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就像躺在桥索上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跌落,无影亦无踪。 ——题记
一、 初春长街,烟雨如梦。 人群中,有个人在看她,向她走来... 一树花,一檐雨,环佩叮咚。 初识是在一处墨色的屋檐之下,碰巧一起避了雨,他撑开一把玄色油纸伞,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蓦然抬头,只是一眼,也许记不住他白衣胜雪,记不住他笑起来微微翘起的嘴角,却将那双深邃眼眸烙印在脑海,宛若细雪微寒的清风拂过躁动的心。 幸有帷帽掩面,方才未露出窘态。 她掏出了捂在衣襟中的一包桂花糕取出一块大大方方递过去,他看着她的手,愣了愣,接过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与她攀谈起来。 “姑娘可是这京城人士?” “正是,小女子祖上三代皆是京城人士。” “不知小姐可否知道那被皇上赐字的谭太医府邸怎么走?” “先生可是有隐疾?” “嗯。” “小女也研习过几年医术,曾于谭府为婢,有幸得谭太医指点,不知公子可否先让小女子为您把脉。” “你是...” 他点了点头,细雨微微沾湿他素白的衣摆。 “不知谭小姐是否肯赏面与在下策马共赏这烟雨落花?” “我不认识什么谭小姐。” “谭太医的女儿谭芷右手手腕处有一块胎记,形状是...” 白衣人还未说完,便被女子捂住了嘴。她心想,父亲说好不乱说的,这下子丢人了。什么胎记,明明是小时候贪玩撞在铜壶上烫出来的,不然怎么会是那么个形状! “你是谁,谭小姐平时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未来的娘子如此对待她的丈夫,甚是令人神伤。父亲每每与我谈起谭姑娘你的时候,那真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词。说是谭小姐深得谭太医的教导,经常化名除外行医,比我这半吊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不愧是这蜀中药王谷的正统传人。” “你不自我介绍一下?” “在下蜀中药王谷现任谷主唐忘生的不肖子,唐术,字子辛,也是谭小姐你的未婚夫。本想去府里探望,没想到能在这屋檐下巧遇,这便是缘分了吧。现在小姐可愿与在下同游?” “我等人呢,别闹。” “那便是等我咯。抓好你的帷帽,我可不想所几个情敌。” 唐子辛抱住谭芷的腰,飞身上马,转头向街角撑伞的丫鬟眨了眨眼,丫鬟点头微笑,转身离去。 ...... 一伞,一马,一双人,暗香朦胧。 “你可愿嫁为吾妻?” “臭流氓。” “明年今日,喜堂红烛,不负卿意。” “嗯。” ......
二、 二人此后便书信往来频繁。 来年春,三月廿二,谭太医因轻慢贵妃,被判斩首,抄没家产,家中男子发配边疆,女子为官奴。 “芷儿,我医人无数,却终是医不了心,为父终究是不解这为官之道,招致了祸端。当年我放弃了科举,孤身去药王谷学医,有幸成为了药王谷的大弟子,在承诺继承药王谷之后得到了那药方,可是我贪恋这名利,来到了京城做了太医。把这药王谷的担子扔给了我师弟唐忘生,从此与药王谷决裂。”谭太医显露出愧疚的神情,“后来那年疫病大肆狂虐,我不得不去药王谷求助,所幸他原谅了我。可我当时已有了你,加之那次疫病让我知道我可能不能护你一世,便结下了这门亲事,并允诺你嫁过去的时候,会带着药方,也是给你留的最后一道保命符。本想能看着你风风光光嫁出去,现在怕是不行了。” “不,爹你救了那么多人,对他们有恩,他们肯定会帮你的!你求求刑部尚书王大人,上次你把他的女儿从鬼门关拉回来,他肯定会帮你一把的!” “还有,户部的何大人,你救了他的夫人。他能帮我们再伪造一个户籍,我们安安心心的走好不好?” “爹,谁都知道你对娘一往情深,自从她产下我之后去世,你就再未续弦。纵然那贵妃是天仙一般,你又怎么会动心?” “把我之前让你记住的那个药方背一遍。” “爹!” “快背!你连爹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生地黃 (切二升) 、石膏 (八两) 、麻黃 (五两) 、杏人 (五十枚) ,胡黄连(二两),五味子(四两),羚羊角、玄參、射干、雞蘇、芍藥、升麻、柏皮 (各三两)......” “嗯,你回房收拾收拾,走吧。” ...... 皎月当空,一只信鸽划破夜色。 谭芷看到与自己情同姐妹的玉娘,放出了信鸽。 相顾无言。 “为什么?” “药方。” “所以?” “主人说,拿到药方,灭口。” “所以?” “可我不想,小姐真心待我,我,想救小姐一命。”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 “小姐,我替你留下,他们都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样。” “哈,哈哈哈,从此,我们不再是姐妹了。” ......
