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鰻庄奇談》作者:香山滋非下载

（一直想读这部推理短篇但是网上和书店都没有，终于被我花一块钱找到资源咩哈哈哈=w=读完了很爽，发出来与大家分享。）





一 解说
　　
　　您是五美雄的班主任福山清老师吧。我叫富川孝一，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还请您多多关照。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明天是五美雄的生日，听说他邀请老师您一起参加生日宴会了。因为老师是第一次来“海鳗庄”，所以我先给老师介绍一下“海鳗庄”的情况，也好有点心理准备。
　　我是这里博士建造的私人临海实验所的主任，来到这儿已经10年了，一直和博士一家生活在一起，也知道一些事。当然，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宏伟的“海鳗庄”的一切都告诉您的，可是，讲起来的话，就要牵涉到博士他们一家的内情。
　　您是五美雄的老师，一定知道五美雄是个中日混血儿吧。这孩子性格忧郁，有点不太好理解。作为五美雄的班主任，我希望您能了解他的内心。
　　我不会说话，可能会颠三倒四的，还请老师自己理清思路，我把我知道的告诉您吧。
　　这话有些年代了，我还是从“海鳗庄”的起源说起吧。人们一般把海峡那边高台上的宏伟的庄院，与有着游泳池的别墅统称为“海鳗庄”。其实，“海鳗庄”正确地说，是指后来修建的有着游泳池的别墅——那可是个巨大的温室。博士在那游泳池里饲养了“乌茨波”，那种鱼长得很像鳗鱼，黄褐色的皮肤上镶嵌着茶褐色的斑纹，相貌狰狞，有锋利的牙齿，真是很恶心的生物。自从博士开始饲养它们之后，这儿的人叫它“海鳗庄”了。
　　博士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很喜欢“海鳗庄”的称呼，从此这个名字就叫开了。
　　博士是个大富翁，难以想象的财主。巨大的财产据说是他曾祖父留下来的，博士的曾祖父是加贺侯的渔师——就是殿下的御用渔师，是个潜水名人，听说他偶尔在河底的洞穴里发掘出大量的金块。
　　被曾祖父得到的金块，世世代代平安地传了下来，现在完全归博士所有。于是，博士用这笔钱建造了宏伟的府邸，还有这里的临海实验所。
　　博士33岁才结婚，今年正好50岁，这是18年前的事了。听说惠美夫人是一个天生的美女，博士当年也相貌堂堂。明天您见到他之后，一定也会有同感的。现在博士蓄起了胡子，如果把胡子刮干净，真是和年轻时一模一样啊。不用说，博士很有点罗曼蒂克。
　　博士当时已经成为日本水产学界、特别是应用渔业方面的权威人士。拖船远洋渔业，通过飞机发现松鱼洄游现象、集鱼灯应用、银口鱼的人工繁殖等等，都是博士光辉的业绩。这样一个杰出的生物学家，还是拥有几百艘三千吨级的捕蟹船的日华合作水产商会的社长。幸运地被博士选为新娘的惠美夫人，是水产商会监察的千金。
　　博士从惠美夫人16岁起就爱上了她，整整花了两年，在惠美18岁的时候迎娶她做了新娘。
　　这里我必须先讲一讲惠美夫人，不用说她是个标志的美人。博士费尽心机地追求她，为了得到她的欢心，不惜一掷千金。
　　当时惠美已经有恋人了，是商会里平庸的小职员，但在对待惠美狂热的爱情上，他与博士不相上下。博士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于是玩弄权术，硬是把两人拆开了。然而在婚礼上，纵然聪明绝顶的博士也没有想到，惠美夫人已经怀孕了。
　　博士自从对16岁的惠美一见钟情之后，就开始修建这个别墅，直到结婚那年才完工。这个人间天堂里，游泳池最深的地方达10米，周围的浅水区不足一米，整个游泳池宽500米，长100米，占地面积约一万坪【一坪≈3.306平方米】。
　　这个温室，四周天井全部安装着玻璃，这么宏大的构造令人感叹不已。在温室与外界分界处，还修建了水泥围墙，简直就像中世纪城堡的护城墙。还有各种电气装置、碳素净化装置；耗费巨资从世界各地搜罗而来的奇珍异兽、花卉等；总经费高达一亿两千万元！这些都是博士献给心爱的惠美夫人的礼物。
　　博士是那种不惜花费一切的人。在那个时候“海鳗庄”犹如人间仙境。穷极人力、财力建造的乐园无疑是对神仙的反叛啊。虽然只不过是个游泳池，可在一万坪的对面朦朦胧胧笼罩着彩霞，尤其当紫外线穿透特殊材质的玻璃水晶宫时，水汽冉冉升起，那是多么美丽的湖面啊！游泳池里放养了金王鱼、天使鱼等观赏鱼类各三万条，这些都是博士从德国的热带鱼商那里特别订购的。大鬼莲绽放出巨大的花朵，芒果果实累累；还饲养了大琉璃鸟与极乐鸟。温室里的空气酝酿了数千种兰花的芳香，第一次去的人甚至觉得香得透不过气来。
　　惠美夫人在黄金的魔力下，一时间擦干了眼泪，投入了博士的怀抱。但惠美夫人的心中仍然充满了泪水，腹中的孩子不久就要降临人世。
　　那年春天，博士到柏林参加万国水产学协会的联合大会，在那里逗留了两个月。期间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孩，她就是今天的真耶小姐。夫人给博士下榻的旅馆发了电报，告诉他女儿出生了。博士立刻发了祝贺的回电，说是今天在大会上发表了云蟹新品种的论文。为了纪念，就将云蟹的拉丁文Maja取作孩子的名字：真耶。
　　博士想早点看见孩子，他告诉夫人将缩短行程马上回来。可是，在收到这封电报的当天，庄园里来了不速之客，他就是真耶的亲身父亲——那个小职员。于是悲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惠美夫人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博士，天堂也好，宝石、云裳，她再也不留恋了。惠美夫人只穿了一身普通的衣服，抱着真耶与那个职员逃离了庄园。
　　命运残酷无常。您或许已经听说过了，富士川铁桥倒塌，开往东海道的列车坠入河里，乘客死伤大半，真是前所未有的惨祸啊！惠美夫人他们本来打算乘坐列车，到那个男人的老家躲避一阵，没想到成了不幸的牺牲品。还好，婴儿奇迹般的完好无损，最后真耶被博士收留了。
　　我们无法了解当时博士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博士对惠美夫人恨之入骨。这自然是人之常情。可是那种憎恨的强烈，决非常人所能想象的。我举一个例子来说，曾经放养了热带鱼为最爱的夫人祝福的游泳池，变成世界上最丑怪的“乌刺波”，天堂被地狱代替。然而仅仅靠这种间接的方法，又怎么能够消除博士心中的怨恨呢？再加上应该报复的对象已经命归黄泉，博士又能做些什么呢？
