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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 司马宅男系列之极端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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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1 14:39: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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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诡计(1)
    脚步声在门口响起的时候,我正在看《中国刑法解说》,这本书类似与古代明朝朱元璋时期免费发放的《大诰》,案例生动具体,个个有名有姓,可以当成侦破故事或是休闲读物看,我一直很喜欢。一个高中生喜欢看关于刑法的书似乎让人很难理解,但如果你的妈妈是律师,你的爸爸是警察,他们的嘴里永远充斥着杀人犯罪和恐怖分子,而且在其他孩子在学习,“一二三四”时,集体扔给你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并给你讲侦探故事,你最开始认识的不是小人鱼.安徒生,却是江户川柯南和名侦探福尔摩斯,那么你一定能充分理解我对法律的深刻理解和熟悉程度。轻抚略显陈旧的书角,在老妈进来的前一秒扔进抽屉,捡起一支黑笔面对完全空白的卷子假装用功。老妈手握平底锅“哐当”一声破门而入,新买的喜羊羊图案围裙在她身上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你能想象浑身充满杀戮血腥的的战争女神怀抱Hello kitty的出场画面么?完全不搭调嘛。
    不过,关键是便宜......
     “司马宅男,出来吃饭!”突如其来的魔音灌脑令我身形一震,好在是坚持住了,没有以狗啃泥的可笑姿态瘫倒在地。在我家生活最需要的就是淡定,破门而入和魔音灌脑还是小道。说实话我一直以来都特别想知道老妈在法庭的飒爽英姿,看看她的对手到底是被她过人的海豚音吓死的,还是被她出色的辩论能力辩倒的。记得有一次八岁生日提问过,于是乎,我就成为了地球上第一个被大人骂晕的小孩。
    慢悠悠的走进卫生间洗手洗脸,镜子里的家伙穿着白衬衫黑短裤,脚踩一双人字拖,从上到下满是浓郁的废柴气息。还算是清秀干净的脸上架着黑白相间的框架眼镜,莫名其妙的给人带来了一种的呆萌的感觉,好吧,这就是我,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司马宅男,你在干什么?像女孩子一样化妆修眉,涂抹唇彩么?快点来帮我把菜端到客厅啊!”又来了,我不得不停下第十次洗手,作为一个1998年的8月29日出生的处女座,我拥有几乎所有男生都鄙弃的癖好,当然也不是很糟,只是洁癖而已。
   “司马宅男......”在第三次响起时,我有预感老妈的怒火会掀翻这间不足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房子,只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厨房,同时第N次腹诽自己的名字。我叫司马宅男,这绝对不是什么外号,更不是为了搞笑而存在的,但的的确确是我自出生起便登记在户口本上的真名。这对一向不靠谱的爸妈,自以为给我取这个名字时最终正经了一回,特意取自于《黄帝宅经》——宅者,人之本也。他们集体希望我能做一个很会读书,成绩很好的男生,可我却在日本动漫文化入驻中国大陆的时候,仅成功地将“宅”字发扬光大,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新世纪宅男。

    可怜的大门不幸遭到痛击,“嘭嘭嘭”的一连串声响如同火山爆发,是老爸进入进出的经典代表。一个身形壮硕如熊的中年男子以标准的古典芭蕾舞姿轻盈的旋转进厅,看来他的心情不错。据叔叔说这位当年年轻时也是一条好舞棍,就凭这倾倒了老妈。他旋转旋转再旋转,顺利地占据了餐桌上的最佳位置——最为靠近大盆红烧肉,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筷子对着红烧肉闪电出手。
    “先洗手啦,老爸。”我伸出筷子紧压在老爸的筷子之上,笑容得意洋洋。“你就不怕老妈骂你吗?”
    “她哪会啊?”老爸努力把筷子伸向最肥美的一块,无奈被我压得死死的,他朝我吼叫道:“喂,小子。尊老懂不?”
    “你先学习爱幼吧。”我松开筷子放他离开,在他撤走时趁机夹走他想要的那块塞进嘴里,像青蛙一样鼓起两腮不雅的冲他喷着肉汁,正准备狠狠地讥笑他的不甘,却不幸的被人用筷子大力敲了一下脑袋,正要找始作俑者算账,就听见对面有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当我迷惑于是谁叫的如此夸张,才想起对面只有老爸一人。     
    定神细视,只见老妈正一手提着老爸的耳朵,一手用筷子愤怒而有力敲着老爸的脑袋,带到惨叫声稍有减缓,她神清气闲的松手,踮着脚尖抓住墙壁上的挂钟啪嗒一声摘下扔到老爸面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尖,质问地掷地有声:“怎么这么晚回来?”
    老爸冲着老妈点头哈腰的赔不是:“老婆大人,这次可真不是故意的,下班要出局的时候忽然接了一个案子就赶紧坐车去到案发现场,本以为不算麻烦的事,一下子忙了快三个小时,没有提前打电话汇报,让你和儿子苦等,失策失策。”  
    老妈明显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担心老爸会借职务之便出去喝酒乱逛,而是害怕老爸出事。作为刑警中的刑警,他的危险指数一向是五星级,为此,老妈一直限制他半夜出警,还吵了好几次架,差点到了要离婚的可怕地步。
    “你接了什么案子?”我好奇地问他,期待能听到些有趣的故事。
    “是一起校园霸凌事件。”老爸口气深沉。
    老妈在一边插嘴道:“这不是挺简单的事情么,结果处理的怎么样了?”
    “要是真有你们说的这么轻巧,我就用不着花那么多时间了。”老爸伸出五个手指头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做摇头状,“是四死一伤,杀人者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高中生,凶器是一把极其锋利的折刀,而伤者是一个同样十六岁的少女,两人是同班同学,身中十二刀,幸则抢救及时,否则定会毙命。至于另外的四名死者,也是少年的同班同学。”
    “这算是哪门子的霸凌啊。人都已经死了,是属于刑事杀人案件吧。”我从嘴里吐出一口刚喝进去没几秒的茶水。
    “到底是谁欺负了谁?”老妈在这时现出律师的镇定与专业。
     老爸将腿放在桌子上,双手抱怀,浑身的气质骤然一变,完全没有刚进门时讨好老妈的小心翼翼。痞气十足又极度凶狠,眼神冷厉如刀,这是他审讯犯人和办案时的经典坐姿,既给强势的犯人以心理威慑,也令弱势的犯人有其公正威严之感,叫人内心胆寒。再加上他习惯性对黑色的热爱,倒是像极了战争时期的高级军事指挥。简直是拉风到爆。我虽然在私底下悄悄的模仿过,却一丁点都不帅。
    “今天下午局里接到报案,说是杀害了欺负自己的几个同学。值班警员立刻联系了当时在局里的几个警员和我,马上驱车到案发现场,那是市里有名的德智高中,杀人的少年就待在出事的体育器材室里,里面并不很大但一片狼藉,简直是不堪入目。报案自首的人还坐在血泊里,他身上的血迹十分的新鲜,手里握着一把用来行凶的刀,见到我们时没有焦躁不安,从表情上看非常泰然,是有些不同与常人的镇静。据他所言,纯粹是因为受不了这五个人对他的羞辱打骂,为了自卫不得已才杀了人。”
    “而我所派去的探员也都已经给我了准确回信,罗列出了大量的人证物证证明了五名死者的身份,的确是不良少年,长期在校园周围吸烟喝酒打架斗殴,习惯性勒索敲诈钱财,对弱小同学时常是拳脚相加,以欺负人为乐。因为家里有些特殊关系,所以至今未被学校开除处理。”老爸顿了顿,身上端了杯凉茶“咕嘟咕嘟”灌下去润喉。
    “然后呢?”老妈继续问。
    “然后,在我征得那孩子的同意之下扒开了他的衣服,你们猜猜看那上面都是些什么东西?”老爸“哐当”一声把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眼眶微红,声音艰涩,愤怒地爆起粗口:“他妈的,那孩子身体上上下下的伤疤快三十几道,这还不算是细小的看不清的,要是新的旧的全都加起来算算,指不定有多少呢。摸摸他的脑袋,居然有十几个包!”他拍案而起,力气大得将茶杯里的水一下子溅起来半尺高,“小兔崽子们。要是敢动一动我的儿子,别说用刀杀了,我活剐了他!”
