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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资讯] 女神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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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 12: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布莱恩·盖尔德先生是一位慈善家,经常出资赞助艺术博物馆。他惨遭杀害后,人们一度认为此案与埃及广为流传的复仇女神萨黛拉的神奇法力及圣甲虫饰品有关。所谓圣甲虫,其实就是一种叫金龟子的昆虫,古埃及人用它来象征复活和永生,常常在金龟子形状的玻璃、陶瓷或宝石上刻上文字作为护身符。惨案发生在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埃及古物博物馆,血肉模糊的尸体旁,正好有一古埃及蓝色圣甲虫饰物。

    这枚历史悠久、价值连城的圣甲虫饰物上刻着埃及法老的封号,而这位法老遗体迄今未被发现。于是,它成了破案的关键。凡斯根据这个物证分析出凶手的心理;然而在刑警们看来,这只圣甲虫只是被人不小心遗落在现场的,他们认为只要从它的主人身上着手调查,就会真相大白。凡斯却对此不以为然。

    凡斯对厄尔尼·凯奇警官说:“经过精心策划的凶手绝不会把他们的名片放在死者的衬衫口袋里。我们发现这只玻璃制作的圣甲虫时,应该仔细分析在凶手把它放在现场的心理原因。一旦我们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就等于破了案了。”

    但是凯奇警官开始对凡斯的话并没有重视,第二天,他才坦诚地承认凡斯是正确的,谋杀案发生之后的种种蛛丝马迹,说明这个凶手的确非同一般。

    事情发生在7月13日,星期五上午。凡斯刚刚吃完早餐,正在书房翻译本世纪初出土的埃及莎草纸上残存的文字。老管家柯瑞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说道:“唐纳·史蒂夫先生来了,他显得很不安,想立刻与您见面。”

    凡斯不耐烦地看着管家说:“史蒂夫?他这时候来会有什么事?你给他倒酒了吗?”

    “我已经给他倒了一杯法国白兰地。”柯瑞说,“我记得史蒂夫先生对拿破仑干邑过敏。”

    “是啊,他是有这毛病。”凡斯点燃一支法国烟说,“这样吧,等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就带他来见我。”

    柯瑞退了出去。

    “这个史蒂夫很有趣。”凡斯对我说,“你还记得他吗,凡迪恩?”

    我曾经见过史蒂夫。他与凡斯是牛律大学的同学,两年前凡斯在埃及旅居,还碰巧遇见过他。

    史蒂夫上牛律大学时主修考古学,师从弗·戈瑞思教授。他是个阔绰的英国绅士,喜欢艺术品,热衷于埃及古董。

    凡斯在埃及亚历山大港滞留期间,史蒂夫正在开罗一家博物馆里工作。他们两人经常见面,从此有了交情。前不久,史蒂夫作为马丁·布什博士的工作小组成员,来到美国。马丁·布什博士是世界著名的埃及考古学家,他在东二十街开了一家私人埃及古物博物馆。史蒂夫到美国后,曾经拜访过凡斯几次,我是在凡斯的家里跟他认识的。

    “史蒂夫很聪明,”凡斯说道,“一贯为人谨慎,怎么会在这不恰当的时候来访呢?又为什么事感到不安?但愿不是他那位博学的雇主遇到什么不幸。布什博士颇有才华,他不愧为世界最好的埃及考古专家之一。”

    过了一会儿,柯瑞推开书房门,史蒂夫情绪激动地冲了进来,看上去像是那杯法国白兰地起了作用,令他更加亢奋。

    “盖尔德被人谋杀了!”他一进门就大声喊道。

    “是吗?真令人遗憾。”凡斯顺手打开他的烟盒,“请抽一支吧!唉!这世道真是野蛮啊!”斯漫不经心地说着,显然是为了缓和史蒂夫的紧张心情。

    史蒂夫在椅子上坐下来,凡斯沉默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盖尔德是被谋杀的?”

    史蒂夫说:“我看见他躺在地上,脑袋都被打破了,非常可怕!不用说他一定是死了!”

    凡斯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一起。

    “他的头是被什么打破的?躺在哪儿的地上?你又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史蒂夫紧锁着眉头,猛地抽了几口烟,才说:“今年5月1日我和布什工作小组的成员来到纽约后,我一直负责处理技术问题。这期间我在离博物馆不远的欧文区做挖掘工作。今天上午,有一批照片需要分类归档,所以我10点半之前就到了博物馆——”

    “你平时都是这个时间去博物馆吗?”凡斯问。

    “不是,今天比平时稍晚。因为昨天晚上我们要赶制上次勘探活动的财务报表。”

    “你到博物馆后发现了什么?”

    “首先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史蒂夫继续说道,“前门竟然半敞着。通常我得按门铃才能进去。不过既然门已经开了,我想也没必要再麻烦鲍勃……”

    “鲍勃是谁?”

    “是布什先生的管家。我推开门走进门厅,展室的钢制大门,位于门厅右边,平时这道门不上锁,于是我像往常一样走进去。我正要下台阶进展室时,突然发觉有人躺在房间的角落里。当时光线很暗,我以为是昨天才拆封的木乃伊,当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时,才看清楚那竟是盖尔德!他蜷缩着躺在那儿,手臂向前伸着……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晕了过去,所以立刻朝他跑过去……”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上帝啊!那景象真是残忍!他的头被我们昨天才放置好的一座雕像打得稀烂,头盖骨全都裂开了,那雕像还嵌在他的头上!”

    “你碰过那雕像没有?”

    “没有!”史蒂夫赶紧否认,“我当时只想呕吐,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简直不敢多看。”

    凡斯问他:“你发现了盖尔德后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我赶紧大声叫布什博士快来—他一般都在博物馆后侧顶楼的研究室里工作。”

    “有人回答吗?”

    “没有,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当时恐怖极了,也担心有人看到我单独在尸体旁……我两腿发软,跑向大门,只想偷偷溜走,而且打死也不能承认我来过这里……”

    凡斯又点燃一支烟说:“但是你出了门又感到不安?”

    “你说对了,把可怜的盖尔德遗弃在那里是一件卑劣的事,但我实在不想牵扯进去。忽然我想起了你,你和布什小组的人认识,一定能帮我出主意。我新来乍到,对纽约很陌生……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报案。”

    凡斯说:“其实没什么难的,根据情况而定,反正,凶手早已逃之天天!这样吧,咱们直接打电话报警!”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几分钟后他已经和纽约地方检察院通上话了。

    “你好吗,马克?天气可真热!”他漫不经心地说,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有件事儿通知你,布莱恩·盖尔德先生死了,是被人残酷地杀死的。此刻他还浑身是血地躺在布什博物馆的地上。你对这个案子有兴趣吗?真抱歉,竟然通知你这样的事……”

    他挂上电话,看着史蒂夫说:“正如你所说,我的确与布什小组的成员认识,这也许是这案子吸引我的地方……这么说,门开着,而你大声喊叫却没有人答应。”

    史蒂夫点点头,显然对凡斯表现出的轻松态度感到困惑。

    “佣人在哪儿?他们难道听不见你的叫声吗?”

    “听不见,他们在楼下的另一侧。只有布什有可能听见,如果他当时正好在研究室里的话……”

    “其实你可以去按响门铃,或是到大厅找个人来。”凡斯说。

    史蒂夫不自然地说:“是的,可当时我真吓坏了……”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凡斯同情地说,“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有没有什么理由想杀死盖尔德呢?”

    “绝对没有!”史蒂夫顿时脸色惨白,“他出钱雇用我们,没有他的支持,所有挖掘计划,包括博物馆,都不会有今天。”

    “我在埃及时,布什曾跟我说过这些。盖尔德是博物馆的房产主吧?”

    “是的,那其实是两座房子——布什一家和盖尔德的外甥桑迪住在其中一座,另一座是博物馆。两座房子之间被打通,堵死了博物馆原来的出口,所以实际上算是一座房子。”

    “那盖尔德住在哪儿?”

    “他住在博物馆隔壁,有六七间房子,占了整个一个街区。”

    凡斯站起来,走到窗口,又问道:“盖尔德是怎么迷上埃及考古的?”

    “是桑迪说服了他赞助布什的。布什在哈佛大学担任讲师,教授埃及考古学时,桑迪是他的学生。桑边毕业后没事儿干,老盖尔德就赞助了布什的考古勘探队让外甥有一点儿事做——老盖尔德很宠爱他的外甥。”

    “桑迪一直跟随布什吗?”

    “可以这么说。三年前他去了埃及,见过布什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甚至跟布什住在一起。现在他身为博物馆的副馆长还是布什任命的。”

    凡斯拉铃叫柯瑞,然后又问:“布什家里还有哪些人?”

    “布什太大,你在开罗见到过她,她比布什年轻,有二分之一埃及血统。还有哈罗德,他是埃及人,和布什一起—或者说是和布什太太一起来美国的。哈罗德曾经是玛丽亚父亲的老家人……”

    “玛丽亚?”

    史蒂夫解释道:

    “我是在说布什太太,她的本名叫玛丽亚·凯丽。埃及人习惯用本名来称呼女士。”

    “嗅。”凡斯笑了笑,又问:“哈罗德在玛丽亚家里是干什么的?”

    史蒂夫想了想说:“他的身份有点儿奇特。哈罗德家世代务农,信仰天主教,他自己却陪着玛丽亚的父亲老亚伯拉罕在埃及探险。亚伯拉罕去世后,他就成了玛丽亚的监护人。今年春天,他作为埃及政府代表加入布什的考古勘探队。不过他没什么工作能力,在埃及出土文物方面他还算稍稍懂得一些……”

    “他同时受雇于埃及政府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说他是个间谍,我倒觉得有可能。”

    “布什家就是这些人?”

    “还有两个美籍佣人,管家鲍勃和女厨特蕾西。”

    柯瑞走进了房间。

    “柯瑞,”凡斯吩咐他说,“有位杰出人士刚刚被人谋杀,我现在要去现场看看。你把我的灰呢格子西装和帽子准备好,嗅,别忘了配一条深色领带。还有,柯瑞,先给我来一杯雪莉酒;”

    “是,先生。”

    柯瑞不慌不忙地离开,好像听到这样的消息已是他生活里司空见惯的事。

    “你知道盖尔德被害的原因吗?”凡斯问道。

    史蒂夫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无法想象。”他皱紧眉头说,“他很仁慈慷慨,虽然有点儿自负,但人们仍很尊重他。我并不了解他的私生活,也许他有什么仇人吧……”

    “但是,”凡斯提出疑问,“仇人怎么会尾随他进入博物馆,然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对他下毒手呢?因为随时都可能有人看见——”

    史蒂夫突然坐直身子,问道:“你怀疑是他周围的人吗?”