　　您现在心里想到了什么？不错。虽然那太可怕了，可就是她。博士诅咒的眼睛盯住了背叛者的孤儿，可怜的真耶。在表面上，真耶是博士的长女。可是我这么一解释，您应该知道真耶不是博士的亲身孩子。不可理解的是，博士后来的态度变了，似乎不那么憎恨真耶，却也不十分关爱，就冷冷淡淡地过了这些年。今年真耶18岁了，成一个美丽的大姑娘了，明天您就会见到她的，已经和西洋画家、藤岛太郎先生订婚了。既然说到真耶，我也应该介绍一下。……
　　真耶小姐长得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甚至笑起来右颊上的酒窝都那么像。博士一定也有同样的感受吧，毕竟真耶已经18岁了。惠美夫人当年嫁给博士的时候也正是18岁——难怪两个人长得如此相似。
　　渔师辰五郎已经给博士服务了整整30年了。实验所、附属水族馆里的饲料都是他提供的，连“海鳗庄”里的“乌刺波”的饲料也是。辰五郎对我说了一件奇怪的事：博士最近根本不和真耶说话，而且好像老想避开似的。我觉得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对于博士来说，他非常憎恨真耶，更不想被伤害第二次。您见了真耶就会明白的，她性格开朗、很容易和人亲近。也许有人觉得她有些轻浮，不管怎么说，她是个近代性感的美人。她的性格中带有勇敢的韧劲，为了自己的兴趣、理想什么也不怕。
　　我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件事——藤岛画家请真耶做他的模特，好参加秋天作品的比赛。当时真耶与藤岛已经订婚了，藤岛作画的时候，还有另外两个画家朋友。真耶沐浴着月光，袒露出美丽的胸脯，笑着问他们：“如何？”哦，我的话说的太长了，接下来说说五美雄吧。五美雄3岁的时候，我来到实验所的，现在过了10年了。当时五美雄的母亲李娥夫人还健在，常常请我一同吃晚饭，她那时大约二十出头吧，是个水灵灵的中国美女，可惜生下五美雄不久就得急病死了。我常常在想，博士的命运真可怜啊。关于李娥夫人的事，我是直接从博士那里听来的，也不是非常清楚，所以对五美雄母亲的印象也就这些了。
　　博士常常去柏林，那里每年举行一次水产界的例会。我记得大正十四年【1926年】，博士去参加例会的时候是38岁。回来时，博士受外务省对中文化事业部的嘱托，从阿复加尼斯坦经由西zang、沿长江视察水生物分布状况。就是在历时一年的艰苦探险旅行中，得到了李娥夫人。这个故事讲起来，有点像电影一般浪漫，我简单地说吧……
　　博士一行翻越西zang的崇山峻岭进入重庆，从那儿出发百里之外就是长江与嘉陵江的会合处。再往东百里，就是有名的三峡——铁棺峡、风箱峡、牛肝马肺峡，光听这些名字就够恐怖的了。博士他们就是来到了这个地方，与李娥的缘分也因此而起。博士一行在山里被土匪劫持，囚禁在几百尺高悬崖山顶的山寨里。李娥从小长在山寨里，粗野豪放，有像野鹿一般矫健的身躯。她是个美丽的女子，敢爱敢恨，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就倾注全部的生命。最后，她终于说服了寨主，与博士一同回到日本。
　　李娥来到东京以后，就住在庄院里。博士为了她特别改建了一部分中国风情的住宅，在那与喧嚣的尘世隔离的空间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第二年，男孩出世了，代替他的是李娥的撒手西归。于是博士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儿子——五美雄的身上。
　　可是，男孩却一点也不像父母，性格忧郁，很少开口说话，更不会像同龄的孩子一般嬉戏。他总是一个人出神地发呆，不知在看着什么。奇怪的是，五美雄与真耶却非常亲密，总是想和她在一起，唯有此时他才会焕发出生气，现出少年无邪的笑容。
　　虽然不是真正的姐弟关系，这也许五美雄已经知道了。他这个早熟的孩子爱上了真耶——当然，他不可能清楚的意识到，可是的确产生了那样的感情。老师您的意思如何？我们看来的确是那样的。真耶对五美雄好像也不讨厌。
　　天黑了，我来把灯打开。——我们最为关心的“海鳗庄”不知给扔到哪里去了。不过，我觉得在那之前还有必要介绍一些情况。
　　——那个游泳池是淡水，不是盐水。这么一说，您一定要问，“乌刺波”怎么能够在淡水中生存呢。我刚才说过，天堂变成了地狱。在那交换的时候，博士引入海水，又从辰五郎那里得到一尺到两尺长的海产“乌刺波”。然后博士逐渐减低海水的盐度，将“乌刺波”驯化成适应淡水生活的品种。这个过程需要许多学术的操作，总之是成功了。现在这些“乌刺波”比海产的种类发育更好，一般自然种类的体长不会超过一米，但在这里大多都有五米长。对了，有一件不相干的事说给您听听。
　　李娥夫人曾经在这个游泳池里游过泳。她后来对博士吐露，就连她那样胆大的女子，在游的时候也吓得几乎不敢呼吸。博士当然一开始就知道那些海鳗根本不会伤害人类，不过他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想象一下吧，博士恍惚地看着一丝不挂美丽的胴体，奋力拨开巨大的海蛇，在死神面前挣扎时苍白的表情——与其说是人体的美丽，不如说是艺术塑像的造型美更适当吧。
　　其实，本来博士考虑要为李娥重新修建人间天堂的，但在这一瞬间，他断然否定了——是的，李娥绝对不适合那个乐园。
　　说了那么长的话。您看起来工作繁忙，那我就不挽留您了。明天在博士庄院里我们再见吧。
　　


　　
二 报告
　　
　　您怎么会遭到这样的灾难啊！我在报纸上看到您出事的消息，真想立刻飞来见您。可是，我也遇上了意外的惨祸，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来。
　　——您的伤势如何？
　　还好还好。我听说临海实验所的主任受了伤时，心想您怎么这么不当心啊。幸好只是骨折。听说您乘坐的马车出了事故，那真是不要命吗！
　　话说回来，您没能参加五美雄的生日晚宴，实在太遗憾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您没来是您的幸运啊。您要是去了的话，可能就是最大嫌疑犯了……别吃惊，我告诉您，真耶与五美雄被杀了！希望您能冷静听下去，那不是普通的杀人案，实在太奇妙了。
　　悲惨也罢、奇怪也罢，或者可怕，这些字眼都无法形容的恶魔杀人。——您，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真不敢让您听得太恐怖了，我只平淡地叙述吧。
　　
　　
　　那是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大雨从10时开始下，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停。第二天阳光普照，是个非常晴朗的早晨。我当晚可能喝多了点，但我有个怪癖，喝醉了酒反而起得更早。于是，我便一个人出去散步。我走在潮湿的草坪上，吹拂着冷冷的海风，心情舒适。
