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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 安魂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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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19 20:48: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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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魂の曲

(第二届不可能犯罪推理大赛试题,转载请注明)



“你来了,小凌。”说话的男子笑容清澈,感觉舒服。
“实在感谢你的邀请。”凌睎答,总感觉别扭。
先前说话的男子名叫舒闵,国内有名的钢琴演奏家,两个月前去世的钢琴大师廖峰的得意弟子。旁边西装笔挺英气逼人的那位则叫廖曙,是廖峰先生的儿子,同为钢琴演奏家。
虽然凌睎对古典音乐有着特殊喜爱,但是按照他的生活习惯,本来同这两人是如何也扯不到一块去的,因为他老爸强烈的社交爱好加上追求高品味,于是凌睎从小就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家”们搅在一起了。
“这是我的朋友,秦桢,死活要跟来。”这才是凌睎更无奈的部分。
原来,廖峰生前曾定下一场钢琴独奏义演,而他也宣布将用他那架传说中的古老钢琴演奏。这架名叫“晚照”的纯手工制作三角钢琴已有不少年历史,再加上与廖峰先生的荣誉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大约成为了一个时期国内钢琴界的一种象征。这次演奏会,人们不仅为了来领略廖峰的精彩技艺,同样也希望一睹“晚照”的风采。因此,尽管廖峰已然谢世,这场义演,还是不方便就此取消的。于是,便由廖峰的儿子,也是现在“晚照”的主人,廖曙,代为演奏。今晚七点半,就是演奏会开场的时间。
几日前凌睎偶遇舒闵,后者邀请他参加演奏会。而某日凌睎与秦桢闲谈时大概是走神走得有点过头,一不小心说漏了,于是便有了刚才的情景。