    老妈知道老爸是把被欺负的学生当成我直接父爱泛滥了,赶紧柔声相劝。我却紧紧抓住了他语句里的地点名词不放,“爸,你是说德智高中,我的学校?”
    “是啊。”老爸用力点头,又忽然如梦初醒一般地问道:“儿子,你现在在德智高中上学?”
    我在心里浅叹一声,真是难为他了,儿子上学这么多年, 从没管过送过,成绩向来不看,更别说是参加什么家长会了,连我所在学校的名字都记不下来也实属正常现象,随便点了点头,我开始了解对死者的情况:“爸,死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当时现场太乱,我记不得了,你知道么?” 他摇摇头。
    我觉得好笑:“我又不在,怎么会知道?”在理所当然的反驳之后又想了一会儿,虽然说平日里从不插手别人的闲事,但这不代表我对学校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要是细数学校里出名的恶霸,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忽然记起一个风头正盛的,“有没有一个,叫赵宇?”
    老爸一拍脑袋,“有,死得最惨,是欺负那孩子的头头儿,穿的挺潮的一小混混。”他忽然用拳猛打手掌一下,补充说:“对了,还有一个女孩受伤,没有死。”
    “那伤者和杀人者的名字呢?”我又问。
    老爸想了想:“还很好记的名字哩,那孩子叫顾修,长的很清秀一男孩,女孩也很漂亮,被伤得惨不忍睹,衣裳都被血染红了,她叫安青藕。”
    “这不是你们班的吗?成绩都还很好的呀,家长会上那个老师经常表扬的啊。”老妈有些疑惑的问。
    我一愣,抢在老爸阻止我之前翻开了他的公文包,里面叠的照片整整齐齐。伸手把它们全部拿出后,才仔细查看起来,最后一张照片里,染血的折刀上浅浅的裂痕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顾修,安青藕,我反复默念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没有出声,好像这是一个魔咒,禁忌到危险。

    作为高一八班的副班长,在优秀学生安青藕的众多光环之下 ,我无异于形同虚设。
    她的确是一个太过于耀眼的存在,存在感强烈到能与太阳相媲美,也许这个比喻并不优美,但却是我所能想出,最为适合的。
    学习成绩自是不用说,次次考试排名往第一排随手一指,绝对是她无疑。有时候真叫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地球人,大脑温度是不是比平常人都要低。不然有那么多的知识要背,有那么多的资料要看,有那么多的作业要写,人人都忙得手舞足蹈,恨不得爸妈再多给几个脑袋,她却偏偏可以冷静的把事情解决得丝毫不乱。
    才艺多得用手算不完,会演讲会弹琴,会唱歌会画画,国际古典芭蕾舞大赛的大奖一个一个往家捧。校庆联欢晚会上,一首悠扬的民族小调唱得掌声雷动,班里的同学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人家小嘴轻抿,燕子似的跑下台去了。那天晚上,给她送花束的男生把后台挤的水泄不通,大有古代烽火戏诸侯的壮观。
    日常工作是管理班级,每当班里乱的像个马蜂窝,我站在讲台上直跳脚的时候,她只是拍拍手就无敢哗者。魅力大的吓死人,人缘好的真要命,没有一人不佩服她。
    谁说男女之间不会有真正纯洁的友谊?我和安青藕都能用实际行动来做领军人物。无论何时何地何领域,她都是我最最敬佩的对手。
    可是,这样一个再优秀不过的女孩子,又为什么会和赵宇这些人混在一起?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想了一夜未果,顶着满脑子的疑问和硕大的黑眼圈进班,居然没有迟到。晃晃悠悠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甩下书包塞进抽屉里。座位旁的窗户打开着,正对着操场上的体育器材室,周围的封锁十分严实,警察围了一圈,大概是为了避免恐慌,但在人多眼杂的校园里,别说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就是连老师结婚怀孕的小事都逃不出同学们的耳朵。
   “看什么呐,没你的事就千万别插手了。”同桌雷振用他的肩膀撞撞我的,“看这一群人,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是出什么事了?”我用肩膀又回撞过去,明知故问道:“给我透漏点消息啊。”
   “我们俩的关系那么好,知道当然会跟你说。”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关好窗户,故意压低声音说:“好像和我们班的学生有关系,死了几个人。司马,你爸不是警察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苦笑着摇摇头,家里的事我爸从不许我向外人提起,就是关系再铁,也不行。扫了一眼前面的两个空位,分别是在教室的两侧,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因为这种说不清的事牵扯到了一块儿,缘分还真是奇妙。看来二人有段时间不回来上课了,顾修的杀人行为不知道会不会被定位防卫过当,安青藕的伤势也不知道严不严重,长期住院检查应该是免不了的。只是,这件事从头到尾依旧是不清不楚,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会让顾修走此极端。可能是报纸上有人故意宣扬的第六感在作怪吧,我自己感觉这件事没有老爸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胡思乱想的同时,早自习已然下课,班主任收拾东西快速离开,走了一半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顿住脚步,赶紧匆匆折回,对着全班同学宣布一件事情:“因为安青藕同学和顾修同学的家里发生一些意外,将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和大家一起学习。在此期间,司马同学作为副班长会代替安青藕处理班里的一切事务。”
    她走下讲台之后,径直来到我的位子前叫我出去。迎着雷振诧异的目光,我起身跟着她走进办公室。
    不用问我也猜得出班主任想对我说什么,这便是我所特有的敏感。所以一等她说完,就直接干脆利落地回答:“老师,我知道的。”
    “知道就知道吧,都别说出去,会引起非议的。现在学校领导极其重视此事,社会媒体准备深挖内幕,我的压力也很大。”班主任从办公桌上的文件夹里撕下一张白纸,用黑色的墨水笔写下一些文字。这是安青藕所在的位置,从医院名称到房间号码,种种事项,巨细无遗。她认真地看了几遍,保证正确后就递给了我。班主任很缓慢地讲话,似乎还在思考:“这件事我不想被班里的学生知道,这影响不好。一个女孩跟在坏学生后面是件很丑的事,而且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成了杀人犯换上谁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如果有一天他们回来了,还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这实在令人无法忍受。我说的你能理解吧,是吗?司马。”
   “嗯,我知道该怎么办。”我点点头,把纸条放进校服口袋里,“您是希望我去看看他们么?”
