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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 无双[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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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4 13:35: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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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黑羽 于 2012-4-8 19:57 编辑

无双
作者:聆溪



引用
长乐者,不知其姓字,以其轩名长乐,故号长乐轩主人。少好学,博闻强识,为世人称焉。素喜茶,为轩于江南苏镇,烹茶以待行人。江湖有奇事怪谈,闻所未闻者,咸欲往而咨之。然多不知苏镇所在,觅而不可得也。
                                                                                                                                             ——《无常书•卷二》


一、
壶是阳羡壶,宜兴紫砂。
壶取梅扁造型,高不过三寸又二,腹部扁阔而不失圆润,敦雅周正。壶身饰以疏梅横柯一枝,羞含未放者,妍姿尽展者,怅然飘坠者,历历可见,无不精巧秀致,竟在质朴素净的茗壶上带出几分妩媚。钮、柄皆摹梅枝情态,拙而有生趣,倒与雕饰的梅花浑然成一体。梅下题有“望月无忧”四字,并无落款,蝇头小楷,殊为可爱。
长乐将它拿在手中静静把玩,只觉细而不腻,润而不凉,实乃紫砂中的上品。
形、质皆美如此,可以想见当年制壶人之温雅蕴藉。只是底款已磨损不可辨识,堪堪能认出一个“溪”字。
——梅溪茗壶,有梅无溪。
世人只道梅溪壶上无溪,却不知“无溪”是说壶身没有清溪之图饰而已。
“那为什么要叫梅溪壶呢?”谢无忧曾这么问过。
那是四月里的时候,谢无忧第一次在长乐这里见到这盏“梅溪壶”。听到这一问,长乐颇有些感动——江湖上的俗人只知风传什么“有梅无溪”,若是果真无“溪”,又何来“梅溪壶”这一说呢?
长乐的感动却只维持了这个念头转过的一瞬间,谢“解人”的兴趣很快转移到“望月无忧”的题字上:“我说,这个壶就送给我吧。”
听到这句话,长乐不由愣了片刻。倒不是谢无忧鲜少向他索物——正相反,谢大公子每次驾临都会大包小包地把长乐轩的各色上好茶叶席卷一空——只是讨茶壶的事,这还是第一回,偏偏第一回就讨上了长乐最喜爱的这盏梅溪壶。
见长乐无言,谢无忧又道:“你看,上面有我的名字。”听语气,他是倒认真的。
长乐一时头大如斗。
谢无忧,是长乐的朋友。
三年前某个夏日的午后,高树筛凉,蝉鸣阵阵,长乐正闲惬地坐在他的长乐轩前走神。突如其来的马蹄声甫一将他拉回现实,一个华服公子已经闪至眼前。长乐只呆呆地看着来人将自己早先沏好的一壶茶统统灌了下去,半晌吐出两个字:“好苦。”却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两人竟成至交。
后来,长乐常拿当天的事取笑谢无忧,而后者只能用一个“渴”字为自己辩解。其实谢无忧并非不懂茶,只是那天碰巧长乐泡的是苦丁茶,又碰巧长乐刚沏上第一道便神游海外去了。
谢无忧其人,倒也不是长乐眼中那样惫懒不经。比起超然世外、隐居江南小镇的长乐,谢无忧才真正算得上当今江湖风头正劲的人物。“解语司命,无忧观星”,上句说的是传闻中第一杀手花解语,下句指的便是他谢无忧谢公子。事实上,谢无忧并没有大半夜在屋顶数星星的癖好,所谓“观星”,只不过是世人拟之诸葛孔明的恭维话罢了。此人心思缜密非常,凡所布之局,最终结果无不落其算计之中,而旁人眼中那些阳错阴差、无从揣度之事,在他那里也往往能察得蛛丝马迹,将背后机关逐一窥破。由于他素来行事之风亦正亦邪,方被人拿与杀手相提并论,而他的身世倒与长乐相似——不明。然而有秘密的地方,总不乏传闻。有人说,谢无忧是昔日谢家的小公子,自幼便以聪慧著称。只是当年名声赫赫的江左谢家,已在十余年前一夕覆灭,全家上下百余口人皆命丧黄泉,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是以“小公子幸免于难”的猜测,也无从考证了。
回到茶壶上。长乐听得谢无忧索要梅溪壶,惊讶归惊讶,“最喜爱的壶”仍只是是一把壶而已,若是谢无忧想要,长乐也没什么不能给的。话虽如此,仍免不了肉痛一番。
谢无忧似是猜出长乐心中所想,笑嘻嘻地道:“不如你先替我保管一个月,下回我来的时候再带走,如何?”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长乐没有再推延之理,只得答应下来。

