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562|回复: 1

[原创短篇] 推币机杀人事件

简洁模式
发表于 2024-2-10 23:19:25 北京|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未经作者同意,禁止转载本篇小说
“再来……再来一点……就是这里!”
学姐撅着屁股,整个身子趴在玻璃上,以几乎算得上是喘息的声音叫喊着。
装作不认识转身逃跑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就算是对方是学姐,我觉得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
好在周三下午的街机厅比大一下学期的晚自习还要冷清,再加上整个屋子已经被机器的哔哔声充满,学姐的样子并没有引来多少视线。就连穿着超薄塑料围裙的店员也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依旧趴在桌上盯着手机傻笑。
搞不懂,明明都是读大学的人了玩个抓娃娃机还能兴奋成这个样子,如今的小学生都不至于这样了吧,更何况在玩的人明明是我。
“啊,我再看看,对对对,按吧按吧!”
跟随着学姐的叫唤,我把抓钩对准粉色的小马玩偶,在计时结束前按下了大红色按钮。
看上去几乎要散架的爪子缓缓夹住玩偶,像是老太太爬楼一样艰难地向上升起,不出意料地在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撞上了机箱顶部,粉色小马也应声落下。
“唉呀,怎么会呢……”
学姐有些委屈地嘟着嘴,小声抱怨起来,让我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第一次玩抓娃娃机。且不说什么次数机、黑机之类的,要是真跟动画里一样只要一开始夹住了就能这么把玩偶取出来,那店家的库存估计不到两节课的时间就全都出现在二手交易平台上了。
“你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啊?”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跟机器抱怨也没有意义,她将不满的眼神转向了我,“这怎么能行呢,你既不懂挑衣服,又不懂找好吃的,要是连抓娃娃机都玩不好,将来怎么和女孩子一起逛街啊?期待了几个月的约会就这么尴尬的结束,你的信心肯定会大受打击,从此再也不和别人交往,慢慢的学校也不去了,最后找不到工作变成家里蹲……”
“不不不,先不说后半部分,抓娃娃机本来就是要看运气的啊。就算操作再完美,要是机器不配合那也没戏。”
“真是的,你明明平时这么爱打游戏,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你这还算是玩家吗!”
“根本不是一码事吧!”
“那个啥,不好意思哈。”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咬到舌头。
不知所谓地对话戛然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看上去将近三十,反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出现在了身后。他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裤子也是松松垮垮,裤口袋几乎都要低到膝盖上了。没什么特征的面孔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消瘦,乍一看跟说唱歌手似的,虽然我也没见过说唱歌手就是了。或许是被周围的机器盖过了脚步声,在他开口前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果然还是给人添麻烦了吗。哎呀,学姐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这个样子我怎么才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呀。
就在我准备低头道歉的时候,他从我的身边穿了过去。
“要是认错人了的话,我先在这里道个歉。难道说你是北极星吗?”
学姐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朝他眨了眨。不等她做出其他反应,这家伙便恬不知耻的凑了上去。
“牛哇!真的是你啊!我一直都有在看你的live,你那首《星光指引》我特喜欢!”
“是吗?那太好啦!谢谢你的支持,我好高兴~”
刚刚还像个发脾气的小孩一样的学姐,转眼间便换上了一副轻柔的营业微笑。
北极星,这是学姐作为偶像出道的艺名。我并不是很清楚她的工作内容,所谓的偶像究竟是什么呢?在舞台上唱唱跳跳,完了和粉丝签名合照,在我认知中和那些不够格开演唱会的歌手也没什么区别,似乎就是这么回事。要说的话,她也不过是比起那些同行要稍微出名那么一点,有时参加网络上的综艺节目,有时被印在街边的广告上,再加上走在路上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走运的家伙能认出来罢了。
“哎呀,本来我今天是和朋友约了看电影才出来的,结果到了这里才发现叫车的时候把SOHO给打成SOLO了。本来还觉得坏大事了,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北极星!果然运气这玩意是守恒的啊!”
走运哥拿着签了名的手机壳,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没人关心的事。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呢,稍微给你一点粉丝服务就得了,这样子说个没完就算是学姐也受不了的。没办法,经纪人不在的当下,只能由我这个学弟出面了。
我瞪大眼睛,试图用威吓的眼神把他赶走,立刻便收到了疑惑的视线。
“你是谁啊?你们是一起的吗?”