三、 “老白,老白,老白你走慢一点,我骑马都跟不上你了!”一个穿着藏蓝色衣服的男子对前面走着的白衣男子不停的嘟囔着,“我昨晚还在认认真真看那些个快要发霉的卷宗,今天又颠簸如此,我的命好苦啊!”[/font] “大人你之前坐在车里羡慕我骑马,我把马让给你。现在又嫌我走得快了,难道要让我和你共乘一骑才行?”白衣男子转头嫌弃看了自家大人。 “你少拆穿我一次能死!我还不是为了在小妍儿面前显摆一下!谁知道骑马这么累,我的腿都磨烂了啊!”骑马男子把头蹭到马鬃上,开始耍赖。 “大人,你看白护卫走的这么辛苦,您还是与我一同乘车,将马还给白护卫吧。”旁边的马车里探出一只扎着护腕的素净小手,传来一个清冷了声音,她便是这衙门里的仵作秦妍,秦巧慧。 他那不是走是飞好么!而且他突然就羡慕秦妍把自己包着严严实实,这蜀中的虫子真的不讲情面啊! “好好,白护卫,既然秦姑娘这么关心你,本官就许你骑马吧。” “大人,其实也该下车了,前面是一座吊桥,只能容一人行走。” “嗯...”肖景正觉得尴尬想休息,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说出来。此时秦妍似乎是看出来了肖景的窘迫,转头提议:“白大哥,我坐车颠簸许久,也是有些累了。能否稍作休息,许我下车活动一下。再者说,天色尚早,过了这个吊桥便是药王谷的地界了,我们如此风尘仆仆地过去有碍观瞻。” “秦姑娘说得正是,是在下考虑不周,我们便在此地休息片刻吧。”白策翻身下马找了块石头坐着,肖景则是假模假样地坐在车内,看着秦妍下车之后,便马上摊在马车里。白策直接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半晌,在外转圈的秦妍回到马车旁,问:“肖大人,我们可以走了么?” “可以可以,秦姑娘上车吧。” “大人,其前面是...” “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走走走,咱们拿上行李走吧。” “大人,秦姑娘刚刚下马车的时候已经拿好了,我们一直在等你。” “嗯,走,走吧。” ...... 三人走向吊桥,见到吊桥上有个道姑,撑着伞,低着头,见到他们一行人,边指了指桥旁的指示牌,然后快步走向另一边。之间牌子上写着一大串文字,大概意思就是,这座吊桥一次只能过一个人,否则会导致吊桥绳索断裂。 “白护卫,你能带我飞过去吗?”肖景那张俊脸硬是皱成了一张厕纸。 “大人,这么远的距离,我的轻功再好也过不去啊。这个峡谷和这个吊桥本就是药王谷为了防止别人大举进攻而选择的地形,而且,你看秦姑娘已经自己走过去了。” “好,好吧,你一定要站在我后面啊,看到我有危险一定要飞过来救我啊!” “好好好,大人,你看秦姑娘快要走到对面了。” “真是的,都是因为当时听你们说小妍儿向往药王谷,我才不会向皇上主动请缨来药王谷来送贺礼的!” “你在怪秦姑娘咯?人家一个仵作,自然是对这些地方感兴趣啊,更何况这唐谷主多年之前出谷平息了那场瘟疫,皇上对他们甚为重视,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抱怨。” “我是在怪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里有这么个峡谷!会武功摔下去都必死无疑好不好!” “大人,当时你不是很坚决的么?还计划和人家秦姑娘风花雪月一番?” “还不是因为衙门僧多肉少!小妍儿多标致一个姑娘,而且还有一对云游四方的父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从去年她到衙门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这是保护人家!” “可以了,父母官大人,秦姑娘已经过去了。” 肖景小心翼翼地抓着绳索向前挪动,心里大骂,这破桥的扶手绳可以再低一点么,比他腰还低,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的啊!不过仔细一想,可能是蜀中地区人们身高普遍不高吧,想着想着便笑了来。 “大人,你看到你脚边的蜗牛了么,比你还快。” “知道知道,着什么急!我马上就过去!” 一番折腾之后,肖景终于颤颤巍巍走到了对面。看到秦妍正在和刚刚桥上的那个道姑攀谈。 她名唤李鸣环,与秦妍年纪相仿,一头银发,带着个银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倒是露出精致的下颌告诉大家,这定是个大美人,一柄拂尘搭在左手的手腕处,一身仙气,也正是三清观来药王谷参加婚宴的代表。 四人结伴走向唐宅,途中他们得知李姑娘幼年因为一场意外毁容被家人抛弃,流落至三清观被收养。而这三清观正是连朝廷都要思虑三分的道观,负责每年的祭祀,还收养了大批有慧根的妇女儿童,连年香火旺盛。 一路上辛夷花正盛,犹如那年的洛阳飞花。
