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掉眼而不瞎的我们的无眼杀人事件

195586

——……永远爱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念完长长的婚礼誓词，终于到了交换定情信物的环节。阿伊取下深红色的左眼庄重地递给小夜，小夜则回赠翠绿的右瞳。场边很应景地响起了《你是我的眼》。

第一次做这种事，多少有点紧张。阿伊用颤抖着的左手试了三四次，才成功将绿瞳插进空荡荡的左眼窝。于是小夜面前那一半剧烈晃动飘忽不定的视野总算安稳下来。脑袋右侧无比清晰地浮现出阿伊眼中的世界，左侧则仍是属于自己左眼的视物。泾渭分明的两块视野拼凑在一起，有种手机开了分屏的怪异感，她过了好一阵才适应过来。

——我也是……左边这块，透过放到你右眼眶里的左眼，收到了你那边的景象，特别清楚……右眼这边却还是我自己的视野原封不动，就蛮不协调的。可能还需要些时间调整……

阿伊有些狼狈地揉了揉左眼，小夜则马上闷哼了两声。啊抱歉，忘了现在左眼是你的了。阿伊将双手拧在身前，这副扭捏样也经由那只左眼呈现在小夜面前，一览无余。

看来他是真的需要一些时间调整。

阿伊和小夜这一族人有着很特别的能力。他们的双眼宛如可拆卸的小型移动摄像头。不同于常人视神经断裂便会永久失明，他们将自己的眼球整个取下后，只要能在15秒内快速接回，便不会坏死。特别地，如果将自己的眼球接上别人的视神经，便可体验他人的第一视角。

因此族人中也自然而然形成了夫妻交换眼球的习俗。毕竟这样一来，那个问题——“若是我诉说爱的话，在你眼中会是怎样的景象？”就有了毫无疑义的答案。

阿伊的左眼附着在小夜右眼窝中看向阿伊自己。

小夜的右眼也附着在阿伊左眼眶中看向小夜自己。

于是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一半是自己，一半是对方。两张笑容如出一辙的脸平行放置，但阿伊清楚，这就像开腾讯会议时通过摄像头遥遥相望一样，眼下他们其实正满含爱意地直直注视着彼此。想到这他耳边再度响起誓词。

——……永远爱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爱谐音eye，而eye做动词就有注视的意思。所以这句话也可以理解成永远注视着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自己真是没救了。阿伊在心底暗自摇头，脸上笑意却更盛了。这自然逃不过小夜的眼睛。

当然，也逃不过他自己的眼睛。

＊＊＊

婚后生活却算不上顺利。阿伊开始体会到交换眼球的诸多不便了。再怎么熟悉“左右分屏”的视野，在电脑前伏案工作时，看着妻子与陌生男人应酬的场景总不是个滋味。有时则是妻子午睡合上两边眼皮，或是进女厕所时下意识合上右边眼皮，无论如何阿伊的左侧视野都会变成漆黑一片。这是打MOBA游戏开单边视角吗？阿伊又发起了牢骚。但再怎么用玩笑话调解情绪，他都没法对这种不快视而不见。

——我想把眼睛换回来。

某天阿伊发出了这样的恳求。理所当然地，小夜没有答应。定情信物怎么能收回呢，受族人思想影响颇深的她用这样的理由轻飘飘回绝掉了。阿伊也只好就此作罢。

生活还得继续，烦恼也是。阿伊开始幻想，某天小夜走在路上出了一场车祸，本就拆下装上过一次的自己的那只眼球旋转着飞出，而后被车轮碾得粉碎。

这样自己就只剩下一只眼睛了，终于不会被小夜的视角所干扰了。而康复后的小夜则仍旧能看到两个人的世界，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外表上成了独眼少女罢了。

真是两全其美的方法！不过即便如此，到时小夜会不会找上自己，说着“交换定情信物是族里的规矩不能违背，既然坏掉那就再换一次”呢？而后不由分说拿走自己仅存的，红宝石般的右眼，即便这会导致自己眼里只剩小夜的世界。

想想就很可怕。阿伊面前浮现出了小夜似笑非笑的吓人的表情，尽管他一边看到的是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另一边只是大块的黑色；或者说一边看到的是痛苦的现在，另一边看到的是无望的未来。他哪只眼睛都没真正看到小夜凶巴巴的脸，但那个表情恍若亲眼所见。

这一刻阿伊清楚自己恐怕不再真正爱小夜了。

下班路上跟女同事就工作上的事聊了一阵，手机便弹出好几条消息。是小夜，她埋怨自己停留在同事身上的时间过长了。

换做平时阿伊只会低头撇开脸，双手飞速打字赔不是。但不知为何这次他只想马上扣掉左眼丢在地上踩个稀烂。踌躇再三后他收起这样的念头，在手机屏幕上打下那五个字。信号不好发的有点慢，于是离婚的讯息先是透过右眼映入小夜眼帘，随后才是左眼，中间延迟了得有四五秒。