    柯瑞端着雪莉酒送进房间,凡斯喝完酒就去换衣服,史蒂夫在等待时,心绪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显然马克已经来了。

    我们朝门口走去时,凡斯又问史蒂夫:“平时盖尔德是在这个时间去博物馆吗?”

    “不,他很少如此。今天早上他来是因为布什博士和他约好了,他们要谈勘探经费的事,以及是否能继续合作的事。”

    “你知道他们今天早上的约会?”凡斯问道。

    “是的,布什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约定时间时,我们正在开会——”

    “这么说,”凡斯说,“有好几个人都知道盖尔德今天早晨要到博物馆去?”

    史蒂夫吃惊地说:“你意思是……”

    “当时都有谁知道这个约会?”凡斯问。

    史蒂夫茫然不解地说:

    “我想想……有桑迪、哈罗德,还有……”

    “别吞吞吐吐的。”

    “还有布什太太。”

    “那就是说除了鲍勃和特蕾西,所有人都在场?”

    “是的……不过,约会时间定在11点,而不到10点半盖尔德就被杀了!”

    “那只是掩人耳目……”凡斯自语道。
7月13日,星期五,上午11点30分

    马克一见凡斯,就怒气冲冲地责问道:“我正在开会,你把我叫来干什么?”

    凡斯坐进车里说道:“把你叫来,保证是一起谋杀案。”

    马克狠狠地瞪了凡斯一眼,心里明白凡斯表面上越是漫不经心,内心就越是胸有成竹。

    我们在去博物馆的途中,史蒂夫向马克描述了他早上可怕的经历。

    马克聚精会神地听着,最后他转向凡斯说:“这不过是一起暗杀事件,凶手从街上……”

    “唉,”凡斯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你难道认为凶手会在大白天走进一家私人博物馆里,用雕像把仇人的头骨敲碎吗?他们至少得自备武器,找一个能够轻松逃走的地方下手吧!”

    “不过,”马克说道,“我已经通知凯奇警官了。”

    到博物馆后,马克让一位在街上巡逻的警察守住门口,我们走上台阶,进入大门。我注意到那道沉重的橡木门。据史蒂夫

    说,这门上午还是敞开的,此刻已经关上。凡斯也注意到了,他

    问史蒂夫:“你离开时把门关上了吗?”

    史蒂夫注视着门,好像试图回忆他早晨的动作。

    “我想不起来了。”他回答道,“当时我已乱了方寸……”

    凡斯转了转门把,门居然被打开了。

    “嗯,门是被关上了,不过没有关死,也没锁……平时就是这吗?”

    史蒂夫惊讶地看着门说:“我根本不知道它是没锁的!”

    我们走进大门,凡斯抬起手示意让我们停下来,他独自一人走向右边通往展室的人口。我们隐约看到他小心地打开门,然后没入黑暗,不见了动静。

    “盖尔德死得真惨。”他回来时,脸色忧郁,“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其他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事。”他领我们退了出去,重新关上前门。

    “我们不应该未经通报就进来。”他解释道,“咱们照规矩行事,看谁来开门。”他按响了门铃。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他身穿管家制服,面容枯镐,从门后探出头来,向史蒂夫点头致意,同时冷淡地看着我们。

    “你就是鲍勃吧?”凡斯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冷冷地上下打量着我们。

    “布什博士在吗?”凡斯问道。

    鲍勃疑问地看着史蒂夫,得到他同意后,才把门打开。

    “布什博士正在研究室里工作,我怎么通报您呢?”

    “先别打扰他,鲍勃。”凡斯边走边说,“布什博士整个早上一直都在研究室里吗?”

    鲍勃谨慎地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凡斯。

    凡斯微笑着说:“鲍勃,你提高警惕是对的,但今天非同往常。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调查一件谋杀案。”

    鲍勃向门外看了一眼,见到楼梯上的警察,脸色顿时发白。

    “早上9点钟布什博士就在研究室了。”他回答说,“我给他送进早餐后,一直没离开前厅。”

    史蒂夫说:“布什博士的研究室在大厅后侧。”他指了指走廊尽头一扇遮有布帘的门。

    “他现在能听见我们的声音吗?”马克说。

    “不,那扇门加了隔音垫。”史蒂夫解释说,“研究室是他私人密室,任何声响都传不进去。”

    鲍勃正要悄悄退下。

    “再等一会儿,鲍勃,”凡斯喝住他,“屋里面还有谁?”

    鲍勃只得又转回来,声音颤抖地回答说:“哈罗德先生在楼上,他身体不太舒服……”

    “哦,是吗?”凡斯说,“其他人呢?”

    “9点左右,布什太大出去了,好像是去采购。后来桑迪先生也出门了。”

    “特蕾西呢?”

    “她在楼下的厨房里。”

    凡斯抽着烟,问道:“盖尔德先生上哪儿去了?他今天早上不是应该来吗?”

    “他已经来了……先生,我差点儿忘了,布什博士也许正同

    他在一起。”

    “噢,应该是这样。盖尔德先生是几点钟来的?”

    “大约10点左右。”

    “是你为他开的门吗?”

    “是的,先生。”

    “他来以后你通知布什先生了吗?”

    “没有,先生,盖尔德先生叫我不要打扰布什博士。他说他来得早了点儿,想趁这时间欣赏欣赏博物馆新进的文物。”

    “他是直接进入展室的吗?”

    “是的,先生,是我给他开的门。”

    凡斯说:“还有一件事,饱勃,我刚才发现大门没锁,看样子不用按铃就可以进来……”

    鲍勃赶紧走到门口看了看说:“奇怪。”

    凡斯走到他身旁,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盖尔德先生10点钟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

    “不对!鲍勃,”史蒂夫忍不住插嘴说,“我10点半来的时候门已经开了——”

    凡斯劝慰地说:“史蒂夫,先别急!”他转向管家,问道,“你给盖尔德先生开门后,你去哪儿了?”

    “我在画室里。”鲍勃指了指大厅左侧一扇门说。

    “你在那儿待了多长时间?”

    “直到十分钟前听见你们按门铃。”

    “你没有听到史蒂夫先生进出前门吗?”

    “没有,先生……当时我正在用吸尘器打扫地板,可能噪音太大——”

    “原来如此,你怎么能肯定布什博士一直在研究室里?”

    “先生,画室门开着,如果他从研究室出来我能看见。”

    “如果他直接走进展室,然后又悄悄地从大门离开呢?你不是也没听见史蒂夫先生进出吗?”

    “先生,布什博士只穿了件睡衣,罩着唾袍,他外出的衣服还在楼上。”

    “还有一个问题,盖尔德先生来了以后,前门铃还响过吗?”

    “没有,先生。”

    “也许它响过,是特蕾西开的门。因为吸尘器的噪音很大。”

    “不会的,先生,听到门铃响,特蕾西会先来告诉我。她在下午之前不会换上正式衣服,所以她从不在早晨为客人开门。”

    凡斯对鲍勃说:“我暂时就问这些,鲍勃,事情是这样,盖尔德先生出了一点儿意外,我们现在要去看看现场,你得注意保密,明白吗?”他的口气十分严肃。

    鲍勃愣住了,脸色惨白,像是生了重病。我看他几乎要晕过去。

    “当然,先生,我懂。”他用尽力气才说出几个字,然后离开了。

    凡斯低声在马克耳边说了几句,马克立刻叫门口站岗的警察进来。

    “在这儿看着。”他命令道,“凯奇警官来了以后,让他立刻来见我,我们在那里……”他指了指展室的门,“如果有人进来,别让他按门铃,先通知我们,知道吗?”

    马克说完,和我们一起走进展室。

    展室的面积很大,房间两侧的墙上,有几扇玻璃窗,沿墙摆放着几只大橡木柜,柜子上方也有几扇窗户。两侧窗户的窗帘全是拉上的,后面的小窗则没有。阳光还没有从小窗照射进来,房间里很昏暗。

    我们站在展室门口的楼梯上向下看时,我注意到房间后面还有一道螺旋梯和这边的楼梯相对。

    我朝对面的角落寻觅着,试图看清死者。可是那个角落正好在阴影里,只能隐约看到橡木柜前一片狼藉。

    凡斯走向窗户,拉开窗帘,阳光顿时洒进昏暗的房间。我不由眼前一亮,一座豪华壮丽的博物馆呈现在我的眼前。

    这里的展品琳琅满目,都是珍贵的文物。有埃及第十八王朝女王的纪念塔,上面刻有她事迹的铭文。有第十九王朝墓穴里的浮雕,堪称稀世之宝。还有第二十二王朝的黑色花岗岩石棺,石棺两侧都刻着难懂的铭文。楼梯口矗立着一尊第四王朝国王铸像,它旁边是一排木乃伊标本,给人一种奇怪感受。展室中央,围绕着两根梁柱放着展示柜,上面有许多精致的艺术品和木雕。两根梁柱问还有一张约十四英尺长、用天鹅绒盖着的椭圆形桌子,上面摆着一排排石制的香水瓶、蓝色广口瓶、磨砂玻璃水瓶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长方形玻璃展示柜,里面的物品更是五花八门:景泰蓝胸饰和项链、彩陶护身符、贝壳制的腰带、玛淄手镯、戒指、乌木扇,以及许多从上古埃及直到托勒密王朝流传下来的各式圣甲虫饰品。

    凡斯把窗帘拉开后,我们立刻朝房间后面走去,盖尔德的尸体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他脸朝下俯卧在地,两腿微微缩在身体前,手臂高举过头,仿佛想抓住角落那等真人般大小的雕像的脚。我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雕像,可是不知道它的名字。

    凡斯把目光从尸体挪回那座雕像上,那是一座棕色石灰石狼面人身雕像,他手里握着一根权杖。

    “这是阿奴庇斯。”他说,“埃及民间传说中的死神。他象征着勇敢,引导人的灵魂前往安息之地。如果没有阿奴庇斯的指引,灵魂将永远无法安息。”

    凡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阿奴庇斯威严的面容,又把目光转回到地上的死尸。

    一座约两英尺长的黑色雕像斜插进死者的脑后,周围是一片暗红的血迹,我注意到血迹边缘有块污迹,在上了蜡的地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凡斯沉重地说:“致盖尔德于死命的雕像叫萨黛拉,是埃及神话里的复仇女神,专门惩罚邪恶,也是破坏与毁灭的化身。埃及人深信她的威力,广为流传着她复仇的故事……”
7月13日,星期五,正午

    凡斯紧锁眉头,全神贯注地琢磨着这座黑色雕像。

    “凶手像是经过挑选后才选择了这件杀人武器,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跟邪教有关。”

    “你算了吧,凡斯!”马克说,“这可是在现代纽约,不是传说中的古埃及。”

    “是啊!但人们宁愿相信异端邪说。你看这房间里还有许多更适用的凶器,不但使用起来方便,杀伤力也更大,可为什么凶手偏偏选了这件既沉重又不好拿的萨黛拉雕像?”

