时一样的药?”

  “但结合上一条,假设陈祎是我父亲的人呢?而父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曹丕的人。”

  “为何?就算曹植与曹丕有不伦之情,曹植也不一定全心全意帮助曹丕啊,曹公从何得出结论。”甄绍一副疑惑的样子。

  “原本父亲无论声名还是拥趸,都不输曹丕,但他为什么偏偏要做出各种出格举动?故意趁父亲外出时犯禁,与兄长见面后喝得酩酊大醉而忽视号令。就算是个傻子在这种时候也会有所提防吧,不会甘心让兄长把自己灌醉。真的是他无心政事、一心做个浪荡王爷吗?可曹丕死后他又积极想要参政,这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可以这样猜测,父亲是故意为了让曹丕做上世子之位,而自毁名誉。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兄长的利益在考虑。”

  是的,父亲原本拥有着光,但他主动放弃了光下生活的权利,选择了做另一人的影子。

“或许以上心证还有些薄弱,但从记述中,我们大概能知道策动吉本等人叛乱的人中有丁仪,然而丁仪是父亲一派的重要人物,王必又是支持父亲的,这一点很多人皆知,他还是杨修之友。丁仪为何要除掉王必,而且是在这个关键时候,王必即将给曹操正式推荐世子人选的时候。”

“只可能是曹植为了让兄长当上世子,而故意杀掉支持自己的王必。”甄绍此刻已经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听着曹志一步步将他引进真相的世界。

  “在这场叛乱以后丁仪并未身陷牢狱,虽说贼党中知晓丁大人这桩事情的主犯全都当场被杀,但若丁仪真的参与了谋划,理应还是能追究到,从后续调查来看,丁仪似乎真的没有半分准备,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就是——丁仪根本没有参与。”

  “家父与丁仪亲近,自然可能伪造他的章印。而若是一位曹植派的人上门拜访,拿着章迹相似的书信,说自己是丁仪派来的,对方未必会起疑。相反,丁仪的人过来说他代表家父要造反,反而不太可信。家父当然不能让手下人说自己是曹植派来的,那样对方反而会疑惑为什么父亲要杀支持自己的王必,但是若假借丁仪的名义,则对方可能理解成‘曹植派内部不和’这样的缘故。”

  “好了,转回刚才的话,陈祎是父亲的手下,父亲确实在为曹丕的利益而努力,但他又不完全隶属于曹丕。这样就会出现擅自行动的情况。”

  “记得我刚才说过,郭太后所言——‘他的杀意那么明显吗’?为什么会用明显这个词?我们从她的证词可知曹丕此前就有谋划这件事,如果说和父亲谈及时被父亲察觉到了呢?父亲决定提前一步帮兄长解决,于是这样杀人,估计是和白马王一同拜访了曹彰,然后趁无人注意时下毒。”

  “曹丕得知父亲的行迹后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弟弟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也不知道是否弟弟会在命案现场留下什么致命线索。最关键的是,若是被太医认定此毒与王必案中的毒相同,并抓到现场的蛛丝马迹,就可能旧案重提。虽然他能要求太医不传谣,但不能保证见过尸体的那些典吏和医员闭紧嘴。他没有办法止住天下人之口,也无法阻止天下人去追查这件事。毕竟单个案件可能看不出什么,王必案有假丁仪的信、这起案件中父亲又在毒发前拜访过死者,像我这样将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就可以做出大胆的猜测。”

  “为了保护弟弟的声名,他选择派虎卫大张旗鼓的去下毒。太医就算疑惑也不会深究,更不会在现场多加挖掘,因为中的什么毒、何时下毒都已经很清楚,尽管这些都是伪造的。天下或许有人敢搜罗证据证明父亲杀人,到时侯曹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得了他。但是他可以肯定,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击倒一国之君。”

  “曹植杀王必的动机有了。那么他接近甄宓真的是为了谋反吗?您刚才也说了,他是在为兄长的利益作打算啊。”甄绍疑惑。

  “有两点细节不知你有无察觉。第一,魏讽一开始是郭女王的家仆,后来造反,曹丕却依然宠幸郭女王。为什么呢?就算魏讽后来脱离了郭女王,曹丕也应该记得有这么号家仆,多少会怀疑郭女王吧。第二,在吉本等人叛乱的三个月前,甄宓坐守邺城,卞夫人回来时觉得她‘颜色丰盈’,而且吉本等人也确实有尝试联系过袁绍残部,甄宓原本也是袁绍儿子袁熙的夫人,她应当也是叛乱的知情人。但她应该没有正式参与,毕竟身在邺城,叛乱发动于许都,她一个弱女子总不能于飞地指挥。总之,听闻有这样的事会发生,她心里还是高兴的。说明她与曹丕的婚姻在那时已经不那么稳固,因为有了郭女王的插足,也未必对曹魏有多少依恋。”

  “此前说过陈祎是曹植的人,也就是说最终将魏讽谋反一事报出去是曹植的举动。我想,曹植应当是把自己当成一名谍子,替曹丕去试探甄宓,使她露出造反的马脚。”