此时正是两点刚过,也是当日约定的时间。廖曙大概地解释着当晚演奏会的安排,四人穿过空荡的演奏厅,来到后台二楼的休息室。休息室里坐着一位老人,白发苍苍但依然敏锐而矍铄,见四人进来,便起身。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凌睎,和……嗯,秦桢。”廖曙又转向他们:“这位是莫辞先生,家父生前的调琴师,也是我们的管家。”
“您好。”凌睎和秦桢两傻帽有鞠躬的冲动。
五人就坐,继续聊着演奏会。秦桢也没听进什么,一心只想看看那传说中的“晚照”,却不好意思开口。
这时,一个长相平平的男人跟随工作人员走了进来,见到廖曙后很有礼貌地说:“廖先生,很荣幸为您调琴。”
廖曙很快起身迎过去,有意无意地挡住莫辞的视线。但有前面那句话就足够了,莫辞“刷”地站起来:“调琴?是不是弄错了?这琴一直是我调的。”
廖曙有点尴尬地笑:“莫先生,‘晚照’音准一直没什么问题,只是检查一下搬运是否影响到了它的状况,就不用您麻烦了。”说罢引着先前来的调琴师下楼去了。
莫辞慢慢坐下,脸上有种说不清的表情。突然又站起来,草草留一句:“我想起一些事要处理,失陪了”,便大步离开了休息室。
一会儿廖曙上来,见莫辞不在,脸上阴晴不定,但一会儿就恢复常态,四人接着聊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那调琴师上来,说:“要不要试试音,已经调完了。”
廖曙道声“谢谢”,转向舒闵。原来廖曙的习惯在演出前一日起就不碰琴了,此时就拜托舒闵试试音。
舒闵便和那调琴师下楼去了。
羞涩了好一阵子,秦桢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能去看看那架‘晚照’么?”
廖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竟忘记了,光顾着闲聊。来看看吧。”
那“晚照”当日上午从廖家搬运过来,此时正放在一楼的一间准备室。
廖曙引着两人下楼,便听见传来琴音(后台隔音效果很好,故在二楼时听不见)。凌睎听出,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却见廖曙眉头一皱,大步向前走去。
绕过宽宽的走廊拐角来到那间特别的准备室,推开双扇大门,那“晚照”便映入眼帘。舒闵独自坐在琴前,音符如流水般从他手底轻泻。廖曙先前一皱眉的怒气(凌睎管那叫“怒气”),瞬间一扫而空了,三人只静静地听着。一曲终了,凌睎和秦桢似乎还沉浸当中,只有廖曙轻轻鼓掌。
舒闵起身,道:“每个音都在最佳状态。”廖曙点头表示赞同。
舒闵一边轻轻放下了三角支架,合上琴盖。看见凌秦二人,又将琴盖打开,做一个询问的表情。秦桢忙说:“别麻烦,刚才那一曲就足够了。”
于是廖曙掏出一把钥匙,做工精细,上有镂空雕花装饰,连着簧片,很是精巧的样子。廖曙用那钥匙插进琴侧一个锁孔,“咔嗒”,上了锁。
舒闵向二人介绍道:“这锁是‘晚照’上原配的,非常精致,本身都算得上一件艺术品了。”
廖曙将钥匙小心放回口袋,说:“既然调好了,还是锁上的好,以免出别的问题。”
凌秦二人表示理解。
舒闵看看表,此时正三点半,离演出还有四个小时,便提议去喝杯咖啡。
于是四人来到附近一家咖啡厅,点了饮料,天南地北地聊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已经是六点了。廖曙不得不先回演奏厅,剩下三人在咖啡厅继续坐了一阵子,很快也离开了。
三人在包厢落座,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演奏厅里的人不比先前多,只有一班工作人员在台上台下忙来忙去。此时,包厢门前传来一声“闵哥!”
舒闵惊喜起身,热情地与来人拥抱。
这人与凌睎年龄相仿,面容清秀,凌睎认出他是廖峰的小徒弟于溯。于溯年龄最小,但成绩不输两位师兄,这半年来一直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遗憾的是廖峰去世时没能赶回来,今天中午刚下飞机,就直奔义演而来。
舒闵和于溯很快谈到廖峰的去世,有些沉郁起来,秦桢想插嘴插不上,凌睎自顾自对付他的短信。
下方传来沉沉声响,升降机将“晚照”缓缓送上舞台。在炫目的聚光灯下,“晚照”却散发出一阵冷落孤寂。舒闵和于溯二人眼眶有些红了。

七点半,演出正式开始,廖曙向观众深深鞠躬之后,端坐在“晚照”前,缓缓开始了表演。
第一曲正是舒闵下午弹过的降E大调夜曲,算是低低的起势。
同一首曲子,两人弹出的味道却截然不同。舒闵流露出的是几许低淡的悲悯,而廖曙则直接演绎着一种直逼人心的痛。能够直逼人心的痛,往往不是什么真切恒久的东西。凌睎心道。
此时,满场的观众与凌睎一样,揣着自己的心思,或赞赏,或评头论足。就在大家沉浸在演出之中时,一个突然地变故将人们所有的思绪都猛的翻做了空白。
嘭——
瞬间炸开的火球将整个演奏厅映亮,刺耳的轰鸣甚至震得台下的观众呆坐了几秒,才吓得四散奔逃……



