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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 年夜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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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6 08:32:59 广东|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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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隆隆——”
时间并不晚,村子已经入夜了。
或许是地理的问题,或许是习俗的问题,或许是心理的问题。
路上的灯很少,除了稀少人家门口发出的灯光,只有十几家汇集在一起的电线杆上挂着大灯。它把周围杂乱无章的电线和空中的浮尘都照亮,就是没怎么落到地下来。仰视,会发现月亮不见它的影子,那灯光不过是另一种夜色。
他顺着白天的记忆回家。电线杆在路口旁,路过之后,向左转。然后是一条上坡的道路,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到走近了他才能看到路的形状,人脑在缓慢地加载世界。
“……隆隆——”
人类擅长联想。直观的:1是旗杆,2是天鹅,3是耳朵……抽象的:鸡是人,篮球是人,背带裤是人……这些还只是简单的物体关联,更复杂的联想会引发奇妙的脑部反应。眼神、表情、动作、味道、气味、场景……声音、触发回忆。爆炸声的来源,在他脑子里基本就是鞭炮和烟花。它们又与节日联系,成为节日的一种象征。对于千千万万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回家,做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驱车一千多公里来到这个"家",父母是情愿的。他本来不想却又没能力作出选择。他可以拒绝说话,但摆不出什么臭脸。家里人的热情似乎是理所当然,让他舒适放松。当他察觉的时候,就会恶心不堪。即使远离信息的嘈杂,身体得到休息,也只是陷入另一个茫然的境地。待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作为家人?作为"家"的一部分?为了节日的仪式?
第一个岔口,左转。
黑暗令人恐惧,他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理性属于夜晚。夜晚他作梦,而白天像夜晚做的梦,是规范得让人类发疯的梦。
反人类。
词语在心中响起时,他看见家门前的灯亮了。黄色灯光因为脚步声苏醒,掀开黑暮露出灰地,红砖,黑瓦。没有破旧,也不久远,仅仅是乡村的土味。氛围很好,适宜沉睡、适宜死去,适宜遗忘。显然并不适合一具流有热血的身体和它不善于甘心的脑子。这里安详得失去了真实感,一切都在沉默中运行。这并不是什么错误,错误永远属于自作自受的人类。社会和世界不该混为一谈……
猛地他回过神来立马从灯下转移到门前,背过身来站住门神的位置。昂头在灯光下思考真是太蠢了。他身体微微有些发烫。
静默几分钟,他望着对面墙上的阴影发呆,烟花声时有时无,若隐若现。终于等到彻底安全后,他松开双腿,抬头看灯。有什么可以被他看到?
她兴冲冲地跑上街,然后迅速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已过十二点,一个人也没有。今天的天气还挺暖和,不,其实一直都是如此吧。她再次向天上看了看。快十年没有回来,果然会不适应。但是绝大部分同她预想的一样:数量、位置、装饰、颜色、新旧……没有变,眼见之处什么都没有变。这也意味着她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能在没有其它人打扰的情况下又是特殊的节日里见面,她高兴地加快脚步。
再向前走三条路,向左拐弯,见到墙,就是转角!
当距离越来越近,她已经看见记忆中熟悉亲切的一角。她很久没有这样被感性冲昏头脑——最后一段堪称狂奔。等她止住身子,才终于发觉问题。外面的形象依然是往昔中的模样。那些窗户,一片白蒙蒙的窗户,正对着她,她明白了里面什么也没有,窗户反着光嘲笑她。
哭,是一种什么问题?防卫的本能抑或正常的需求?代表悲伤、耻辱、无奈甚至是高兴?她从不爱哭,在她自己的记忆里,她没有哭过。即使妈妈说她小时候是个爱哭鬼,她也并不在乎。毕竟对于基本未发育完全的孩童不能过分地要求,反正她这个意识掌控的时期,她不会哭。哭是,有罪的……