    他问史蒂夫:“这座雕像原来放在哪儿?”

    史蒂夫说:“在那个柜子上。”他指了指盖尔德尸体前的一排柜子说,“这雕像是新到的货物,昨天才拆封。哈罗德把它放在最后那个柜子顶上。后面这几个柜子上的东西只是暂时放在那儿,我们要登记以后,才把它们放到适当的地方。”

    这排柜子共有十个,排列在展室的后侧。柜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古董,每个柜子上都有一个金属杆,杆上用铜环吊着丝织的帘子,所有柜子上的帘子都是拉开的,只有最后一个柜子的布帘拉开一半,而它的跟前,就是盖尔德的尸体。

    凡斯张望着四周。

    “阿奴庇斯雕像也是昨天才运到的新货吗?”

    “是的,暂时放在墙角,你知道,我们把所有新运来的东西都放在一起。”

    凡斯点点头,走向那个布帘半开的柜子。

    “你们的收藏相当不错,有意思。”他低声说道。

    展室的钢门突然响了起来,厄尔尼·凯奇警官出现在楼梯顶端,他向马克打招呼说:“情况怎么样,长官?我带来三个人,杜伯斯队长和德瑞莫斯法医马上就到。”

    “看来又遇上一起凶杀案了。”马克说,“死者是布莱恩·盖尔德!”

    凯奇走过来看了看死尸,说道:“真够残忍的!凶器是什么?”

    凡斯转过身,望着凯奇说:“是萨黛拉,警官,古埃及的复仇女神!”

    “我猜到你会在这里,凡斯先生。”凯奇也露出笑容,伸出手说,“凡是稀奇古怪的凶杀案现场,总能看到你——菲洛·凡斯!现在,你可以运用你的心理分析法,赶紧把这里的晦气弄干净吧!”

    “要破案恐怕不仅要用心理学,”凡斯握住警官的手说,“对埃及古文物学也要有些了解。”

    “那就是你的事了,凡斯先生。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凶器上头的指纹。”

    他低头看了看雕像,转身问马克:“这是怎么发现的?”

    马克指了指史蒂夫说:“是他发现了盖尔德的尸体。”

    史蒂夫把发现盖尔德尸体的经过向凯奇又说了一遍。与此同时,凡斯正在检查盖尔德的尸体。他一只膝盖跪在地上,取出他的单眼放大镜,仔细审视着,不一会儿,他站了起来。

    “史蒂夫,请借用一下你们的放大镜。”

    史蒂夫刚与凯奇警官谈完话,立刻到圣甲虫展示柜前,拉开下层的一个抽屉,拿出放大镜递给凡斯。

    凡斯接过放大镜又对凯奇说:“警官,借你的手电筒用一用。”

    他一手举着手电筒,另一手握着放大镜,仔细检察离盖尔德尸体一英尺远的地上的一个椭圆形物体。

    凯奇问道:“那是什么,凡斯先生?”

    “这是一枚圣甲虫饰品,上面写有古埃及的象形文字……”

    凯奇也弯下腰看着那个奇怪的东西。

    “你看这个,警官。别小看这个小东西,它可是古埃及的圣物。这是好几年前,布什在埃及法老的墓穴里找到的。对了,也许你会感兴趣的,警官,它还有一个用途,圣甲虫现在是最时髦的领带夹!”

    凯奇显然有点儿不耐烦。

    “这圣甲虫是领带夹?哼,凡斯先生,我不信谁愿意把这玩意儿别在领带上!”

    “这个我倒可以告诉你,警官。”凡斯站起身来,目光瞥向螺旋梯顶端那扇小门,“这枚领带别针是布什博士的。”他说。
7月13日,星期五,中午12点15分

    史帮夫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你居然知道!”他点点头说,“这枚圣甲虫是两年前布什博士在印德夫王的墓穴中发现的,当时他并没有向埃及政府报告。在回美国通过海关时,他把这枚别针别在自己的领带上。但是,这件事跟盖尔德的死无关……”

    “这是真的?”凡斯说,“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次挖掘的全过程。

    这么说,我也是这件盗窃文物案的同谋犯了!不过,好在墓穴里不仅只有一枚圣甲虫。大不列颠博物馆也收着一个。这的确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这件文物……”

    凯奇迅速地跑到楼梯口。

    “喂!”他激动地对着楼梯上的两个警官喊道,“立刻去逮捕布什!”

    “警官!”凡斯赶紧抓住他的胳膊,“慢点儿!我们得沉住气……现在还不是抓布什的最好时机。更何况,如果真要抓他,也不必费那么大劲儿——他肯定在研究室里,跑不了!现在我们还要做些调查工作呢。”

    凯奇迟疑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说:“好吧,那就先开始调查吧:不过,我看杀人犯就在眼前。盖尔德被击中了头部导致死亡,而他身边恰巧有个领带夹,刚好是布什的……”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凡斯看着尸首说。

    突然他走过去,弯下腰从盖尔德向前伸出的手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小心翼翼地靠近灯光展开,纸上写满了数字。

    他说:“你认得这份文件吗,史蒂夫?”

    史蒂夫急忙走过来接过纸条。

    “我的上帝!”他叫起来,“这是我们昨晚赶出来的财务报表,布什博士正在做最后的统计……”

    “瞧!”凯奇得意的笑着,“这说明死去的这位先生,今天早上肯定见过布什——不然怎么他手里会有这份报表?”

    史蒂夫皱着眉说:“看来是这样。昨晚我们离开时,这份报表还没写好呢,布什博士说,他要在今早盖尔德先生来之前完成。不过,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凡斯,你是否感觉这事很奇怪?”

    “我明白你的意思,史蒂夫。”凡斯说道,“如果布什就是拿雕像杀人的凶手,又怎么会把这份报表留在现场呢?这个证据太明显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这不明摆着的吗,显然是布什干的。”凯奇说,“先是什么甲虫,现在又出来了这份报表,凡斯先生,我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

    “这不够,”凡斯说,“凶手怎么可能到处留下证据?这简直太荒谬了。”

    凯奇说:“他杀了人后惊惶失措,害怕了,匆忙之中难道不会留下证据……”

    凡斯的目光在布什研究室的那道小门上停留了许久。

    “还有,史蒂夫,”他问,“你最后一次见到这枚圣甲虫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史蒂夫说,“当时研究室里很闷热,布什解开衣领和领带,放在桌上,这枚圣甲虫领带夹就别在那条领带上。”

    “哦,”凡斯仍旧注视着那扇小门,“这么说,你们开会时,领带夹就放在桌上?据你所说,当时哈罗德、布什太太、桑迪和你本人都在场?”

    “是的。”

    “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看到领带夹,甚至把它拿走,对吧?”

    “这……是的……有可能。”

    凡斯沉吟片刻。

    “这份报表怎么落到盖尔德手里的呢?你是说你们散会时报表还没完成?”

    “不完全是,我们各自都已结算好了,只剩下最后的统计,布什博士说他准备自己做,今天交给盖尔德。后来,他当着大家的面给盖尔德打电话,约定今天上午11点钟见面。”

    “他在电话里,只跟盖尔德说了这些吗?”

    “他还提到了刚运来的那批货。”

    “那就更有趣了!对于这批货布什说了什么?”

    “我记得他跟盖尔德说,我们已经拆箱,希望盖尔德亲自来检验这批文物。你得知道,盖尔德是否继续赞助我们的考古发掘,目前还未定,而埃及政府却已经声称要把大部分文物留在本国开罗博物馆。盖尔德有点儿想退缩。我们昨晚开会就是为了说服盖尔德;布什博士希望盖尔德不要犹豫,继续赞助我们的新计划。”

    “一定是谈判失败,盖尔德不愿意,”凯奇补充,“布什博士一怒之下,就用那个雕像把他打死了!”

    话刚落音,展室的门开了,一个身穿埃及传统服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楼梯。他好奇地看着我们,然后缓步走下楼梯。

    “早安,史蒂夫先生。”他瞥了地上的死者一眼,冷冷地说,“看样子这宅子里发生了惨案了。”

    “是的,哈罗德。”史蒂夫似乎有些伯他,“盖尔德先生被谋杀了,这些人正在调查这事。”

    哈罗德有礼貌地对我们鞠了个躬。他中等身材,肤色黝黑,两眼目光中充满着敌意。他头上裹着黑色丝巾,身上披着一件长长的棉制长袍,从肩头直至脚踝,脚上穿的黄皮靴。

    他冷静地站在盖尔德尸体前,足足有一分钟,没有说话。半晌,他抬起头,朝着阿奴庇斯雕像,露出虔诚的神色,发出一阵冷笑,转向我们。

    “诸位先生,你们不用再调查了。”他阴沉地说道,“萨黛拉已经做出了判决!埃及神抵向来是宽容的,但这个掠夺者做得太过分了。现在复仇的时机来了!印德夫墓穴终于可以不再遭受野蛮人的蹂麟,萨黛拉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哈罗德的话使我们感到震惊。

    凡斯说:“你这是异端邪说。那块黑色岩石怎么可能自己杀人!”

    哈罗德狠狠地瞪着他。

    “你们西方人想要知道灵魂的力量,要走很多路呢!”

    “我相信,”凡斯笑道,“只是我们没时间讨论什么灵魂,只讲实证,所以你最好暂时忘了那些复仇判决之类的事,好好地回答

    检察官的问话。”

    哈罗德微微点了点头。马克严厉地问他道:“你今天上午都在哪儿?”

    “在楼上我的房间里——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你没听见展室里有什么声音吗?”

    “在房间里我听不到展室传出的声音。”

    “你也没看见有人进出屋子?”

    “没有,我的房间在后面楼上。今天我一直没离开过房间。”

    凡斯问:“那现在你为什么离开?”