　　正在这时，无声无息的一个人扑在我身后，一下子瘫倒在我身上。是女佣阿D，没有发出声音是因为她赤着脚。不知她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昏迷了过去。
　　我想不能把她扔下不管，就抱着她回到女佣房。不一会儿她苏醒过来，可是像是受到强烈的刺激，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佣人们将薄荷融化在冷水里，嘴对嘴地喂进她的口中，这才断断续续的说着水库、水库。她说的水库，应该就是大温室北面的给水水库吧。
　　那一带种着茂盛的竹林丛，常常有一种山栋蛇出没。
　　啊！原来她是被蛇惊吓了呀——我这么想到，问她，“是不是看见了蛇啊？”她摇摇头。我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终于归纳出来——阿D早上出去倒垃圾的时候，看见水库那边有一件奇怪的东西，皱巴巴的像是灰色的油脂雨衣似的，扔在竹林丛中。本来这要是人丢弃的东西的话，阿D也就不会跑过去看了。但是那看起来像是人躺在那里，身上披了件雨衣似的，于是就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看，透明的湿透的雨衣下面竟然是一具人的尸骸。
　　阿D吓得魂飞魄散，踢开鞋子就跑。当她看见第一个人——我的时候就昏了过去。——真是个老婆婆啊，一定是老眼昏花将被虫子啃光的野狗的尸体错看成人了吧——我说着就要站起身来时，——第二个失神落魄的人跑了进来，这回是渔师辰五郎爷爷。
　　这个结实的老人像是触了电似的，慌慌忙忙跑了进来，口中刚要说些什么就向前扑倒昏了过去，看来也是看见了那件奇怪的东西。
　　——我平素胆大得很，这下也有点紧张起来。我叫醒昨晚因为大雨也住宿在庄院的富川老师，一起跑到现场，这回我几乎成为第三个晕倒过去的人。惨不忍睹！
　　他们说是湿透的雨衣似的东西，竟然是人的皮。也就是说，一个裸体的人的内脏全部抽空，只剩下皮裹着骨架。我这么说吧，那皮肤虽然被雨淋湿，显出香肠的颜色，却还是很新的样子。在内部，除了骨架以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内脏，甚至没有一滴血、一片肉。好象被猫舔过一般，焕发出光泽。
　　尸体俯身朝下，看起来大约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吧——是的，头发乱蓬蓬的。不仅她一个人，在她的身下，还有一具更年轻的男孩的尸体，也像个充气的袋子似的，紧紧地贴着女尸。
　　我刚才已经对您说过了，不用瞒您，这就是真耶与五美雄。是吧，难以置信啊？
　　派出所的警察、村医、现场检验的刑事组，还有报社记者都蜂拥而至。
　　经过调查，已经确认了这两具尸体正是博士的一双儿女。首先，在女尸的手指上发现了镶嵌钻石的戒指，那是真耶的。男孩的手中，只剩下骨头的手中则捏着五美雄喜爱的折叠小刀。五美雄确定无疑。
　　两个人相邻的卧室里，扔放着睡衣与其他的衣物。每个房间都整整齐齐，没有凌乱的痕迹。不同的是，真耶的衣物是折好放着的，而五美雄的短裤扔在门口附近的地板上。当然，也没有发现有外人进入的痕迹。
　　由于院长的安排，一直没告诉您这件事。您大概也没有看报纸吧，M晚报以独特的方式，写了一篇《昭和怪谈》的新闻报道。我看的确用“怪谈”的说法比“事件”更确切，像这么可怕的死亡现象当然不可能是自然死亡，更不会是自杀，那么剩下的就是他杀。
　　既然是他杀，那么犯人呢？犯罪行为和动机呢？如何解释得通呢？这决非常识可以解决的问题！如果用常识推理的话，那么就是有犯罪事实而没有犯罪证据的事件。
　　——于是，M报社的记者们设计了一个离奇的推理，令刑事组捧腹大笑，他们是这样说的。
　　
　　
　　——晚餐9时结束了。邀请来的客人们大多回家了，只有住得比较远的两三个客人，看天气要变就留宿下来。11时，全家人与客人们都回房休息。这时屋外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真耶与五美雄由于当晚疲劳与兴奋，怎么也睡不着。晚上实在太闷热了，真耶脱了衣服吹着风，忽然想要去游泳池游泳。姐弟情深的五美雄发现了，赶忙脱了衣服追出去。他想起游泳池里饲养着海鳗，便拿上心爱的小刀，心想要是海鳗敢伤害姐姐的话，就一刀戳死它。
　　然后，很久以来，有一个村民一直对真耶图谋不轨。这天便利用了难得的暴风雨，也跟随到游泳池。他首先用麻醉药将碍事的五美雄昏迷，同时把真耶迷倒，达到了目的。可是他想到，自己的脸已经被真耶他们看见了，决不能留下活口。于是，把两人拖到水库边。如果被别人看出外伤麻烦就大了，村民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工具，将昏迷的两人的内脏抽空。也可能不是工具，是巨大的水蛭之类的吸血性生物。总之创造了前所未闻的没有证据的杀人之后逃跑了。
　　
　　
　　博士家里的一个房间被当成了搜查本部，直到现在问题千奇百怪，议论纷纷。结果，还是没有超越报社记者刚才的推理。不用说，博士第一个受到询问，还有其他当日在庄院里的所有的人都一一问了话。如果还要勉强追查嫌疑的话，那就只有您了。当天接到邀请信而没来赴约的人只有您一个。可是您现在这般模样，已经完全证实了不在现场。
　　我这里把搜查本部的意见、方针一一作了笔记。我带来了，念给您听听。
　　一、搜查方针。
　　两具被害者尸体上存在着闻所未闻的谜，如果以后没有新线索发现的话，将停止一切搜查，等待犯人自首。将重点集中在犯人的搜查上。
　　二、犯罪动机。
　　被害者的手上戴有价值数十万的昂贵的宝石，而且被害者的房间内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可以判断犯罪动机不是偷盗、抢劫。因此可以推断也许是痴情怨恨的报复行为。
　　三、犯人推定。
　　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有人从外部进入的痕迹，罪犯一定是家族或者相当于家族的成员，以及与庄院有密切关系的人。
　　四、嫌疑犯。
　　在案件发生前夜，庄院里的所有人物中，“海鳗庄”主人本刚造博士具有最大的嫌疑。博士对于被害者真耶的感情，渔师辰五郎可以作证。再从平日两人之间强烈的关系来看，博士有足够的犯罪动机。但是，让亲身儿子五美雄的殉葬难以解释。
　　画家藤岛光太郎与真耶有婚约关系，没有理由杀害真耶。
　　渔师辰五郎，当晚喝得酩酊大醉，睡在女佣房里。半夜接到消息说是朋友家遭到雷击，就去了那里直到早上才回来。这一点当时同宿的非当班巡查已经证实，有不在现场的充分证据。
　　在相当于家族成员中，当晚不在的是富川孝一，他在出席宴会的途中，乘坐的马车出了事故被送进了医院。完全证明不在现场。