四、 三人刚刚到唐府大唐坐下,便听到一个泼辣的声音...[/font] “不晓得咋个说你个瓜娃子?恁个背不出?背不出就别出药房!” “这是?”肖景有些尴尬的问。 “这是就是新娘子啊。她是我们少爷两年前从京城带回来的一个浑身被打得青紫的医女,叫明秀,说是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但是老爷问了她几个问题之后发现她对医术有着独到的见解,便破格收她为徒。加上三年前和少爷订婚的那谭太医惹怒圣颜,好像是落了一个掉脑袋的罪,还牵连了家人,自然这婚约就解了。明秀就这么陪着少爷度过了那段日子,有了感情,便定下了婚事。”前来招呼的唐管家笑眯眯的回答。 “想必是一对璧人,真是天赐良缘。”李鸣环微笑着称赞。 “那唐公子想必也不是有世俗成见之人,明秀姑娘真是好福气。”肖景自然也要客套两句。 “这明秀姑娘她坚强的姑娘,希望来日各位江湖再见,能多多关照。” “管家您这就言重了...”可是这肖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老唐,这几位又是何门何派的使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见这偏院的门口走出一位身着藏青色开衫的英俊男子,他手执折扇,扇上题着斗大的一个“仁”字,虽是笑着,却少了一份心。 “是朝廷的钦差。”唐管家回答。 “原来是朝廷的鹰犬,真是失敬了。”他的脸色似乎暗了许多,“还望各位大人莫要嫌弃寒舍,这蜀中就是多蛇虫鼠蚁,别倒是不能回去复命又降罪我药王谷。”说完便转身离开。 “几位大人,这是谷主的二弟子,唐昊。他之前多次科举落榜,因此有些偏激,还望各位大人见谅。”唐管家解释着,“这个院子就是各位宾客的歇脚之地了,但凡有些动静,各位客人都能知道,也好互相照应。” “我们住哪一间呢?”肖景兴致勃勃的问,他可是专门没说秦妍要来,如果人家少算的话,说不定就能!! “肖大人,您之前未告知我们会带几名随从,因此我们准备的房间里只有两张床。现在这...”唐管家面色尴尬的说出了肖景最想听到的话。 “不知道秦姑娘是否介意与在下一间?”李鸣环的提议彻底打破了肖景的计划。 “那就麻烦李姑娘了。”秦妍点头道谢。 “老白,你说这仙女只会和仙女待在一起啊。”肖景嘟着嘴悄声和旁边的白策抱怨。结果换来的只有英俊潇洒的白护卫的一记白眼。 ...... 唐家上上下下从肖景一行人到的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了忙碌。 肖景被吵醒,满是起床气的把枕头砸到白策身上。 “老白,你快来,我的额头被咬了好大一个包,我要破相了,破相了!” “大人,其实长你这样不用介意的。” “走,我们去让小妍儿给我看看。” 然而,到了门口才发现秦妍和李鸣环二人已经收拾好准备去谷中看辛夷花,本想跟着过去的肖景想起这蜀中的虫子,又退缩了,拉着白策去药房抓个大夫来看看。 二人进入医馆之中,只见一个穿着白藕色衣衫面容清秀的男子,端端正正坐在桌前看医书。看这个长相,看这个刻苦劲,一定很靠谱! 看病期间得知,原来这唐家为了大婚给学徒们放假了,探亲的探亲,帮忙的帮忙。这大夫原是唐谷主的三弟子,唐恂。因为前几日爬梯子取药的时候不慎摔伤了右腿,只能在医馆值班。他简单查看了肖景的情况,写了一张药单,让他们去药房那边取药,每日涂抹三次,还能防止蚊虫叮咬。 二人谢过唐恂之后来到了药房,看到昨天被罚的俩小孩还在被关在药房里吱吱呀呀地背书。 “两位小兄弟,能帮在下拿一下这个单子上面的药么?”肖景在门外问。 “啥玩意啊,我还以为师兄给我们扔吃的了嘞。” “里把方几从门缝里塞进来啦,偶们把药瓶几从窗户上音出去。” “好麻烦好麻烦啊,要不是因为把你们锁进去的是新娘子,管家又忙的不得了,而这个药膏医馆刚好没了!我们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肖景在第八次尝试之后终于把药方塞进去了,开启怨念模式,“这药王谷名气真的这么大么?怎么哪里人都有啊。” “上次瘟疫之后,陛下意识到医者匮乏,大举嘉奖了唐家,还每年选送一些聪慧的学徒来学习。”白策抱着剑站在一旁再次嫌弃地为自家大人解释。