    “我还有很多事得做!”他答道。

    “不过,你应该知道布什博士约盖尔德先生今天11点钟见面的事。”凡斯说道,“难道你想故意打扰他们吗?”

    “我把这件事忘了。”他支吾地说道,“但是如果我看到布什博士和盖尔德先生在谈话,当然会回到我房间里去。”

    “那当然。”凡斯嘲讽地说道,“哈罗德,你的全名是什么?”

    哈罗德楞住了,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说:“阿奴比·哈罗德。”

    凡斯脸上浮现出笑容。

    “阿奴比,”他重复道,“多么好的名字,阿奴比,我想那就是阿奴庇斯吧?你想与墙角边那个雕像一齐扬名呢!”

    哈罗德哑口无言。

    “这算是题外话。”凡斯说,“是你把萨黛拉雕像放在柜子的顶上,又把柜子的布帘拉上的吗?”

    “是布什博士要我这么做的。柜子里的东西杂乱无章,我们没时间整理。”

    凡斯转向史蒂夫,问道:“昨天晚上布什博士在电话里是怎么跟盖尔德说的?”

    “我说得很详细了。”史蒂夫对凡斯不停地纠缠这件事,感到困惑,“他与盖尔德定在11点见面,说到时就能把财务报表准备好。”

    “他提到新进货的事了吗?”

    “他希望盖尔德先生能亲自来看看。”

    “他提到这些东西放在哪里了吗?”

    “我记得他说放在最后一个柜子里——就是那个拉上帘子的子。”

    凡斯点点头说:“这就可以解释盖尔德先生提前到的原因:他是想来观看这些……这些掠夺品吧!”

    他转向哈罗德,笑着问:“昨晚你和同时开会的人都听到了布什电话的内容,是吗?”

    “是的,我们都听见了。”哈罗德暗暗地打量着凡斯说。

    “我想,”凡斯若有所思地说,“熟悉盖尔德脾气的人,都能猜到他今天会早点来看那些放在那个柜子里的新货,对吗,史蒂夫?”

    史蒂夫不自然地说:“也许吧,实际上这也是布什博士建议他这么做的。”

    这些细节使凯奇警官感到不耐烦。

    “凡斯先生,”他忍不住开口说,“你是不是要替布什开脱呀?”

    凡斯说:“我不过是要考虑一下各种可能性。”

    “你别放过了他!”凯奇火冒三丈地说,“我只想面对面跟这个家伙对质,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他作案是铁证如山。”

    “我也怀疑过他……”凡斯说,“但是后来我又想,就算有许多证据,也有多种解释……”

    他们俩正争论,法医德瑞莫斯神采奕奕寺出现在了楼梯口。

    “早上好,诸位先生!”他轻松地向我们打着招呼,见到了凡斯,他抬了抬帽子说,“哪儿发生谋杀案,哪儿就有你,先生。”说罢看看怀表,“哎啊:真辛苦,该吃午饭了!”

    他目光锐利地看了看四周,问道:“尸体在哪儿,警官?”

    凯奇指了指尸体。

    德瑞莫斯的脸色阴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尸体,抬起盖尔德一只胳臂,挪开死者向侧弯曲的一只脚,“他死了将近两个小时。”

    凯奇拿来一条毛巾,小心翼翼地把萨黛拉雕像从盖尔德头上取出来。

    “我得拿这个去查指纹,你还得看有没有搏斗过的痕迹。”

    德瑞莫斯翻过尸身,检查死者脸、手和衣服。

    “看来没有。”他回答道,“我认为凶手是从后面突袭,死者向前倒下,倒地后没有移动过。”

    “有没有这种可能:他死了以后才被雕像击了头部?”凡斯问。

    “不可能,他死于头部大量失血。”

    “遭重物袭击致死是惟一死因吗?”

    “看来是如此。”德瑞莫斯说,“验尸报告会说清一切的。”

    “我们希望很快看到化验结果。”马克说。

    “把尸体送到停尸房后,报告立刻就可以出来。”

    “尸体很快就送到,医生。”凯奇回答。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吃完午饭准时到。”德瑞莫斯说完,很快离开了。

    凯奇把萨黛拉雕像从盖尔德头上拿到一旁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滩血迹。德瑞莫斯才出了门,他就俯下身在地板上寻找着什么。他拿出手电筒,照亮血迹边缘的一块污迹,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个污迹。不一会儿,他又往后退开,用手电照着地板上的污迹,退向螺旋梯,嘴里还发出满意的喷喷声。他绕着螺旋梯走了一圈,把手电筒光束指向最后几级阶梯,停在第三级,仔细地看着。

    他走向凡斯说:“现在可以收网了,鱼再也跑不掉了,先生。”

    凡斯回答道:“你发现了凶手的脚印?”

    “是的。”凯奇点点头说,“我早就跟你说过……”

    “别太乐观,警官,越看重表面的证据就越会出岔儿。”

    凯奇问史蒂夫:“史蒂夫先生,我要你明白回答,布什在家里习惯穿什么鞋?”

    史蒂夫紧张地清清嗓子。

    “橡胶底的网球鞋。”他低声说。

    凯奇回到盖尔德尸体旁,“凡斯先生,我这儿有些东西让你看!”

    我们都围了过去。

    “你们看看这些脚印,”凯奇指着盖尔德头部那滩血迹说道,“如果不靠近,根本不会发现……可是仔细看看,那几个鞋印就很清晰。你瞧,这种鞋印明显是橡胶底鞋。”

    凡斯仔细地看着那血迹旁边的脚印。

    “你说的有道理,警官。”他严肃地说。

    “再来看这儿。”凯奇往前走了几步,指着通向楼梯的地板上的两块污迹。

    “还有呢,先生!”凯奇又走向螺旋楼梯,手电筒的光束照亮第三级楼梯。

    凡斯认真研究着这些痕迹,然后站起身模着下巴想着什么。

    “怎么样,凡斯先生?”凯奇问,“这些证据够了吧!”

    马克过来说:“别再胡思乱想了。脚印说明了一切,真相大白。”

    凡斯的双眼突然一亮。

    “真相大白?布什这么聪明的人,会用这种简单残暴的手法杀掉和他有约在先的人吗?还在现场留下他的领带夹和报表,让每一个证据都明显地指向他?不仅如此,还故意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这样做有道理吗?”

    “也许不太合逻辑。”马克说,“但事实就在眼前,除了找布什对质,还能怎么办?”

    “我想你是对的。”

    凡斯登上楼梯,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被看作是重要证据的血脚印。
7月13日,星期五,中午12点45分

    凡斯轻轻敲了敲研究室的那扇门,等了一会儿,他又敲了一次,比第一次更用力,却仍没有回应。

    “真奇怪。”他喃喃地说。

    接着他抬起胳膊,猛力向那扇门撞去,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在大厅里回荡,每个人的心头都涌上一种不祥的感觉。

    门终于慢慢向里敞开了。

    屋里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高瘦,穿着一件蓝色睡衣,头上稀疏的金发散乱着,睡眼惺松,一看就是刚从沉睡中被惊醒的。他带着迷茫的表情站在我们面前,双手扶着门把斜倚在门边,呆呆地看着凡斯。

    “哎呀!”他的声音略带点沙哑,“凡斯先生,好久不见了!”说完他的目光移向四周,落在楼下那几个人身上,“怎么回事儿?”

    他动作缓慢地用手抓抓后脑勺蓬乱的头发,“我的头怎么那么疼……请原谅……我……我一定是睡着了……”

    “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布什博士。”凡斯语气沉重地说,“你能下楼到展室里来吗?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凡斯的话,布什猛然睁大了眼睛,问道:“严重的事?发生了什么事?是被盗窃了?我一直为这种事担心。”

    “放心好了,你没有遭劫,博士。”凡斯安慰着他,扶着他慢慢走下楼梯。

    当他走下楼梯时,房间里的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的脚。但他并没有穿胶底球鞋,他的脚上是一双蓝色的软毛拖鞋。

    我还注意到他的睡衣里面是一件灰色丝绸短睡衣,衣领上的扣子松松垮垮吊在一边。

    他看了看站在屋里的人,然后转向凡斯。

    “你是说没有遭劫?”他声音依旧很沙哑,“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凡斯先生?”

    凡斯搀扶着他,平静地说:“盖尔德先生死了!”

    “盖尔德死了!”布什的嘴一下张大了,满脸的无助和惊讶,“可是……可是昨晚我还跟他通过电话呀,他还说今天早上要来谈经费的事……他怎么会死了!我的事业也就全毁了!”他猛地坐在椅子里,难过地说道,“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也很遗憾,博士。”凡斯安慰他说,“我非常理解你的痛苦——”

    布什突然又站起来,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谋杀了。”凡斯指着尸体说。

    布什走到盖尔德的尸体旁,站在那里凝视了许久。他的目光慢慢移向萨黛拉雕像,又抬起头看看阿奴庇斯。

    突然,他猛地转身,怒视着站在一旁的哈罗德,后者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你肯定知道内幕,你这混蛋!”布什愤怒地吼道,“你监视我有好几年了,你拿着我的钱,背地里却和你的政府勾勾搭搭,还唆使我的妻子反对我!你只要看我有翻身的机会。就迫不急待地要打倒我!我看在我妻子的面上才收留你,因为我妻子信赖你。而我的善良又有什么回报?我好不容易有了考古新发现,眼看就可以把我的成果在世上公开了。在这个关键时候,惟一能帮我实现理想的人居然被谋杀了!”布什双眼燃烧着怒火,“把你知道的内情都说出来!阿奴比·哈罗德,你这愚蠢的狗!”

    哈罗德惊慌地往后倒退着说:“我真的不知情,这是萨黛拉在复仇!是她杀死了这个亵渎法老的人……”

    “萨黛拉!”布什冷笑着说,“那个根据神话凿出的石头?你看清楚,你面前可不是一群未开化的人!”

    凡斯走到布什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我理解你内心的感受,先生。”他说,“但是发脾气对目前的状况不会有什么帮助。”

    布什坐在椅子里。这时,史蒂夫走到凡斯跟前,低声说:“你发现了没有,博士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已经注意到了。”凡斯说道。他仔细观察了布什一会儿,然后说,“博士,你今天早晨什么时候在研究室里睡着了?”