　　除了发现尸体的女佣阿D，在庄院里伺候起居的男女佣人10名、别墅佣人20名，都受到严格询问，没有嫌疑。
　　除了客人之外，当晚还有余兴助乐的A街的艺妓50名、藤岛光太郎带来的模特16名。其中，艺妓A与模特B、C与藤岛虽有瓜葛，但都不足以与真耶相比。
　　
　　
　　杂乱无章，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总之侦破进入了迷宫，不，是一开始就进入了迷宫——结果，搜查本部只有暂时解散，明日打道回府。但是我怎么也不甘心，因为我非常爱真耶。可是，我对这样的工作一点也摸不着头绪，幸亏福山老师非常热心地研究这个案件。
　　我目前就住在博士的庄院里，我准备和福山老师联手，一定要搞清真相。而且，我认为不太了解‘海鳗庄’的福山老师最适合做这样的工作。博士非常可怜，已经虚脱了。他一直把自己关闭在那间中国式样的房间里，一步也不出。
　　这是人之常情啊。不管真耶怎么样，失去了最心爱的五美雄，他怎么不痛心疾首呢？何况，又被搜查本部视为最大的嫌疑。——我看他非得抽点鸦片镇静不可。
　　话说回来，我简单说说五美雄的生日晚会的情况吧。如果您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说，本来这种事局外人看得会更清楚。
　　自从李娥夫人的婚礼以来，“海鳗庄”还是第一次举行那么盛大的宴会。我当时担任了晚上余兴节目的司仪，忙得不可开交。晚餐会定于6时开始，可是下午2时就来了第一批客人，这些人平日里穷极无聊，这次难得有机会当然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在豪华客厅里，一帮人聊起天来。村长、财务、邮电局局长、娱乐业工会长、渔业工会书记、院长、报社记者，还有东京汽船支所的人，吵吵嚷嚷的真让人受不了。我估计有二百多人吧。
　　晚餐准备在中厅，天尚未黑时，就点燃了松明。我想，博士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怀念五美雄的母亲的故乡吧。所以，晚餐的料理都是博士曾经说起的——烤乳熊、雷鸟串烤等等，应有尽有，甚至鲜活的虹鲨也有。当然，酒也是四川的秘酒，醇香扑鼻。那里面肯定有迷药，那可不是让人一般的醉酒，我当时觉得连那个年老的艺妓猫吉都很迷人呐，哈哈哈……
　　主宾是五美雄的班主任福山清先生。那个男人可是个正派青年，待在小学里实在是太可惜了。除了‘热闹的村民’之外，还有当晚四川秘酒的使者、一个叫做李何的人，他也是蟹公司里的人，我想应该就是李娥夫人的哥哥吧。此外，还有公司在东京的几个主要人物，博士的一帮学者朋友。在这些响当当的客人之中，福山老师虽不过20来岁，却也毫不逊色——那些女子都争先恐后的向他献殷勤呢！
　　我再这么说下去的话就无休止了，只能讲两个主要的场面，是与这次事件密切相关的细节——那是我的第六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象“啪”的定格在我头脑中的场面。
　　第一个场面，是吃完晚餐，上水果的时候，佣人们端上了诱人的山西水蜜桃。因为我是真耶的婚约者，所以有资格坐在她的旁边。博士的右侧是福山老师，左侧是五美雄，再过来是真耶、我。喝了四川秘酒之后，客人们表现出奇怪的迷醉状态。村民们与艺妓拉拉扯扯，与模特调情，大声地喧哗着，简直不堪入目。
　　博士的那些朋友，什么学者啦、大学教授啦，在席位上与村民们没有区别。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奇妙的情景。纤纤玉指剥水蜜桃的真耶，宛如冰淇淋颜色的桃肉渐渐从皮下露出，在我那被酒熏昏的眼睛里是多么清凉的感觉啊。
　　舔舔嘴唇，随意地剥着桃子的真耶，真美啊！可是，我没法一直注视着真耶，那个猫吉搂着我，强行给我灌酒，就只瞟了一眼。尽管如此，我的心被深深地打动了。一直注视着真耶的人是博士！他的眼神？我没有工夫观察到。
　　一会儿，真耶剥好了桃子，大口地吃起来，突然她的脸转向博士，沾满桃汁的湿润的嘴唇微微地笑了，好像说了什么。没有震动声带的嗫嗫之声，我当然不可能听得见。可是，我却看懂了她的意思——因为我的老师是个哑巴，所以在我跟随他的那些年里，基本上学会了读唇术。我觉得非常有趣，从来没有见过博士与真耶说话。我故意装做与猫吉嬉闹，偷听了他们的话。
　　——恨吗？真耶的唇说。
　　——恨！博士的唇说。
　　——杀吗？真耶的唇又说。
　　——杀！博士的唇说。
　　——什么时候？
　　——今夜！
　　交谈结束了。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听见，知道的人只有我。啊啊！那伪装的笑颜下恐怖的会谈！
　　第二个场面，是我想出来的当晚的余兴节目。当我知道晚餐的料理是博士喜欢的三峡的山珍海味后，就想迎合博士的兴趣找人扮演李娥夫人表演舞剑。可是谁也不会舞剑，于是想出了在“海鳗庄”的游泳池里游泳的主意。您也认识吧，模特B长得很像中国美人。可是她不愿意，我就用钱请她，反正费用是博士出。
　　于是15名模特聚集在一起组成了海水浴美人团，每人身穿黑色的紧身游泳衣，但让扮演李娥的模特B裸体。
　　让那些平日做着裸体生意的女子在同性的面前裸体，可也真是为难她们了。
　　于是客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可是最重要的博士却非常不高兴。本来好不容易沉醉在四川秘酒中，怀念起李娥夫人，却被这乌七八糟的庸俗节目给破坏了。——可是，真耶却仔细地盯着那些美人鱼，特别注视着假扮李娥的裸体女子，额头上渗出了细汗。我清楚地看见真耶的眼里冒出绿色的火焰。然后，真耶的唇凑近身边的五美雄的耳朵。啊，又来了，嗫嗫唇语。
　　——今夜啊！
　　五美雄高兴地看着姐姐，笑了。这只有我看见了。我特别要说的就是这两个场面。
　　您一定会想，这里肯定有什么事？
　　根据第一次的谈话可以断定，罪犯就是博士！我想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那么第二次谈话又得出什么？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当晚姐弟俩约好一起去游泳池游泳。
　　至于真耶对不是自己生母的李娥，是不是充满了嫉妒，您听了是怎么想的？不用着急，我们等待时机。
　　那么我回去了，您请多保重，早点恢复了，帮我们一起查明真相吧。
　　啊！对了，这就是刚才提到的水蜜桃，是我问博士的蟹公司要来的。非常好吃，请您尝尝吧。失礼了。
　　

　　

三 推理
　　
　　时间过得真快啊。从我第一次在这儿见到您，已经一年了！今天我是来向您道别的。——看，我已是陆军步兵的福山清了。我这次出征已经作好思想准备，也许不能活着回来了。正因为这样，我必须跟您好好谈谈“海鳗庄”的事。老实说，差一点，那件史无前例的迷案就要解开了。