五、 夜幕降临,灯火缱绻,烛影摇红。[/font] 一双璧人缓缓走进喜堂,肖景想着要是自己是那唐家公子,小妍儿穿着喜服会不会很好看啊?望向秦妍的时候,只见她面色平静地看着新人还缓缓吃着手里的冰沙,转头与邻桌的唐恂交谈着,而坐在她旁边的李鸣环盯着新郎,喝着酒,像是还有那么有几分孤独的意味? 申时三刻,拜堂仪式结束,新人去示意性地敬了几桌酒,便缓缓离席入洞房,席间一片歌舞升平的样子。 各个门派的代表去给唐谷主敬酒,唐昊则在一旁帮忙倒酒,从容地和各位客人交谈。觥筹交错间,酒杯叮咚撞击,飞溅起的酒水,混同着泪滴,掺杂着汗水,这是一场真正的,属于江湖人的喜宴吧。 唐谷主许是不胜酒力,被夫人扶着回房,管家跟在后面照应,唐昊则是留下来主持局面。席间的各位也是醉的醉,倒得倒,有结伴回房,也有当场趴着就睡的。 肖景则是搭着白策的肩膀,两个人晃晃悠悠的准备回房,途径账房,发现李鸣环进了点着微弱烛光的账房,还打趣道:“李姑娘不会是要偷钱吧,没想到三清观的人会干出这种事情啊。” 白策把肖景一甩,匆忙赶了过去,可是当白策过去的时候,屋子内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一张墨迹已干的药方。 “你干什么啊!别乱跑,万一人家丢了东西怪我们咋办啊?”肖景晃晃悠悠上前说道,“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了。” 一场欢喜,尽兴至此。
六、 回房后,唐谷主揉了揉眉头,捂了胸口,写下了一个药方,让管家去抓药,便躺下休息了。管家则是匆匆走向账房取钥匙,习惯性的将药方晾在了前堂的桌上,进了内堂的密室取出机关盒,几番摆弄,终于取出钥匙。复原密室之后他再回前堂,拿着药方就去了药房。[/font] 这烛火昏暗的药房里俩学徒正背靠背打盹儿,看到管家来开门激动了一下,知道自己还是不能出去,又是一副蔫样。 “这是抓给谷主的药,要是出了问题,你俩就可以不用在药王谷呆着了。”管家厉声说道,“昌平你的眼睛好,你来念药方,熊飞你去抓药,小心梯子高,别摔着了。”果然,在威慑之下俩小孩不但认认真真抓药,还确认了好几遍。 之后,管家拿着药去厨房守在一旁等着药煎好。快步将药端给唐忘生,唐谷主喝下药,还未躺平身体,便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这药王谷中会治病救人的,现在都在席间醉生梦死。 可笑,这药王谷的谷主,居然死在了名满天下的医者圣地。 次日,众人醒来之后得到了这个噩耗,尤其是药王谷的弟子们个个自责懊悔,师父告诉他们医者要时刻保证自己的清醒,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可能会遇到病人,他们的一时放松,可能就会导致一个生命的陨落。 肖景自然也是铁着脸开始了审问。 管家神色俱沮丧,想不通自己认认真真抓药煎药,明明一点错都没出,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只大约是在戌时与夫人搀扶唐忘生回房,唐忘生给自己开了一副药方,命他去抓药,他在账房取钥匙耽误了一刻钟左右,在药方取药用了一刻钟,在厨房煎完药端过去已是戌时三刻。而唐忘生喝下汤药,还未将碗搁稳,便吐血昏迷。 唐夫人在一旁照料,管家四下寻医,然弟子们醉的醉,倒得倒,一时间竟无人医治。只得看着唐忘生生生咽气... “大银呐,偶系布吉岛哦,偶保靖都似按照单子桑面写的念滴,因为偶咩都不会,所以没个寄都任静读滴。”文文弱弱的学徒昌平委屈道。 “大人啊,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咋整的啊,我就是按照药方抓的啊,我是背书差,眼神儿也不好,老是被秀姑娘骂,这也不是什么黑灯瞎火的,我这俩眼珠子瞪贼溜圆儿,不可能抓错药啊!”