    布什看着几斯,愤怒似乎已经平息,眼皮却又垂下来。

    “什么时候?”他重复着凡斯的话,努力回忆着,“我想想——9点鲍勃送来早餐,我喝了咖啡……只喝了一口,后来……我只记得这些——后来门口传来撞击声。现在几点了,凡斯先生?”

    “已经过了中午。”凡斯告诉他说,“你显然是喝了咖啡后很快入睡的。史蒂夫说,你昨晚工作得很晚。”

    布什点点头说:“是啊,一直到今天凌晨3点。我想把报表整理好,等盖尔德来的时候交给他……可是现在……”他看了看身边的尸体,“他居然死了!他是被谋杀的吗?我不明白!”

    “到目前为止,我们也不明白。”凡斯回答说,“不过,你可以帮助我们调查。只要回答几个问题就行了。你能挺得住吗?”

    “当然,我当然挺得住。”布什急切地说,“不过,”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渴极了!给我一杯水好吗?”

    “我猜想你大概也正想来杯水。”

    凯奇跑向前面的楼梯。几分钟后,他端着一杯水回来。

    布什一口气把水喝完,好像异常的干渴。

    当他放下杯子时,凡斯问道:“你什么时候完成的那份财务报表?”

    “今天上午,鲍勃送来早餐之前。”布什显得有些精神了,语气又开始有点儿激动,“昨晚临睡前已经完成大部分,我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全部弄好,所以我今天早晨8点就下楼去了研究室。”

    “那份报表现在在哪儿?”

    “在我研究室的书桌上。本来我想吃完早餐再核对一次。”他说着就要上楼去拿报表,但被凡斯拦住了。

    “你不用去了,报表现在在我这里。今天早上我们在盖尔德先生手里发现了它。”

    布什惊讶地看着凡斯向他出示的那张纸。

    “在盖尔德手里?”他说,“但是……”

    凡斯神色平静地说:“毫无疑问,9点以后有人趁你睡熟以后,从研究室里拿走了报表。”

    “也许是盖尔德自己……”

    “有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凡斯显然已经考虑过这

    个问题了,他接着又问,“你通常不锁研究室通往展室的这扇门吗?”

    “是的,我从不上锁,没有必要。”

    凡斯沉思了半晌后说:“你知道桑迪去哪儿了吗?”

    “我知道。”布什回答道,“我派他去大都会博物馆了。”

    “是你派他去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晚上我让他今天一早先去询问有关最近挖掘出来的几个墓穴陪葬复本的事,大都会博物馆埃及馆的馆长是我的朋友,他愿意向我提供相关资料。”

    “我知道了。”凡斯说,“这么说,今天早上你和桑迪先生谈过话了?”

    “没有。”布什说,“我8点就到研究室去工作了,桑迪没有来打扰我。他可能是9点半离开家的——大都会博物馆10点钟开。”

    凡斯点点头说:“鲍勃说他就是在那时候出的门,但是现在他也该回来了。”

    “是的,也许他得等一会儿馆长。但是事情一办完他就会回来,他是个做事认真负责的年轻人。我和我太太都很喜欢他,也多亏了他才说服了他舅舅赞助我们的考古挖掘,使这个项目能够顺利进行。”

    “史蒂夫也是这么说的。”凡斯说道,“提起印德夫墓穴,我当时也参与了挖掘工作,就是你私下里拿走圣甲虫那次吧?”

    布什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同时瞥了一眼哈罗德。哈罗德背对着我们,正神情肃穆地祷告着,似乎心思已经离开了这里。

    凡斯又说:“那真是最迷人的圣甲虫。我听史蒂夫说,你把它做成了领带夹,现在带在身上吗?我能否观赏一下?”

    “当然可以,凡斯先生。”布什又摸了摸他的衣领,“我一定是把它放在卧室了,我去让鲍勃拿来……”

    史蒂夫走近布什。

    “昨天晚上不是在你的研究室里吗,博士?”他提醒道,“你把它放在书桌上。”

    “我想起来了!”布什现在完全清醒了,“是在我桌上,在我昨天戴的领带上。”

    凡斯站起来,冷冷地瞪着史蒂夫说:“谢谢你。不过下次需要你的帮助时,我会先告诉你。”他又转向布什,“我刚才还想提醒你,想想最后一次看到圣甲虫领带夹是什么时候。它现在并不在你的研究室里,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它就已经在盖尔德先生的尸体旁边了。”

    布什跳了起来,叫道:“不可能!”

    凡斯走到盖尔德尸体旁,捡起那颗圣甲虫。

    “确实如此,先生。”他边说边让他看那枚领带夹,“我对它出现在这里的用意感到好奇。它可能是和那份报表一起从你的研究室里被人拿走的。”

    布什先是楞了一会儿,接着突然呻吟道:“哩,天啊!难道你们以为是我杀了他!”他恳求地看着凡斯说,“我已经说过,9点以后我就迷迷糊糊地唾着了,我甚至都不知道盖尔德已经来了,凡斯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楼梯上的警察正与一位少妇争执着。

    “这是我的家,”一个女人气愤地说,“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史蒂夫见状,立刻快步跑了过去。

    “那是我太太,”布什说,“为什么把她拦在门外,凡斯先生?”

    凡斯还没回答,凯奇大喊道:“海纳希,让这位女士进来吧。”

    布什太太快步走下楼梯,来到她丈夫身边。

    “马丁,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双手搭在布什肩上问道。与此同时,她看见了盖尔德的尸体,不由倒吸一口气,急忙把头扭开。

    布什抚摸着她的肩膀说:“盖尔德死了,亲爱的。他被人杀死了。”

    布什太大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神色坚定地对凡斯说:“不论是谁干的,请你们务必要找到他!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你们,你明白吗——尽我全部力量!”

    凡斯答道:“我相信你,布什太太,需要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来找你。不过眼下还不需要你帮忙,我们还要做些调查。在这段时间里,请你在画室稍稍等待一会儿,我们过一会儿要向你请教几个问题,哈罗德将陪着你。”

    布什太太犹豫了一会儿,走向布什,在他前额轻轻吻了一下,便转身往楼梯走去。哈罗德紧跟在她身后。
史蒂夫目送她离去,眼神中流露出同情与不安。

    “可怜的女人!”他说,“警是那么尊敬盖尔德。她父亲老亚伯拉罕过世后,盖尔德就视她如己出……这个意外,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出来。”凡斯说道,“哈罗德已经陪着安慰她去了。博士,我看你的埃及佣人与布什太大之间关系很不一般。”

    “你说什么?”布什抬起头,努力想集中精神,“哦,是呀,哈罗德对我太太,简直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我们结婚以后,他一直对我怀有敌意。”

    凯奇嘴里叨着烟,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盖尔德尸体旁,无奈地对马克说:“检察官,现在能不能根据现有的证据起诉布什?”

    马克显得很为难,他一方面觉得应该拘捕布什,但另一方面又出于对凡斯的信任而犹豫不决。他知道凡斯不同意匆忙采取行动,从他的态度看来,盖尔德的死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至少不是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这案子跟在埃及的考古发掘肯定有密切的关系。

    他正举棋不定,海纳希从门口探进头来对凯奇喊道:“警官,运尸车来了!”

    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大木盒走下来。他们将盖尔德的尸体放进木盒里,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尸体一撤走,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松弛了一些。但是那滩血和地上扔着的萨黛拉雕像,似乎仍在提醒人们这里曾发生了一场悲剧。

    马克不安地把凡斯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半天。我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看到凡斯神色严肃,不停地向检察官解释着什么,马克认真倾听着,最后耸耸肩膀。

    “那就这样吧,”当他们朝我们走过来时,马克说,“不过你得快些,要是再找不到其他线索,我们就只好采取行动了。”

    “现在你掌握的那些所谓证据,没有一个是合理的。”凡斯说,“我认为表面上显而易见的证据只会导向歧路。当然,解开谜底的关键一定隐藏得很深,但也许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稍不留神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血迹旁蹲下来研究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柜子、半掩的布帘、帘上的横杆,最后是柜子的边缘,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又回到那滩血。似乎在试着找出血迹与柜子、布帘之间的联系。

    “我发现了有趣的事。”他自言自语地说。

    他拿起一把椅子,放在那个柜子前面,也就是盖尔德尸体头部的位置。他放稳椅子,然后站了上去,往柜子顶端看了许久。

    “真是出乎意料!”他惊叹道。

    他把手伸到柜子顶端边缘,在靠近哈罗德放萨黛拉雕像的地方捡起什么东西,并迅速把那东西塞进外衣口袋里,然后他从椅子上下来,对马克露出笑容。

    “这起谋杀案的侦破将出现很快的进展。”他说。

    凡斯正要说出他的新发现,海纳希出现在楼梯口,他朝凯奇警官喊道:“有个叫桑迪的想见布什博士!”

    “太好了!”不知为什么,凡斯显得很兴奋,“他该出场了。”

    桑迪走下楼梯,困惑地来到我们身边。他向史蒂夫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凡斯。

    “你好!”他说,对凡斯出现在这里感到相当惊讶,“好久没见了,这儿怎么这么热闹?”

    凡斯打量着他,对他说:“你舅舅死了——他被人谋杀了。”

    “布莱恩舅舅!”桑迪听到这个消息后,难以置信地楞住了,过了很久他才恢复镇定,怨恨地看着布什说:“他不是跟你约好今天早上见面吗?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凡斯接过话茬儿说:“桑迪先生,你的舅舅是被那个萨黛拉雕像击中头部而死的。时间是上午10点左右,史蒂夫先生发现了他的尸体。他通知了我们。”

    “混蛋!”桑迪咬牙切齿地吼道。

    布什抬起头,看着桑迪说:“他毁了我的事业……”

    “你的事业算什么?”桑迪冲着布什说,“我现在只想把凶手臭揍一顿!”他转向马克说,“请告诉我该怎么帮助你?”

    凡斯吸了口烟,开口问道:“今天早上你是几点离开这里的,桑迪先生?”

    “9点半。”桑迪说。

    “你出门时是否忘记锁上前门,或者故意把它敞开?”

    “不可能!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吗?我不敢肯定你会怎么做。”凡斯说,“但这是问题的关键。史蒂夫先生10点到10点半之间来到这里时,发现大门是开着的。”

    “不是我开的……还有问题吗?”

    “听说你去了大都会博物馆?”

    “是的,我去询问有关发掘文物的事。”

    “要到你想要的资料了吗?”

    “是的。”

    凡斯看看墙上的钟。

    “现在是1点25分。”他说.“你离开家已将近四个小时了,告诉我,你是走回来的吗?”