“他是同社团的学弟,是跟我来一起参加社团活动的哦。”
学姐仍然保持着微笑。
“这样啊,毕竟是大学生嘛……”或许察觉到学姐不冷不热的态度,走运哥开始找起话题来,他的眼神立刻落在了抓娃娃机上,“刚才你们是想抓这个吗?我来帮你吧,毕竟运气守恒,接下来我的运气肯定很好啊。”
不等学姐婉拒,他便弯腰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金灿灿的硬币塞进了投币口。这家街机厅的游戏币长得很不像游戏币,不仅表面金灿灿的,图案也是一面数字一面花朵,看着就跟某个没听过名字的国家的货币似的,就连重量也远超一般的游戏币,在机器的箱体中发出沉甸甸的声响。
吃饱了硬币的抓娃娃机立刻发出一阵欢快的音效,走运哥将目光瞟向学姐,舔了舔嘴唇,随后便抓住摇杆摆弄了起来。
这种像强行搭讪一样的行为,学姐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用不着我这个排不上用处的家伙登场,每次她都能面带微笑地和对方拉开距离。然而这次学姐却有些期待的看着玻璃后的粉色小马,看来她是真的很想要那个玩偶。只不过她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兴奋的叫来叫去,估计是想在粉丝面前保持住形象吧。
和刚才学姐专注的样子正相反,走运哥一脸轻松地扒拉着摇杆,仿佛根本不需要瞄准一样。
就在这时,巨大的响声从身后传来。转身看去,原本在跳舞机上来回蹦跶的小哥正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小腿。
“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走运哥发出了叫声。伴随着一阵闪烁的灯光,娃娃机的抓钩在一个明显有点歪的地方降了下去,应该是他被那边的动静吓到,还没调整好位置就碰到了确认键。
落到底部的抓钩被玩偶阻挡,只能歪着从侧面抓住粉色小马的屁股。片刻之后抓钩向上升,在重力的作用下小马向着反向摆去,瞬间便挣脱了松松垮垮的抓钩,精准的滚进了出口。
因为跳舞机的意外导致的失误反而让他一杆进洞,好像真的只能用走运形容了。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的幸运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之上,这也能叫运气守恒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而感到愧疚,走运哥没顾上落入取货口的玩偶便跑到了跳舞机那边开始关心了起来。
“没事吧哥们……我看你这也没有出血,应该就是稍微扭到了。你放心,店员去拿药了,马上就来。”
走运哥一脸关心的看向跳舞小哥,看得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头。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原本就这么热心还是想在学姐面前表现一下,不过此时的学姐正一边陶醉地看着手中的粉色小马,一边抓着小马的四肢摆来摆去,似乎没有多余的经历去关心他。倒是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羊绒衫大叔听到动静,被吸引了过来。除此以外这家店里好像就没什么人了。
没过一会儿,店员便抱着小药箱跑了过来,慌张地把创可贴、紫药水、膏药、碘酒摆得跟街边的小贩一样满地都是。她和走运哥两个人蹲在跳舞小哥面前开始处理伤口,为这起小小的事故收尾。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我和学姐也就这样跟走运哥分别,继续向着今天的目标前进。
虽说来了街机厅,但今天并不是来玩的。如今是社交媒体的时代,作为偶像的学姐自然也不会落伍,在网络上定期分享生活也是工作的一环,像是在樱花盛开的小道上回头微笑,靠在步道的栏杆上望向大海之类的。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生活照,而是经纪人从大的主题到具体的取景拍摄都一手包办拍给宅宅们看的成片。而今天的主题便是在“和你在电玩城约会的小偶像”。
我并不是团队中的一人,按理说这种拍照的工作轮不到我来做。但今天学姐的经纪人似乎由于这样那样的理由脱不开身,没法为学姐拍照,然后学姐又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只能今天来拍照,于是最终这活儿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虽然旷课给人打白工让人有些不爽,但既然是学姐需要,我也不可能有怨言。然而我对自己的摄影技术并没有什么自信,再加上街机厅那暗的要命的灯光,或许只能把希望都放在手机的计算摄影上了。我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学姐找到合适的位置摆好姿势,按照指示按下屏幕上的快门键罢了。
“啊,就在这里吧。”
抱着玩偶的学姐靠在街机框体旁,灿烂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
拿着光枪的学姐眯起一只眼睛,向着屏幕中的僵尸瞄准开火。
结果根本不需要找合适的地方,光是拍下她在这里随意游玩的样子便足够了。
幸运的是,店里的人不知何时走的一个不剩,路人入镜的情况一次都没有发生,拍摄过程非常顺利。等我注意到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还要拍什么?”