  “曹丕始终是爱着甄宓的,无论从我刚才对于他内心的叙述还是从曹睿的讲述中都能看出。他不愿意相信甄宓参与叛乱。而曹植有合理的理由去接近甄宓,于是计划就有了。他应该是拿吉本案中自己假冒丁仪写信一事作为凭证,甄宓未必知道王必是支持曹植的人,故而不会起疑,相信了这位曹魏宗室也是反贼之一。之后他们一同策划,曹植又推荐了陈祎加入叛军……”

  “那么曹丕没有怪罪郭女王就情有可原了。郭女王是故意让魏讽当自己家仆,与甄宓取得联系,这样反而易于控制,对手已知总比对手未知好。等时机成熟了魏讽自然会脱离郭氏单干,郭氏这一举动也是把自己的对手——甄宓逼上一条谋反的绝路。”甄绍明白了,他虽是小官,但也在朝堂上历练二十余载,这些机谋还是懂的。他跟着说:

  “在曹植报告曹丕甄宓确实谋反之后,曹丕对她再也不抱有幻想,自然开始冷落,但还留她一命。直到甄宓拜访了那个女人。”

  “此女没有明言,但我想可能是任氏吧,曹公的讲述中除却已故的崔氏也仅剩少数几位女子。总之甄氏知道了曹丕与曹植间的秘闻,曹丕无奈,下令灭口。”

  “我想,郭女王所指的那位男子,可能也是曹植而非魏讽。”曹志补充道。“曹植也被文帝所折磨,或许他天性如此,享受着心爱之人的无情贬谪。他也在郭女王死前逝去。”

  甄绍沉默着看着空空的杯底。“我想把这段故事记下来,曹公,可以吗。”他抬头看曹志。

  “该说的我已说完,听见的如何处置那是足下的事。”曹志起身长揖,就要告辞。

  三十年后,西晋灭亡,胡人入主中原,北方士族大多南迁。江东士族顾氏偶得一秘本,载有魏时骇闻。

  其时顾氏有子弟名恺之,乘兴作《洛神赋图》,流传后世。秘本后因战乱佚失。

  洛神之谜,至此封存于历史长河。
楼主| 发表于 2020-8-16 17:20:18 | 2020-8-16 17:32编辑
占楼,写感想
本文创作于今年2月,对,咱的那篇被忘记的大赛题之后短短一周,咱就又手痒了。写了这题。
写之前,我还没读过马伯庸的相关作品,写完后发现大家解析思路也不同,那正好。我可以发出来给大家看了。
本身是一个隐晦朦胧的爱情故事,说白了就是小叔子暗恋嫂子。但是呢,我那天下午琢磨半天,搜了搜魏国的一些史料,截取了几个感觉可以沾上关系的案件,之后就着手写提纲。这花了1天时间。
本题,其实是致敬了连城三纪彦的动机流写法,根据这个动机,我再去搜罗可以佐证的史料,埋伏线,史料的话,要剔除掉那些我觉得不好写的,选择那些可写的,同时又比较可信的(民间故事之类的太野史化,所以没有从中选材),大概搜罗了2天。
写的过程算是一气呵成吧,1天写了雏形,第2天润了润文字,把注释和图都贴上去。总共算起来大概是5天时间。
解答不唯一,这里只给出一种。因为有一定的推测成分,所以可能和我以往的逻辑链式推理不同,希望各位看得惯。
希望大家推理愉快,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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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6 18:18:44 | 2020-8-16 21:00编辑 | 发自安卓客户端
西楼这篇好棒(。ò ∀ 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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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6 19:48:14 | 发自安卓客户端
希望楼主耐心看完评价
先说我对文章的疑惑

“都劝过您少喝酒了,魏王在的时候尚且把持得住,为什么他不在了反倒这般随意。”
感觉这里不需要用“反倒”两个字。总不至于应该:“在人前做不好,在人后做的好”

在曹丕死后,曹植的积极从政这一点是想突出他其实有能力从政。但既然设定是曹植喜欢曹丕,喜欢的兄长死了,是否需要先体现出曹植受了打击呢?

甄氏因知晓了断袖一事被赐死,在此之前她拜访过任氏。那为何任氏没有被赐死而只是被驱逐呢?她应该也是知情人呀。
曹植接触甄氏,透露出他有“谋反”之意。袁绍的儿子(她前夫)都已经死了吧,她是想报仇?可曹植也是曹操的儿子,曹操也算是甄氏的杀夫仇人的儿子。何况甄氏和曹丕后来还育有一子,婚姻不稳定也有后代来维系。文章里也没有提现出甄氏和前夫感情有多深。(当然,除非儿子其实是前夫的)

再说文章的优点

总结:文采斐然,文笔大气,构思精妙
伏笔:
断袖的伏笔:父子不像,身为丈夫没有提醒妻子穿着,曹植再而三的“不争”,送洛神赋的时机,甄姬陪孩子没有时间私通等
王必一案伏笔:丁仪的印章,陈祎的升职等
任城王之死伏笔: 任城王的戒心,毒发的时机等

