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赤红之家
你知道吗?垃圾桶旁的这只乌鸦,可是位讲究的绅士,虽然此刻它啄食那片发霉面包的姿态远算不上优雅,但鸦不可貌相,不是吗?
一个醉汉晃荡着过来,没注意到这位高贵的先生还在用餐,无礼地扶着垃圾桶呕吐起来。
乌鸦先生躲闪不及,沾上一堆秽物。使劲甩甩头,却还有一层呕吐物顽固地沾在它头顶的羽毛上,倒像个奇形怪状的皇冠。
这位天选之子戴着皇冠飞到高空,盘旋着,用碧绿色的眼睛仔细地巡视自己的领土,寻找着今晚的去处。
女孩。
大伙刚享受完一顿美餐,空气中满是油荤气和伏特加混合的呛鼻气味。身材臃肿的女主人骂骂咧咧地收拾了桌子,把残羹剩饭装起来,准备拿到门外扔掉。
几个小时前,屋里的几个男人在这里合力割断了一条狗的大动脉,切下了它身上最肥美的几块肉,把其它部分扔在这里。剥了皮的狗头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凝视着自己尚挂着些许肉块的骨架。
此刻,骨架上剩余的肉已经不见了,只剩一点可怜的肉丝,风吹过来,肉丝轻轻飘动。
半小时前,一个小小的身影来过。
离开时,她的双手全是腥臭味。
光裸的双脚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脚印。
她是人。
肉!肉!红肉!
男人。
冬天快到了,天气却已经很冷了。
铁匠铺里却是另一番景象,高温的炉火让这个地方跟大蒸笼没什么两样。
男人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开始累了,挥锤的力度小了不少,意识流到了不知何处。
小屋的床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已经被折磨得形容枯槁,原本尚算秀美的脸庞已经毫无血色,脸上还有两道掩盖不住的泪痕。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床单上留下几朵鲜红的血花。
男人的瞳孔突然放大,他挥锤的力度比平时更大了,砸下去!继续!继续!
血!血!血红!
男孩。
女学生平时是不敢走这条小巷的,但刚才耽误了很久,不抄近路可能就不能准时到家了。稍作思考,她便咬咬牙,抱紧书包走了进去。
巷子左侧的垃圾桶周围堆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时不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女学生牙齿不自觉地打战,强迫自己紧紧盯着巷子另一头。
光亮越来越近,就快到了!
她干脆跑了起来,红色皮鞋敲击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嘿!”
声音是从垃圾堆里传来的。
抱着的书包掉到了地上,她不敢回头,甚至忘了尖叫,只是机械地向前跑。
“嘿!”
出来了!
“嘿!”
垃圾堆旁边,是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孩,他背上背着个大袋子,周身散发着恶臭。
他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鼻子,往女学生离开的方向走去。
鞋!鞋!红鞋子!
女人。
樵夫咒骂着最近的坏天气,背着今天的战利品走在回家的路上。
空无一人的树林中,他的骂声尤其刺耳。 恍惚间,一阵歌声传来,女人的歌声。
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樵夫有些奇怪,想探寻声音的来源。
直到声音消失,樵夫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唱歌的女人,只好无趣地离开了。
如果他低头,就会看到,他的身后,林间的土地上,散布着点点血渍。
火!火!火红!
见多识广的国王先生继续在星空下盘旋,黑色翅膀拍打的频率越来越快。
城里众多的高楼大厦之中,藏了一间小草屋。 透过破碎的窗纸,可以窥见壁炉中闪动的火光。 一家四口躺在一张床上,四人紧紧依偎在一块。
妈妈温柔地拍打着怀里的两个孩子,口中唱着一首童谣。
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呕血的频率越来越高,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儿子好像感冒了,今晚的炉火应该能让他感觉好些吧。
小男孩又往壁炉那边蹭了蹭,这几天捡废品他真是太冷太累了,不过妹妹终于不用再光脚上学了,真好。
中年男人睡得很熟,铁匠铺的工作实在太繁重,几乎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他看到妻子的病痊愈了,他们带着孩子,在去野餐的路上……
睡着的小女孩嘴角挂着微笑,她很骄傲,家人们喝了肉粥后气色都好了不少。明天起床,她还可以穿上自己的新鞋子。
戴着奇怪皇冠的国王停在这家的屋顶上,屋内的赤光将它绿色的眼眸映成了橘色。
它感觉暖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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