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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1 二月十四日至三月十四日，是我们相遇的那一天，以及我和她度过的第一个月。 失去重要之人的同时，她就站在我面前。 从尸体上拨出小刀，鲜血飞溅出来，这个瞬间，脸和手上都沾满了红色液体的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起逃吧。” 她牵起了我的手，管自己奔跑了起来。事出突然，我只能勉勉强强不让自己被拖着走，后来便渐渐的跟上了她。 很短的一段路之后，似乎是跑累了，她喘着气慢慢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松开我的手，就这样继续往前走着。 “我是，嗯，顺，叫我顺吧。”她开口说。 “高野望。” “野望？” “嗯。” “决定了，野望要跟我度过这一天。” “因为你看到了吧。” “……好。” 我没有反抗的理由，也没有遵循的意愿。 静静地走在路上，虽然只是被她牵着走，不过没关系，我不想打破现状。尽管如此，还是需要找一个落脚点，一直使用脚会很累。 所以，我们抵达了公园。 位于公园最角落，木头做成的长椅上，坐着我，还有坐在身旁的她。 “我只能活一个月啊！”她开口，声音有点大，好像在抱怨。 我惊讶的转头看她。她没有躲开我的目光，微笑着，很平静的笑着。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 “啊？哈哈哈，也是。” “也是？” “那我也是一样，什么都不做的话，就算是十天也活不过。” 她身体往另一侧倾斜，手捂住嘴故作惊讶的样子看着我：“那么我们不就是同病相怜了，望。” “同病相怜？” “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我回答。 “也是。” “嗯，也是。” 什么都不做，我理解为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做。躺着就是一直躺着，站着就是一直站着，坐着就是一直坐着，那么趴着，也是一直趴着。 就连肚子饿了也不会去寻找食物，当然会慢慢死去。 她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比起这个，我突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 “说起来，你刚才单字称呼我了吧？” “有问题？”她脸上充满疑惑。 “也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们才刚认识吧……” “害羞了？” “没有的事。” “那就不用介意了，我们的相遇就是命运。” “命运吗……”我小声说着，转过头看向她。 本以为是简单的看一眼，但从结果上我却是迟迟没有将视线她身上移开。 因为，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 我也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只是想很单纯的，一直这样看着她。 多亏了这种奢望，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那就是到现在为止，从刚才的地点到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虽然不是说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但也不能一点防范措施都没有吧。 她身上一直残留着鲜血，不管是手，还是脸上。 就连我，在被她握过的手上，也沾满了这种红色的液体。 “没关系吗？”我开口。 “什么？” “身上的血。” “没关系啦！” “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啊。” 她低下头看自己的手，然后开口说：“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被发现。” “真是乐观呢。”我无奈摇摇头，不认为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会有什么好结果。 “死的，是谁呢？”她露出轻挑的表情看向我，嘴唇摆出似笑非笑的形状，仿佛在期待我的回答能让她感到愉悦，或是大吃一惊。 我沉默了，并不是我不回答，只是有点难以启齿，当我准备好要回答的时候她却抢先了。 她窃笑起来：“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我回答。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不过很快就停下了笑声。 她没有先把腰挺直，而是将垂下来的长发抚过耳后，然后用侧脸看向我：“比起重要的人，少女杀人犯更让你在意？” 在意？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做而已，事出突然，我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就连坐在我身旁的她是一个杀人犯这个事实，我都还没有任何实感。 也许只是我没办法拒绝别人吧，可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导致了我不能对凶手准确做出正确行为也不奇怪吧？ 只是，能原谅我吗？ 对杀死自己重要之人的凶手没有感到一丝恨意的我，能得到原谅吗？ 长椅偏向左边的空间，坐着一名少女，从刚才到现在为止，和她就这么一直说着话。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如果换成是跟少女普通的邂逅，现在的心情可能会更加愉悦吧。 她是杀人犯，手上还残留着鲜血的杀人犯。 更加可笑的是那把刺进别人身体里的凶器，同样沾染着鲜血的小刀，正躺在这张长椅，处于我和她的短小距离之间。 不知道是没有得到回答还是觉得自己问出来的问题有多么欠缺思考，她脸上失去了表情，从我身上移开了视线。 “望，跟我相处一个月吧。” “为什么？”