   “那再好不过。你是班长,还是你去代表班里同学看看他们,让他们早些回学校。你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学习,我会叫各科老师给他们补习的,要是可以的话,就把作业写一写,快考试了,可不能跟不上啊。”
    我翻了翻手里的课本和讲义,这也许是班主任向各科老师要的,布满笔记注释,密密麻麻的,如同群蚁排衙。我笑了笑,对她保证道:“我会去的,你请放心。”
    班主任表情沉重,扬起右手示意我出去。转身之时我不放心地扭头看去,只见班主任的眼睛里是抹不尽的忧虑,紧接着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就好像有一只小手,重重地往我胸口敲着,钝钝的疼。
1人评分
+15 英镑 +6 原创度 +1
| 发表于 2014-7-12 13: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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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7-13 17: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不错,支持一下,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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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7-13 22:04:37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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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7-25 16:25:49 | 显示全部楼层
极端诡计(2)
    在这个纯物质的世界里,放眼望去一片洁白无瑕的地方大概只有两个,一个是医院,一个是天堂,虽然我一直以来都是个无比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两腿跨进病房那一刹那,却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
    因为受伤,大量的失血使得安青藕原本白皙透明的脸蛋显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长到腰际的黑发犹如瀑布一般覆盖住她的半边身子,仅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和略缺血色的嘴唇,她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安静地躺在床上,纤细的右手上打着点滴,微垂着脑袋姿势是显而易见的冷漠和抗拒。
    不得不承认,这里空洞地令人心生胆怯,我攥紧拳头,努力克制住了想要忍不住立刻逃离这片叫我心慌意乱的寂色的欲望。开始向病房里看去。
    坐在另一张空着病床的男女,我已经十分熟悉,班长的一贯任务是管理班级里的每一个同学,包括掌握每一个人的家庭情况,现在,我就是班长。
    应被安青藕称作父亲的男人,面色冷凝,眼神犀利,双手握成拳头状,骨节是可怖的青白色,与普通的上班族男人外表无二。他的身体似乎一直在保持紧绷状态,好像一直不断在磨砺牙齿的嗜血野兽,那种泰然自若的学者气质几乎丧失殆尽,愤怒让他丢掉了引以为傲的文明和修养。
    坐在男人旁边,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如同豪门贵妇的美丽女人,与丈夫平庸无奇的相貌及缺乏品味的衣装有着非常鲜明的对比,众多昂贵保养品使她四十岁的脸看起来要小上许多,身着一件名牌的红色荷叶领连衣裙,脖子上还有一条暗哑的酒红色丝巾,硬硬生生地把惨白无力的病房气氛转化为有灯光有T台的舞台效果。
    班主任给我看过的资料上显示,安青藕的父亲是本地重点大学的教授,母亲是一家时尚杂志的主编,由此想来,安青藕聪明的大脑和漂亮的模样也都有了出处可寻,比起丈夫的凶相毕露,安青藕的妈妈要镇定许多,她的表情冷若冰霜,平静的近乎残酷,又淡然又从容地和对面的一位警察交谈,视自己的女儿和丈夫于无物。
    那位警察,哦,正是我的爸爸——司马松明。
    在我看到他的同时,老爸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然后是理解与肯定,我深吸一口气,大踏步上前,怀里的大捧郁金香含苞欲放,事实证明,没有听卖花小姐的话是个正确的决定,来上一束白色的百合,点好蜡烛就能把病房当灵堂用了。病房里的一对夫妻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地朝我手里望去,专注的程度不亚于饕餮之徒瞧见了美味的食物,只是不知道这花是否好吃。尤其是安青藕妈妈的眼里还满载着些许审视的意味,就像是认真严苛的面试官。
    我真心不怎么能接受他们的过分关注,一个存在感一向微弱的人如果有被过分关注的机会,那伴随而来的只会是灾难而非幸运。果不其然,我脚下一个踉跄向前摔了出去,老爸的反应迅速,动作敏捷,一个跨步冲上来将我拦腰拽住,才不至于成个脸先朝地的毁容人士,他有些可笑于我的紧张,转身过去替我做介绍:“司马宅男,你们女儿的同学。”
    这时我很是感激我名字所带来的有趣效应,为这,安青藕的父母忍俊不禁,石像一样呆坐着的安青藕犹如被人解开了咒语般侧身看我一眼,只是她那双平日里含义丰富的漆黑眼瞳空落落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像是珍稀琉璃制作的镜子,默默地反映出我的面影。
   “你来了。”她慢条斯理地说,声音里有风过排箫的质感,格外的清澈明晰,即使是轻的不能再轻,却拥有可以让病房安静的魔力。
    我张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尴尬地用手挠挠头发。安青藕的妈妈用极具威胁性的眼神瞪我一眼,昂首阔步地走出房间。老爸低声叫安青藕的爸爸出去说话,他理理由于久坐而弄皱的衣褶。跟着老爸出去,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自己的嘟囔:“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生来往......”
    哎,不三不四!我翻了个白眼,看着一身校服干净清爽,相貌堂堂,怎么也不应该跟这个词联系在一起,要是被我妈听见了,这个时不时以贬损我为乐的恐怖女人绝对会教训眼前不分是非的曲子的笨蛋教授。
    冲着他远去的背影耸耸鼻子,我从门口拖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后把花插进瓶里。祝福的话顺溜的有不诚恳的嫌疑:“早日康复。”
    “谢谢。”安青藕虚弱的脸上浮起淡淡的浅笑,“花很好看。”
    我的心情有些放松。从未和人太过亲密,心里的那种疏远感是和人沟通与生俱来的障碍,自己承认了把她当做朋友的决定,却又想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分量何许,暗自笑话自己的无聊后,我觉得有必要帮她解开心结。
    安青藕用左手温柔地抚弄着花瓣,凑近鼻子轻嗅,在郁金香的衬托下她的模样不再病弱干枯,反而有些窈窕动人的美感,十五岁的女孩子身体差不多发育成熟,前凸后翘的身体露出青涩的媚意。我扭头装作发呆,脸上早有飞红。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头看我,可能是刚想起这里还有我这么个人物。
    “你为什么和赵宇他们在一起?”我看她放下冰山面具变成平常样子,问出了脑子里久居的疑问,小时候有不懂的题目常常独自奋战到很晚,不愿把心里的问题藏起来。爸爸说和他一样,眼里容不下未知。
    所以,我希望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出乎意料的,安青藕没有回避,只是问我,有没有耐心听下去。

    千篇一律的故事开头——英雄救美,无论是契机还是剧本,似乎都在做无趣的照搬。
    因为想要买书所以带了钱包,不料快到书店的时候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抢走,再怎么求助也没有人理,绝望到准备步行回家时,忽然有一个男孩拿着她的钱包递过去,说是刚刚帮她抢回来的,这个男孩,就是赵宇。
    之后的发展很好猜测,大多数电视剧都是这种情节,由于好奇新鲜就做了赵宇的女朋友,一起逃课去网吧。一起去唱卡拉OK,一起去跳舞,反正她成绩好老师也不会介意,父母忙的四脚朝天更懒得看女儿一眼,她心安理得地晚归,陪着自己的男朋友打架斗殴,收保护费,直到有一天赵宇强行留她在家中过夜时,她才真正感到这个人的可怕。
    “从小到大,我只是在按照父母的安排去不停的努力,去努力的学演讲,学弹琴,学跳舞,学画画......永远没有可以休息的时间,永远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去学啊学啊,外表上的光鲜亮丽让你们羡慕不已,可实际上我是真的快要疯掉了。”安青藕自嘲地扬起嘴角,不屑一顾地说道:“我也是个普通人,也想去玩一玩,有一些自己的自由,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当一个乖乖女,你觉得我怪么?在经过这件事后,司马?”
