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犹如龙的呼吸从天空上席卷而来,随后暴雨倾盆。 炎热的天气瞬间转变,塔山县高亭镇里刮起了久违的台风。 雨水像子弹一样袭击过往的人们,伊正雄左手撑着雨伞艰难地走着,右手紧握着儿子幼小的手。 “哈哈,那个人滑到了。”今年刚满十岁的儿子伊义昭突然发出笑声。 正雄的视线顺着义昭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家卖着煎包的店铺卷闸门只拉到一半,地上有个体型微胖的男子坐在地上。 发现他们父子关注的视线后,微胖男子急忙站起来把卷闸门拉到最底下,拿出钥匙锁将门锁好后将放在一旁的黑雨伞打开,他用手抹了下前额湿透的头发,然后顶着暴风雨迈着缓慢的脚步离开了。 微胖男子应该是关卷闸门时太着急,才被雨水滑倒了,虽然觉得儿子义昭笑别人的行为是不对的,但正雄在内心中也偷笑了下。 “走吧,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他轻轻拉了下义昭的手,便继续前进。 猛烈狂风与嘈杂的雨水就像在吵架一样,风不停的刮,雨不停的下。 这条路上大多人都已经散去,天气原因周围店铺也都早早关上了,只有他们父子在路上走着。 在嘈杂的风雨声中传出了小女孩的哭声,引起了正雄的注意。 他朝声音来源看去,发现一个小女孩背着书包站在前方不远处,在雨水持续拍打下,她全身都湿透了,那娇小瘦弱的身体迟早会在狂风中倒下。 他的父母呢?正雄此时观察着四周,发现小女孩是孤零零的站在雨中嚎啕大哭,那个模样让他心痛不已。 就在他思考自己到底能为她做出什么行为而犹豫不决时,一辆蓝色汽车从路的尽头冲了进来。 周围刮起台风,暴雨倾盆,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不论是谁坐在蓝色汽车驾驶位上,都有可能看不见自己拐弯后冲进小路时眼前站着还没有车高的小女孩。 不过,坐在车里的人他看到了,但已经来不及,就算刹车也没用。 先是在雨中嚎啕大哭的小女孩,然后又是突然袭来的蓝色汽车,正雄一时间不知所措。 到底怎么办才好,正雄的脑袋一阵混乱。 眼看来不及刹车在地面打转的汽车即将要撞上小女孩。 面对这种场景,他脑海中马上便闪过悲剧画面,他迅速扔下雨伞飞奔而去,紧紧抱住那娇小的身体,整个人撞到地面上,水花四溅。 狂风不止,地面响彻着雨水拍打的声音,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般。 正雄看了眼在自己怀中那个小女孩可爱的脸蛋,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只知道自己不假思索的行动,救下了一个生命。 儿子义昭应该看见了父亲英勇的身姿了吧,他觉得这件事足够让儿子在学校里吹嘘许久了。 正雄扶着小女孩从地上站起来,他笑着回头,希望早点看到义昭仰慕父亲的那种眼神,可是他却在刹那间失去了笑容。 由于汽车打滑的撞击,加上台风袭击,那家卖煎包的店铺顶上挂着的招牌摇摇欲坠,如果掉下来,极有可能伤害到站在原地的义昭。 他早该察觉到的,刚才那个微胖男子会在关闭卷闸门时滑倒在地上,难道不是店铺老旧的原因吗,雨天地滑,加上狂风不止,卷闸门比平常难操作许多,这才让为微胖男子在拉到一半时出意外滑倒。 与卷闸门相同,老旧的招牌应该也很容易就被各方面冲击中掉下来。 “义昭!” 正雄拼命的喊声掺杂了一丝愤怒,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般轻盈,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义昭面前,将那块招牌撞飞或迅速抬起。 可是现实与他期望截然相反,就在正雄准备飞奔过去时,儿子义昭就被招牌压倒在地面上。 他没能救下自己的儿子。 1. 十三年后—— 塔山县高亭镇平石街的一条小路里发生了杀人案。 死者夏光辉,性别男,二十二岁,城治大学的学生,腹部流血过多而死,凶器是一把寻常商店里能够轻易买到的水果刀。 