当然，我充满疑惑。 “不愿意？” “为什么是一个月？” “下个月还会杀人。” “你？” “要协助我吗？” “我不会杀人的。” 协助她？那我岂不是也会变成杀人犯了，更不济也会变成杀人犯的帮凶。 “你是被杀的人啊。” “被杀？” “没决定好，或者是失败了，正好你在我身边，就把你杀了。”她嘻嘻嘻笑着，能感觉到她眼神里也透露着笑意。 或许，是我的错觉。 “让我跟你相处一个月就是为了这个？” “嗯，是的。” “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个？” “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朋友吗？” “难不成你还想当恋人？” “当朋友就好。” “也是。” “嗯，也是。” 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我还是否认自己有那种想法比较好，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这个选择是明智的。就算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我也不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明天，在这里等你。” 说完，她从长椅上站起来，导致了我现在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没有听从我的意见，她单方面跟我达成了这个约定。我内心是拒绝的，深信自己不会再遇到她。还有，希望她身上的血迹不会被正在巡逻的警员发现，这是我发自内心的祝福。 出乎意料，第二天我又来到了位于公园最角落，木头做成的长椅上。 并且，再次遇见了她。 2
我在口头上没有明确答应，身体却每一天都移动着抵达公园角落处，坐在长椅上。 最初只是偶然相遇，后来是特定相约，从行为上没有多大的区别，但以约定为前提，再次会面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这种关系将会持续下去。 内心不想让这种行为产生任何变故，不会去考虑关系会渐渐发展良好。不会去干扰已经发生的事情以及正在发生的事情，重要之人被杀死时，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有她是一个杀人犯的实感，只是变得越来越在意她。 “我想到那边的世界！” 她脱掉鞋子，光着脚踩在长椅上。 “在说什么啊？”我抱怨着抬起头。 “岛的外面。” 并不是有多么愉悦，只是表现出充满了朝气与希望的样子，向我说出了她想要去小岛外面的想法。 “望也觉得广阔的世界比较好吧？” 岛的外面吗……经过她这么一说，才发觉到，居住在小岛上这件事，一直被我遗忘了。该说是逃避呢，还是不想承认，只要没有说出来，完全不觉得自己居住在小岛上。 “一起吧，去岛的外面。” 她很高兴，坐了下来，脚随意踩在鞋子上面。 “不愿意吗？”说着话，她突然朝我这边蹭过来。因为距离变得很近，只要一转头她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也，也不是不愿意。” “那就一起离开这座小岛吧。” “不行吗？望。”近似乎恳求模样的她，眼神里对我充满了恐惧与怀疑。 “我觉得……” 尽管她多次征求的我意见，我却只是露出一脸为难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望，不愿意呢。”她很失望，表情阴沉下来，马上又露出生硬的笑容。 “今天，今天我就先走了。” “先别……”伸出手的瞬间，已经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了。不是说有多远，仅仅是从长椅上站起来，转身背对着我，但是…… “好吧。”最后我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答应她不就好了吗，在她离开后，我才这样想着。但是，我没有决心，离开这里。 对自己不果断的性格感到厌烦，也很无奈，叹着气垂下了头。就这样一个人静一静吧，本来是这么想着，却无意中看见了她遗留下来的鞋子。 是吗，她光着脚就跑开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没有多想什么，提起那双鞋后，奔跑了起来。 她光着脚，一动不动站在前方，仿佛在等待正奔跑过去的我。不过我觉得她并不是在等我，而是我手上的鞋子。 或许，只是听到有人跑向她，出于好奇才转过身来。 “顺，先穿上鞋子吧。” 她从我手上接过鞋子，自顾自穿起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我往前走。 “顺……” 我发出来的声音非常小，即使她听见了，也不会理我吧。 “顺！”放弃犹豫的念头，我大声喊出来。 她停下了脚步，使我很开心。但她依旧背对着我。 “遇见望后，开始担心会被发现了。” 她转过身，开口说：“……杀人这件事。” “都过了那么久了，不会被发现吧？”她杀人是半个月之前的时候，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动静，应该不会被发现。 “不止一次啊，每一个月都要杀人，在遇见你之前，还杀了很多。” “那时候不是第一次杀人吗……为什么？” 不只是在惊讶，听到她当时并不是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还感到了恐惧。 “杀人啊……”她渐渐走向我，用轻挑的语气开口说道：“没有什么理由哦，就像杀死你的重要之人，只是那样去做了。” 没有理由？怎么可能没有理由啊，杀人这种事…… “我相信，你一定有苦衷的。”始终期望她有着迫不得已的理由。 “相信我？” “我相信你。” 她苦笑着，用同情的眼神看向我：“怎么相信我啊，我们才认识十几天，太天真了吧。” “没有什么理由，我就是相信你。” “不论如何你都坚持相信我？” “即使你要我代替你去杀人，我也相信你。”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决意，希望她能信任我。 “真傻。”她表情柔和了下来，立马又阴沉了下去：“不过，你不能代替我去杀人。” “……是吗。” 