    她自顾自地说:“我不想当乖孩子,就想学那些坏学生,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所以当初赵宇追我,我根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我爸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蛋,我妈也是个不要脸的坏女人,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那天留下来,我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在那之后,我很想跟他分手,断开关系回学校去,我还要两年后考大学,可他不同意,说是要把我们两人的照片贴得满学校都是,我做梦都没想到他那天晚上放了一个数码照相机,设成自动模式,把我们干的事都完完整整的拍了下来,我听见后简直要疯了。”
   “我真的很害怕,既想逃跑又不敢,就一天一天的跟着他鬼混,我的成绩依旧是第一名,这么多天班主任居然没发现我是谈恋爱去了,赵宇经常欺负同学,特别是那个顾修。我想帮帮她,可也挨了打。”安青藕挽起袖子指着上面的淤青给我看,“所以在那些人面前我什么也不说了。”
   “顾修杀人那天我们就在体育器材室里,赵宇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跟朋友们玩牌,输了的人在顾修身上割一刀。”安青藕低垂着脑袋,把它深深地埋在双膝里,无声地抽泣:“我看见他在挣扎,听见他在惨叫,打扰那些人玩牌的话还会被揍,他们嘴里一直在骂很难听的话,还用脚踩他的脸。”
    我沉默不语,以我有限的想象力,想象不出这类发生在同龄人身上的悲剧,闭上眼睛努力把自己带入那天的角色,仿佛能够听见来自那里的哀鸣。虽称作体育器材室,不过一个摆满各种设施器械的狭小仓库,距离学校的大门很是遥远,在学生和老师都走完后,再大声的呼喊也不可能引来保安。因为长期无人打扫变得破旧不堪,结满了肮脏的蜘蛛网。大量不知名的昆虫在此安营扎寨,老鼠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它们是这黑暗之所的国王之一。
   “他为什么不反抗?”我问,“告诉老师或者警察都好。”
   “他被打时完全不动,就护着自己的脑袋和上身。”安青藕喃喃道:“我都快以为他要被打死了,可他竟然拿了把刀把他们都杀了,干得真漂亮,干的真绝。我也挨了好几刀,赵宇那个混混压在我身上,第一个死的,我染了一身的血,吓晕了过去,倒是没死成。你说,我怎么就没死呢。”
    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像是一场并不停歇的小雨。我笨手笨脚地从床边的抽纸盒里捏了几张递给她以示安慰。
    见安青藕的情绪稳定下来,我问道:“那把用来杀人的刀是顾修的么?”
    “我不知道。”安青藕摇头:“我以前没有见过。”
    “好好休息吧。”我没有再看她,起身想要离开,在结果出来之前说什么也枉然,快走到门口时回头告诉她一句在书上看来的话:“无论怎样,一个人借故堕落都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门被关上了,“咔嚓”,老爸抬头看我,吃惊于我的模样,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面无表情坚硬如铁。
    事情远没有安青藕说的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她茫然无知,就是必定有所隐瞒。可以导致四死一伤的巨大恨意,要到何种程度才会爆发燃烧?一直忍受凌辱却不能寻求帮助,是性格极度懦弱,还是别有隐情?那些被当做威胁关键的照片,面和心不合的家庭关系,对抗父母的叛逆心理,看来,我有事要做了。   

    隔着铁栏杆和玻璃窗,我发现我对这个叫顾修的男孩一无所知,尽管我们是同学,成绩都还好,但在人数众多的班里,对话寥寥 ,也没有什么事请可说。
    印象中,他是一个各科成绩优异哪方面都很不错的优等生 ,家境贫寒,内心忧郁,连关系好的同学都没有,如此说来就有问题了,他是怎么和赵宇那群人扯上关系的?
    下午的阳光轻薄,透过周围的窗户将顾修的脸映照得如清水一般,折射出万千光华,这个本来就相貌不俗的男孩这般看来蛮有天上神仙少年的气质,平时在学校暗恋他的女孩也绝不会少。我想着想着思绪就开始跑偏,不由地为他的遭遇生出几分同情,等反应过来就被自己悲天悯人的愁绪恶心到了。   
    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在力求理性思考的我眼中,是不允许被饶恕的。
    挺直身体坐端正,我握住可供交流的电话开门见山:“顾修,我是司马,来问你一些事。”
    顾修的声音清冷:“是关于这件案子的吧。”
    我“嗯”了一句 ,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能给我说你跟赵与那些人的关系么?还有,你被欺负后为什么不报警呢?”