五大三粗的学徒熊飞激动地辩解,“我是贪玩,心思不搁学医上,可是那方子上的药我都认得准准的,我俩在这药房里呆了快两天了,没人进来啊。” ...... “师父回房后,我便在宴席维持局面,多喝了几杯。过了半个时辰,见众人兴尽,便安排家丁送他们回房,自己也有些恍惚便回房歇息了。”唐昊对此事很是愧疚。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对师父的决定不满,他不把药王谷传给心心念念从小追随他学习医术我,也无视医术精湛的恂师弟,反倒是传给他的儿子,就是因为那是他儿子。”唐昊愤愤不平,“说我心术不正,说恂师弟只精医术,无心管理。唯有信师兄可担此大任,可笑啊可笑。” ....... “我昨日虽未喝多,但是秦姑娘说她很想看唐家培育的灵芝,我二人便在戌时之后就去了山上,半山腰歇息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上山透气的李姑娘,之后便直接在山上小屋中歇息了。”唐恂平淡的回答,“直到早上回来,才知道这件事,现今心中仍是悔恨。” ...... “昨日宴饮我多喝了两杯,有些晕,便在新人离席之后在院子里四下走动,闻到辛夷花的香味,便上山去吹吹风,便遇到了正要去灵芝园的秦姑娘和唐恂公子,便一同去了。见夜色已晚,便也就在山上的看园小屋住着了。” “可有见到什么异常?或者,还有什么能想起来的细节么?” “昨晚也是奇怪,我经过账房的时候看见了唐昊公子神色诡异的进了账房,便跟过去看,结果发现他好像在写字,我便没管,直接离开了。”李鸣环自始至终神色平静。 ...... 唐信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不敢相信自己视为神明的父亲会死在自己的药方上,只有明秀姑娘告诉我们,昨夜他们回房之后,唐信因醉酒,便早早睡下,她也是晕头转向,草草收拾了一下,倒床就睡。门口的丫鬟证明,二人确实再未出来。 经过秦妍和几个信得过的弟子检查,这昨晚的柴火只煎了一副药,这药里有鸩毒,不过这药渣已经成了碎块,无法检验。而且这药方也是出了问题,上面白芷这味药的重量出了问题,原本的一两被人改成了六两,而且在末尾加上了一味老参。 “大人,我已经向附近的官府放出信鸽请求支援了,咱们先保护好现场吧。” “嗯,药房自从前天被锁上之后再也没人进去,我与几个信得过的徒弟查了那药方上面每一味药的柜子,药物和柜子名对应无误。”秦妍疑惑着,“这鸩毒从何而来呢?” “小白,你怎么看?”肖景双手支着脑袋望着白策。 “不如搜身?先把他们关起来吧。” 那就只能委屈几位暂且呆在这里,等案情查明我们定当赔礼道歉。 “死者为大,我们配合是应当的。” “多谢李姑娘体谅。” 既然人家姑娘家都不介意了,几个大汉自然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了。
七、 案情丝毫没有进展,肖景几人在暂时关押嫌疑人的别院里唉声叹气。[/font] “不如这样,咱们找几个他们亲近的人,假装有了决定性的证据,去套话?” “这样不太好吧,人家说咱们逼供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按照秦姑娘的办法做吧。” “大人,你这个成语用的不太合适。”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 “李姑娘,我们发现了你的笔迹和那药方上的字,发现你改了药方。” “还是,瞒不住么?” “你这是何苦?” “都是情债,还不完的情债。” “所以,是你做的?” “……”李鸣环不再做声 …… “唐昊公子,有人看到你进账房改了药方。” “我改了什么,不过就是修改了一点点,最多也就是让师父今晚睡得不安稳而已,根本不会让他死。” “你这是承认了?” “我承认我看不惯师父偏心,所以才……可是,师父待我如父,我怎么会害他!” …… “俺都说了,你咋就不信呢,不信你自己去药柜子瞅瞅。” “似啊似啊,偶们怎么会做介总似情。” …… “我不懂医术,自然也不知道怎么修改,谷主有恩于我,我唐某此生最重情谊,对唐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么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 “大人,我们药房分三层,第三层才会放鸩毒这种危险珍稀药材。