眼角又酸又痛,她越擦越湿。它们一下子涌出来,她感觉整张脸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索性用双手捂住脸,随后再也无法控制,失声大哭。哭的时候,世界就是在下雨。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会狠吸一口气憋住,双手紧接着握住嘴巴。一阵水壶烧开的高鸣再次让泪水决堤。她不想再哭了。她害怕回忆跟随泪水掉落,一切随着悲伤消失。
遇见的原因已经忘记,或者说相识就是自然而然。她每天一个人跑进店,到高举双手才能扒到的柜台前向奶奶点一杯咖啡。她不怎么喜欢喝咖啡,只是被咖啡浓浓的,厚厚的味道深深吸引。一口一口嘬着咖啡,一边与奶奶聊学校的事,聊家里的事,聊没见过的事,聊她想去做的事。奶奶看着她笑,她也开心地笑。小小的她知道奶奶爱护这个小店,于是她作为“客人”常来,然而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店里几乎没有客人。在旁边的小店甚至比奶奶的店规模更小,却人满为患。奶奶做的咖啡不好喝吗?这个她倒说不好。可是也不难喝呀。辖区内也没有其它地方卖咖啡了啊,大概人们确实不喜欢喝咖啡吧。奶奶对她说的话不多,她只记得一句:"女孩也是勇敢的。"奶奶一天只能坐在高高的凳子上移动,没有两条腿。先天性的瘫痪所以只能戴肢啊——她瞒着妈妈来找奶奶,也被奶奶欺骗了。
她努力平复着颤抖的身躯,垂头镇静自己的脑袋。哭了多久?这该死的地方没有时间,今天她也特地没带手机。她现在还在想:妈妈是否知道这件事,或者她的事情早已被拆穿?那个时候,她认为借个幌子就万无一失,就算真的被用方法和手段监视,也无意发觉。想到这,她不甘心地将头抬起,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关于奶奶的事,她也必须去问妈妈。不自觉眉头紧皱,她觉得自己暴露太多。
唉?猫猫……
什么也没想到。他凝视到灯熄灭,任何感觉也没有。
过去几乎无法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任何痕迹,他需要寻找特定的东西开启它们。哪些特定的东西?他不知道。过去绝大部分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没有影响,他也不在乎过去无论好坏的回忆,做这件事情于他而言用处不大。如果他记得这一点,就不至于总在尝试之后才想起。他挪动脚步,灯"咔"地明亮。他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黑暗之中他思索着自己的空白,有一种脱离世界的感觉。远处人们的喧哗声还在回荡。
“啊,啊!————呃!”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把他的耳膜刺破,紧绷起身体甚至来不及去护住耳朵。当他意识到身体分泌出的汗,声音已同它冲出时一样忽然地隐匿。他在原地保持紧张,回想刚才声音的大小,情感和位置。刹那间窜天猴的爆鸣,猫一般的哭腔,他真切地感受到“头皮发麻”。开始明显来自前方,消散之后四零八落,或许原因在于这里实在太安静,声音从哪里都可以来,哪里都可以去。放松下来的他遥望墙与屋檐之中黑色的天空,寻找声音的出现——倒不如说是期盼,下一次他绝对可以分辨出位置。什么样的人遭遇怎样的情况会发出这种声音:殴打、刺伤?这些都与这位凄惨绝伦的情感不太搭调,更像是自发的悲痛或非人的疯狂。前者涉及的方方面面他所掌握的事情过于有限无法作出好的分析,关于后者却有一些头绪。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乡村,哪怕大更新过后,也不是许多人会选择留下来的地方。资源向城市富集,比大更新前还要严重。乡村的人口大部分还是思想与生活传统的中老年人,青年在外,孩子们努力地送进城里读书。变革只改变了愿意改变的,暴力只带走了誓死反抗的。人们还是人们,人们永远是一个问题。相互欺骗,相互压迫,相互抛弃,相互背叛。有自愿的居住,就有被遗留的人。早晨转村子的时候他就发现有大门锁住的人家里发出生人的动静,烂墙的垮洞被用新的水泥刻意地修补,于露天的院子里盖上封闭的棚子,窗户门板紧紧钉死……其它正常的人没有一个去干预这些事,那本来就与他们无关,只要自己的“幸福”不被妨碍,就足够了。如同现在,凄厉的惨叫没有引起家里围坐的人的一点反应。他对此不奇怪,该奇怪的是为什么以前没有?
白天他可以确定尖叫从未出现,平日的晚上也根本没有,还是说它应该半夜才会发出?要是不成立,现在又为什么会突然叫出来呢?纯粹是发狂?难道是有其它人进去了?但更准确详细的信息应当去问家里人——表妹吗?