    顾修神色疲倦 :“问警察吧,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姓司马,就是你的爸爸吧。他上午给我做过笔录了,有兴趣就请自己去问他。”
    面对这种毫无理由的拒绝,我始料未及。似乎是对我全无好感,仅存敌意。代班主任问候过他就站起来要走,毕竟,过多的纠缠只是在一味的浪费时间。
    “你还记得柳小若么?”波澜不惊的语调由另一端泄到桌面上,即使是快速的抓起电话也再没听到任何声响。背对着我的躯体微微晃动,他颤抖的嘴唇对着电话,却又一言不发。
    我把电话放好转身离去,不需要他的回答,我的心中已然明了。
| 发表于 2014-7-25 16:26:23 | 显示全部楼层
极端诡计(3)
    每一个班级都会有一两个极不起眼的存在,成绩不好,相貌平平,没有什么出众的特长,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默默的忍受着寂寞和孤独,一整天的生活乏善可陈。
    以前,在我们班,柳小若就是这样一个女孩,游离于众人之外,长期一个人独处,像是森林里的怪兽。她很少有表情,不笑也不哭,一张呆板无趣的脸如同涂了白粉的能剧演员般叫人心生不安,天天趴在成堆成堆的课本和辅导资料里,坚守着她一个人的小小城堡。
    对于一个不了解的人,我从不给于任何主观评价,因为片面的看法会影响很多问题,所以那一天老师要我给她送笔记本时,柳小若这个人实在是模糊的不能再模糊。
    距离高一开学的日期大约过了一个月,教室最后一排垃圾桶方向就再不见人影,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周左右,班主任就想向家长要人,无奈于记录在案的电话号码是个空号 ,便叫我抄下家庭住址去慰问同学。明着说是为了不落下功课而送去课程笔记,暗地里则是想要弄清楚无故旷课的原因,让她能早日返校上课。作为优秀班长安青藕身边无辜的小透明,我“有幸”获得了直接来自于上级的命令,然而,这也是我第一次与大家口中的奇怪女孩有了语言上的接触。
    早就看出纸上的地址位于城郊,可当我切切实实的坐上公共汽车直达终点站,茫然地眼看着一幢幢弥漫着淳朴乡土气息,外面墙壁上有血红色油漆画的硕大“拆”字的旧楼时,还是认认真真的思索着走没走错地儿。
    穿过气味呛鼻的楼梯到达十楼,站在七号的门前有节奏的敲了敲,没让我等太久,一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面色蜡黄的中年女人伴着清脆的啪啪声给我开了门,略有古怪的倚门姿势令我心下生疑,顺着藏青色的裤管往脚看去。原来,她少了一条腿。
    “你是?”中年女人在看见我后愣了愣,视线滑到校服徽章时才展露笑容:“你是小若的同学吧。欢迎欢迎,我是她的妈妈。”
    “阿姨您好,我是司马,班里的副班长,来给柳小若送课程笔记。”我礼貌的说明了来意,目光越过中年女人偷偷打量着屋子里的种种布置。还真是有够简陋的家具,灯光也十分昏暗,客厅里的水泥地板上花纹混乱,条理不清。四面墙壁上的石灰可能由于多年都没有修葺而剥落下来好多,唯一一件可以让我确信柳小若在这里居住的证据是靠近门口柜子上的照片,全部都笑得很灿烂的全家福,纯白色的幕布前个子小小的女孩一只手抱住一边高大父亲的肩膀一只手抓住妈妈衣角对着镜头咧嘴笑。
    “谢谢你了,小若这孩子性子不好相处,望班长同学多多包涵啊。”中年女人露出和善的微笑,像电视上的日本女人一样给我鞠了一躬,很有“把她交代给你我就放心了”的感觉。
    这种真诚的谢意我受之有愧,慌慌的鞠了一躬,问出了班主任的问题。
    “小若她生病了。”中年女人很抱歉地说:“一直高烧不退就送进医院里了,这几天都在挂吊瓶打点滴,不知道老师的电话号码就没办法请假,劳烦老师费心了。”
    我把笔记本递给中年女人道别后转身离开,在公交车站百无聊赖到看课本背古诗的时候。却瞧见柳小若的红裙子像一团火似的烧到这边来。
    “班长?”柳小若有些惊讶的用手指着她家住的那幢楼,“你来我家了?”、
    “嗯,给你送点东西。”看她一路跑来气喘吁吁,我好笑地抽出书包侧袋里的水壶递给她。
    柳小若迟疑着不愿伸手接,我明白她对人的戒心,打开壶嘴上的盖子凑到嘴边喝上两口,又旋开瓶盖送过去,开玩笑说:“放心,里面没下毒。”
    柳小若笑了笑,男孩子气的仰着脑袋任凉丝丝的茶水灌进嘴里,仿佛长鲸吞海,老大不客气地一扫而空。
    我勾勾唇角表示毫不介意,随口说道:“你回来的很晚啊。”
    “因为输液的时间长嘛。”柳小若用手指形象地比画出吊瓶的大小给我看,语气里面带有埋怨:“这么大的两瓶,还有一瓶小的,我输了五天。几百块就哗哗的没有了,当医生怎么这么好赚钱,我以后是连病都不能得了,非要穷死不可。”
    我很高兴能有个机会与她攀谈:“那你长大了要不要当个医生,不是可以赚很多钱补贴家用么?白衣天使,救死扶伤,也挺神圣的。”
    “不要。”柳小若小孩似的扁扁嘴:“现在的医生可黑心了,拿病人的钱当天上掉下来的,我才不愿意。我,我想当个作家。”
    “作家好啊。”我鼓励她:“你要是出第一本书了可别忘了送我,签上大名不说,还要写赠某某。”
    柳小若一本正经:“柳小若赠司马宅男好不好?”
    “你知道我叫什么?”我大笑,果然是我奇葩父母给我起的奇葩名字使人记忆犹新。
    “你的名字太可乐啦。怎么会记不住嘛。你真的信我可以当作家么?我写的东西超无聊,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而语文成绩很差的。”柳小若笑得有点心酸。
    “我信不重要,关键在你啊。只要有人写就会有人看,同一样东西,有人认为是破烂,有人认为是宝贝。好与不好的差距真的没有那么大,只要努力,路人甲也可以变大神的。况且,谁给你说当做作家要语文成绩好,那理科生出身的痞子蔡和小学没毕业的郑渊洁就不要混了。”我回答的时候,两手背后托头,双眼牧师公路旁的稀疏花木,嘴巴张张合合。记得小学三年级时,学校有一个比赛叫看图写话,图画的内容大概是一个老奶奶倒在冰上两个红领巾把她扶起来又在冰面上铺了一层沙子。这篇小短文我写的很好,获得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与文学挨边儿的奖项,我那时,也蛮想长大后当个作家的。
    美好的愿望终究是敌不过残酷的现实,在语文老师把我洋洋洒洒的作品屡屡以流水账为名打入冷宫,我就与写作反目成仇,再后来写一篇撕一篇,便对将将过一半的作文分投降了。
    还是小说好,至少,跑题也无所谓。
    不远处公交车的大灯照亮了逐渐昏黑的天,我拖起沉重的书包跑出去,柳小若先我一步冲到公路上对着公交车大喊大叫,蹦蹦跳跳时灯光下的眼睛清亮逼人。

   “顾修在笔录里说了什么?”我坐在沙发上看新播出的纪录片,仰仰头就能瞧见老爸猴子似的身影在阳台上过来过去,被单床罩湿漉漉的挂在晾衣架上。
   “你们学校允许谈恋爱么?”雄浑的嗓音从头上传来:“他有个女朋友。”
   “学校都是禁止的好么?”我端着一大盆洗好的衣服过去,“他女朋友叫什么?”
   “柳小若,你们班以前的同学。你熟悉么?”
   “嗯,熟悉。”

    时隔数月,关于柳小若的事件如同过了期的奶油蛋糕被人遗忘在风里,重新提起后才惊觉,时间跑的好快。
    秋季光秃秃的尾巴上,我和柳小若已然熟络,即使是早上时的一句早安,放学时的一句再见也能感觉到她日渐开朗的性格,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她除了我外对其他人还是爱理不理。
    中午的食堂人多得连站脚的地方也没有,油光四溅的地板上滑的能比上溜冰场,空气中难闻的馊味不知来源于何方。同学餐盘里的肉块和茄子烂在了一起,发白的蒸面条一看就让人丧失食欲。我手中刚从微波炉里拿出的饭盒有沉甸甸的分量,由此散发的温热叫我感到莫大的欣慰。
    因为学校的位置相对偏远,校内学生和老师们的午饭大多在食堂里解决,可由于食堂的水平较为低下,所以也有家长为孩子准备各种各样的饭菜。在入学前的军训中,邻班的同学意外地从蔬菜中挑出了一只肥硕的青虫,献宝一样招呼周围的人来看。刚打来饭菜的我在一干女同学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用纸巾把虫子捏好扔进垃圾桶,然后迎着别人不能理解的目光吃完了三大盘米饭。
    开学第一天,我带来的饭盒亮瞎了所有人的眼,荤素搭配均衡的咖喱饭,煮烂了的土豆散发出异常诱人的香味,引得一帮饿死鬼三下五除二地扫荡完毕,还都舔舔嘴唇大言不惭的说少的不够塞牙缝。同志们,要点脸吧,我可还是什么都没吃呢。
    接下来的日子,我吸取了教训,每一次在早上做的午饭,基本够三、四个人大快朵颐,缺少父母照顾自力更生的经验保证我每天的饭菜都营养丰富花样百出,炖菜,炒面,龙虾料理,水果沙拉,皮蛋廋肉粥......渐渐地,全校都知道高一(八)班有一个厨艺了得的男孩,课间时分也会有外班的女孩用自己动手做的饼干、蛋糕来和我交换味道不错的炸鸡柳和甘梅薯条。
    有句话说,女人现在又独立又自主,赚钱买房买车养一家,过不久就会占领社会主导地位。那男人要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修得电脑打得流氓,岂不是正和说这话的人作对?