“怎么?想回去了吗?”她轻轻低下脑袋,朝我眨了眨眼睛。
“那倒不是……”
我自然是不会嫌跟学姐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不过这远超我能力的任务确实让我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唔……好吧,那最后再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吧。”
学姐指向角落,我这才发现那里还有一扇不起眼的门。虽然乍一看像是员工用的房间,但门上毛玻璃窗户映出露出的彩色光芒显然也是来自街机。
我走过去,试着拧开横条状的把手,结果却纹丝不动。
“算了吧,人家都把门锁了。”
“可是里面明明还有机器的动静啊,既然游戏机都开着那肯定可以进去的。”
没有等我回答,学姐便跑向了坐在店门口发呆的店员。不一会儿,店员便拿着钥匙圈走了过来。
“不应该啊……这个门怎么给关上了?”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拿着钥匙圈翻找着,“按理说这扇门只能从里面关上啊,有谁在里面吗?开一下门!”
屋里没有任何回应。我试着从门上的窗户观察房间里的状况,可毛玻璃上的景象完全糊成一团。
下意识地擦了擦玻璃,窗户却开始晃动起来。这块玻璃似乎脱胶了,上下有些松动,向上轻轻抬两下,玻璃下方便露出了几毫米的缝隙,不过残留的凝胶还是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啊,就是这个。”
一旁的店员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钥匙,拉开了小房间的门。躺倒在地的走运哥出现在面前。
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我的声音被推币机的音乐掩盖还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做出回应,走运哥仍旧一动不动。他的双眼无神的张开着,脑后的地面上流淌着一片血迹。
“啊……啊啊啊!”
店员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屁股坐倒在地。走运哥还是倒在地上没有一点反应,看来他并不是睡着了。
学姐摸了摸他的喉咙和手腕,转过身来用双手比出一个X字。
在和我们相遇半个小时后,走运哥死了。
“运气这玩意啊,是守恒的。”耳边响起了他那有些轻浮的声音。照这么说,或许能和学姐相遇所需要的幸运,对他而言只有靠丢掉性命才能偿还的了吧。
趁着在学姐兴奋地绕着尸体转来转去的时候,我一边安抚店员一边报了警。虽然店员的眼神仍旧带着几丝惊恐,手也在脖子后面不安搓着围裙的细带,但总算是能回答我的问题了。
在帮助舞者简单处理伤势后,走运哥便进了这个小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过,之后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羊毛衫大叔和舞者都相继离开了店里。在这期间,并没有其他人进入街机厅,后台也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在。也就是说,有可能进入推币机房间杀害走运哥的人只有我、学姐、舞者、店员以及羊绒衫。
而关于那扇从里关上的门,按照店员的说法本来只能从里面打开,所以平时一直保持开启的状态。为了避免有人不小心把门关上,门上的斜锁舌被拆掉,只留下不会自动弹出的方锁舌,因此这扇门现在没法从外面上锁,只有在里面抬起门把手才能用方锁舌锁住门。也就是说,现场形成了一间只能从里面上锁的密室。
回到现场,我将了解到的信息告诉了学姐,她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蹲在一旁,用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怎么回事,学姐居然会无视密室杀人案的消息?虽然说如今年轻人手机上瘾已经成为了社会问题,但我可不记得她也会迷这个样子。难道说……这是考验吗?
