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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仓库里空气中满是灰尘，尽管时间是下午，但这座大仓库的光源只有高悬着的昏黄的白炽灯，以及排气扇的空隙。
排气扇不停地转着，不断发出噪音。仓库满是废弃的货架与箱子，没人知道这里以前是存放什么的。
仓库中央有一片空地。
七八个人被捆住手脚，坐着或倒在空地上。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看起来四十出头的男人，也有十几岁学生样子的人，相同的是这些人的脸上都流露着恐惧与疲惫。
周围有四个持有枪械的男人。其中两个人身穿防弹背心，正坐在布满灰尘的箱子上打牌，两把艾奇逊霰弹枪就放在一旁；用黑布蒙住嘴鼻的那人在一旁踱步，右手拿着一把柯尔特半自动手枪；还有一个人斜坐在不远处的箱子上，一只脚踩在箱子的边缘，这个人看着三十岁左右，留着络腮胡，嘴里叼着烟，此时手上正把玩着一颗子弹。
因为长时间缺水加上闷热的环境，地上的人质一个个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有个女人已经倒在地上昏迷许久。
“吱——哐——”
一个背着步枪的男人打开仓库大门，小跑过来。
他跑到络腮胡男人的身边，弯腰说到：
“杜哥，他们说今天来不了了”。
阿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角缓缓上扬，露出神秘的浅笑。他把子弹放进上衣口袋，缓缓站起身。
“不来了？”，他看向报信的男人，男人的左耳上打着一颗黑色的耳钉。
其余三人也站起身朝这里走来。
“那他们最好有个能说服我的理由”，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是耳钉男还是能看出阿杜的怒意。
“他们...中途被截住了...”
“那我们怎么办！他妈的在这等了这么久，难不成让我们直接回去？”
“而且这批人怎么处理？”，面带黑布的人皱着眉，“总不可能再转移走吧？”
“行了安静点，接下来的行动让头儿决定。”
阿杜抬头看看昏黄的灯泡，又饶有兴致地看向地上那些人。
思索片刻后他说到：
“走，回坎门镇。”
说罢他把嘴上的烟丢到脚边，用脚尖碾灭。
“那这些人怎么办？”
阿杜看了看地上的人质。
“带不走的，你去处理掉吧”，阿杜向报信的男人抬了抬下巴。
“明白。”
随后其余几人便带上自己的东西跟随阿杜向仓库大门走去。
耳钉男拿起背着的步枪，走向不远处的人质。
原本不敢出声的人质此时全都躁动起来。
“别...别杀我...”
“求...求你们了...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不...不是说...不杀我们吗...”
有几个人用微弱的、沙哑的嗓音哀求着，其余还有意识的人则是低着头发不出声音。
两个人拉开仓库的大铁门。
外面的阳光由照在阿杜身上的一条竖线，逐渐变宽。
耳钉男看着哀求的几人，面无表情。
他将身上剩下的四颗子弹装进弹夹，加上枪里原本的子弹，足够杀死地上的所有人了。
阿杜看着外面的阳光，橘黄色的午后是那么宁静，不远处的电线杆上有好几只鸟，一旁黄色的干草垛仿佛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下午而存在的。
填完子弹后，耳钉男拉动枪栓，将枪口对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
“慢着”阿杜转过身来。
耳钉男刚要扣下扳机。他立即放下枪口，看向阿杜。
“怎..怎么了？”
仓库外的几人也看向阿杜。只见阿杜慢慢向人质方向走去。
“时间还早，不如...玩个游戏。”
外面的几人一头雾水地走回来。
“玩游戏？什么游戏？”蒙脸男问到。
阿杜掏出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朝地上的人质晃了晃。
“俄罗斯转盘听过吗？”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待会儿，我会在这把六发左轮里塞进去一颗子弹，然后转动轮盘快速上膛，没人知道扣动扳机后会不会射出子弹。”
“你们中的一个人要拿着枪，朝自己头上开一枪，如果开枪后那个人没死，那他就自由了，我们不会杀他，最后会毫发无伤地放了他。”
“但是”阿杜停顿片刻，“如果说第一个人没死，那手枪里就要再加一颗子弹，让第二个人继续朝自己脑袋开枪，以此类推，直到有人射出子弹，左轮里的子弹数才会重新变成一颗。”
说罢，其余几个人都来了兴趣。
“有点意思啊，头儿。”
“不过你们可别想乱来，如果有什么别的动作，那....”阿杜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么...我看看谁先来...”