他扭转一下脖颈,平复思绪。尖叫的场景若表现在电影里,大概会是一名女性,然而这是频繁的思维误区。今天听到的程度无论男女发出都不能直接分辨。他粗略地认为尖叫声只有幼年和成年的区别,这两者表现出来的差异最大。不过搞清楚是男是女不起什么作用,它到底是从何处发出来的?尖叫没有再次出现,当然在他预料之中。他会一直等到失去耐心,但是动身去查看没有必要。他愿意在此花时间,只是为娱乐自己。到底真的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并不重要。
他站着不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所有东西都墨守成规。
余光中,旁边道路里的一块黑色阴影突然窜动。直觉告诉他那绝对是——一只描。然后那团黑影暴露在黄光下,毛皮乌黑发亮。他看了猫一眼,就是只普通的黑猫,绿色的瞳孔也看着他。它安坐在原地,尾巴不摆,舌头不舔,身子不动,仿佛雕塑:一具望着人类的猫。因为暂时发现不了任何威胁性,他观察几秒后就收回了注意,依然用来维存自己的耐心。小猫的加入倒让等待的过程有趣了一些。
声音蒸发得轻巧。他的影子毫无保留地被印在地上。他发了呆,出了神。去了哪里他不知道,回来时一切又被忘掉。事实上他很少做梦,而那些梦是他为数不多的过去记忆。意想不到的人和事在梦里发生,梦中他也许只是个幽灵,穿在越不同的时间与空间,没有目的,没有意义。可梦中的感受影响着他,明明不是自己,也不存在自己,像对着电影共情的观众。然而他想,或许这也不过是梦的一部分,与真实的感情无关。这样梦就成为另外一种欺骗,不复神秘与幻想的色彩。眼睛干涩,他顺势低头看到自己不可磨灭的影子,仿佛在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又开始观察那只黑猫。它比他更有耐心,因为它没有办法去想更复杂的事了吧。出生之后,猎食、休息、自娱自乐,说只是等死也不为过。人类为什么再也无法回归这样的状态,何以称自己为"高级动物"呢?除却本能欲望的追求,人类还去追求了什么?人类反对人类,出现族群。人类反对人类,划分部落。人类反对人类,制造武器。人类反对人类,加紧奴役。人类反对人类,决定规矩。人类反对人类,建立国家。人类反对人类,推翻政权。人类反对人类,争夺权利。人类反对人类,分裂信仰。人类反对人类,灭绝异己。人类反对人类,荣誉战争。人类反对人类,拒绝时代。人类反对人类反对的才成就今天它们自己伟大的一切。
反人类是人类唯一的伟大事业。
他的心情畅快许多。
时间大概差不多了。手机没在身上,家里人联系不到他,一两个小时过去也到了晚上,肯定会出来找他。他转身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找准红色油漆铁门上黑铜老虎的孔。
“唉!”
有个东西眨眼间撞到他抬起的手臂,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但人类的反应速度还不能跟描比。狠狈地快速回身差点使他摔跤,慌乱之中地猫再次坐回原地,保持着仰望他的姿势。此刻,他的脑子才受到一点启发:这只黑猫安静得异常。他盯着猫的眼睛,似乎是发散的。不,猫会根据环境自身调节瞳孔的状态。在没有样本对比的情况下,他不能判断出现在的状态是否异常。紧接着,他又有个想法:描会是假的猫吗?不不,触碰的质感明显是个活物,就算同类的描科动物也无法佯装得这么相似——样貌极其标致。静默的他再次看向黑夜。猫,是他的幻觉。
寂静包围了耳朵,他知道。
他就要忘记自己的时候,发现他自己还活着,于是他再一次看见那只跟黑夜同样沉默的黑猫。哪怕它叫一声,扭下头,微味眼都可以打破他之前所有的猜疑,然而它不。他认定是拿钥匙的动作引起猫的行动。应该是抬手的动作让它有了反应,这样比较合理。他立马改了主意。为了破除进退两难的局面,他慢慢思索描出现的前因后果。等…不不不,之前他在做什么来着?等待尖叫。描就在尖叫声之后来到门前。两者——他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关联。如果猫就是让人发出尖叫的原因,整个事件变得正常不已。暗中摸索的人碰见突然出现的东西猫受到惊吓。但这绝对是错的。因为那不是一整个尖叫,它是分段的,它不是短促的,而是长啸。第一段音像候咙卡住后张嘴发出的声音,停顿几息,第二般变成长声凄厉的尖叫,越来越高,突然压低嗓子后戛然而止。种种表现说明尖叫不会是人无意中发出,反而极有可能是准备、训练好的。既然如此,猫扮演着什么角色,还是本就天关?他不肯放弃两者间的关联,他相信有更全面的解释。望向黑描,仿佛它也在等待一个答案。
关于今夜的一切。
她小心地观察闲庭信步从墙角转出来的描。它真好看。一身淡紫色的皮毛像华贵的丝绒,肢体灵动,似乎有些迷失方向,看不见一个人类正在看着它。或许它注意到了,可还是自顾自地向前走——好可爱。有些事情总于不经意间发生,对于描来说也是这样,它扭头发现一个庞然大物盯着自己。世界上有两个东西同时呆住了。
“唔!”