学姐有时候也会和那些小说中的名侦探一样,明明都已经看穿了真相却还摆出一副“我考考你”的样子,逼着我跟她一起玩侦探游戏。这个时候我要是没能说出正确的推理,她便会一边说着“你这样不懂脑子怎么能行呢”一边把我的脑袋当成KTV里的沙锤一样晃,这次说不定也是指望我在问她之前先能说个自己的结论。
真是拿她没办法,愿意陪她这样胡闹的估计也就只有我了吧。
这个房间的面积只有大约二十平米,光是摆下三台推币机就已经没什么空余了。虽然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有些暗,但从推币机中射出的彩色灯光打在反光白色瓷砖上却把整个房间照得一清二楚。走运哥倒在离门口最远的机器面前,他的脑袋正对着机器的底部,在地上留下一滩猩红的血迹。铺着白色瓷砖的地面上除了他的尸体以外,就只有被打翻的篮子旁那一小堆平铺在地上的游戏币,像是凶器的东西则完全不见踪影。
不过凶器的线索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或许是出于强调设计感的意图,推币机的框体被做成了棱角分明的三角形,而位于这台机器操作平台边缘的尖角上,一小摊血迹在闪烁的灯光下格外显眼。这么看来,不管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杀死走运哥的恐怕就是这台推币机上的棱角了。
虽然很想把推理继续下去,但在现场能找到的线索似乎就只有这些。在警察展开进一步的调查之前,即使是再天才的侦探也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现场,最多再算上耳朵和鼻子。至少现在在这堆吵得要死的机器边上,眼中所见便是我能了解的全部。
这么说来,我是知道街机厅的机器总是喜欢用绚丽的灯光和音效吸引玩家,可这未免也太吵了。三台机器的声音互相错开,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来回反射,搞得房间里除了从廉价扬声器中糊成一团的电子音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难道说是这么回事吗?
我走到学姐身旁,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纤细的双肩顿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一跳。
“你……真是吓死我了!就算是你,像这样偷偷跑过来碰我的胳膊也是不行的!”
这……搞了半天,原来她就只是因为房间里太吵没听到我说话啊。
来到房间外,我面对气鼓鼓的学姐,再次把情况重复了一边。
“果然是这样,店里只有五个人在,其中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都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犯人就在他们三个人之间,”不满瞬间从那张可爱的脸上一扫而空,“干得不错呀,你也是越来越熟练了嘛,难道说你终于也意识到推理的多有趣了吗?”
“跟你呆了这么久,想不熟练都没办法吧……”
“哼哼,你终于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真是不容易呀。那作为奖励就让你看看这个吧。”
她把手机塞到了我的手中。我这才注意到,她刚刚蹲在那里刷来刷去的并不是学姐自己那部粉色的大屏手机,而是一部细长的黑色手机。
我在网上看到过这款手机的评测视频,它的生产商是一家以影音设备为主的跨国数码企业,而这部手机上也有着许多继承自数码相机的设计,像是手机顶上那如今已经绝迹的耳机孔,锁屏键下方的实体快门和录像键,甚至在底部还有专门的挂绳孔。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将近万元的价格和中端机的性能,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正常人会买的手机。
“这是……他的手机吗?”
如果是正经的警察破案,被害人的手机当然调查的重点,从社会关系到案发前的行程,现如今手机能提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但在我们这样的一般群众手里,不知道密码的手机不过就是一块整天被人盘的板砖罢了。
不过学姐拿来的这部手机屏幕却依然亮着,上面正放着一段视频。
“想不到吧?我在检查尸体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机竟然一直在录像,电池都发烫了。你看这个手机,居然还专门做了个录像的按钮欸,我猜是他放在口袋里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吧。”
“……那岂不是说,他死掉的全过程都被拍下来了?”
死人可不会不小心碰到什么按键,也就是说开始录像的时候走运哥还好好活着。明明都死在没有监控的房间了,居然还让自己的手机把全程都拍下来了,已经不知道他到底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了。
“是呀,为不让手机锁屏,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明明都烫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坚持录半个小时没断,不愧是专门给录像配了个按钮的手机啊。”
那这还推啥理啊,直接看录像不久什么都知道了吗!