    桑迪咬了咬牙,像是强忍着怒气,回答道:“我来回都是乘车的,多谢您的关心。我坐公共汽车去,乘出租车回来。”

    “你路上来回得用一个小时,然后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去要资料,对吗?”

    “掐算得分秒不差。”桑迪说,“实际上,我还顺便在那儿参观了新出土的文物……”

    “对此我也不感到惊讶——你参观文物用了多长时间?”

    “凡斯先生,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桑迪不安地说,“你旁敲侧击是什么意思?如果你的提问与调查布莱恩舅舅死因有关,那我可以回答你。我在埃及馆里逗留了将近一小时,我知道布莱恩舅舅早上和布什博士约定见面,所以我认为只要赶回来吃午餐就可以了。”

    “不过,你好像并没在午餐之前赶回来!”凡斯提醒他说。

    “我参观完那些展品,在馆长办公室外坐了一个小时,等待:馆长和美术厅的人洽谈画展的事;接着,我又等了半个小时,听他和波士顿博物馆的一位博土打电话。告诉你吧,我这个时候能回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真难为你了。”

    看来凡斯对他的话没有什么疑问。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记事本,同时在口袋里摸索着笔。

    “抱歉,桑迪先生,可以借我一支铅笔吗?我的笔找不着了。”

    “好的。”桑迪从口袋里构出一支六边形黄色笔杆的铅笔。

    凡斯接过铅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当他把铅笔还给桑迪时,看了一眼铅笔上的牌子。

    “蒙古一号。”他说道,“这是眼下最时髦的,尤其是这种482型。你一直用这种铅笔吗?”

    “我不习惯用别的……”

    “谢谢你!”凡斯把铅笔还给了桑迪,把记事本放进口袋,“桑迪先生,现在请你到画室里稍稍等一会儿,过会儿我们还有问题请教你,好吗?还有,布什太太也在那儿。”他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布什太太。

    桑迪的眉毛明显地跳了一下,他迅速地瞥了凡斯一眼。

    “噢,她也在那儿,谢谢。”他走向布什,对他说,“我感到很遗憾,先生,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他忽然停住了,低头走向门口。

    当他走在楼梯上时,站在萨黛拉雕像前沉思的凡斯突然叫住他,“桑迪先生,请你告诉哈罗德,我们现在想见他!”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1点40分。

    不一会儿,哈罗德进来了。

    凡斯拿起另一把椅子,并排放在他曾站上去检查柜子的那把椅子旁边,做了个手势要哈罗德过来。

    “我们希望你能与我们合作,哈罗德。”他轻声说,“你能站在这把椅子上,告诉我你昨天放雕像的确切位置吗?”

    哈罗德微微一皱眉头,毫不犹豫地站到椅子上。

    “不要把手放在柜子边上,”凡斯提醒他说,“也不要碰那个布帘!”

    凡斯说着跳上另一把椅子。

    哈罗德往柜子顶上看了看,指着靠近柜子边缘的位置,那儿正好在这个二点五英尺宽的柜子正中央。

    “就是这儿,大人,”他说,“您仔细看,可以看到萨黛拉曾经放过的地方没有灰尘……”

    “是的。”凡斯全神贯注地看着,同时他还留意着哈罗德的表情,“可是如果再仔细看,还能看出这个痕迹被别的东西弄模糊了。”

    “可能是被风吹的。”

    凡斯笑道:“哈罗德,你真有想象力。”他指着靠近柜子边缘的痕迹说,“那得是什么样的狂风,才能把雕像底座的痕迹吹出这种齿纹呢?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你放雕像的时候用力太大所致?”

    “有可能,不过不太像。”

    “当然,就凭你对复仇女神崇拜的程度来看,你也不敢这样做。”凡斯从椅子上下来,“无论如何,现在可以确定萨黛拉雕像原来是放在柜子的正中间。今天早上盖尔德先生来观看这些展品时,它就在那里。”

    每个人都看着他,凯奇和马克更为出神。史蒂夫紧锁着眉,注视着凡斯的一举一动。就连悲哀的布什,也关注着凡斯。

    就在这时,海纳希将前门打开,指纹专家杜伯斯队长和贝拉米探员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没有太多的活儿可干,队长,”凯奇说,“只需要你检查一下这座雕像。”

    杜伯斯立刻抖擞起精神。

    “马上就好。”他说道,同时向那萨黛拉雕像伸过头去,“这是什么?是未来派艺术品吗?”

    “那对我来说没任何意义。”凯奇说道,“但是希望你能在上面找到指纹!”

    杜伯斯和助手拿出各种工具,紧张地工作起来。

    哈罗德看着他们工作,显得十分关心。“你们不会在萨黛拉身上找到我的指纹的,先生们。”他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紧张。

    凯奇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凡斯却和气地问道:“哈罗德,你怎么知道你的指纹不在雕像上?昨天是你把它放到柜子上的。”

    “没错,先生。”他答话时眼睛仍紧盯着杜伯斯,“的确是我放的,而且我还是怀着无比的虔诚放上去的。我们拆箱取出它之后,我就把它擦了一遍,还为它上了蜡,又把它磨光,然后放在布什博士指定的位置上。这时我却发现我的手印居然留在发亮的雕像上,所以我又用鹿皮把它擦了一遍。这样萨黛拉就可以俯瞅着这一屋子夺来的文物了。总之,是我把它放在那里,但那上边没有我的手印。”

    “真的吗?但它身上可有印儿了。”杜伯斯取出一个放大镜,对着雕像的脚踩仔细观察着,“而且还非常清晰!看来是用双手捧住雕像的脚踝部位。把相机给我,贝拉米。”

    当杜伯斯走进来时,布什并不十分注意。但当杜伯斯说发现指纹时,他却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哭道:“天哪!救救我吧!”他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那雕像上的指纹是我的!”顿时屋里鸦雀无声,甚至连一贯冷静的凡斯都显得很震惊。

    凯奇首先打破沉默,说:“当然是你的指纹!不然还会是谁的呢?”

    “等一等,警官。”凡斯已恢复镇静,说道,“光凭凶器上的指纹还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我们得先弄明白,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些指纹才会留在雕像上。”

    他走到布什身边。

    “我说,博士,”他尽可能轻松地说:“你怎么知道这指纹是你留下的?”

    “怎么知道?”布什一下显得苍老了许多,他回答说,“因为……因为我拿过它!昨天晚上,不,应该说是今天凌晨,我拿过它。当时我举起雕像,手捧的部位,正是那位先生发现有手纹的地方,就是那个位置!”

    “你为什么要拿起它呢?”凡斯问道。

    “我没有多想就拿起了它——我甚至都忘了曾经这么做过,直到你们说发现了指纹……”布什开始解释,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能否取得别人的信任关系到他的生死,“今天凌晨大约3点钟,我做完报表之后下楼来到展室,想起我请盖尔德来参观新文物的事儿,我希望他来的时候,看到的每件东西都是有条不紊的。因为他对这些文物的第一印象对我们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我仔细察看着每件文物,拉好布帘,正当我要离开时,忽然注意到柜子顶上的萨黛拉雕像没有放在居中位置,所以我伸手把它挪回去,拿的部位正是雕像的脚腕……”

    史蒂夫走上前说:“凡斯,我可以作证布什博士是做这种事的人,对于他的过于认真,我们在背地里开玩笑说‘他简直是一把量尺!’没有人敢把东西放在他要求的范围之外。”

    “哦,照你的话说,假如某雕像放的位置不对,他一定会动手去挪动,是吗?”

    “是的,他经常这么做。”

    “谢谢你。”凡斯说,“布什博士,你刚才说,你拿着萨黛拉雕像把它挪正,然后就上楼去睡觉了,对吗?”

    “整个经过就是这样!”布什说道,“我关掉了所有的灯,就上楼去了,没有再进展室,直到你们敲我研究室的门。”他恳求地看着凡斯,希望凡斯能相信他的话。

    但凯奇显然对这个故事不满意。

    “但是,”他说道,“没人能证明你所说的是真的。何况在这种节骨眼上,每个人都可能会撒谎。”

    马克调解般地说:“警官,不如先让杜伯斯队长再确认一下那些指纹。我们得先看看,那是不是就是布什博士留下的……你能立刻拿出结果吗,杜伯斯?”

    杜伯斯从提包中拿出一支油墨棒、一块玻璃板和一个小纸片。

    “我想只要大拇指印就够了。”他将油墨棒压过玻璃板,对布什说,“请你伸出手来,把大拇指蘸上油墨后在这张纸上按下手印。”

    布什照着做,按上手印后,杜伯斯装上指纹分析镜,跪在雕像旁边,把有布什指纹的纸贴近反复比较。两分钟后,他宣布说:“完全吻合。雕像上没有发现别的指纹。这位先生是惟一拿过雕像的人。”

    “不出我所料。”凯奇笑着说,“我想就这样吧,队长,谢谢您。”

    杜伯斯收拾好工具,与贝拉米离开了。

    凯奇抽着雪茄,看着凡斯,说:“雕像上只有一种指纹,这很说明问题了,你被这位博士蒙骗了!”他转身对马克说,“这件案子到此为止,已经很清楚了。说得更明白一点,盖尔德是被凶手用雕像打死的,雕像上面的指纹肯定是凶手的。难道凶手会抹去自己的指纹,再把布什博士的指纹弄上去吗?他即使想这么做,恐怕都很困难!”

    马克犹豫起来,凡斯接过话茬儿说:“警官,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杀害盖尔德先生的凶手是用手拿起了这座雕像?”