　　——在这一年里，我费尽所有的努力去研究这个案件。没有人像我这样深入地了解案情，说起来也是我的宿命啊！这个案子越是离奇我就越想解开它。不错，谜底正慢慢地揭开，有的方面已经明了，有的仍然模糊不清。我告诉您我所解开的方面，至于模糊不清之处嘛，遗憾得很，只有拜托您和藤岛君了。
　　完全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得到解开谜底的线索。当时，我开始担任校友会杂志的编辑，也就是事件发生的两个月后。这一年的杂志里，我非常想登一篇五美雄的文章。于是我就对博士说，如果家里有的话能不能借给我看看。博士听了非常高兴，从五美雄的书房里找出二三本给我。我带回了学校。
　　当晚正好是我值班，天气已经有点转凉了。我非常兴奋地在作文本中翻来翻去，基本上都写得不错。五美雄比起同龄的孩子来，文笔像大人一般老练。我从中挑选出一篇准备誊写在文稿纸上，当我“哗啦哗啦”地翻看时，突然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是什么呢，看起来挺像是作文的。我一看标题，吓了一跳：姐姐的秘密。上面这样写着：
　　
　　
　　真耶姐姐不是我的亲生姐姐，可我非常喜欢她。她长得像仙女一样漂亮。可是爸爸很讨厌她，如果我和姐姐太亲密的话，会让他不高兴的。于是我就尽量和姐姐在晚上玩，爸爸晚上工作很忙，一般不会到我们的房间里来。
　　姐姐对我的所有要求都答应。如果我希望她喷香水，那她就会像淋雨似的涂满全身。如果我想喝蜜柑酒，她就用美丽的嘴巴喂给我。最近一到半夜，姐姐就在屋里脱了衣服，去游泳池游泳。姐姐好像在调查着什么秘密似的，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因为姐姐和我约定好了，等她的事一结束就带我一起走。
　　我非常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如果那里的海鳗要伤害姐姐的话，我就像杰克·弗里德刺杀恶龙那样，用我的小刀……
　　
　　
　　文章到这儿就没有了。原来五美雄爱着真耶啊，您说对了。他年纪虽小，却是早熟的，流淌着和他母亲一样热情的血。从这片段中可以判断，当天晚上两个人将衣物脱在卧室里，一起到游泳池游泳去了。所以，藤岛君也许跟您说过了，——那天晚上，在游泳池搞余兴节目时，真耶对五美雄说了“今晚啊”，于是五美雄非常高兴地看着姐姐。
　　我把这两件事合起来考虑，真耶对五美雄说的话的意思就是，今晚约定两人去游泳池。说是约会，其实就是做爱了，或者跟那也差不多的事吧。
　　真耶对李娥充满了可怕的嫉妒。取代惠美夫人的李娥，还有她的儿子，不理想的婚约，越来越憎恨的博士，在那些杂乱的感情中，真耶的感情变成了扭曲的情欲。于是，真耶也爱着五美雄！五美雄生怕父亲发现他们的事，就一直注意着姐姐的行动。所以，当看到真耶离开房间时，便慌慌张张脱下裤子扔在门边，追了出去。
　　——如此一来，当时的情景就非常清楚了。我想可以确定遇害的场所就在游泳池！
　　于是，我从各个角度研究那个饲养着海鳗的游泳池。又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帮了我的忙。
　　一天，我和藤岛君在游泳池边谈话。突然不知受到什么惊吓，只听见“啪硖”一声，附近窜出一条海鳗。这时溅起的水沫溅到了我的唇上。是咸的！明明不是淡水吗？藤岛君一定也被溅到了吧，满脸惊愕。为了保险起见，我用手指蘸了点水一尝，的确是盐水！
　　这里的海鳗被驯化成只能生活在淡水中的，现在却在盐水中悠悠地游着。我虽然在生物学上是个白痴，但我也知道如果把鲫鱼放在盐水中的话，马上就会死的。那么，现在饲养着的海鳗就不是原先的那些了——也就是说，这些是大海中的自然品种。
　　结论是原来游泳池中的淡水与海鳗，在不知不觉中被换成了海水与天然海鳗！多么巧妙的计策啊！有谁会注意到这里已被替换呢？
　　可是，在什么时候、怎么替换的？为了什么？这些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想请您换个角度，用解剖法来分析离奇的杀人方法。
　　首先从理论上入手，缩小推理范围。也就是把盐水煮干，最后得到盐的结晶的方法。请问，把一个活人的肉体与内物全部抽空的话，有什么方法？如果问您这个问题，您会怎么回答呢？可要是认真考虑的话，那就太愚蠢了，您只需哈哈地大笑就完了。可是，笑完并没有解决的事情，确实在现实中发生了。
　　罪犯采用了超常识的方法，就像刑事组轻松地说的一样，除了等待犯人的坦白之外没有任何方法。
　　也许您会取笑我，我做了许多实验，我第一个考虑的是物理方法。您或许也知道吧，我们在制作昆虫的标本时，特别是大型毛虫之类的标本时，都是采用这样的方法：从头的上方慢慢地、就像用一根面条将小麦粉戳进去似的，用玻璃管做的话，内脏就会从肛门流出。然后，从管子向里吹气，昆虫就像气球一样鼓起来，就是那样。
　　还有一种方法，准备一个真空球，小心找到与内脏相连的开口，把真空球与开口连接起来，然后突然打开阀门，真空将体内的空气迅速吸入。于是在这么一股强烈的吸力下，内脏等就被吸到真空球里了。
　　可是两个方法都失败了，这在迪斯尼的动画片中也许会有出现，就算这两个方法行得通的话，要避开耳目在短时间里完成实验般的操作，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在抽空内脏以后，还得把骨架舔得有光泽，对了，就像舔的那样！于是我进行了第二个推理。
　　罪犯使用了某种动物。到底是什么动物，必须满足的首要条件是：吸血。蚊子、跳蚤、水蛭——虫子都不行，太小了。吸血蝙蝠、吸血壁虎，好像还可以，但是没有能力吸噬两个人，更不能吸食内脏，也不行。不光血液、还有内脏、肌肉，这种动物必须具备极强的消化腺，能够消化吸噬的——有了！八目鳗、奴塔鳗。
　　怎么样？渐渐有点眉目了吧。八目鳗是养育场的大敌，一尺余长的鲤鱼它一夜能吃四五条，将鲤鱼吞入吃光。可惜，它是淡水性；奴塔鳗，在这一带称做“伊索麦克拉”或“贝托”，在渔师的眼里无疑是恶魔。它会侵入捕获的鱼类的体内，吮吸鱼肉，只剩下骨头和皮后逃之夭夭。
　　这种鳗吞噬力极大，从它的食性考虑，我想罪犯使用的就是它。啊，多么吻合呀。太好了！我不禁拍起手来，我成为专业的生物学者了！
　　可是，这也行不通！您可能会问为什么？这家伙虽然食欲旺盛，可是每一条最多只有300厘米，所以它的胃也就可想而知了。那么用一百条一起吃的话呢，肯定可以吃下一个人，但是皮肤的表面一定千疮百孔了。
　　必须不损伤皮肤，从肛门之类的地方侵入人体内，然后吞噬内物舔干净骨架的这种动物，只能有一条。假设各有一条侵入姐弟俩的体内的话，那么最多也就两条。
　　所以，我必须找到这样一种生物——海产种类、与奴塔鳗具有相似的食性与形态、身体大小必须能够从头部或肛门钻入，而且胃的容量必须能够盛纳一个人的内脏的动物。