原先哀求的人此时都不说话了，他们的表情少了些许惊恐，多了些不知所措。偌大的仓库里只有排气扇不断发出声音。
片刻后，一个体态偏胖的男人试探性地开口：
“我...我先来可以吗？”
“不行”阿杜笑笑，随后面部僵硬地说，“我决定你是第三个。”
胖男人顿时不敢说话了，眼神里充满了惊慌。
经过这么一出，人质们都不敢再说话，生怕对自己不利。
阿杜的眼神看向一对男女生，二人看上去都十六七岁，穿着相同的校服；带着眼镜的女生依偎在男生的怀里，男生虽然体力早已不支，但仍在强撑着。
“你来。”阿杜指向那个男生。
男生缓缓抬头，发现被挑中的人竟是自己。
女生睁开眼睛后，缓缓直起身体，担忧地看着身旁的男友。
“快点！赶紧站起来！”
男生抚摸了一下女生的肩膀，随后他便缓慢站起身来；由于长时间的坐姿以及没有能量补充，男生刚站起身时险些摔倒。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阿杜。
“你叫什么名字？”阿杜问。
男孩拭去脸上的汗水，又咽了咽口水。
“季...季辉。”
“成春中学的？”
“......是”
“那我们可是校友”阿杜笑了笑，“我当年也是在那上学，只不过才上了一年就被退学了”。
季辉满脸疲惫地看着眼前这个暴徒。
阿杜将左轮手枪递向季辉。
“这里只有一颗子弹。”
季辉看着手枪，迟迟没有接过。
“怎么？”
只见，季辉缓缓举起右手，冲阿杜竖起五根手指。
“五颗。”
“什么？”
“填五颗”季辉说罢又咽了咽口水。
站着的几人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瘦弱的男生；在他无力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你要五颗？”
“对，我要五颗”季辉点了点头，“我...要和你打个赌，你敢吗？”
阿杜听罢笑了出来。周围几人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说说，你想打什么赌。”
季辉调整了一下气息，说到：
“如果，在我开枪之后，我还活着，那就算我赢，作为筹码，你，需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放了”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到“如果开枪后我死了，那就算我输，这些人依然按照你的规则玩，但是，你们要把她给放了。”
季辉指向地上那个女生。
女生的眼镜已经很脏了，但是仍然能透过镜片看见她眼里的泪光。
“你敢不敢跟我玩？”
阿杜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这笑容跟之前假笑不同，这是一种按奈不住的笑。
“当然，当然可以，不过你可要想好？”
“既然我说了，那就不会反悔”，季辉看着阿杜的眼睛说。
“有点意思。”
阿杜打开左轮，又依次填入四颗子弹；随后他转动轮盘，又猛地扣上枪管。
“铿——”的一声回荡在仓库里。
“好了。”
季辉看着阿杜，眼前的这个暴徒并没有将手枪交出来，他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来开枪吧”季辉说。
“好”阿杜十分满意“听你的。”
说罢他右手举起左轮，枪口对准季辉的脑袋。
季辉低下头，紧闭双眼。
“有点胆量，我的这些手下真应该向你学习。”
排气扇发出的“呼哧”声不断扰乱着众人紧绷的神经；站着的几人都瞪大眼睛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幕，他们想看到这个男孩的脑壳是如何裂开，脑浆如何洒落一地。
“嘣”阿杜用嘴模仿开枪的声音。
季辉身体不自主地颤抖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阿杜。
阿杜左手摸向季辉的左胸。指尖传来的剧烈心跳让他很是满意。
他又看了看季辉面无表情的脸。
“厉害”他说，“这次不开玩笑。”
他又将左轮对准季辉的额头。
季辉这次并没有低下头，只是闭上了眼睛。
“你很有种，我会信守承诺的”阿杜低声说。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这一幕。
空气凝固了，昏黄的光线此时仿佛聚焦到这二人身上。
“咔”
扳机扣动了，没有子弹射出。
地上的人质们纷纷张大了嘴巴。
站着的几人一脸地不可置信，齐齐看向阿杜。
季辉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这个暴徒，他疲惫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阿杜的笑容凝固了，他盯了盯季辉，又盯了盯左轮。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他将枪口对准仓库屋顶，扣动扳机。
“砰！”
一枪。
“砰！”
两枪。
“砰！”
三枪。
“砰！”
四枪。
“砰！”
五枪。
五发子弹全部被打出。站着的几人这才明白，这小子真的赌赢了。
阿杜的笑容舒展开来，他大声笑到：
“哈哈哈哈，都看到了吗？哈哈哈哈！”
其余几人也跟着笑起来。
“杜哥，这小子有点能耐哈。”
“没想到啊，哈哈”
“那这些人怎么办？”
“照之前说的办”阿杜将左轮收起，“他赢了，我们答应下来的事要做到。”
季辉转身看向女生，她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不只是女生，所有人质都咧开了嘴，在疲惫的、肮脏的抑或肥胖的脸上都挂着笑意。
“但是为了防止中途出现意外，我们还需要一个人质”阿杜指了指季辉，“你得先跟我们走”。
“至于别的人，给那个女生松绑就行了。”
蒙脸男蹲下将捆住女生手脚的绳子割开。
一个人用头套罩住季辉，将他带往仓库外。
“看到了吗，这就是轮盘的有趣之处，它可以改变你的人生”阿杜边朝仓库外走边说，“今天轮盘救了他们的命，当年我在赌场因为轮盘第一次杀人，轮盘支配着我们。”
一行人走上一辆面包车，季辉被放入后备箱。
午后的田埂上一个人也没有，电线杆上的鸟成群地飞向空中。
面包车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一路颠簸，向远处驶去。
次日，北区下起了小雨。
在郊外的一间旧屋子里，独居老人仰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窗外的雨声也没能吵醒他。
屋里的电视此时正插播一条新闻：
“据悉，一周前的银行结案中被绑走的八名人质已有七名被救回，但劫匪仍下落不明，警方正在加大搜索力度，寻找最后一名人质以及劫匪的下落，具体情况由于案件情形还不明朗，官方并未透露更多信息，请各位市民近期注意安全，本台稍后将会做进一步报道...”
老人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距他屋子600米的灌木丛里正躺着一具尸体。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浸透了尸体身上的校服。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