一向爱胡思乱想的阿伊在这间隙里什么都没想。等挂掉小夜的电话后才勉强冒出这句很符合他的话——

我来取回我的爱/eye/I。

＊＊＊

——这就是你杀害她的原因吗？

著名美少女家里蹲侦探明日花，的助手，也就是我，开口向阿伊问道。

因为直到死亡才能将他们分离，所以小夜就死了。呵呵，真是确凿无疑的杀人动机！

阿伊脸上的神色并无动摇，对我尖锐的指控也只是不置可否。真是难缠的敌人，但必须承认，他也的确有这个底气。

毕竟小夜在自己公司里众目睽睽下坠楼身亡时，他正身处上百公里远的写字楼内，在众目睽睽下敲代码。

无论时间上还是空间上，他都不可能是犯人。

——这只是蠢材的想法。

明日花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我已经看穿了伊先生的诡计。首先明确一点，我刚刚仔细查看过坠楼后的现场，只发现了小夜从伊先生那换来的左眼，却没发现她自己保留下来的左眼。这很不正常。

——而这正是诡计的关键所在。伊先生在小夜熟睡时，将小夜自己的左眼直接取走，替换掉原先换来的右眼。小夜的右眼则直接毁掉。他又将自己的左眼塞进小夜的左眼窝。最后将小夜搬到离围栏不远的地方坐下。这样一来会发生什么呢？

——小夜一觉醒来，会发觉自己的右眼窝空了。她下意识会认为是伊先生取走了本属于他的左眼。这本就是伊先生离婚时的诉求。

——因此，小夜会认为自己左眼窝里的那只仍是自己的。看到的左侧视野也是面前真正的视野。右眼一片漆黑，则是因为伊先生在睡觉之类。殊不知她看到的，实际是透过装在伊先生身上的左眼，看到的公司那边的情景。

——伊先生知道小夜一定会打电话追问这件事，他只需要把小夜的手机放到自己前面不远处就行。小夜看到自己身处办公室内，前面的桌子上摆着手机，于是直挺挺往前走，结果非但没够到，还一个不小心翻过围栏摔了下去 这才形成了匪夷所思的坠楼场景。

哦，真是无与伦比的推理！仅凭现场缺失的小夜左眼就看穿了真相，不愧是明日花！

可惜这个推理是错的。明日花也许不小心忽略了这点，但阿伊的工位只有很小的一张桌子，前面就紧挨着墙，墙上也只有一个很小的洞。说什么把手机放在桌上，引诱小夜起身朝前走几步去拿，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距离根本就不够。

他甚至一直在打代码，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样吗，原来如此，这下我真的明白了，真是恶魔般的诡计啊！

明日花显得更兴奋了。

——先前我以为伊先生你取走小夜的左眼，是为了不让她看到某些东西（指小夜面前的景象）可恰恰相反，你拿走是为了让她看到某些东西！

——你将她的左眼安在了女同事的眼眶里，然后隔着墙上的洞和她遥遥相望！

——桌子就紧挨着墙，这么近的距离，两只眼睛想必会映出彼此的吧？

小夜的左眼看到了右眼，右眼看到了左眼，左眼看到了映着左眼的右眼，右眼看到了映着右眼的左眼，左眼看到了映着映着右眼的左眼的右眼，右眼看到了映着映着左眼的右眼的左眼……………………

——当小夜醒来时，眼前是比一片漆黑更绝望的景象，面对无限叠加的信息量，她慌乱下径直朝前走去，随后坠楼。而犯下此等罪行的伊先生，依旧没事人一样用他完好的右眼看着电脑，一刻不停敲着代码……

阿伊匆忙打断了侦探的发言。

——居然被你看破到这种地步，还真有两下子。

阿伊脸上带着笑。

——不过你这什么狗屁侦探明日花有一点是说错了。两只眼睛真能互相映射彼此无限递归下去吗？可行性简直是零好吧？实际上，小夜她只是意识到她的两个眼球正望着彼此就受不了吧……

——毕竟以她的占有欲，根本不可能忍受我取走她的眼睛再送给别人啊。气得想来杀我又看不见路，也就只能无能狂怒摔下去了……

＊＊＊

案子就这么顺利解决了。助手我也给阿伊带上了手铐。不过我倒是在想，阿伊用那么恶毒的方法报复小夜时，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呢？

恐怕会是这样的文字游戏吧——

……永远eye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小夜的两只眼睛互相注视着彼此，透过那个小小的洞。直到通过左眼看到小夜坠向地面的场景，确认了她已经死亡，阿伊才会打招呼和对面的女同事说OK了。

换言之，直到死亡，这对互相注视着的眼睛才会分离。

唉，都什么时候还在想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自己真是没救了。我在心底暗自摇头，脸上笑意却更盛了。

因为这句熟悉的誓词勾起了我的回忆。

以助手的身份嫁给明日花，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作为她的眼睛，在现场累死累活搜证，仔细查看现场，为这个高喊“我的左眼看穿了真相”的家里蹲侦探服务，又过了多久了呢？

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事情也很适合自己来做。我叹了口气，脑袋右侧的视野开始黯淡下去。

273633

xmx有新作品了，好好好 先占个沙发

219938

有眼无珠杀人事件）

273633

很适合做胃镜啊，给眼睛安装一个遥控系统，被吞下之后可以随意转动，套一个保护膜，不被胃酸腐蚀，最后从屁屁拉出来，顺便做个肛肠镜

140774

小魔仙有没有读过月亮某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