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我知道要是这个案子真就这么水落石出的话,她估计就是另一幅表情了。被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我接过了手机,看起了录像。
结果毫不意外。虽然走运哥的裤口袋很浅,但手机的镜头还是只露出了一小半,画面的内容几乎让人无法辨认。反复拖动几次进度条,我才搞明白它到底拍到了什么。
或许是为了标榜影像能力,这手机拍出来的视频默认便是横屏的。一开始引入眼帘是的墙壁,五颜六色的灯光跟迪厅一样循环着打在墙面上。这个时候他大概是坐在推币机面前吧,这样裤子侧面口袋中的手机才会正对着墙面。
相同画面持续了差不多3分钟后,镜头突然一抖,随后立刻开始快速旋转,这过程中近半秒的画面完全无法辨认,只能看到停止时的画面竖了起来,内容则是走运哥左手边的推币机,也就是说镜头的方向与刚才完全相反。
大约十秒钟之后,镜头向右栽倒,短暂一震后快速下坠,最终落到了地板上,画面中只剩下斜对着镜头时不时映出彩色光芒的白色地砖。这之后的一分钟里画面虽然有几次抖动,但内容再也没有变化。然后就连抖动也不再出现,一直到二十分钟后学姐那张好奇的脸才为最后一幕画上句号。
至于声音部分就更派不上用处了。就和我刚才在房间的时候一样,三台推币机的喇叭自始至终就没停过,一切声音都被尖锐的电子音效淹没,只有在落到地板上时能听到一声闷响。
“你觉得怎么样?”
真是明知故问啊。她看着我,笑容中似乎有几分期待,又带着一丝挑衅。
“不,这不是什么都没拍到吗?”
“什么嘛,你们这些人可真是的。一天到晚总是说有了监控就不需要推理了,这回现场的录像都摆在面前,居然还说什么都没拍到?”
“我才没有说过这种话!……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吗?”
“哼哼,你刚才也说了,犯人只可能在现场的三个人之间,那么剩下的事情只要是看过录像就知道了吧。你就不能再努把力吗?”学姐嘴上说得轻巧,但看不见的尾巴简直就要翘上天了。
又来了啊,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非要在这卖半天关子,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侦探范儿吧。每次都要来这么一出,反正最后结局都是等她公布正确答案,就不能直接跳过中间步骤吗?
我做出了投降的手势。
“你这人还真是……我都这么说了还是没干劲吗?”学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我。
“不是干劲的问题,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就算你说等我破了这个案子就让我吻你的手我也做不到。”
“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啊!我知道的线索你也知道,那我能找到犯人你当然也就能找到犯人了,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是把‘做不到’挂在嘴边。”
没法通过下头段子混过去吗……真没办法,这里要是还摆一副不配合的臭脸也太扫兴了,即便是我的脸皮也没有这么厚。
既然学姐说我已经找到了推理出真相所需要的所有信息,那她也一定是在同样的条件下推理出真相的。拿推理小说打比方的话,她这话就相当于是给读者的挑战书吧,像是“解决案件的一切都已经在故事中,各位读者能否找出真相呢”之类的。总之还是先顺着手头的线索再思考一下好了。
最令人在意的当然是现场的密室。这个房间的门只有从里面提起门把手才能上锁,不然的话就连关都关不上,那么犯人是怎样做到既锁了门又从现场消失了呢?
不愧是最经典的诡计,不管是怎样的案件,只要现场形成了密室就能变成硬核的不可能犯罪……然而这次的密室就连我也能找出破解方案。既然门上的窗户可以露出一条缝来,那只需要用绳子套住门把手,再穿过窗缝来到门外,最后用力一提就能在外面把门锁上了。对,又是细绳!根据学姐的说法,50%的诡计都是通过细绳实现的,各位有计划杀人的朋友请一定要随身备好以防不时之需呀。
不过就算解开了密室,对于找出犯人也没什么帮助,毕竟这么简单的手法谁都能做得到。除此以外的线索,就只有走运哥手机上的录像了。从这段什么都没拍到的录像中能找到什么呢?明显可疑的是就是镜头快速转动的那一段,从方向上来看镜头应该扫过了整整半个房间,要是有什么其他人在的话或许会被拍到。然而或许是长时间录像导致的性能下降,就算一帧帧慢放画面内容也完全无法分辨。我想即便是学姐也没法从这雪花般的残影里找到什么吧。
画面内容指望不上……那接下来就是角度了。既然手机是在走运哥的裤口袋里拍下的视频,那镜头的转动就代表着他的姿势发生了改变。
首先是对墙拍摄的三分钟。不必多说,这时候走运哥正坐在推币机面前专注的看着一枚枚硬币在箱体中叮当作响,或许这个是时候他还在相信着自己的好运气能让自己小赚一笔吧。
接下来是镜头第一次转动的时候,不仅朝向变了180度,画面也竖了起来。既然手机是插在口袋里的话,那他这个时候应该是站了起来;但镜头方向也变了,就是说他整个人也转了个方向?为什么会一边转身一边站起来呢?