先发制人的她伸手擒住想要窜逃的猫。双手深深插入前肢胯间,又一把提了起来,猫的身体像海绵似地被拉长,悬在空中,尾巴垂吊。浑身冲劲的描瞬间皮软下来,东张西望地喊叫:“喵~,喵,喵呜,喵——”嘴角止不住上扬的她双手上下摇晃,紫描无法抗拒地发出“咕噜咕噜”声,她咯咯地咧嘴笑了。最后它终于明白无济于事,只能接受逃不掉的事实,直面这头抓住自己的怪物。楔形脸、杏仁眼、紫色瞳孔……她的脑子立马愣住。那只猫啊,我养过的,小囡囡,很漂亮的,一只紫色的猫咪,太可爱了,大大的紫色眼睛,当然特别稀有哦。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只可能是奶奶还年轻,甚至与她差不多年龄的时候,存在于一切没有被改变之前。奶奶一生仅养过一次也是唯一的宠物。她没有见过,在现实生活里,有与奶奶描述相符的猫。原因有很多,本身这种类便非常罕见,需要合适的猫结合繁殖,发生基因突变。另一个主要原因:猫们已经濒临灭绝。辖区不会有描,应该说连动物也不会有。这只紫猫的路径一定是从外到内,进入了完全陌生的区域,可能都没怎么发觉,才被她轻易地捉到。
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能遇见奶奶……她虽然不想亲口承认但确实心底里认为奶奶己经离开了。滑落的紫猫平稳落地,抬脚准备离开却又回头望住这个莫名命妙的东西。她微笑着放下手,只用一根手指去抚弄猫的身体。紫猫一缩一缩地承受她的触摸,喵喵喵地叫。于是她直接换为手掌大大方方地扶摸它的身体,小心揉搓它毛毛的头部,猫舒服得睁不开眼,转一圈背对她坐了下来。她安抚它,它慰藉她。她发觉她正在体验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她高兴,不是兴奋。她快乐,不是激动。她满足,不是充实。人造的光亮变得黯淡,那些默默无闻的阴影在心中渐渐清晰。她睁开眼睛,景象还是那幅景象,紫描已经转过来看向她。回神的间隙,一块半月形的铁片在它脖颈下闪闪发光。她免不了惊奇,四下都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这是哪来的?伸手触碰铁片,猫只是舔着舌头乖乖等待人观察。铁片绑在上面,是一串铁珠的小链子,与皮毛贴得很紧密,几乎被皮毛掩盖。猫其实一直侧身和背对着她,怪不得没有及时发现。铁片除了形状,再也没有特别之处,摩挲着会留下印痕,凸起和凹陷无处可寻。本来她想尝试着掰开,由于描猫的感受问题,也觉得指甲厚度的铁片不会还存在什么机关。综上,单纯的描咪饰品。它是一只有主之描——是吗?
大拇指和食指把两个铁珠之间的距离拉开,密不可分,链子大小和形状是固定的。如果链子是悬挂的状态,猫从中间穿过去,也可以有佩戴的效果。她又在链子周围上下左右拉扯,紫描还配合地扭转头部,确定了没有可以分开的地方。虽然直接粘结和特殊材料的可能性存在,但显然已经多余。
她开始逗起描下巴。
这里是辖区的边缘地带。不远处的那边,是墙。墙洁白、坚硬、无以攀登。唯有会飞的东西才能翻越这个障碍。猫绝对不是从墙的一边来。辖区中离此最近的出口通行站有二十五公里,辖区邻近的城市相隔一百公里。猫能到达辖区本身就已经走失,时间应当超过两个星期,主人绝对找不到这里来。所以又变成无主的小猫。
她满意地拿双手罩住紫猫的头部,圆圆毛茸的脑袋在掌中热乎乎的。张开,闭合。张开,闭合。张开,闭合。猫于是向上扑抓地的手,一旦被蒙住,它又迷惑地不动了。
谁把你养得这么好呢,猫猫。
紫色亮而柔和,单纯得不真实。
城市里猫很少,真实情况是动物都变少了。这个说法很奇怪,城市就不是给动物生活的地方……或许确实是。
来的路上他从车内看到窗外的飞鸟,什么鸟不知道。它们在飞翔,像书里写的,像纸上画的,像电影中拍摄的:自由。既使他说不上喜欢山林田野,他仅仅觉得那动作就是自由的意义所在。飞——飞机掠过他的脑海,他听闻有人自己就可以飞,飞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人们没有驱赶鸟,可鸟还是离开了人类提供的住所。他想鸟一定是找到了更好的地方,便不想再受走兽们的打扰。那些在山中的飞鸟,是否曾栖居过城市,又如何评价这座盒子。它们大概不在意,因为这里也不是它们生活的地方,生活在那里的人反而很复杂,意见不统一。永远想不明白盒子是大还是小。是开,还是闭,是里,还是外。而乡村……只能是它自己。山在黑暗中的影子连绵起伏,跟随着车窗,如暗马奔腾。句子印出了纸张,这句写在他作文中的话是他最满意的表达,一个关于故乡和回家的作文,写过几次,老师的评价不好。失落他有,不在乎更多,可能是因为忘记了。楼房水泥,山石木林,瓦房灯火。哪里?去哪里?回去哪里?