前两道门的钥匙在账房,而这个钥匙仅此一把,且一直由我贴身保管,昨晚也不例外。”明秀向肖景他们解释,“上个月,爹把药房钥匙交给我,让我开始管理药房,他准备养老退休。” …… “我已经搜了李姑娘,她从昨日与我们相遇便一直与我一同行动,唯有昨日我与唐恂公子上山时,不与我一处。”秦妍叹气,“还有,我验了唐谷主的尸体,也询问了其他弟子,他当时可能是只是饮酒过量,药单上面是他们特有的解酒方。” 而后面的搜查也不尽人意,毕竟有整整半宿给凶手处理的时间,挖个坑埋了都来得及。最大的收获就是在大家昨夜喝的酒水里发现了一种安神药物,少量服用就会沉睡。 案情再一次陷入僵局,皎月当空,无人欣赏。
八、 然而,第二天清晨寅时,看守的家丁再查看,发现李鸣环不见了,除了被关在房里的嫌疑人和看守弟子之外,其余的人急忙寻找。有人发现她艰难的向桥中央爬去。[/font] 肖景一行人闻讯赶来时,纵然桥边众人极力劝说,但李鸣环任然无动于衷,坚定的向前。 只见唐信站在桥边进退两难,有人提议捆着让一个人捆着绳子上前去救人,白策自告奋勇将绳子捆在自己身上,肖景和秦妍也上前帮忙把绳子另一端捆到旁边的一棵树上,然而此时桥中央的李鸣环似乎站起身一个不稳,翻身摔下了吊桥。 一时间惊醒栖息在树上的夜鸦无数,清风微拂,似是托起桥上的落叶翻飞于半空。 许是月光皎洁,白策看到了唐信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被匆忙赶来的明秀扶住离开。 众人连夜去谷底寻找,约莫是晌午刚过,找到了跌落谷底的李鸣环。只是左袖内有点点墨迹。 秦妍为她进行了尸检,死亡时间正是今早寅时左右,死因是高处跌落撞击,生前头部曾经被重物击打,除此之外无其他明显印记和伤痕。 之后赶来支援的官兵也到了,一并到来的仵作对两具尸体检验的结果与秦妍一致。 “谁昨晚去了监禁室找过李姑娘?”肖景询问昨夜看守的家丁,“仔细想想,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唐信公子带着人来过一次,然后秦姑娘来了一次。”家丁似乎有些没底气,“大人,昨晚也是奇怪,我们准备喝茶提神,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送早饭的人来,我们才发现李姑娘不见了。” “各位大人,在下实属急迫,见案情无所进展,便来将每个人都询问了一遍。没有结果,只得回房,之后便一直有人陪着。”唐信自责的说,“我进去问的时候亦有家丁相随。” “今早见到您与新娘子不曾一同行动,不知?”肖景进一步试探问着。 “我本担心这药王谷有人对她有杀心,从昨日发现父亲死后,便让她在房中呆着派人守着她,谁知她带着丫鬟也还是跟了过来。”唐信深色黯淡,“至于我唐家的守卫,还是令人信服的。” “唐公子多虑了,我们定会找出凶手,还各位一个真相。”肖景谦恭地回答。 ...... “大人,我们在谷底发现一张被露水打湿的白纸,还有一段丝线。”白策在谷底与大家勘探了一下午,终于是找到些东西。 “那有啥用哦,不会是人家到谷底采药不小心丢的厕纸吧。”肖景托腮吐槽,望天哀叹。 “大人,你这么说我们辛苦了一天的结果,我们可能真的会打你。”白策面部笑容僵硬,“现场的脚印混乱,但是我们还发现桥边有车辙的痕迹....” “你说什么!”肖景突然抓住白策,然后又苦笑着放下,“叫大家过来吧,案件已经解开了。”
九、 “啥?”白策依旧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肖景,“大人,其实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别瞎论断啊,这里不是衙门,你要是惹了他们,我救不了你。”[/font] “是啊,我们救不了他们,如同医者难医心。”肖景感叹,目视前方。 “大人请解惑。” “我们来想想,这里发生了两起案件,其一是唐谷主的死,其二则是李姑娘的死。”肖景顿了一下,“唐谷主之死十分蹊跷,他的药方被篡改,他的药里被掺入了鸩毒。首先是这药方。我本以为是唐昊这个懂行的加了一味药,之后不懂行的李姑娘又进去修改了剂量。可是李姑娘说她看到唐昊在管家翻找钥匙的时候进去过,便跟着进去,看到他在写字条。