最后是画面向右栽倒的时候。这倒不难想象,想要拍到这样的画面,只可能是整个身子向后倒了下去。至于那短暂的一震,结合现场的情况来看恐怕就是走运哥脑袋撞到推币机导致的吧。
这样走运哥死前的行为就解明了……但犯人的身份还是完全没有头绪,倒不如说越看越像是他自己摔的了。
“哦~一眼就能看穿这种密室,你也真是成长了不少啊。不过从现场找到的线索出发进行推理的话很容易像这样卡住,明明好像发现了一些事实,却怎么也联系不到最后的真相上。”听了我的推理,学姐两眼放光,“我再给你一个提示好了——要想找出犯人,关键就在一个在现场找不到的线索上。”
“……啊?”
这人是故意的吗?还说是她真觉得这种跟谜语一样的提示能帮人开窍?这种意义不明的话只会让人觉得自己之前的努力根本就是白费功夫,原本似乎近在眼前的真相一下又变得不知所踪。
仅有一点的干劲在此刻也烟消云散,我干脆地认输。
“你怎么这样……不行,今天要是解不开这案子就不许回家!”
“我是无所谓,不过警察很快就要到了。这次的案子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难住他们的疑案吧。等警察叔叔进场了,那可真就没你的事了。”
“呜……”
似乎真的被我的话戳到了痛处,学姐有些不情愿的清了清嗓子。
“简而言之,你的推断是正确的。虽然没有直接拍到凶手,但这段视频中蕴含的信息其实已经足以让我们判断出凶手的身份。比如想你说的一样从视频的内容入手,我们能就知道他生前的行动轨迹。而关键的问题是,这些行为的背后究竟有什么含义?”
“你刚才也说了,从视频中能看到他总共只有两次大幅度的动作,一次是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同时转身,一次是向后倒下。仔细想的话就会发现,这两个动作都有点不自然。向后摔倒不必多说,他站起来的动作也很奇怪不是吗?你想啊,正常来讲大家都是先站起来,然后两只脚分别向前向后迈半步,带动整个身子转过来对吧?这么一来镜头肯定不是像这样唰的一下子就转过去,而是分成两下晃过去才对。现在他这种情况,肯定是在站起来的同时只迈一步就把身子转了180度才能实现。”
确实,现实毕竟不是游戏,能用走的就不会用跑的。日常生活里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的话一般人也不会做这么夸张的动作。
“那么这个动作对应的状况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只要自己带入稍微想象一下就能猜到。好好想想,换做是你什么情况下才会这么着急地从凳子上一边站起来一边转身?”
如果只是想要离开,或者是腿坐麻了想要活动下,那肯定没有理由做出这么夸张的动作。只能认为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让他不得不立刻做出反应。结合现场的状况,就连我也能猜到这个答案。
“……是他身后来人了吧。”
学姐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而且在这之后,直到倒下为止,他都没有再坐下或是移动。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就是杀死他的犯人。说到这里,第一个错误选项就能排除了。”
“原来如此,看来确实不是自杀或者独自遭遇意外呢。”
她瞪大了眼睛,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都说了现在是在找犯人吗?自杀从一开始就不在选项里呀!我的意思是现在就能排除第一个嫌疑人的嫌疑了啊!”
“……啊?”
本以为今天总算是跟上了她的步伐,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甩开了十万八千里。
“唉,还不明白吗……虽然刚才我们知道他转身的原因是犯人出现在了他身后,但你再稍微想一想,假如是你坐在那里玩推币机的时候我从背后走了过来,你的动作会是什么?”