　　于是，我特地去了东京，跑遍了图书馆。我告诉您，那是麦克拉鳗。在生物学上与奴塔鳗同属于一科，身体是茶色的带有一点红色，头上长有砥草一般的八条须舌是天然锉刀。它就是用这须舌将肉舔食干净的。麦克拉鳗也属于深海性鱼，所以具有储存食物以备饥饿时用的功能。
　　您想，深海性鱼不是总能够找得到食物的，有的时候一连数月。所以为了保证长期存活的能量，一旦吃的时候就非常的可怕。当时，我在图书馆里看到了照片，有一种叫作马库罗发林克斯的深海性鱼，是麦克拉鳗的食物。麦克拉鳗将自己身体十倍大的这种鱼囫囵吞下，胃肠胀得鼓鼓的，将鱼消化得只剩下透明的皮，直看得我魂飞魄散。
　　罪犯所使用的生物是麦克拉鳗！肯定就是它。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咨询了渔师辰五郎。他听了笑着说，你说的是“小偷”吧。
　　虽然麦克拉鳗是深海性鱼，但是在夜间它会游到浅滩上来，将渔网里的鱼都吃光，所以这一带的人把它叫做“小偷”。我请渔师辰五郎帮我捕捉了几条，打算用它进行小型实验。不幸的是，我的理论虽然成功，可现实又失败了。
　　——当它从水下游上来时，突然退缩了回去，因为它不适应水压的突然变化——这样一来就根本不能派上用场了。别说是袭击活生生的人，我看能不能生存都是个问题！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断了念头。除非发现适合犯罪的未知的深海性鱼，我已经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是未知。
　　以上我用的都是间接方法，然后我又尝试了直接方法。假定犯罪行为发生在游泳池的话，那他所使用的未知生物也应当潜藏在游泳池里。
　　当然，在实施犯罪行为之后，罪犯极有可能将生物隐藏起来，如果那样的话我就束手无策了。
　　可是，就算这种生物喜欢潜藏在沙堆里或者什么洞穴里的话，在当时犯罪之后的紧急时间里也是来不及的，只有以后慢慢收拾。
　　博士自从事件发生之后就一直闷在屋里，沉醉在鸦片中。不仅没有去游泳池，甚至连院子也没走出一步！
　　游泳池的底部有几个水库的导水管的开口，那里囤积了20多米深的沙堆。如果说那生物躲藏在什么地方的话，就是这儿！那家伙在饱尝了美味之后，躲在沙堆里熟睡了吧。如果觉得肚子饿的话，这里的海鳗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怎么能够将广袤的五万平方米、六十万加仑的淡水替换成盐水呢？没有不可能，因为罪犯至多花二三个小时就办到了。只要解开这个方法，那么反过来也一样成立。我的理论是成立了，可我怎么也找不到犯罪的方法。每次想不通的时候，我都去那悲剧的现场走走。
　　现在，那边茂盛竹林丛已经干枯，被我踏得如同石头一般结实。我抬头看看巨大的水库——毫无目的地看着，突然发现一件事。我目测了一下这个巨大的给水水库的容量大约是五万加仑，最多不超过六万加仑。我们知道，在给金鱼缸换水的时候，是不能把全部的水都倒空的，总要留一点给水底的金鱼呼吸，然后再放水——对了，那么要使水库里所有的容量、也就是游泳池容量的十分之一去满足整个游泳池的话，只需补充十倍浓缩的盐水就行了。
　　就是这样——排水管排出十分之一的淡水，再补充同量的十倍浓度的盐水，结果总水量没有增减，可是普通的海水一下子就充满了整个游泳池。我为什么早没有想到呢？不对！这种方法只能是将淡水替换成盐水，相反将盐水替换成淡水是做不到的。然而，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抓到罪犯的尾巴。
　　那怪物的样子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啊！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我的心就怦怦地乱跳，那是我第一次在夜里去大温室。我也不记得怎么想到会在夜里去了，也许是无所事事就走到那里去了吧。我不知道电灯的开关在哪里，当时我带了一个提灯——就像列车员常用的那种信号角型灯。
　　游泳池里的海水泛出浑浊的颜色，海鳗聚集的地方冒着水泡。净化装置好像很久没用了，我把角灯放在水边，站着看了一会儿。灯光在水面上形成大大的圆形，四周一片寂静。
　　我突然觉得阴森森的，背心发凉。海鳗从光圈中游向黑暗之处，那不是一般的游动，看起来像是受到惊吓逃跑开来。我不安起来，那究竟怎么了？
　　我提着角灯站了起来，在那昏暗的光圈的尽头，正好照在导水管的给水口方向，啊！我看见了——一条黑色的、像是蛇一样的东西，它一定是被角灯吸引过来的。我的心不由得抽紧了——不容置疑，那是一条蛇型生物！它游进了光圈内。
　　哦，我怎么形容它好呢？这样吧，雷阵雨过后，您常常会看见院子里盘旋在石头上的笄蛭吧——您想象一下比那再大几十倍的东西。大约三米长，身体相对比较细、有大人的两个手腕那么粗、头呈尖锐的三角形，身体下部像耳朵一样噼拉噼拉的颤抖着。那三角形的顶部几乎呈圆锥型，还有一些皱褶，体色为暗紫色，身上的黏液闪着光。它游动的姿势非常奇妙，好像触电似的颤抖着。它尖锐的三角头左右地摇晃着，有时像海蛇一样抬起头，向着光亮的地方游去。
　　那是个瞎子，没有尾巴、没有鳍的不知叫什么的生物。啊！那可怕的气味，简直像地狱的使者。聪明的您一定已经猜到了，这家伙是受到我提着的角灯的灯光吸引，从给水口处的沙堆底钻出来的。深海性鱼对灯光的敏感度超过了我们的想象。虽然它是瞎子，但是靠皮肤感受光已经足够了。
　　它好像在戏弄着什么，附近一条逃得较慢的海鳗不幸被它感知到了。刹那间，巨大的海鳗好像触电似的，像棒子一般挺直了。怪物静悄悄地游近了牺牲品，用那尖锐的三角头部一下子钻进海鳗的肛门、腹下的生殖腺的开口，像婴儿吃奶似的咕咚咕咚地吮吸起来，身体像波浪一样扭动。
　　不过20分钟，比它的身体大几倍的巨型海鳗，只剩下皮包骨头浮上了水面——我吓得浑身瘫痪。这是一种深海性电气鳗——现今世界上除了南美洲亚马逊河里的Gymnotus electlicus之外，还没有在其他地方发现。仔细观察，这的确是未知的新品种。
　　啊！真耶、五美雄那天深夜在游泳池，麻痹你们美丽的身体、吮吸血肉的就是这个妖魔。罪犯是多么狡诈、多么残忍啊！决不能放过他！
　　我终于找到了犯罪手段，又多么幸运地在我面前实际演示了一番。我还要追查那个怪物是什么、是哪里的东西？一连串的问题掺杂在脑中。于是，我拜访了渔师辰五郎先生，仔细地了解“海鳗庄”运输饲料的资料，可是关于怪物的资料没有。这是理所当然的，罪犯使用如此特异的犯罪手段，又怎么会让他人知晓呢。我说得比较啰嗦，下面是我调查的结果。
　　第一、在这十年中，每隔一月，“海鳗庄”专用水库的汽车运输一次海水，提供给给水水库。这就是说，通过电气蒸发，水库内部压缩逐渐积累增加浓度。
　　第二、在运输的时候，除了最后一次，博士都没有直接指导，可以推断博士在指导运输海水的时候偷偷地混进了恶魔鱼。