犯人手握着白色刀柄,将锋利的水果刀捅进了死者的腹部。 犯罪嫌疑人北亚子,性别女,二十一岁,同样是城治大学的学生,而且是死者正在交往中的女友。 已经被检察院以杀人罪起诉,距离押送至法院接受审判还剩下半个月。 “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男友?” 审讯室里,负责审讯的女警官杨惠从桌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后,那张精致小巧的脸皱着眉头盯着坐在对面的北亚子。 “他太烦了。” 北亚子满脸不屑,右手臂挂在椅子上,嘴角微微拉开弧度笑着:“所以我把他杀死了。” “你啊,知不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是多么重要?” 杨惠打小就充满正义感,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把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不知道呢,我想要杀他便杀死了他。” 北亚子挑衅一般偏着头,她梳着中分发型,略显稚嫩的脸蛋上有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如果不是犯下了杀人罪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喜欢她。 杨惠今年三十六岁,她七岁女儿的脸蛋也是这般稚嫩,可爱。 一想到如果自己的女儿将来也变成北亚子这样不懂事的孩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把人命当做什么了?”她双手拍在桌上,整个人站起来,凶狠的眼神朝北亚子瞪去。 “大婶,你好凶啊。” 北亚子嘴角拉开的弧度越来越深,露出洁白牙齿,稚嫩可爱的脸蛋上有着嘲弄所有人般的笑容。 2. 磨破过多少双鞋子似乎是判断是否身为好警察的标准,张铁司想着这句话,坐在家门口穿上那双破旧的大皮鞋。 刮着大风的夏天即使披着大衣都不会太炎热,笔和小本子放进大衣内兜里,他推开了家门。 走出家里后,铁司不嫌麻烦的又从大衣内兜里拿出笔和小本子,翻开至某一页后,在第一行写上【平石街杀人事件】这几个字。 犯人已经证据确凿被起诉,本人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铁司认为不需要再调查这个已经结束的案件,其实本来也就不是他负责的案件。 但受人拜托,他只好以个人名义来调查这个案件。 犯罪嫌疑人北亚子,生于夫妻和睦的正常家庭,可是在八岁时父母双亡,是意外死亡事件。 根据她今年二十一岁的年龄,铁司在脑海中计算了下。 “十三年前吗?”他走在路上嘴里小声说着。 他记得那一年,因为高亭镇里刮起了久违的台风,所以使人印象深刻。 警局里有着这么一个论调,北亚子当了某个男人的情妇,被男友发现后起了争执,然后杀死了他,证据是她银行账户里有人经常往里面汇款。 铁司本来也觉得大概就是这样,小时候父母就不在了,为了生计与有钱的男人交往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她极有可能在认识死者夏光辉之前就早跟其他人交往了,也许替换过许多的男人。 铁司看过北亚子的照片,大眼睛,漂亮脸蛋,以这样的相貌勾上男人根本是轻而易举。 有人怀疑是三角关系导致的杀人案,也有人以这个观点来判断而出现疑惑,那个人就是女强人般的警察,杨惠,她以女性的视角判断,汇给北亚子银行账户的金额,其实还无法达到包养的程度。 这也正是她拜托铁司帮忙调查这个案件的原因。 铁司实际调查后发现给北亚子汇款只有一个人,时间从十八岁银行开户到现在三年间,不难判断之所以会在开户后就收到了汇款,是因为汇款人跟北亚子在之前就认识了,而且交易的是现金。 为了方便才办了银行卡吧。 一直给北亚子汇款的男人名字叫伊正雄,职业是建筑工人。 