而我们也看到了李姑娘进入账房,立马跟了过去。但是我们非但没有见到李姑娘,就连她说的在写字的唐昊也没见到,就连那药方上的墨迹,也是干的。门就那么一扇,不存在凭空消失,那么李姑娘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呢?” “后来我想通了,因为我们看到药方的时候,内容还没有被唐昊修改,而方子,已经被先进去的李姑娘调换了。而后,唐昊才进去修改了剂量。” “不对啊,唐昊再不学无术,也不至于不知道正确的药方吧。他既然改了剂量,自然是要在考虑其他药的分量的前提下。” “是啊,我们也没看到李姑娘从房中出来,不是么?她等着唐昊来改完,她再加一味药。” “等等,就算李姑娘能把唐谷主灌醉,预料到唐谷主会自己开药,但是她又怎么知道唐昊一定会来改呢?” “首先,她所做的一切需要基于很多的巧合。比如药房里只剩下两个不懂药方的小学徒,比如管家把药方晾在前堂的习惯,比如剩下的人不能帮忙抓药。这一切的巧合,怕是需要一个有能力制造的人来布置。而对于唐昊,她只是赌一把而已,唐昊虽然医术不精,但是管理这个家还是绰绰有余,怎么会没有一两个眼线呢?所以她的计划里,唐昊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而恰好,她赌中了。” “大人你这推断太没节操了。不过咱们见到的药方肯定不是唐谷主写的了,而李姑娘袖口内的墨迹也应该会是匆忙把账单回收粘上的,然后,我觉得她应该是等着咱们走之后出来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等着管家拿着药方走,没成想唐昊也和她有一样的心思,只好等他离开之后,匆忙去加了一味药,为之后自己做辩解。” “嗯....你整理的不错。” “那大人,鸩毒哪里来的啊?还有,内奸是谁啊?” “药方那俩小学徒和管家都拿不到毒药啊。你总不能说是和外人联系,趁着大婚带进来吧。” “当然不是,若是等着外人带自己拿不到的药进来,自然是有陷害的意味,这么急匆匆地在自己煎的药里投毒,是不是傻?到时候而且,我们如此搜索,可否搜到一星半点装药的器皿?这鸩毒可是不得了的稀有毒药,可不是纸包就能给的。”肖景清了清嗓子,“加上谷主总不能没事自己把这么珍贵的毒药拿出来把玩,那么能接触到毒药的人,就只有明秀姑娘你了。” “不是吧,药王谷对她这么好,她咋会杀人呢?” “我只是针对证据,给出解释,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是,之后找了那几味药的药柜都是正常的,出事之后,在就没人来药房了。我就算有毒药,总不能把这毒隔空下到那碗汤药里吧。更何况,我甚至不知道爹会开一张什么样的药方?” “其一,你是不知道他会开什么药方,但是这药方不是有李姑娘调换么?你也不能隔空下毒,但是你不是可以把人都遣散,然后再留两个傻乎乎的小学徒在药房里等着抓‘药’么?” “他俩都是老实孩子,不会说谎的。” “是,他俩不会说谎,那那让他俩再按照药单给明秀姑娘你抓一服药可好?” “不必了。白芨的抽屉里的药,都是粘过鸩毒的。” “是的,你知道昌平不会卷舌,会把白芷读成白芨,也料到管家会习惯性把药捣碎,那么我们在查药方的时候,里面的药都是正常的。” “那明秀姑娘是应为怕李姑娘泄露真相而杀了她?她把李姑娘打晕之后用绳索勾住她的后领,然后在她的身前放着薄冰块,让她顺着向吊桥的低处滑去,等到她来的时候,割断绳索,惊起夜鸦,这样李姑娘就会失去平衡跌落!” “白策你傻了么?她昨晚之后一直和丫鬟们在一起,哪里有时间做这么多的事情。而且,就算她能做到,用钩子勾住衣服不会把衣服划坏么?身前有冰块,那么李姑娘的衣服湿了么?在蜀中,一上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衣服干得这么彻底吧。” “那是怎么回事?昨晚见过李姑娘的只有唐信了,可是他要下手,等到聚集了几个人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着我们来?” “你说的手法没问题,可是实施起来有点难度,至少得能第一时间接触尸体。而且啊,唐信离开之后就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了,在他之后还有人进去过不是么?” “没了啊”白策笑着说,可是笑容突然僵在脸上,“秦姑娘。” “你记得是谁提出去审问的么?