在哪里?
他站在山的面前。一、二、三、四、五,五个山头。高矮不一。
它们太高大了,耸之天边。
他不禁向四周看去,原来群山环绕着他。
兴奋地张开双臂,我想拥抱它们。
我知道我做不到,但它们让我做到了。
面对着真正的自由。
在一无所有的夜里。
——想法忽地从他脑中窜出像一颗种子似的落到胃里又顺着食管向上过胸卡住喉咙夺口而出。
“啊,啊!————呃!”
黑猫双眼立马瞪圆,浑身抖擞了一下。它很快辨清陌生的环境后感到害怕,低头一吐,眨眼间没入阴影。两秒?五秒钟之后的他一边想一边上前捡起猫留下的那块东西。一块半月形的片。很薄,很轻,掰不弯。要咬一口可是由于它从猫口里出来,他还是得规避不必要的风险。银色,银色的光泽。铁吗?不仅是他的眼神,力不从心的灯光更让他怀疑判断。黑猫怎么会吞这种东西?但以天性来解释还说得过去。铁片有什么用?首先排除神秘仪式和宗教信物之类的阴谋论。作为工具,这只比他拇指大一点儿的东西能干什么。尖叫声再一次进入他的思考。黑猫被他的尖叫唤醒,他模仿的就是第一次尖叫。尖叫驱猫来,尖叫赶猫走。那个人让猫含着铁片来,传递信息?起码现在他无法从中获取任何信息。难道这个行为本身就有含义?那它肯定找错人了。然而有个想法潜意识中一直挥之不去:犯罪。到底发生的一切跟犯罪行为有没有关系,尤其是杀人案。他绝对不会承认这种猜想属于阴谋论的一部分。因为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这个环境,太适合发生点什么。
“隆隆隆隆……”
机器的零件。村子附近就有废弃的工厂,黑猫从那里叼到铁片,来到这里。
黑猫的异常状态如何解释:催眠?条件反射?不解释。
哪怕今夜真的发生杀人案也不解释。
“第一目击者”决定和其它人一样,无言以待。
人类对看不见的东西可以说不存在,对不在乎的东西更不会浪费语言、墨水与情感。天亮之后,犯罪就会消失,面目全非的世界不因此失去任何东西——他犯了一个错误,他知道吗?
他抬头寻找月亮。
如果坐着看月亮都成为一种奢侈,那么我……
怎么会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又想起来了,我应该早就忘掉了!——
脸笑起来,他的身体出汗了。
你别怕,你别怕,没有人知道。除了你自己,书也被销毁,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留下……他转身去开门,他要回家。可他发现怎么样也插不进孔,原来他直接拿着铁片去开。他差点就要把它丢掉,但还是塞进兜里掏出钥匙开门。你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带它到那里的人也死了,你完全没有出现在事件里,完全没有……
“咔……哐哐哐哐——”
黑猫竟然从他脚间跑了过去。
路过市区的一片热闹之后,来到平和的郊区。她哼着不知什么歌,走到一栋宅子门前。门上的灯终于等到它的主人。她顺着光线打量宅子的外表,与她内心中预想的差不多。前院被她取消了,因为显得多余又难看。整体的石造风格让她很满意。四周安静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安静好啊。选在郊区就是要一处孤独的地方。开门……她费劲地从怀里掏出一团钥匙。她实在头痛,不记得她有设计这么多房间。每个都太有特色了吧……图案材质就算了,怎么形状都千奇百怪的。她一定会把这些都换掉。默默吐嘈完设计者,才终于找到大门钥匙。它是长得最正常的一把,好贴心的提示。啊,要有仪式感,新家。
进门的他看见家里院子中的烟花升起,猫也向上望。
她扶平衣服,端正好头上趴着的描描,向门举起钥匙,可她感觉有东西在脑后。
“咻!——咻咻咻!——”
五彩斑斓的光在我们脸上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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