    我端着饭盒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再走几步就看见雷振朝我晃动的手臂也被撞得时举时停,跨步坐稳后,我对着两手空空的雷振摆出了今天的主食——包子和紫菜蛋花汤。自从他跟我成为同桌就没再拿过饭盒,这种大开大合的进食动作,就像,就像一只饿了几天几夜的豪猪。
   “我跟你说,我妈当了整二十年的家庭主妇,她的手艺也仅限于下面条、蒸米饭和包饺子,比你低了不止一个档次。”雷振一手拿一个包子左右开攻,从那半月形的缺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鲜艳的肉馅,还拌有胡萝卜、莴笋、玉米等蔬菜,颜色分外漂亮。“将来娶到手的女孩肯定不用做饭了。”
    我无意间往外扫了一眼,柳小若像只弹丸浮漂在水面上似的被左拥右撞,好不可怜。不用摆手,她也已经看见了我。
    雷振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拍拍我的肩膀抬腿就走,柳小若刚好填补了这个空位。她脚下一绊向前倒去,同样吃完饭要马上离开的男孩推她一下,帮她稳住身子,听过她结结巴巴的道谢便抽身向门外移动。
    “你喜欢顾修。”看见柳小若落座,我喝着饭盒里的紫菜蛋花汤。
    “嗯?”她一怔,把手按在桌上做出极具威胁性的动作,身子几乎要压在我身上,“你怎么知道的?”
     这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
     “太明显了,眼睛里跳动着欲望,说话时脸颊微红,结结巴巴含糊不清,表情又羞涩又欢喜。”我漫不经心的解释,注意力都在吃饭上。
     “是啊,他学习又好长得又帅,这么优秀的男孩不可能喜欢我。”柳小若小声的对我说,兴趣点又转到别处:“司马,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纳闷地眨巴眨巴眼,思考了良久。
     “让我猜下,不许说。”柳小若一只手托腮,一只手举着筷子,整齐的牙齿牢牢地咬着一头:“应该是漂亮的,脾气温和的,成绩好好的,脑子聪明的,干净的,勤劳的,善良的,传统的,这样一个女孩,对了没?”
     “差不多每个男孩都喜欢这样的,你猜的太笼统了。这是一个很大的范围,大到里面能装满各形各色的女孩,我则只会与其中的一个步入结婚殿堂,还得排除结婚意外自然死亡的因素,谁知道我会不会英年早逝?”
     “有那么悲观么?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啊,死了的话,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而且父母朋友都会很伤心的。”柳小若微笑着看着我。
     “死亡是不可预料的,每天二十四小时,每时每刻世界上都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方式死亡,天灾人祸层出不穷,活着的人无非是掉几滴眼泪继续走自己的路,在无数死法中,自杀当属最为残忍的一种。”
     “为什么?”
     “ 因为这是有自杀者自己决定的,对至亲的伤害也最深重。你想,出车祸了,家属可以咒骂司机的不负责任。有火灾了,家属可以咒骂纵火人的列祖列宗。唯独自杀,没有可发泄的缘由,还会招来笑话。”
     “我觉着比较好一点的死法应该是躺在床上被丈夫子女孙辈围在中间自然死亡,没有太多痛苦。”柳小若淡淡地说,表情竟有些向往。
     “是比较理想化。”我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轻轻地擦了擦嘴。
| 发表于 2014-7-25 16:26:55 | 显示全部楼层
极端诡计(4)      
    因为太过渺小,所以更加喜欢身上有光彩的人,似乎只有这样,才会离那虚无缥缈的光明近一些。

    “喂,你跟着他干嘛,从班里到图书馆到男厕所,不怕被人当成女流氓抓起来么?”我疑惑的问树下偷偷摸摸的女孩:“你想追他。”
    “你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柳小若大惊之下差点儿跳起来,长出一口气:“我要被你吓死了。”
    “我穿的是软底鞋。”我看了一眼踩在脚下的运动鞋,布料与布料之间的连线断裂不少,也快该修修了。“你跟着他都转到哪儿了?”
    “也就是学校,朋友家,医院,他家。你能不用审犯人的口气说话么?” 柳小若气鼓鼓的。
    “我没审你,审人是我爸的专长,改天给你引见引见。”我宽慰她:“你喜欢他没必要这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上同一所大学再想怎么把他追到手。女孩,矜持点好。”
    柳小若刚想反驳,一转身就发现目标早已不知所踪,心慌意乱的甩开我向远处寻找。我翻翻手里的课本,摇摇头走开了。
      
    一星期后的下午,温度突然降低,阴沉的天空下起了蒙蒙胧胧的小雨,按说这种糟糕的天气理应留在教室上自习才是明智之选,可被英语老师占课一节心情不爽的体育老师兼副班主任的老徐不容置疑地要求我们长跑。长达一千米的长跑让男孩们都有些吃不消,况且是缺乏锻炼的娇娇小姐们,一个个顶着老徐的逼视硬着头皮拖着步子蹭进教室,一副受尽千般折磨万般难的倒霉相。
    一般她们坐上位子就不愿出来,安安生生地像教室里空无一人,但美女王嫣然的尖叫刺进我们的耳膜表示此次事件非比寻常,本以为是风吹到她桌上一只虫子,或者说有人搞恶作剧把她的东西弄得一团乱,满脸疑惑的老徐和我拨开形成包围圈的同学,却见到了脑袋低垂表情冷淡的柳小若。
    拿闪亮水钻钱包的王嫣然眼神鄙夷,脸上是满满当当的阴冷,只是掏出来随身携带的手机以证明事实 。广告上传的神乎其神的夜拍神器,在白天的效果也好的惊人,照片上柳小若蹲下身子翻开别人书包的动作 、表情,一一细致的展现出来。高举手机确保在场同学全部看到后,王嫣然更是咄咄逼人。她无视柳小若站在老徐面前,身高一米七五的她再穿上有高跟的休闲鞋看矮冬瓜般的老徐只用得着俯视:“徐老师,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她女王似的巨大威压震得全场无人说话,老徐支支吾吾得想替柳小若辩解几句,却发现说什么也枉然,人证物证俱在,纵使柳小若再狡猾诡辩,也解不开彻底封死的局面。
    令我无话可说的是,她根本不打算辩解,一声不吭的用手指把凌乱的头发拢到脑后,从容地挺直腰杆,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浅笑,握着拳头正正地撞开人群,走出了教室。
    “什么人啊,真是的,脸皮可真厚,偷人家的东西还挺有理的。”一个跟王嫣然一同进教室的张馨予冷哼一声,挨着老徐大声说:“老师,你一定要严肃处理她。这种脾性恶劣的人怎么可以留在我们班?”