“那我肯定会被吓一跳,非得让那个吓到我的人给蹭蹭手才行啊。”
“……这个玩笑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怪吓人的,别再说了。”
久违的品尝到了学姐的冰冷眼神。不过我知道,正沉浸在推理中的她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想象一下就知道了,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要是背后传来什么动静的话,第一反应肯定都是先扭过身子看一眼啊,哪有直接转身180度起立站好的。”
“也、也是啊……那就是说刚才推理其实是错的?他站起来不是因为背后来人了?”
“不,我说的只是在‘背后传来动静’的情况下,人会先转身再站起来。可在这个房间里的情况就不太一样了,你刚才也有体会到吧。”
不用多说,我也知道她指的是房间里推币机的吵闹声。刚才我在学姐身后朝她说话她都没有发现,走运哥听不到凶手的动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而面对没有回应的学姐,我做的事是……
“直到犯人碰了他一下,他才意识到身后有人,没错吧。”
“就是这样。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一下子就窜起来。而要想不被发觉就来到他身后,对于街机厅里那三位其中的一位而言是不可能的。”
看着我一脸疑惑的样子,学姐直接说了下去。
“你没忘记刚才在跳舞机那里发生的事情吧?那个玩跳舞机的小哥哥不小心摔倒了,不过好像没有见血,之后店员小姐姐也很快送来了一箱药。那个药箱里装的东西,你也看到了吧。”
“嗯……都是些常见的外用药,蛮家常的。”
“问题在于,像创可贴、紫药水这样这些药物基本上都是用在出血的创伤上,但这次的伤者却是扭伤。在那个药箱里的药,只有一种能够治疗没见血的扭伤,也就是膏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在案发时,跳舞的小哥哥的腿上有几片刚刚贴上去的膏药。”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连接起来了。
“你是说他没法不被发现的理由就是……”
“就是气味。在这个小房间里,声音会被机器盖过去,但膏药的气味可是没办法被掩盖。如果他是犯人,那肯定刚进房间就会被发现。录像的内容也就不会是这样了。”
三个选项变为两个,只要再排除一人便能找到凶手。
“从视频内容能推理出的就只有这些了,光靠这些可没法知道穿羊绒衫的大叔和店员小姐姐谁才是犯人。不过呢,我们还没有挖掘出这个视频里的全部信息,而找出犯人最后的线索就藏在这里。”
“还是这段录像?”
学姐看向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你呀,虽然能从镜头的角度找出他的行动轨迹这点做的很不容易,但在这之前你没发现这个视频最大的疑点吗?”
最大的疑点?这个视频里面不是只有疑点吗?
“就算是我给你的,你多少也应该怀疑一下吧,为什么这个视频会存在?”
“不是因为他不小心碰到录像键了吗?”
“不对哦,就算打开了手机录像,正常来讲也没法在口袋里拍到视频的。你再想一下,把手机收到裤口袋里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到底是怎么样的?不管是用单手还是双手刷手机,抓着手机的那只手肯定是虎口朝上的。可把手机放到口袋里的时候情况就反过来了,虎口和手机的方向都是朝着下面插进去的才对。这样一来,摄像头就会完全埋在口袋里什么都拍不到了。也就是说,有什么理由导致他在把手机装进口袋里之前,先将手机调了个头。”
“理由?唔,难道说他一开始就像留下这段录像吗?”
“如果那样的话,他肯定会有意识地控制镜头,不会让视频里什么内容都没有吧。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看看手机的配置就很清楚了。毕竟如今已经很少见了吧,还保留耳机孔的手机。”
“啊……是有线耳机吗!”
要是直接倒着把手机插进口袋里,有可能会把耳机线压坏,况且一团线在口袋里本来也就让人很不爽。我就说这地方这么吵他是怎么忍下来的,原来是一直带着耳机啊。
“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最关键的线索就是‘在现场找不到的线索’。”一边欣赏着我惊讶的呆脸,学姐一边说了下去,“接下来就是最后的问题了,只要能答上来这个问题,就能揭开犯人的身份了:为什么耳机会从现场消失?当然,拿走耳机的显然就是犯人,但他会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这个答案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想要知道犯人是谁,我们只要回到你一开始推理的第一个结论——这个房间是怎么变成密室的。确实,这是个只需要一根细绳就能的简单密室,但仔细想想看,又有几个人会随身携带细绳呢?店员小姐姐能用围裙上套头的绳子来替代绳子,可那个羊绒衫大叔要是不用那条耳机线又有什么办法从门外提起把手呢?既然耳机线从现场消失了,那犯人就只可能是他。”
和以往一样,学姐完成了她的推理,而我只有在一旁频频点头的份。
不过作为华生,我还有最后一项任务。
“……可是,动机是什么呢?”
