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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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的，这样粘稠的夜。

母亲背着我从山脚爬上山顶，从白天爬到黑夜，要带我去见山神大人， 求山神大人治我的病。粘稠的，浓郁的，漆黑咽下了天空。晚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合着踩断枯枝的脚步，母亲带着哭腔的沙哑呼喊，回荡在大山之中。

“山神大人……山神大人……”

仿佛快要被风吹断的脆弱枝桠。

冰冷从我的脚下缠绕而上，无声地勾住了我的脖颈，弥散寒意的吐息喷洒在耳边。我的身体不自觉的想要张口呼叫，然而在我脖子上的这个东西，却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张口的时候，能发出的不过是气流摩擦声带的滞涩。“山神大人……救救……救救我的月吧……”母亲的哀鸣仍然回荡着。

她不知道，山神大人早就来了。祂挂在我的脖子上。

祂问我冷不冷，而我开不了口，只是用尽全身的力量虚弱地勾了勾手指——祂看到了吗？或许并没有。这动作实在是太微弱，但我却无能为力。一定很狼狈吧，因为持续高烧而涨红的脸，像掉在地上一朵烂熟的山茶花。什么都快听不见了，很热，很累，什么都要看不清了。

脖颈上突如其来的刺痛惊醒了我。

温热的暖流从被咬破的地方涌进，我好像在洗热水澡，晕晕乎乎的头脑清醒许多。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把我从背上放下来，抱在怀里，盯着我的脸。“月……我的月！”她抽噎着呼唤我，爱怜地亲吻，我不再潮红的脸颊，双眸失神，喃喃自语：“——是山神大人吧。”

母亲没再拖延，把我背上了山。

漆黑的夜，不见星光，被莹莹烛火照亮的废弃神祠坐落在山顶。母亲跪倒在山神的泥塑前，磕头，额头上很快磕出血来。我只是倚在一块石头边，静静地注视着一切。“妈妈……。”我终于开口了，然而不知缘由的呼唤，让我自己也不禁露出了几分茫然的神色。或许是因为山神的庇护， 两个月没有开口，嗓音也依旧清甜。

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扭头看我，烛火灭了。

山神大人出现了，是一条巨大的白蛇，挂在人形的泥塑上。

祂说可以治我的病，但有一个要求。祂让我住在这废弃的神祠，做祂的巫女。如果答应的话，就会一辈子留在这里吧？我无助地望向那条白蛇。母亲答应了，她希望我活下去，为此愿意放弃我的人生，放弃我将到来的花季。

那时已是黎明，母亲疲惫地转头向山脚走去，一步三回头，满眼皆是不舍。可是我总觉得她看的人，并不是我。那时我年纪尚小，看不透其中深意，只是哭着被山神禁锢在原地，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做我的巫女，很委屈？”

山神大人化成了白袍青年，是如此笑着。

他实在是不懂小孩子的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