    “丢什么了?” 我问王嫣然,说真的,她的表情也太难看了。
    “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又要丢钱了。” 张馨予心有余悸地说:“这是第三回了吧,第一次是手机,第二次是钱包,那么贵,柳小若还不知足!”
    “就是就是。”另一个与王嫣然关系很好的女孩激动地说:“我们班总是丢东西,肯定是她偷的。”
    “班里丢东西是事实,但是谁偷的还有待考证。一个人杀过人放过火不代表一有这类事就是他在作祟,同理,你们谁能拿出证据证明以前的事都是她干的?”安青藕双手抱怀冷静的说,她的出现奇迹般的使吵吵闹闹的同学再次闭嘴,不输给王嫣然的气场像极了身披战甲的雅典娜。
    确实,班里丢过不止一次东西,钱包,手机,但凡是有点价值的东西,这个贼都不会放过,从没见消停,而且作案时间要不是教室无人,大家都在上户外课的时候 ,要不就是教室里混乱不堪,老师不在,集体大扫除的时候。在这两个时间点,我和一些班委都是在帮老师改卷子或撕卷子,案发当时根本不在场,就是在场,也不一定抓得住贼人。柳小若没有职务,不可能不上户外课,而且一个平时总呆在位置上的人,不管理由有多充分,跑到别人位置上,多多少少都会被注意。可是,她有动机。
    众所周知,她的家境不好。
    叫嚷声越来越响,就在几分钟内,班里近一半的同学定死了柳小若的罪名,强烈要求严惩,并赔偿丢东西同学的损失,老徐先安排安青藕保持班级纪律,叫上我跟着他一起进办公室简明扼要的说了说发生的事。
    班里丢东西是班主任的一块心病,她在事发后多次让我们互查书包,有一次还想亲自动手,劝阻她的安青藕是这么说的:“我理解老师您这么做是为了整肃班纪,但这样侵犯了同学的隐私权不说还会落下话柄,作为政治老师却知法犯法,实是遭人嘲笑。让同学们互查既有利于节省时间,又有利于提高搜查成功率,因为丢的都是我们同学自己的东西,所以更为在意结果。”
    然而,即使是在老师监督下把所有东西都倒在桌子上的彻底也没有用,懊恼早就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愤怒的班主任迅速做出了决定:“先安抚同学,不要节外生枝。找到柳小若把她带过来,我要见家长。”
    柳小若消失了,放学时也没出现。用逃课来讲恐怕会比较合适。校园很大,只是把厕所、教学楼、办公楼、操场、图书馆、小卖部、食堂所占面积加起来,就不亚于一个中型公园,再带上花草树木,小亭池塘什么的,便更无从找起。
    第二天早上,学校大门外安青藕的妈妈在无通知的前提下来到学校, 她带来的消息比班主任想告诉她的更让人震惊。
    柳小若,自杀了。

    “顾修还说什么?笔录的事跟柳小若还有关系?”我望着老爸,感觉这件事乱得像团麻 。
    “被欺负的同学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女孩柳小若,她也被欺负过,赵宇向她要过钱,数目还不低,这个女孩受不了就去偷班里同学的。被发现就自杀了。”
    “还有别的么?”
    “有,那把折刀是柳小若给的。”

    “查这些东西没问题。”路边弯腰修鞋的老人手脚麻利的往鞋边涂一圈502胶,嘴里叼着一只廉价烟津津有味的吸着,脸上带有黏稠的笑意。他穿着粗布长衫,外罩一件油腻腻的围裙,身为修鞋师傅的他穿着一双破旧的鞋子,老样式的破球鞋,鞋底厚实硬邦,走在路上啪啪直响,是地摊上都淘汰掉的货色,可他修修补补这些年,仍是固执地把它穿在脚上,就像是对待一个交情极深的朋友。
    “需要几天时间?”我站在老人身后卖力地捏动他的肩膀,这套奶奶专门学来给爷爷按摩的手法孝敬给老人是同样好用。皱纹虽把他昔日英俊的脸切割得支离破碎,身体却是年轻人样的挺拔壮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每个周末我都会抽一个下午的空闲磨在这小小的修鞋铺,比去爷爷家还勤。
    他是我爷爷斗了大半辈子的对手,亲自抓进狱里亲自接他出来,可以像老友一样把酒言欢,可以像仇人一样持枪冷对。在盗界他是一个神话,在警界他是一个传奇,他的绰号是鹰眼鬼手,当之无愧的盗王——薄又诚。
    我,既算是他的干孙子,也算是亲徒弟。
    “一天。”薄爷爷用擦鞋布飞快的擦拭着鞋面,一双灵活的手舞出美好的音节,见我不语,正色道:“半天!”
    “每一笔都要查清楚,被偷东西的位置,交易的信息方式,特别是销赃的人。”
    “好。”

    “说是柳小若的事,你怎么这么积极?”王嫣然从包里拿出刚洗好的照片递给我:“你不说我就忘记把照片删除了。”
     我接过特意让她请人放大的照片仔细端详,抽出口袋里的一根细杆圆珠笔在上面某处划了一个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怎么了?”王嫣然觉得事情不对,“你在干什么?”
    “谢谢了。”我掏出数目刚好的钞票给大热天跑来送照片的王嫣然,真诚地说:“虽然你这人刻薄懒散还拜金,但的确是个美女,不骗人。”
      
    “我想告你剥削祖国的花骨朵。”雷振抱着一个很大的纸箱,一脸幽怨:“去柳小若家搬她所有的遗物,除了衣服都在这儿了,能说说你想干什么吗?”
    “找个东西。”我接过纸箱放在地上。手起刀落,破开了包扎好的胶带。雷振把东西一样样小心翼翼的摆好:“她妈什么也没扔,卧室还是她死前的老样子,一说是你要她的东西立刻就给收拾好了。”
    “确定么?”我从粉红色的漂流瓶和天蓝色的笔筒里抬起头说:“我要的是柳小若自上高中起的全部东西,包括没用完的本子,没丢掉的文章,没看过的书。总之是一切大大小小看起来有用没有的东西。”
    “确定,我在旁边帮忙收拾的,你找什么?我帮你吧。”雷振单膝跪地趴在箱子前,我们两个脑袋对脑袋的差点儿撞在一起。
    “就是写过字的作业,文章,日记,书本,纸片,画插画的草稿之类的,好好找找,应该会有决定性的线索。”
     雷振的手和嘴同步运动:“你不是在查安青藕和顾修的事么?怎扯上柳小若了?她的死还别有隐情?”