果然，不信任我。 “每个月都要杀人，不然我就活不成了。”借口一般，她说出了理由。 “为什么啊？”不明白，这算是什么理由，在敷衍我吗？ “很奇怪吧？很难相信吧？肯定是在想我一定是在说谎吧？” “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吗？这种事情……” 我还是保持着疑惑，依旧觉得这个理由很没道理。 “证明？还说什么相信我，完全不行呢，你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她再次苦笑起来，低下头摇了摇。 被她的态度逼急了一般，我喊了出来：“把我杀死吧！” “想要被杀死？”她疑惑起来。 “如果杀死我之后，能换你一个月生命我很愿意。”我回答。 “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我不知道。”她的心情吗？我不知道：“但……那不是你的错。” “这么简单就说杀死你，你一定认为杀人很容易吧？用你的死亡换取我一个月的生命，你一定觉得你很伟大吧？你一定觉得我会很感谢你吧？” 她越来越接近我，每一句话都压迫着我，使我想后退着：“怎么会……没那么想，我只想帮助你。” “很恶心啊！杀人这种事。” “力气不够，不能立刻就杀死人，只能反复制造伤口，拼命地往别人身体上不断刺着，溢出来的鲜血会弄得到处都是，伤口内黏糊糊的肉也会不停动着。” “每一次，每一次都要紧紧盯住他们，直到生命迹象完全消失，确认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性之后，才能离开。” “没有办法啊，只有他们真正死去，我才能活着，必须要这么小心才行。” 她说完，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能清楚看见她脸上布满了失望。 我没办法，什么都说不出口。口口声声说要相信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我只是发呆一样站在她面前。 与我不同，她微笑着，很平静的笑着。 “想一下吧，你能为我做的事情。” 3
能为她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故意做出为她着想的虚假行为来让自己满足和因为自己难受才做出来的行为，都不能说是为她而做。 需要的是完全真实，连自己的感觉都抛弃。 放弃作为人，仅仅是为某个事件去生存，这样的能力。 我想要拥有这样的能力。 想要跟她在一起，想要看着她，想要她看着我，想要帮助她，想要帮她承担，想要保护她。想要她对我说可以跟她在一起，对我说可以看着她，对我说可以帮助她，对我说可以帮她承担。 想要她对我说，我可以保护她。 从跟她相遇到现在为止，独自想着这些事情，想着每一个都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这样的我，不具备那样的力量。 即使为她使用全身力量，直到用尽。也不算伟大。懦弱的我只是想用某些行为来换取她的回报，无法放弃作为人，只能继续为了自身利益才去帮助她。 这样的我，到底能为她做什么。 “看得到我吗？” 按照惯例，她坐在长椅左边，我在右边。她仰起头，看着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望，你看得到我吗？” 她指的是什么，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正在慢慢死去，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会消失。” “阻止消失的办法，就是让别人消失吗？” 妥协一般，她的声音很小：“……嗯。” “没办法证明的吧？你会死去。” 我不甘心，不论是不相信还是痛恨着这个事实。 “能啊，能证明的。” “当我从你面前死去，那一刻就是证明。”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只是希望？不如就让我杀了你。” “……” “我想过了，不能死，我害怕自己死去了。” “那你就逃跑吧，从我身边。” “不会离开你的。” “我想过了，就算你杀了我，什么都不会改变，你还要继续杀人。” “那又怎么了？” “让我一直在你身边。” “不想被我杀，不想离开我，想跟我一直在一起？” “是呢，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你有这个觉悟吗？” “我会努力成为你的一部分。” “你想做什么？” “帮你杀人。” “说过了那个不行，你杀死的人，跟我没关系。” “会让你以最轻松的方式杀死别人。”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呢，想了很久才决定的。” “要怎么做。” “把别人绑在树上只露出脖子，你只需要去割一刀就可以杀死。” 听到我的建议后，她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只用一种办法会被发现哦。” “让人不能逃跑，不能反抗。” “下迷药怎么样？” “没有这东西啦。” “安眠药呢？” “还不如直接绑住啦。” “腰斩怎么样，不会很快死去，也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那样你要去买一把大刀啦。” “还是把别人的身体绑住最实际吗？” “嗯，这次就用这个吧。”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躺在这张长椅，处于我和她短小距离之间的那把小刀。 这个时候，我也应该跟她一样，抓住那把小刀。刀刃给她带来的冰冷，即使我的手掌能给她带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温度，我也希望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只要能让她轻松的杀死别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会杀死多少人也好，都没有关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