关于伏笔的感想:本以为注释和最一开始说曹志说自己和父亲不像的那些铺垫都没用,没想到是我小看了楼主,有些惭愧。陈祎的伏笔这里有点意思,另外弟弟喜欢兄长这一设定非常巧思。

文笔:文章真的很长很长,如果不是因为有互投的环节,我是不愿意欣赏这么长的还不太“现代”的文章的(虽然喜欢古风但不愿意读长文)。但好在楼主的文笔不错,让我读起来不怎么吃力。

因为文章太长,可能我在细节上有没能注意的地方,以上为全部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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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7 09:41:55 发帖际遇
我也来不出道可惜一波
感觉西楼的功力又有了极大的提升!历史推理题材在学院原推版块还是非常少见的,更何况是这样优秀的作品,所以我觉得这篇写成小说反而更好,因为谜题的话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可能就没法完全展现选材和构思的精妙之处了。
历史推理作品在推理小说中其实有点冷门。我最近为了写论文碰巧在看一些魏晋南北朝的历史,但是对文中的很多人物与事件仍然感到很陌生……对那段历史了解得越充分,阅读的兴趣和获得的快乐就会越大,从这个角度来讲或许历史推理也有一点点的门槛。所以即便现在看的人少了点或者读者数量不如你的其他文,西楼也不要太失望,慢慢会有更多人看的。另外,这篇作品文字雅驯流畅,考证比较翔实,在我读过的以我国历史事件为背景的历史推理中已经达到非常高的水准了西楼加油!

说点更主观的东西。其实读历史推理作品时,我更多地是抱着读历史作品的心态去阅读的。我会一方面寻求与史料的自洽,另一方面渴望对史料的颠覆。理想的状态当然是这二者的矛盾统一,颠覆性要以自洽性为基础。但是,历史人物的形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们在他身上寄托的某种信念,从这个角度来看,西楼这篇文中对曹植的形象其实做了比较大的颠覆。我们习惯于接受的是曹植七步成诗的形象、习惯于接受他和甄宓的爱情悲剧——哪怕这两者都是子虚乌有。私以为将洛神赋解读为对任何人的情愫都是不恰当的,因为我们有理由认为曹植怀有兼济天下的抱负,并且认为只有这种抱负的破灭才值得这样一个忧郁的天才写出这样一篇天才的辞赋。听闻曹丕代汉之后,曹植可是“发服悲哭”的,这也使人更加坚信曹植曹丕无论政治立场还是价值追求上的对立关系。
所以,我认为西楼这次做的颠覆是非常大的,因而难度也非常之大,可能很多人不太容易接受。但是西楼对于史料的剪裁非常巧妙,使得自己使用的史料在文内基本实现了自洽,难能可贵。另外我最喜欢的是关于王必之死的分析,与史料的自洽度最高,整体的动机流分析也非常流畅。

所以总的来说,西楼完成了一次难度很大的挑战,祝贺西楼,也感谢西楼让我们看到这么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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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7 11:48:16 发帖际遇
感觉不写个长评似乎也对不起这个篇幅的佳作,但确实艺术菌的评论已是十分中肯详尽,栗子提出的一些疑虑想法我在读中也有考虑过,不过看来西楼也能合理解答。西楼这篇作品对于历史的新颖剖析解读,就是贵于大胆精妙却不天马行空,能做到这个程度已是不易,不便吹毛求疵了。

如果原本是想作为谜题的话,确实不太合适,虽说《洛神赋》是千古名篇、魏晋历史也相对不太冷僻,但我想答题门槛还是略高。而正如艺术菌所说,真正了解的人却又很容易对于文献史料持有死板或单一的见解,想要读者从诗句中解读出曹植对于兄长的爱慕之情、对于史料的解读另辟奇径,还是十分劝退的。但作为一个小说我觉得剧情毫无拖沓,尤其是开篇,时代背景和人物都交代清楚,悬念恰到好处。行文也很大气,略去了不必要的儿女情长、个人哀戚,是很适合这个题材的。或许是因为有真实的史料和背景,这篇所呈现的历史岁月感比《银城》来得更加浑然天成。

“或许他天性如此,享受着心爱之人的无情贬谪。”
果然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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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7 15:49:43 | 2020-8-17 15:51编辑 | 发自安卓客户端 发帖际遇
以裁判的身份看》我应该是第一个看完的(因为要审核hh),但是我不能第一个评论,现在艺术和星君都做了精彩的评价。不过说实话,我看完的时候并没有像他们觉得的“妙绝”,或许我是星君所言的“古板”之人?

以参赛者的身份看》之前看过市面上的一些历史推理小说,大多不尽如人意(比如《八声甘州》之类)。楼哥的这篇给这类小说做出了新的定义和准线,确实达到了很高/或许可发表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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