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版的g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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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花高中的格局，是和小学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教学楼，楼大抵有四层，为方便学生进出还装了电梯。读书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学，每每在操场里踢球——这是我还没变小时的事情，现在在小学里可是没有那么畅快了——带着球，突破了后卫射门；倘肯多花一点工夫，便可以晃过守门员，赚点女孩的尖叫，倘若对空门踢偏了，那就只能被人嘲笑了。但这些踢球的队友，大抵没有这种待遇。只有外校的来比赛，才有拉拉队出来加油。  
　　我从小学起，便在二丁目里住着，爸妈说很放心，于是两个人就去了美国。结果遇上了组织的人，把我变小了，害的我也不能加校队，于是我便千方百计的寻找那些家伙。幸亏毛利叔叔比较迟钝，又爱财，便改为在毛利侦探事物所里寄宿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在叔叔身边，专管把他射倒了破案。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叔叔是一副凶脸孔，警察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发现组织的人，才可以有点紧张感，所以至今还记得。  
　　Gin是穿着黑衣还留金发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副没吃过饭的样子。穿的虽然是外套，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杀伐砍劈，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不知道姓什么，别人就从组织的代号中取出一个称他为Gin，Gin一出现，必定会跟上两个随从，有的叫道， “大哥，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另外一个人说，“杀了那个人，在今天两点钟。”便排出一副地图。Vodka又故意的高声嚷道，“大哥，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Gin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拿了张字条出去的。”Gin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拿字条是因为要杀人……”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杀人不偿命”，什么“砍死”之类，引得组织的人都哄笑起来：于是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Gin原来也做过正当生意，但终于没有做成，又被警察无故抓进去三次；于是愈来愈气，就想做点坏事。幸而隔壁的大娘劝说他向善，便替人家擦擦皮鞋，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做不到几天，便连人和皮鞋，一齐失踪。如是叫他擦鞋的人也没有了。Gin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杀人的事。但他却不知道，我被他灌了药还活着，虽然间或有注意到，暂时记在脑子里，但不出一月，定然忘记，于是我便继续跟踪着他。  
    Gin喝过半碗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Vodka便又问道，“大哥，你当真是单身么？”Gin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Vdoka便接着说道， “你怎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呢？”Gin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人心不古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车周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我正在博士家看着哀做解药，听到外面声音很大，问博士， “Gin长久没有见了。组织也是。”博士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我说，“哦！”“他也总还是杀人，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杀到FBI里去了。FBI里的人，杀得的么？” “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抓进监狱，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 “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我也不再问，仍然看正在实验中的解药。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课，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打开门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Gin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棉衬衫，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你最近好啊，名侦探。”博士也伸出头去，一面说，“Gin么？你怎么会过来，上次问我做了个发明，还欠我十九个钱呐！”Gin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我来跟你说一声。”博士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Gin，你又杀了谁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杀到FBI头上，怎么会打断腿？”Gin低声说道， “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博士，不要再提。此时哀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便和博士都笑了。我拿着aptx溶在水里，放在门槛上给他。他面露尴尬的神色看着我，见他满手是泥，我便喂他喝完水，他便又在博士和哀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Gin。到了秋天，博士忽然想起来般的说，“Gin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Gin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Gin的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