    “没错,这件事最好是谁也别说,明天我就给你答案。”我翻到一本小说的末页,把里面的工资条放进口袋,又继续下一本的检查。

     晚上十一点,我窝在床上看一本侦探小说,打开门的老爸扔过来一个纸袋,我伸手接过和另一个一起放在桌上。
    “指纹鉴定显示折刀上的指纹是五个人的,两个很旧,已经模糊不清。一个很隐蔽,是安青藕的。一个数量不少的是顾修的。一个是赵宇的。”老爸倾向于顾修的话:“可能那个叫柳小若的是在前两个中。但是我们找到的样本对比不出。可能性很小。也许是被血染掉的。”
    “柳小若没有见过这把刀,但赵宇见过岂不是很奇怪。有没有他夺刀的可能?”
    “没有,指纹的方向是顺着的,应该是做接过递过的动作时留下的指纹。”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明天就实施抓捕吧。”
    “抓捕?好,不过原因还是到天明再说。”
     灯被关住了,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把书放回书架,一张军训结束后的照片啪的掉了下来,我就着月光看一群男孩的脸。这是我们自发自觉组织的野餐会,所有的男生都在,我,顾修,雷振,赵宇,等等等等,每个人都带有菜色。赵宇带来了烧烤的工具和一大只新鲜的全羊,牛气哄哄的用一辆轿车送来,还因为车速太快撞到了站在路上的顾修,让他瘸了一个月半。雷振激动地用自己的刀切开一块块肉,递给我逼着我快点烤,我们就是这么熟悉的。

    第二天的下午,晴朗的天空下起了五光十色的太阳雨,我和雷振各撑了一把伞,一个手里提着铁桶和铁板,一个腋下夹着装满柳小若东西的纸箱。
    “既然她妈都不想要这些了,我们就帮忙物归原主。”我扯出在墓园门口看门老大爷给我们的塑料布,铺开来让雷振坐上,他的重量轻而易举地压弯了塑料布下的草叶,更不用说我也坐了上去。
    “司马先生,能解释解释么?始末缘由。”雷振放好铁桶扔入点过的纸片,我抓起一叠厚厚的文稿盖在火焰上面,等着一个黑点出来才盖上铁板防止雨水浸润纸张。
    “从头开始,我们先说主角。安青藕是一个长期生活在压抑环境的女孩,她希望通过叛逆得到快乐,她清楚地知道这有什么后果,所以选择了一种简单的手法,偷东西。我们班多次丢过东西,每次的数目都不小,从这些东西的价值来看会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图财,但她的目的不在于此。所以,我们成功地形成了一个思维怪圈,那就是家境优越的学生是不会偷东西的。借着这个,她把偷来的东西放在书包的内兜里拿回家。因为她的形象太好了,没有人会怀疑,在检查时也只是一扫而过,但老师绝对会严格搜查,于是,她劝阻了她。”
    “可她被顾修发现了,因为被车撞不能上户外课的顾修碰巧看见了这一幕,可他没有揭发,而是要求安青藕把偷来的东西全部给他,由他换钱用。顾修的家境贫寒,她的妈妈因疾病住院急需大笔金钱来救命,他就靠敲诈勒索安青藕得到这笔钱。安青藕的零花钱被父母控制的很厉害,她只能不停地偷班里有钱的同学,然后给顾修以求维持名誉。”
   “柳小若是一个总是自卑的女孩,她很喜欢顾修,跟踪他跑来跑去,她发现顾修放学后常去医院和一个她以为是顾修朋友的家的地方,知道顾修的妈妈生病,还知道顾修把一些班里同学丢的东西拿去卖钱。她以为顾修是小偷,于是偷偷到饭店洗盘子挣钱想替顾修把钱还回去,可是没想到王嫣然刚好看见,大怒之下认定她是小偷。为了顾修她什么也没说毫不辩解的离开,只是把事情写在日记里自杀了,想把秘密一直保存下去。”
   “安青藕受不了顾修决定向曾经对自己示好的赵宇求助,赵宇的条件是两人成为男女朋友,刚开始顾修确实被威胁不许接近安青藕,安青藕也过了一阵安静日子,可赵宇却把男朋友的身份做成了事实。这时顾修对她又故伎重演,安青藕破罐子破摔让赵宇往死里欺负顾修。把顾修整到发疯的地步反抗起来干掉了罪魁祸首及党羽,之所以留下安青藕是因为他妈妈还在医院,他爸爸早死了,他必须握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你这是漫天胡猜还是纯粹推理啊?那么复杂。”雷震目瞪口呆的往铁桶里又加了几本书,“两者皆有?”
   “对,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安青藕偷东西,顾修威胁她还销赃哪,我班九十六个人你猜的这么准?而且你凭什么肯定柳小若是还钱不是偷钱的?”
   “因为你的折刀,还有这张照片。”
   “什么?”
   “你不是丢过一把折刀么?上面有一条裂纹。顾修杀人的凶器也是折刀,上面同样有一条裂痕,裂痕的大小,长,度深浅,位置与你那把完全一致,我在野餐时见过一次,所以记得。但顾修缺乏作案时间,就一定有一个同伙。一个不用上户外课也在混乱教室里的人,只有一个,安青藕。她是班长,在教室里单独为班主任抄写教案。她是班长,管理全班的纪律。柳小若说顾修总去一个朋友家,我查过了,那根本就是一个专门销赃的地方。安青藕身为千金大小姐有什么缺的?缺自由。顾修有什么缺的?他缺钱。所以,这不是主动合作就是逼迫。至于柳小若,王嫣然的钱包里什么都没丢,她的手为什么会攥着钱?原因很明显了吧。”
    “是很明显了。” 雷振闷闷地说:“我还觉得安青藕是个很好的女孩呢,虽然只给顾修说过几句话,可他看起来也不错。听你说的,柳小若也应该是个友善的女孩,可是死得这么早。喂,你怎么就不难过呢?”
    “难过有用的话,怨妇就应该统治国家。除了证明自己的无能,这还会有什么功效。”我看着柳小若的墓碑,推开铁板塞进去在门口买的纸钱,厚厚的一打点燃后变成了飞舞的黑鸦,风一吹就没影没踪了。“想想后面该干什么,我托老爸给她妈在市图书馆找了份管理员的差事,生活也算有了着落,之后的事,就不是我能做的了。”
    看雷振的表情仍有些失落,我慢悠悠地说:“在经历打击后反思反思错误在哪儿,看走眼的原因,是受了什么影响......”
    “哎哎,兄弟你跑题了!你是吐槽帝么?吐完别人再吐我。”
    “不是,我怕你接受不了你心中的女神如此堕落。现在你能教训我说明还有救。”
    “一边去!这种少年的情怀总是诗的意境你可以不破坏么?特意点明别人的暗恋对象让你很有成就感么?你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揭秘狂。”
    “好奇怪的称呼,建议你换一个。”
    “就这个了!”雷震用脚点地:“这些玻璃瓶,录音带,文具包等烧不掉的东西怎么处理?我找个铁锹挖坑把这埋了?”
    “墓地没那么大胃口,吃上几千年还未必吃得完,出墓地坐公交车41号到临江区孤儿院把它们捐出去,这些东西还没有坏。”
    雨停了,寂静的墓地里笼罩着柔柔的阳光,在墓碑上拉出极长的影子,好像是一排排沉默的家属,陪我们一起悼念这个纯净的生灵。
    火烧云起来了,像是那条燃烧着的红裙。我们该走了,再见,柳小若。
(作者注:下一个《自杀迷局》女主角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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