下面必须提到的是警方的报告,凌睎亲自去弄来,少有的积极。
刷刷刷地翻页,报告还是一贯的无聊。什么什么专家一口咬定这炸药是简单触碰引爆的,换句话说,某个钢琴键上被某个犯罪分子接了个炸弹,敲敲那键,撒哟娜拉。凌睎甚至可以想象那专家对卢叔(当地刑侦组组长)唾沫星子四射的对话。遥控?没有。定时?没有。敲几次?那当然是一次。什么键?都炸飞了怎么知道是什么键(没炸飞也不一定认得是什么键)?反正是这个键(一截带烤漆的焦木头)。人的手指快还是电流快?这你应该去翻翻吉尼斯世界纪录……
凌睎关心的却是那精致的钥匙,已经被多方面证明为不可复制了。从那日下午三点半他们离开时上锁,当时舒闵完完整整地弹了同一首曲子,到“晚照”已经被送上舞台后廖曙亲自开锁,其间若是无法弄到钥匙,那么炸弹怎么可能被安装上去呢?幸运的是那钥匙还有一把备用品,更幸运的是那备用品不知怎么就找不到了,稍稍不那么幸运的是,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可能弄到那备用钥匙,因为只有廖曙可能知道它在哪(现在就没人知道了),人人平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过道的监控器拍下了两个人,莫辞和于溯。莫辞在四点多进入放置“晚照”的准备室,二十多分钟后,于溯出现,莫辞仓促离开,而于溯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才离开。可惜监控器只能拍到过道拐角,二人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录像上看,两人进去时都没有携带任何可能是炸弹的物品。
凌睎稍稍留意了一下琴谱,记得那天廖曙正弹到第三十一小节也就是倒数第五小节的第十四个音,是那个提高八度的降mi,也是廖曙留在人间最后的声音。如果说是一触即爆,那么引爆的琴键应该是那个更高八度的那一个,因为低的那个先前是已经弹过的。选择这样一个音,是想最大限度延长廖曙人生的最后一曲么?这么说,凶手还真是善良啊。



看来,不得不去拜访那个人。凌睎想。
半年之内,廖家父子二人相继而去,而廖峰的妻子早逝,廖家可以说是破亡了。
给凌睎开门的是莫辞,作为管家,他还没有离开,不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是你啊。”莫辞淡淡道,就自顾自转身进屋里去了。
凌睎也沉默着,跟进去。他不擅于拐弯抹角,许久轻轻开口,仍只是开门见山:“莫先生,有些事想请教您。”
莫辞很安静地坐下:“你说吧。”
“可以说说‘晚照’么?”
沉默良久,莫辞终于缓缓开口:“那是廖先生(廖峰)从他的老师那里继承的琴,几十年来都把它当做自己的生命。小溯小时候把那踏板踩坏过,只得换一个,廖先生整整一个月板着脸。我还记得廖先生最后一次弹那琴……其实最终他没弹。那天夕阳很艳,廖先生看着最后一缕霞光慢慢燃尽,念着‘晚照’便要弹琴。其实他已经很少弹‘晚照’了。那时钥匙在廖曙那里,碰巧那天他不在,于是廖先生取来另一把钥匙,却发现,打不开锁。哎……那把钥匙已经几十年没有用过了。他就那么叹了一口气,很深很沉,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已经如此衰老……后来,他便病倒了。最终,却也没有弹过‘晚照’了。”
沉默。
凌睎硬着头皮打断莫辞的沉思:“那么,后来那把钥匙呢?”
莫辞一愣,说:“廖先生大概还是收起来了吧。后来也没见到了。”
凌睎继续问:“廖先生的东西,都留给廖曙了吧?”
莫辞很奇怪,还是回答:“自然。廖曙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再说,他留下的也只有那‘晚照’而已。”
凌睎知道不能这么兜圈子,也只好问:“如果冒犯了请您见谅,您和廖曙的关系……”
莫辞没有怒意,还是那平淡的语调:“你是指那天调琴的事吧?我老了,音感不如从前,若是出了差错,我如何对得起廖先生。廖曙是为我着想,才请别人调琴的。”
凌睎很想快些结束这问话:“恕我直言,那天下午您到准备室又是为了何事?”
已经可以看出莫辞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我……落了些东西在那,回去找的。”
凌睎:“您似乎没找到那东西吧?”
莫辞的语气已经溢出一些烦躁了:“没找到,大概不在那。”
凌睎继续逼进:“那么为何于溯来时不让他帮您一起找找呢?”
莫辞怒意渐盛:“你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凌睎愣住。
莫辞却说:“这个问题你不必追问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没有就请回罢。”
凌睎却只能说:“于溯和廖曙的关系如何?”
莫辞很冲地回答:“什么如何?关系便是关系,有什么如不如何的!他们关系好得很呢!”
凌睎一口气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最近舒闵和廖曙关系也好得很了?”
莫辞终于怒了:“好极了,好得不能再好!满意么?”
凌睎直接开溜:“抱歉,打扰了。”