　　第三、大约在两年前，博士让渔师辰五郎大量采集海产的海鳗。他对渔师辰五郎说，游泳池中的海鳗因为传染病死了，所以需要补充。要将海产种类驯化适应淡水生活至少需要5年，所以这个理由不过是伪装的，这是为淡水转换盐水而做的准备。
　　第四、关于饲料的两个疑点。其一，从两年前起给海鳗用的饲料——巨型蟹的供应量成倍增长，完全证明了先前所说的海鳗病死的谎言。其实是在某个地方偷偷地培育替换用的海鳗。其二，每月一次定时供应的一种叫做伊西那基的深海性大鱼——一条约重一百贯【1贯=3.75公斤】，可是在事件发生的一个月前停止了供应。这就是说，断绝了怪物最后一个月的食物，使它陷入极度饥饿的状态。最后，我把资料综合起来，作个结论：
　　当晚，罪犯将储存在水库里的浓缩盐水与海产的海鳗一同引入游泳池。那些淡水的海鳗随着盐度的增高，与淡水一同被排水管排到大海。在淡水转换成盐水之后，罪犯将怪物放出。那是深海性鱼，所以喜欢躲藏在深处——也许，它把给水口处的沙堆当作自己的生活环境，于是就隐藏在那里面。虽然它非常饥饿，可是因为长期和海鳗一同生活在水库里，又驯化成规律性进食——伊西那基大鱼，所以一时之间不会吃海鳗。考虑到不要刺激怪物的活动力，罪犯在没有一丝光的深夜里进行了。
　　罪犯就是博士！
　　犯罪手段是利用电气鳗！
　　犯罪的动机，是因为无法实现对不忠的妻子的报复，而转嫁给遗留下来的女儿！
　　当然，我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爱子一同殉葬？作文中姐姐的秘密是什么？既然罪犯做了如此周密的安排，为什么故意将尸体遗弃呢？晚餐时恐怖的会话是什么意思？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些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调查了。一切就拜托您和藤岛君了。
　　我理解您的心情。对您来说，博士是恩师，是无比崇拜的偶像。博士确实是个杰出的人物，可正因为如此才不可原谅他残忍的犯罪。
　　您一定觉得不可思议我为什么这么投入事件的调查中吧。我告诉您，真耶是我一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所爱的人！以后的事就拜托了。是的，谁也不知道，黎明时分我坐辰五郎的船到B村，再乘坐火车出发。我不想任何人送我，一个人带着真耶的笑容足够了。再见吧。
　　
　　


四 告白
　　
　　啊！请坐。今天你来见我的目的，我本刚造博士是不会逃跑的。我把一切经过都告诉你，除了你富川孝一之外，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我非常恨惠美，甚至诅咒她。我对命运的恶魔留给我复仇的对象，感激流涕。我一直等待着那个婴儿长大成人，恢复惠美的面容。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体味到复仇的更大效果。计划的过程、方法，你应该都从福山清那里听说了吧。不错，他发现了我的秘密、研究的进度。一切我都明了在心，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为什么？我花了整整18年的心血，设计了这完美犯罪，甚至牺牲了五美雄我心爱的儿子。如果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又有什么价值呢？
　　我想，如果在真耶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实施复仇的话，那没有一点意义。我必须告诉她本人真相，然后堂堂正正地杀死她。当然在她小的时候，我没有说，至少也要等她长到16岁。于是，在一个闷热的夏夜，我把真耶带到游泳池。游泳池不再是人间天堂，那里饲养了丑陋的海鳗，巨大的水生植物伸展着触角一般的涡芽，死飞蛾散落了红色的鳞粉，毒簟散发出恶臭的黏液，就是那样的地狱。我命令真耶脱去衣服，是的，是命令她。我要通过真耶的肉体重现18岁时的惠美，仇恨鲜活地跃出脑海。
　　真耶没有犹豫，裸体站在我的面前。我就这样随意摆布她。她也不觉得奇怪，没有恐惧，没有羞耻，因为我对她施用了从国外学来的催眠术。从下颚到胸脯的肌肉，肩膀的轮廓，乳房的形状，下腹的脂肪，玲珑的腰线，舒展的四肢，这不是真耶，是惠美！
　　真耶空洞地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我将嘴巴凑近她的耳边，进行了这世上稀罕的会话——嗫嗫之声。
　　——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那么，是谁的孩子。
　　——你是恶魔的孩子。
　　——妈妈与恶魔结婚了吗？
　　——是的。我恨你！
　　——有多恨？
　　——我要杀了你。
　　——我是杀不死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恶魔的孩子。
　　——我一定要杀死你。
　　——那么，我也杀死你。
　　——你杀我？
　　——是的。
　　——恶魔，你给我记着。
　　——那么，现在开始敌对敌。
　　——恶魔对恶魔。
　　——等我到18岁时。
　　——我也等到那时。
　　——之前保密。
　　——一言为定。
　　——我不会输给你。
　　——我发誓！
　　——成交。
　　于是，我就这样向真耶宣布了杀人通告，同时也得到了真耶的报复通告。从此，我和真耶在父女关系的面具下，相互憎恨、相互斗争着。我做着我的准备，真耶进行着她的计划。
　　真耶有什么企图，我一点也不知道。也许她什么都没做，也许已经设计好了完美的计划。真耶的眼神寒冷清澈，微笑着凝视我。我当然不想输，可我也要堂堂正正地复仇。
　　一个流星雨的秋夜，我插一段话，作为中间报告吧。
　　那天，我在书房里望着窗外的远方。静悄悄的夜晚，有人敲门。真耶进来了，她身上什么也没穿。恶魔的女儿，手里只拿了一只水蜜桃。又来了——嗫嗫之声。
　　——什么事？
　　——我拿了一只水蜜桃给你吃。
　　——我不要。
　　——你怕吗？
　　——我现在还不想死。
　　——这里面没有毒？
　　——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闻闻味道。
　　——是惠美嘴唇的香味。
　　——恨吗？
　　——恨！
　　——杀我吗？
　　——杀！
　　——什么时候？
　　——马上！
　　真耶没有擦拭嘴边的桃汁离开了。这是挑战，我再也不能等待了。
　　可是，我担心一件事。我狂热的爱着五美雄，但他对我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为什么五美雄与真耶的关系非常好？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很害怕。准备工作已经结束，只等抓住机会了。于是，终于迎来了悲剧……