汇款金额是每个月一千元,一年下来是一万二,铁司思考了下金额确实不多,以这方面来讲甚至是稀少,特别是男人的职业是建筑工人这一点,让人感到非常疑惑。 但也不是不无可能,因为一个月汇款一千元的负担,不论是哪个成年人都能做到,问题出在北亚子身上,这样的金额她就满足了吗? 下面是该去找那个叫正雄的男人询问一番了,铁司心想。 不,先放一放吧。他摇了摇头,又不打算去找正雄。 其实比起寻找目标人物,去询问正雄的妻子可能会有更好效果,铁司才不管什么个人隐私,包养大学生这件事情就已经无法让人原谅了,更何况还发生了杀人案。 为了详细调查,他很快就前往正雄的家,那是一个环境还算好的普通公寓。 他走上室外楼梯,来到了第二层。 敲门声响起许久,才有人慢慢地从里面把门打开。 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灰色短袖的妇女,她打开家门后就摆着仿佛没有睡醒的模样整个人靠在门上,头发粗略绑着,眼睛垂下,精神非常不好。 “我是警察,能向你问一些事情吗?”这个妇女应该就是正雄的妻子严美江,铁司拿出警察工作证表示身份。 “警察吗?进来说吧。” 美江抬眼看了下眼前的男人,马上就转变了说法:“还是算了,屋里很乱,就在这里说话吧。” “关于你丈夫伊正雄的事情。” “我丈夫怎么了?” “他好像包养了一个名字叫北亚子的女大学生。”铁司直达主题想看看妇女的反应。 “北亚子?” “嗯,我认识那个叫北亚子的女孩。” “你认识吗?也就是说你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 “说起来,那天的乌云异常漆黑呢。” “漆黑?” “我说的是十三年前那场台风。”她靠在门上,说话时脑袋不停缓慢地摇晃着,眼神也漂浮不定。 “台风啊,的确印象深刻呢,十三年前那场台风我也记得,毕竟在当时高亭镇已经好多年没有台风经过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我的丈夫在狂风暴雨之中救下了一个即将会被汽车撞到的小女孩。” “救下了一个小女孩?” 铁司感到疑惑,不过他没有很明显的表现出来。 “真是值得表扬的事迹啊,不过你丈夫现在却包养着一个女大学生,跟在猛烈台风天拼命救人的形象相比,现在这副德行实在是判若两人。”他故意以挑衅语气说道。 “小女孩得救之后,我们的儿子义昭被一家煎包店的招牌砸死了。”美江偏着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啊,是这样吗?” 铁司发现自己的挑衅触碰了对方脆弱的地方,为了能使询问继续下去,他脸上突然严肃起来:“对不起,让你想起那个悲伤的回忆。” “北亚子犯下了杀人罪吧,我从新闻上看到了。”说出口时美江窃笑着就像根本就不在意铁司提及她儿子死去的事情,而且她应该早就知道了北亚子的案件。 “没错,她杀死了自己的男友。” 铁司的视线移到了美江脸上,那双凌厉的眼神盯着她许久:“请问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是跟踪了自己的丈夫吗?” “怎么可能。”美江的嘴角抖了下,仿佛在说铁司的怀疑是无稽之谈。 “北亚子就是十三年前我丈夫救下小女孩,她真该在那时候就被汽车撞死。” 铁司沉默地看着美江,她的表情突然激动起来,脖子冒起青筋提高了说话声音:“她要是当时死了,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难道我丈夫牺牲了儿子义昭救回来的只是一个杀人犯吗。” 她整个人靠在门上,持续缓慢地摇晃着脑袋,眼神漂浮,手指放在嘴里咬着。 看来是不能继续询问下去了,铁司朝后退了一步,脸上神情极为严肃,身体弯下朝妇女鞠躬,这时他脚下穿的即将破碎的老旧大皮鞋出现在眼里。面前的这位母亲在当时以那种事情失去儿子时家庭可能早就破碎了,丈夫救下来的小女孩又成为了杀人犯。 “打扰了,我会尽量让这个案件结束的。”铁司的声音非常诚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