    凯奇说:“嘿!你难道真的认为是这个雕像自己杀了他?那位信徒不就是这么说的?”他指着哈罗德说道。

    “不,警官,”凡斯摇着头说,“我从不迷信,但我也不认为是凶手自己抹去了指纹,再换上布什的。我只是觉得奇怪,因为这些疑点都使案情指向一个结论。”

    “即使如此,”凯奇辩解道,“我还是认为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指纹和确凿的证据上。”

    “这么做是要冒风险的,警官。”凡斯说,“从表面看,我们已经掌握的证据里,没有一个能证明布什与此案无关。这反倒提醒了我们,一个神智健全的人,绝不会在作案后留下这么多证据,这么做实在太笨拙了!而你正好陷入这个圈套。我相信马克先生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我还不能确定。”马克说,“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从另一方面来看……”

    “请原谅我,先生们,”凯奇突然兴奋起来,“我得找海纳希办点事儿,马上就回来!”随后便大步离去,消失在门外。

    布什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地板,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凯奇警官离开后,他慢慢抬起头,对凡斯说:“他听不进你的话。我明白他的看法,每个证据都对我不利。”他沮丧地说,“要不是我贪睡,就会知道发生的事了……”

    “情况是很糟,博士,”凡斯安慰他说,“但我们会找到真正的答案的。”

    他又走到那柜子旁边,站了好久,长时间地思索着。在一片静寂中,哈罗德继续默念他的祷告。史蒂夫则皱着眉,闷闷不乐地来回踱步。马克独自站在角落里,凝视着窗外。

    这时,海纳希俏俏地走进来,站在楼梯上,一只手插在外套右边的口袋里,像是随时准备着干什么。

    接着螺旋梯顶的小金属门悄然打开,凯奇出现在布什研究室门口。他一只手背在背后,一走下楼梯就朝向布什走来,站在布什对面,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他把背后的手伸出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只白色帆布网球鞋。

    “这是你的吗,博士?”他问道。

    布什惊愕地看着那只鞋。

    “是的,这是我的……怎么了?”

    凯奇把球鞋伸到马克眼前,让他看鞋底。我当时就站在马克旁边,一眼就看到鞋底的图案,与血迹的鞋印…模一样。令我胆寒的是,整个鞋底都沾满已凝固了的血迹。

    “我在布什的研究室里找到了这双鞋,马克先生,”凯奇说,“它包在报纸里,放在垃圾桶最下边,上面堆着垃圾……可以说是被藏在那儿的。”

    马克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由球鞋转向布什,最后停在凡斯脸

    “我想这案子可以结束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余地……”

    布什跳了起来,跑到凯奇身旁,难以置信地盯着鞋底看了又看。

    “这是怎么回事?”他叫道,“这双鞋跟盖尔德的死有什么关系?”突然他看见了血迹,“哦,天啊2”他呻吟起来。

    凡斯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说:“凯奇警官发现了血脚印,博士,和你平时穿的球鞋的鞋底是一样的。”

    “怎么会呢?”布什惊讶地看着血迹斑斑的鞋底,“我昨晚是穿着这双鞋去楼上卧室的,今天早上换了拖鞋下楼……难道是

    幽灵?”

    “是有人在捣鬼……我以我的名誉担保,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我很抱歉,凡斯,”马克果断地说,“我知道你不相信布什作案,但如果我掌握了证据却迟迟不采取行动,就辜负了大众的信任。况且有可能是你错了。我得履行自己的职责,这你是知道的。”

    他向凯奇点点头说:“警官,我授权你以谋杀布莱恩·盖尔德的罪名逮捕布什博士。”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2点

    凡斯在重要时刻一贯沉着冷静,但这会儿却显得有些焦躁。他皱紧眉头,灰色的眼睛里,隐含着不解。

    凯奇难以掩饰得意的神情,马克一下命令,立刻叫来楼梯上等候着的警察。

    “海纳希,给局里打电话,要求车辆支援,顺便把埃默尔也叫来。”

    布什似乎已做好迎接这个结局的准备。及为平静等待厄运的降临。

    史蒂夫难以置信地看着布什。哈罗德则无动于衷,他一动不动地继续祈祷,连头都不回。

    凡斯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试探地说:“博士不会只有一只脚吧……另一只鞋在哪里?”

    “我还没有找到。”凯奇不屑地说,“对我而言一只鞋就足够了,这正是沾上血脚印的右脚那只鞋。”

    “这太凑巧了。”凡斯似乎松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另外那只鞋在哪里?”

    马克被激怒了。

    “凡斯,这件案子已经很清楚了,”他厉声说,“即使我们发现了新的证据,也不过都是补充证据而已。”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马克?我被凶手耍弄了。杀害盖尔德的真凶故意设计出陷阱让你上钩。正如我刚才所说,如果只看到表面的证据,永远不可能查明真相!”

    “我认为我已经接近真相了。”马克反驳说,“不管什么案子,我的职责都一样明确,我必须小心寻找证据,大胆做出判断。而你太固执己见了,以致对这些事实视而不见。”

    凡斯还没回答,海纳希和埃默尔已经走进来。

    “小伙子们,”凯奇警官下命令道,“把布什带上楼去换件衣服,再回这儿等着,动作利落点儿!”

    布什在两个警察的陪同下走出去。

    马克对史蒂夫说:“你最好也去画室等着,一会儿我还有问题要问你。把哈罗德也一起带走。”

    “我很乐意帮助你们。”史蒂夫说,“可是,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这个不用你管。”马克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

    史蒂夫和哈罗德走上楼梯,也离开了展室。

    海纳希和埃默尔带着换好衣服的布什下了楼,他们正朝我们走来时,肯尼迪从前门探进头叫道:“警官。同里的车来了!”

    布什朝前门走去,两个警察赶紧跟上,正在这时,凡斯突然大叫一声:“等等!”然后他对马克说,“你不能这样做,这太荒唐了,会让人耻笑的!”

    马克显然被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

    “请给我十分钟,”凡斯紧接着说,“我还想弄清楚一些事。我想做个实验,如果你那时还不满意,那就去做你想做的可笑的事儿吧!”

    凯奇满脸通红,怒不可遏。

    “马克先生,”他抗议道,“我们有证据……”

    “等一等,警官,”马克举起手阻止了他,显然凡斯反常的态度使他感到困惑,“十分钟改变不了布什是凶手的事实,而且,如果凡斯先生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证据,我们也好趁机见识见识。”他转向凡斯说,“我可以给你十分钟。但你得告诉我,这是否和你刚才在柜子顶上找到的东西有关。”

    “嗯,关系重大。”凡斯又恢复了他那玩世不恭的语调,“多谢你的慷慨。另外,我还有个请求,可否先让你那两位警官把布什博土带到前厅等候一会儿?”

    两位警官带着布什走到前厅以后,凡斯兴奋地说:“我希望各位先跟我一起到博士的研究室去看一看,我有种预感,我们能在那里发现令人感兴趣的东西。”他转身跳上楼梯,马克、凯奇和我跟他在身后。

    研究室是间面积约二十平方英尺宽敞的房间,后墙有两扇窗户,东侧墙上有一扇面对花园的小窗。四周环放着高大的书架,通往外面大厅的门加了隔音垫,门边有张卧榻。两扇窗户之间有一个书桌,桌前有把带靠枕的转椅,书桌旁围着几把椅子,显然是为昨晚的会议摆放的。

    凡斯一进门就放慢脚步,站在门口朝里观看。他很留意那些座椅,又盯着那把离书桌几英尺的转椅看了一会儿,又看看通往大厅的大门,目光最后停在东侧窗的窗帘上不动了。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后面的窗户是关着的。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说,“这么闷热的天气,窗子居然关着。马克,你仔细看看对面房间的那扇窗!”

    “怎么了?”马克问。

    凡斯说:“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一些某人——或某些人——不想让对面房间里的人看见的事,而院子里的这些树也挡住了这个房间。”

    “嘿!这更说明了我们是对的!”凯奇说道,“博士把侧窗关上并且拉上了窗帘,因此没有人看见他进出展室,也没人看他藏起那只鞋。”

    凡斯点点头说:“但你应该再想一想,比如,他为什么留下足以证明是他自己作案的脚印?”

    凯奇不服气地说:“凶手不是个个都像你那么设计得完美无缺。”

    “你错了,”凡斯回答道,“这个案子最大的漏洞就是凶手设计得太完美了,他嫁祸于布什博士的手法用的过分,简直让人一目了然。”

    他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一个浆硬的假衣领,衣领上系着一条深蓝色领带。

    “你们看!”他说,“昨天晚上开会时博士取下了衣领和领带,圣甲虫领带夹当时就别在这条领带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拿走。”

    “你已经说过了。”马克说,“你就是带我们来看这条领带的吗?史蒂夫说过它在这儿。原谅我,凡斯,你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不,我不是带你们来看博士的领带的。”凡斯说,“我不过是顺便提醒你们一下。”

    他把垃圾桶边的纸屑拨开,用脚把垃圾桶向前踢了踢。

    “我急于想知道博士另一只鞋的下落,我有个直觉,找到它我们就会豁然开朗。”

    “哼,它肯定不在垃圾桶里。”凯奇不以为然地说,“如果有的话,我早就看见了。”

    “可是它为什么不在垃圾桶里?你不觉得这很费解吗?”

    “也许另一只鞋没沾上血,所以不用藏起来。”

    “事情果真如此吗?我倒是觉得那只没沾血的左脚的鞋,藏得要比那只右脚鞋隐秘得多。”凡斯边说边仔细地在屋内各处寻找另外那只失踪的网球鞋,“它好像不在这儿。”

    “我懂你的意思,凡斯。”马克说,“那只有血迹的球鞋在研究室里,而另一只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显然超出常理,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先找到那只鞋后再说吧……”凡斯对凯奇说,“麻烦你到博士的卧室里去,你没准儿在那儿能找到那只鞋。博士说过,昨天晚上他是穿着球鞋上楼的,今天早上换了拖鞋下楼。”

    凯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走向大厅,我们可以听见他在楼梯口叫管家的声音。

    “假如凯奇警官在楼上找到了那只鞋,”凡斯对马克分析说,“那就可以证明今天早上博士没穿过那双球鞋,因为他在下楼以后、早餐以前,都没再回到楼上卧室。”

    马克显得很茫然。

    “那么是谁把那只鞋从他卧室里拿走的?又怎么弄上了血迹?显然凶手脚上穿着的正是那只鞋啊……”

    “对此我毫无异议。”凡斯点点头说,“我认为凶手只穿着一只球鞋下楼,却把另一只留在楼上。”

    马克忍不住笑了,说:“这种推论太奇怪了,我看没什么道理。”

    “请原谅我直言,马克,”凡斯说,“我深信我的推断比你那些置博士于死地的证据还要合理。”

    凯奇突然冲了进来,手上拿着那只左脚的球鞋,眼里闪出疑惑的神情。

    他说:“在床底下。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在那儿?”