谁又能第一时间接触到尸体呢?再往前说,我们在吊桥边,又是谁提议休息又匆忙过桥呢?又是谁,对药王谷向往已久托我们捎上她呢?” “是秦姑娘。”白策愣愣的说,“可是她没有任何理由啊!” “我也不懂,直到我想起了我前几天读到的卷宗,想起管家说的话,想起了谭太医一家的事情。”肖景扭过头去看了面色苍白的秦妍,“秦妍,还是说是覃言,谭姑娘就是逃命也要把这个姓留着。” “大人,按照你这么说,我觉得明秀姑娘或者李姑娘更像吧。” “我记得当年是说那个逃走的谭芷,手腕处有胎记,李姑娘的手腕可是白白净净的。显然不是,而这明秀姑娘,说是失忆了,当年捡回来又是满身青紫,说着有可能是当年的谭姑娘,加上当时唐信公子把她软禁在了房内。”肖景想了想,“我们可能会想着是唐信公子认为明秀姑娘是杀手而准备等我们走之后自己处置吧。” “对啊,这多合理啊。” “那么,你怎么解释那” “都没有。” “对啊,所以这些道具都其实没有用到。李姑娘,她其实早就醒来了,她也看出了秦姑娘准备怎处置她,但是她不想再让秦姑娘手上沾血了,所以,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在等看到秦妍最后一眼跳下去的。我猜,是愧对于当年的谭家吧?比如当年谭家的惨案??” “大人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李姑娘策划的,最后愧疚的跳崖自尽?可是明秀姑娘为什么会帮她忙啊?” “你忘了三清观的主业是什么了么?” “祭祀,还有收留无家可归的妇女儿童。” “当年谭太医医者仁心,也救了不少的人,而当年李姑娘一直在利用三清观的身份去寻找这么一个合适的人,终于在第二年找到了对吧,然后传授她医药知识,又制造机缘巧合让他们相遇。” “没错,那个贱人说好里应外合就可以让我成为药王谷的主人,让我管理这一切,却在最后向子辛揭露了我的一切,我不甘啊。” “内奸也是有心的,就像当年的李姑娘,怕是与谭芷姐妹情深才心生愧疚,做出了今天的一切吧。” “都怪我,是我答应了她,却又没有及时救了她,甚至连一个冒牌货都没认出来。李鸣环便是我药王谷当年安插在谭府的线人,主要是帮我们监视当年带着秘方走的谭太医。但是那夜她告诉我,我救回来的明秀不是当年的谭芷,只是她派进来里应外合的一个线人。起初我不信,但她之后说出了我们相遇的地点,以及明秀身上当初的伤痕。还告诉我,我永远也见不到谭芷了。我便一气之下软禁了明秀,准备之后再去找谭芷。”唐信望着秦妍,“当年她带回来了假药方,我们本以为她被你们收买了,便被我们视为弃子。” “她没说谎,怕是在屋外偷听的时候,将胡黄连误听成了黄连。”秦妍自嘲道,“本就是我和我爹用来找线人的计谋罢了。” “我知道我做出了很多,但是我对谭姑娘的心天地可鉴。”唐信走向秦妍,抓住她的手,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就在我的身边,谭姑娘,你还能原谅我吗?” “当年,是我爹欠你们的,如今伯父也死在了自己的线人手里,该还的也都还完了吧。”秦妍看着这个当年曾经许下诺言的人,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开,缓缓说,“就像一场春秋大梦,现在梦醒了,什么都没了。缘起缘灭,后会无期。” .......
十、 “大人,我们当真要把秦姑娘,哦不,谭姑娘抓走?”白策心事重重地问肖景。 “说你傻你真的傻?秦姑娘干啥了?李鸣环自己跳崖,谭太医是冤枉的。关小妍儿啥事情哦!你个榆木脑袋!”肖景用力拍了白策的脑袋,又乖巧地跑到前面的马车里和秦妍坐在一起。 白策回头望了一眼,在他们相遇的吊桥边上有个衣冠冢,内有一浮尘,一纸伞;一柄剑斜插为墓碑,好像是李姑娘的佩剑? 认不得了,相见于江湖,当相忘于江湖。
写在后面:[/font] 1.故事人设以及情节来源于某被翻唱烂的基三同人歌《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2.口胡的这个梗是来自于一个小说《簪中录》的一个桥段,有兴趣的旁友可以翻阅 3.我其实是来骗原创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