门外阳光却正明媚。




“喂!请问你是?”
“是我,凌睎。”
“噢,小凌,打电话来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只是想聊聊那天的事。”
“嗯……真的很让人难过……世事无常。”
“只是想知道,您为何要杀他呢?”
“……什么?是个玩笑吧?”
“或许,他确实不该把‘晚照’当做一个玩笑,也不该以为您会把‘晚照’当做一个玩笑吧。”
“……”
“那架琴不是‘晚照’,对么?即便弹琴的人如何十恶不赦,‘晚照’是绝对不可能那样被轻易舍弃的。”
“你在说什么呀……”
“他不愿意莫辞先生调琴,说明莫辞先生不知道这件事,同样,半年多第一次回来的于溯也可能知道。而他却肯让你试音,显然,这个秘密由你们二人一起分享着。”
“我不明白……”
“而你,难道是一个会把‘晚照’当做儿戏的人么?会由着他把‘晚照’卖掉,摆上一架假琴欺骗廖峰先生么?”
“……”
“那日廖峰先生大概是发现了,然而那架‘晚照’是他的生命,他即便知道被偷换了,也不会宣扬出去,就那么郁郁走完了他的人生。”
“…………我也是偶然才知道的。”顿了许久。“当时便怒不可遏,但冷静下来,发怒又能怎样呢?我要做的不仅仅是发怒而已,我要他用生命来偿还。所以我和他说,这没什么,不过是一架旧琴。荣誉什么的,有个空壳子就足够了。他是颇为赞同啊,当时我便下定了杀心。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呢?”
“既然琴不是真的,那么从前的钥匙也无用,所以在那之后进去的两人都绝无可能安放炸弹,而炸弹又必然是调琴之后才安装的,因此能够动手的只有你一个。”
“可是,我当时也弹了那首曲子啊。”
“是啊,我听得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一首夜曲,可是廖曙听到的不是。那时我注意到他皱了皱眉,似乎非常不悦,而他一见到你,就怒意全消。这我一直颇为介意。后来才明白,你那日弹琴,是降了半音的吧。廖曙再如何,这一点音感还是有的,一听便知,所以那时认为是调琴不准,有些不满。后来看到你才发现原来你是降了半音弹奏,所以才释然了。技艺精湛如你,随意变调弹奏一首曲子恐怕只是小菜一碟。况且廖曙正害怕别人发现那琴的问题,所以肯定会锁上琴盖,这样既万无一失,又为其他人洗脱嫌疑了。而你只要一直和我们呆在一起,便也有了不可犯罪的证明。”
“呵呵。你真的很聪明。那时我邀请你来,便是希望你做我弹琴的见证,现在看来,真是错误的决定呢。”
“哪里。到后来看到那琴谱才明白的。你之所以选择那个最高的降mi,是因为那音只出现在结尾高潮升高八度的音区,同时也是整首曲子最高的一个音。如此,降半音弹奏,便不用担心会按到。若是其他音更低的键,还得考虑是否会因为右边的音降下来而又正好重叠,少不了计算一番,自然是选那最高的音来得方便。”
“正是如此。我将那调琴师打发了,便装好炸弹,等你们下来就开始弹那曲子,他的安魂曲。”
“嗯……”
“那架琴根本不是‘晚照’,这太容易证明了。怎样呢?你要揭发我么?”
“……其实,我想,这不过是个玩笑吧。”
“……”

“嘟—嘟—嘟……”

[发帖际遇]:  黑羽参加工藤有希子易容班,考试成绩良好,加学分1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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