话音刚落,她便投来了抱怨的眼神。虽然学姐喜欢推理,但她其实不怎么喜欢深挖别人的动机。按学姐自己的说法是“脑子里的想法过去了就没了,只有付诸行动的事实才能留下证据。”,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在推测动机这事上翻过几次车吧。
但不喜欢并不代表没有能力。
“……这只是我的猜测啦。”
学姐的眼神罕见的动摇起来。
“是因为他太走运了。”
“……什么意思?”
“虽然我说他是犯人,但我想他大概并没有想要杀人。后脑砸到了推币机上这种死法,就算没有抱着杀人的想法,只是推搡两下也有可能会演变成这样。倒不如说要想靠这种方法杀人那也太不靠谱了,好歹也多砸几下吧。”
学姐一边说着,手也一边用力的前后推动着。没准她还真在期望这样的场面。
“接下来的就不用多说了吧。那个大叔一开始只是想找他谈谈,但是两个人没能聊到一块去,或者只是因为屋里太吵聊不下去,总之就是推了一下,结果却变成这样。我估计那个大叔没准还以为对方就是摔倒了,都不知道自己杀了人呢。”
“这明明就是不走运吧。就算出人命是因为意外,那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有争执?他们俩应该都互相不认识的啊。”
“这才是我要说的重点。你看到现场的时候,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明明硬币框被打翻到到了地上,可里面的游戏币怎么会是平铺在地面上呢?”
“啊……是被人翻过了吗?”
学姐轻轻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地继续说了下去。
“在这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已经没法知道了,不过显然在硬币堆里翻找的人就是大叔,这也是他过来这里的原因。接下来的部分就是我自己的猜想,不是我的推理了,可能跟事实差个十万八千里哦。就算这样,你也想听吗?”
“想听啊。”这回答不需要任何思考。
“唔……好吧。你也注意到了吧,这家店的游戏币手感很沉,比我们一般用的硬币还沉,已经快和一些纪念币一样重了。所以我就想啊,有没有可能会有人不小心把自己的纪念币不小心投进机器里了呢?等他回来找的时候,会不会正好遇上有人一边说自己非常走运,一边又走向那台机器了呢?”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哪有人会随身带纪念币的啊?而且要是真掉进去了正常人难道就不会找店员吗?”
“你怎么能说的这么绝对!好多人不是都会用那些灵摆呀,硬币呀来替他们做决定吗?对他们来讲随身带个宝贝硬币不是很正常的嘛。而且现在店里就只有一个店员,人家也不可能理解就放着店不管跑来帮你。等其他店员来可是很无聊的,在这期间试试别的路子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吧!之后他把现场布置成密室也是为了拖延时间逃跑,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简单推了人两下,只要成功逃走那警察根本不会费多大劲找他。像你一开始以为那个房间是员工用的,不就是着了他的道嘛。”
虽然强调了这不是推理,但学姐的语速还是渐渐加快,脸上也开始泛起红晕。
“真是的,我都说了多少遍,人的行为有时候就没有理由的,我们这些外人最多也就只能猜一猜罢了。要真想知道他的动机到底是你就去问警察啊!”
“不……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你这家伙!”
软绵绵的拳头打在胳膊上。想必她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以在舞台上一跳就是三四个小时的体格,我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再次看向走运哥的方向。
运气是守恒的,他的话或许确实是对的。他用死亡的不幸换来了与学姐相见的幸运,那么我一直留在学姐身边的幸运,又该怎样偿还呢?当代价到来的那一天,我又该怎么去承受呢?
我没有多想。不管答案如何,我想我都不会放开这奇迹般的幸运。
头像被屏蔽
| 发表于 2024-2-18 19:38:55 天津|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分享
尚未登录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