    “也许正如博士所说,”凡斯说道,“他的确是穿着这双鞋上了楼。”

    “那另一只鞋又是怎么回事?”凯奇手里拿着两只鞋,恼火地看着它们。

    “谁在今天早上把其中一只鞋带下楼,就是谁杀了盖尔德。”凡斯说,“现在别在这两只鞋上耗费精力了,我耐心地说服你们来研究室的目的,是想检查一下博士吃剩下的早餐。”

    马克顿时一怔,思付着说:“我的天!你是不是认为……不过我承认我也有过同感。”

    “你们在说什么?”凯奇问道。

    凡斯向他解释道:“我和马克都注意到了今天早上布什博士为我们开门时,神情很奇怪。”

    “他那是刚睡醒啊。”

    “所以我才对他早上喝的那杯咖啡产生了兴趣。”凡斯说着指了指书桌。

    书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个放面包的瓷盘和一个杯子。面包没有人碰过,但杯子是空的,杯子里有一些咖啡残渣。凡斯俯身仔细察看杯子,又拿起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接着他用手指蘸了点残渣,放进嘴里尝了尝。“有点儿苦味。”他说。

    “果然不出所料!”他放下杯子点着头说,“咖啡里放了鸦片粉末——在埃及常见的那种。”

    凯奇走过来,不服气地看看杯子。

    “就算咖啡里有鸦片,”他不满地说,“那又说明什么呢?”

    见斯的目光寻视着四周,“说明有人在他的咖啡里下了药!警官,博士的咖啡里发现鸦片粉,这其中有多种可能性,其实今天早上我一见到博士,看到他的样子,我就怀疑他被人下了药,根据在埃及的经历,我认为这种药应该就是鸦片粉。它不仅令人昏睡,还会让人感到口渴,所以当博士拼命喝水时,我一点儿也不奇怪。”他看看马克,“你还坚持扣押博士吗?”

    马克说:“他被人下了药,确实能澄清一些疑点。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他服用的剂量以及何时用的药。还有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是在谋杀案发生后才喝了那杯咖啡。目前只有他自己说9点时喝了咖啡,但这是一面之词。你也清楚,光凭杯子里残留的药物,并不能说明布什从9点一直睡到你敲门为止。所以这些都无法改变我原有的推断,对他不利的证据太多了,这惟一可能对他有利的证据说明不了什么。”

    凡斯说:“可是,辩护律师会抓住这个证据的。”

    “不错。”马克想了想说,“可是你不要忽略一个事实——只有布什有机会杀害盖尔德。案发时除了哈罗德,别人都不在房间里,而哈罗德不过是个迷信的家伙。”

    凡斯严肃地看着马克,过了许久他才说:“也许盖尔德被萨黛拉雕像击中死亡时,凶手根本就不在展室里!”

    马克说道:“你是说凶手不在现场,却摇控那个雕像打死了盖尔德?真荒唐!”

    “也许吧。”凡斯显得很果断,“马克,在那个柜子顶上我还找到了一样东西,它给了我这个启发。凶手声东击西,巧妙布下骗局。我要做个试验,然后你是不是坚持逮捕博士,就全凭你个人的判断了。我一直认为在这案子后面,还有更骇人听闻的阴谋,所有表面迹象都是故意安排的。”

    “你的试验要用很长时间吗?”马克显然被凡斯说服了。

    “只要几分钟。”

    凯奇从垃圾桶里拾起一张报纸,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杯包起来。

    “这个得送到化验室去。”他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凡斯先生,我是想要一份化验报告。”

    “你做得对,警官。”

    凡斯的目光忽然被书桌上一个小铜盘吸引住。那个铜盘里有一支钢笔和好几支黄杆铅笔。他拿起铅笔看了看又放回铜盘里。

    “我们得到展室里去做试验。”凡斯说,“我还需要几个沙发靠垫。”

    说完他从沙发上拎起两个靠垫挟在腋下,朝着门口走去。月13日,星期五,下午2点15分

    凡斯下楼后就朝盖尔德陈尸的地方走去。到了最末端的柜子那儿,他把手里拿着的两个靠垫扔在地上,抬起头来望着柜子,思索了一会儿说:“现在,请你们注意看这个布帘末端的铜环。你们看,它已经脱出撑杆外。”我这时才注意到布帘末端的搭环并没有套在撑杆上,而在布帘的左边斜垂着。

    “你们看,”凡斯继续说道,“柜子的布帘半敞着,显然是有人曾要拉开它,但不知何故半路停了下来。现在我们假设盖尔德先生到这儿时布帘是拉上的。哈罗德说这个柜子里的展品放得不得法,所以他把布帘拉上了。而布什在电话里跟盖尔德却说新到的文物放在最后一个柜子里,也就是拉上了布帘的那个。所以,当盖尔德为了看这些文物而必须打开布帘时,他只能是把帘子拉向右边。这样,这些铜环应该很自然地顺着撑杆滑到另一侧,使整个布帘掀开。可是现在这块布帘只拉到了一半,盖尔德恐怕不会只把帘子拉开一条缝看那些文物吧?我猜,他在把帘子拉到一半时被什么事或什么人挡住了,或者说,盖尔德在布

    帘没来得及全部拉开就死了。我这么说,马克,你同意吗?”

    “请继续说下去!”马克说道,凯奇也显得颇有兴致。

    “让我们再进一步设想:盖尔德死在最后一个柜子前,是被萨黛拉雕像击中头部致死的。我们都已知道,雕像原来是被哈罗德放在这柜子顶上。后来,我发现这柜子的布帘只拉开了一半,而且帘子上最左边的那个铜环并没有挂在撑杆上时,我就有了一个想法,尤其是我了解到布什精细及有条不紊的个性时。布什曾对我们说,他昨天晚上曾来检查过,我马上就想到,当时铜环是否已经落在撑杆外面了?如果已经掉在外面,布什能没看到吗——”

    “你是说,”马克问道,“铜环是今天早晨才脱落,而且是有人故意弄的?”

    “没错!今天早上盖尔德到这儿之前,就有人把铜环挪到了撑杆外面,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凯奇问。

    “呆会儿你就会看到了。”凡斯说,“开始我看到盖尔德陈尸的地方,又听哈罗德说他曾把雕像放在柜子顶上时,我就明白了。这拉了一半的布帘和脱落的铜环只是补充了我的推论。”

    “我明白了,凡斯。”马克点点头说,“你检查柜子顶,又叫哈罗德指出他放雕像的确切位置,都是在印证你的推论。”

    “是的。哈罗德说他把雕像放在了距柜子前沿几英寸的地方,而在同一个位置上,我又看到雕像底座往外移动的痕迹,这证明雕像在哈罗德安置好之后,又一次被移动过。”

    “布什承认他昨晚曾经挪动过雕像。”马克说。

    “他把雕像朝柜顶中间扶正了一点。”凡斯回答道,“可是现在除了两个平行的底座痕迹外,还有一个向前挪动的擦痕,这擦痕大概有六英寸,这大概不是布什移动的痕迹吧?”

    “你是说,布什把雕像移到中间后,又有一个人把雕像挪到了柜子最前端——”

    凯奇跳到柜子前的一把椅子上,检查柜子顶。

    不一会儿他跳下椅子,对马克摇着头叹气说:“他说的没错!但这跟本案有什么关系呢?”

    “警官,这正是我要努力查找的。”凡斯微笑着说,“也许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说不定会有惊人的发现……”

    他弯下腰,抬起三十磅重的萨黛拉雕像站到椅子上,小心地把雕像放到柜子顶上,端端正正压在旧痕迹上,然后拉住掉出撑杆外的铜环,把布帘向右拉平;又抬起雕像使之向右倾斜,把铜环置于雕像底座下面。最后,他从外衣口袋里取出那个在柜子顶上发现的东西,举起来朝我们挥丁挥。

    “这就是我找到的那东西。”他说,“三英寸长削好的铅笔。现在我们自制一个机关……瞧瞧它管不管用!”

    凡斯把这枝铅笔放在雕像底座的下面,支撑住雕像。待雕像平稳后,他慢慢放开手,雕像向前微微倾斜着,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我们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发现那截铅笔正好让雕像保持前倾的角度,却不会立刻掉下来。

    “到目前为止,试验都很成功。”凡斯从椅子上下来后说,“但是精彩一幕刚刚开始……”他把椅子推到一边,把两个沙发垫放在盖尔德倒下时头部所在位置,离阿奴庇斯雕像脚边很近。

    凡斯说:“请注意布帘的位置和这个悬在撑杆外的铜环,现在我把它放在雕像的下面,再注意雕像倾斜的角度。现在,请你想像今天早上盖尔德来访的情景——他听布什说有一批新文物放在最后一个拉着布帘的柜子里。他不让鲍勃惊动布什,因为他想先去看新文物……”

    凡斯走到阿奴庇斯雕像前,掀起布帘的左角,自己靠在一侧墙上。

    “让我们大胆假设一下,盖尔德走到最后一个柜子前,伸手拉开布帘……”

    凡斯开始将布帘拉开,布帘顺着撑杆慢慢滑动,突然,一声巨响,雕像坠向沙发垫,不偏不倚地砸在盖尔德头部所处的位置上。凡斯打破沉寂,说道:“这就是盖尔德遭重击惨死的过程!盖尔德身材矮小,他拉布帘时肯定得站在柜子正前方,凶手精确计算了盖尔德的位置和这个柜子高度之间的距离,沉重的雕像坠落下来足以致他于死命。”

    凡斯做了个手势,继续说道:“马克,这个表演推翻了你对布什的指控,我们的实验结果说明今天早上不在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如果再联系上他的咖啡里有鸦片粉这件事,我不敢说绝对,但至少对布什是有力的辩护!”

    “凡斯先生,你别得意,”凯奇说,“还有很多不利于布什的证据,你无法解释!”

    “你说得对。”凡斯说,“但这些证据如果继续追究,仍是不堪一击。”

    “你的意思是说,”马克说,“真正的凶手是为了嫁祸布什,才故意留下这些线索的?”

    凡斯说道:“所有的凶手不是都这么做以求逃脱法网吗?这案子有意栽赃还不明显吗?那些所谓证据全是误导的把戏!”

    马克说,“除非找出真正的的幕后策划者,才能证明布什无罪。”

    “那你还坚持拘捕布什吗?”

    马克迟疑着。我想此时他已经明白,在凡斯做了这些试验后,若还坚持逮捕布什,显然证据不足了。

    “当然不是这会儿……”他犹犹豫豫地说,“即然你有这么多理由……不过,我不会忽视对他不利的证据的。”

    “好吧,反正我也不能有什么更过分的要求。”凡斯说。

    马克抽了一会儿烟,最后说:“我要派人严密监视布什。”他对凯奇说,“警官,先把布什放了,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亲,如果要看完请登陆: http://book.kanunu.org/tuili/9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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