　　福山君，你对电气鳗的事仍然一无所知吧，我简单的说明一下吧。
　　——那是世界上谁也不知道的新品种。以前，我偶尔得到一本珍藏书，是1842年由长崎的出岛印刷的日本博物志（De Historiae Naturalis in Japonia）的初版。其中有西波卢特的亲笔笔记，在第16页的上段，爬虫类目录中，我看见Wumi hebi（海蛇）被红笔划去，还打了个“？”号。然后在下一页的鱼类目录的开始的地方，在圆口类一项中，标了一个“W”的字样。
　　也就是说，原先归为爬虫类的Wumi hebi的“W”，应当插在圆口类中。这个“？”号的意思是，问题尚未调查清楚，还在研究之中。西波卢特最初把这种生物错当成海蛇，可是后来在日本的发现，他才改变成圆口类的。这个问题说起来比较复杂，现今日本的圆口类的鱼只有亚茨麦鳗的一科两种、麦克拉鳗的两科四种。当然，这些在书上都有记载。可是，西波卢特一定发现了第三种。
　　因为，这本书是在渔师辰五郎家里的一只旧笼子下发现的，所以我想，西波卢特肯定在这三崎的近海里采集或者看见过这种生物。当时我还并未想到要利用这未知的生物去犯罪，我纯粹出于学术研究想要探明它。
　　于是，我穿上带有供氧装置的潜水服，连续两个月，在一千五百英尺下的深海里搜寻。这里是海蛇类鱼能够承受的极限水压，结果一无所获。我所发现的不过是些常见的海底流浪汉、绿色的莫雷鳗，在泛着青光的海百合的触手中蠕动着。
　　可是，如果再往海下的话，就算形状像海蛇，也不属于爬虫类了。它一定具有特殊的构造——绝对是深海性鱼。于是，我又下沉至两千英尺，这里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十四万四千磅的平方的水压。每次潜水下去，我的嘴巴、鼻子里都喷出了血。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最后一夜，我带了抗水压的石英玻璃的角灯。受到灯光的吸引，那家伙终于露面了。只有一条，世界上存留的最后一条电气鳗。也许，西波卢特看见的就是这个吧。
　　我准确的记住了地点，第二天捕获了它。那家伙长得虽然怪异，游起来却十分缓慢。只是有一点很可怕，它具有强烈的发电力。所以，我穿的潜水服是完全绝缘的。
　　究竟是哪个世纪，怎样造就了这么一种魔幻生物啊。不知何时起，就像侏罗纪的恐龙一般，电气鳗成为海底的暴君。在它行将灭亡的最后时刻，它来到了日本深海。我把电气鳗转移到临海实验所的水槽里进行研究。不用说，要在水槽里养殖深海性鱼需要花费许多办法，幸好，我有米特博士发明的强力电压氢溶解的巨大水槽设备——那是在你来这里之前的事了。
　　多么怪异的姿态，多么可怕的发电力，贪婪的食欲——更甚的是残虐的食物摄取法！我偷偷地拍手了。
　　之后，我为了毕生的目的，设计了利用这怪物的计划。训练它承受低水压，同时只给它喂食伊西那基大鱼，让它与海鳗共存。并且，在它饥饿的时候不给它爱吃的食物，以免丧失凶猛的攻击力。
　　——就这样，这家伙被我训练成恶魔的弟子！在我发现它之前，是想利用毒簟，一种叫作考里奥佩利乌的抽取液。这种毒物不会使人一下死亡，一直到人身体腐烂溶解为止。可惜得很，毒物学上已经有研究了。我想使用的是，未知的、极端残忍的恶魔的方法。我故意没有将尸体隐藏起来，扔在灿烂的阳光下。恶魔的行为，不应当向世人炫耀吗？如果我打算隐藏尸体的话，那么根本不需要使用这样的方法了，直接把人扔到饥饿的海产海鳗的游泳池中就足够了。
　　我把话题转到五美雄的生日晚会上吧。从前在游泳池边，就像真耶对我说的报复宣告一样，在我杀死真耶的同时，我也许会被真耶的手杀死。
　　那是父女的死亡晚宴。
　　我在最后的晚餐会上，为了掩饰，我选择了怀念心爱的李娥的方式。为了那难以忘却的纪念日，我从国外运来了料理、美酒，点燃了松明。你如果取笑我感伤的话，就笑吧。老天也为我感动了，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在那狂风暴雨中替换了游泳池中的水和鱼。那只需轻轻拧一下开关即可，五根大排水管，将五千条海鳗与十分之一的淡水排放到大海；然后给水管将海产的海鳗与恶魔的弟子排进游泳池，就这样替换了。
　　震动天地的暴雨声淹没了替换时的巨大声响。游泳池里顷刻之间充满了满满60万加仑的海水，即将上演的恐怖的舞台装置完成了。
　　我对真耶做了最后通牒：今夜！
　　这时，就连我自己的脸也变白了，真耶的额头渗出了细汗。
　　我们相互微笑着，瞳孔里喷射出火星，啊！多么凄惨的嗫嗫之声！
　　我所等待的深夜，只剩下真耶与我。
　　真耶马上就要来到游泳池。我从书房走下笔直的通道，来到游泳池。
　　我什么都不用做，事情会自动发展。
　　真耶推开游泳池的门，一定会打开身边的电灯，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当真耶裸露的身体进入水中时，恶魔的弟子会感受到灯光，慢慢从沙堆里爬出，颤抖着暗紫色的身体，饥饿的三角头左右摇晃着游过来。
　　我就这样点起烟斗静静地欣赏了。
　　为了这一瞬间，我等了整整18年啊，多么漫长的18年啊！欣喜若狂的我不由得颤抖起来。
　　当我站在游泳池的一角，啊！我看见了什么！我全身僵硬，眼冒金星，眼球几乎要崩碎出来。
　　在游泳池的浅水区，沐浴在明亮的灯光下，蜷缩的真耶与五美雄相拥而抱。五美雄的脸埋在真耶的胸前，四肢交叉颤抖着。
　　已经来不及了，距离恶魔的弟子的强烈的发电范围仅有一英尺！
　　突然，真耶站了起来，傲然挺胸，对我狂笑起来。接下来的一瞬间，她抱着五美雄身体向后倒下，水花四溅，两人都触电了。
　　我像石像一般不能动弹，没有表情的木乃伊的脸上，流下了汗。
　　眨眼间，恶魔的弟子的头钻进了真耶的腹中，咕咚咕咚吮吸消化了肌肉与内脏。
　　啊！真耶对我的报复比要我死还要残忍。
　　在我对她宣告了杀人复仇时，她秘密调查了我的一切准备。
　　她利用了我的计划自杀了。
　　她利用五美雄的陪葬，达到了比杀死我更高的效果。
　　那最后的胜利的嘲笑——死的胜利！
　　我完全输了！
　　富川君，我的话讲完了。喉咙渴得很，对了，这葡萄是从外面取来的，非常甜美，请你尝尝。
　　我也吃一颗，就一颗。只是在我刚才吃的这一颗中，注射了考里奥佩利乌的毒汁！
　　……



END

※※※※※※※※※※※※※※※※※※※※※※※※※※※※※※※※※※※※※※※※

《肉体的复仇》
原名：海鰻荘奇談（獲“日本偵探作家俱樂部新人獎”）
作者：【日】香山滋
译者：李艳丽
出版年：2002.2
出处：极至的杀人创意
图源&录校：bdmb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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