而自那天算起,今天已是第二十八天。
看着手中敦雅可爱的小壶,长乐眉头深锁。
眼前这只“梅溪壶”,无论是色泽、造型、质感,都无可挑剔,只除了一点——它是赝品。
若非三日前亲眼目睹自己摩挲二十余日的爱壶被摔碎在地,长乐实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分辨出眼前这只壶的真假——它实在太完美了,完美得有时长乐甚至怀疑它更胜于被摔碎的真品。
如此完美,就是托真品之名送给谢无忧,也丝毫不会被怀疑吧?别说是谢无忧,放眼江湖,也未必有人能瞧出此中端倪。
只是,欺骗谢无忧,是这世上长乐最不愿意做的事之一。
想到这里,长乐不由又懊恼地回忆起那天的事来。
4人评分
+52 英镑 +17 原创度 +9
| 发表于 2012-3-24 14:55:20 | 显示全部楼层
才发现我原来是……文盲啊~~~~(>_<)~~~~
| 发表于 2012-3-24 15:57:5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小说时想起来之前在杂志上读到过的一篇小说,之前读清明雨上时也是一样,类似的风格见得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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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 楼主| 发表于 2012-3-24 16:22:5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还是这样一个早晨,微凉的清风中裹挟着几许五月特有的湿热之气。长乐轩的茶堂正门尚掩,初阳只从半启的竹窗下窥入,将明澈的鹅黄色日光懒懒地斜铺于几上,一路在空气中带起几点浮尘。水已在炉上静静煮着,炉边竹椅上坐着茶轩的主人,一袭月白衣衫,长发随意束起,执一本《齐物论》信手翻阅。
黎琅就是这个时候登门的。
“叩、叩……”
门上先是犹疑不定的两声,接着便“笃笃笃”地响开来,好似一枚鹅卵石“咚”地落入深潭,圈圈涟漪就高高兴兴地散开了去。
长乐犹疑地挑眉。这个时辰上茶馆,对于镇上的居民来说,似乎太早了一些吧。
莫非是谢无忧?
如此寻思,不由嘴角带了笑,便丢下书爽利地迎上门去。
木门“吱嘎”地向两边转开去,长驱而入的朝阳让长乐一时有些不适应。
背光而立的男子身量并不高,袍子宽宽大大,衬得整个人越发瘦弱——这显然不是谢无忧。
长乐眨眨眼,才逐渐适应骤强的光线。只见来人约莫十八九岁年纪,有着细长的眼和线条锐利的鼻,风尘仆仆的外表下,老于世故和稚气未消这两种气质奇妙地糅合着。装束与一般行走江湖的少年人无异,只是身上隐隐然带着丝缕奇异的香气。
长乐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字半句,那少年便急切切地开口:“您可就是长乐先生?”
声音含了些许旅途奔波造成的沙哑,虽是刻意压下了语调,仍能从中听出几分雀跃期待。
长乐颔首,侧身让出路来,却不开口。
少年稍作迟疑,举步迈入茶堂,略一打量便直取长乐先前读书的角落而去,在那竹椅旁的一张小桌前站定,回过身来遥遥迎上长乐的目光,旋即低眸。
长乐突然就兴味盎然起来,故意慢腾腾地挪着步子,心下暗道:哪里来的这样一个有趣少年,倒可拿他消磨些闲暇。
——今日再想起那时这番无聊的兴致,长乐只得摇头苦笑。
这边,少年耐着性子看长乐施施然走到竹椅跟前,继而装模作样地整了整长衫,终于懒散散地坐了下去,这才双手抱拳,微微鞠了一躬,道:“晚辈黎琅,冒昧登门,望前辈见谅。”从面上神情看,倒是很沉得住气。
长乐笑了笑,道:“黎少侠少年才俊,前程自不可量。今日到我这儿,可是来喝茶的?”
黎琅目光闪动,却道:“长乐先生之茶闻名天下,若能在长乐轩喝上先生所沏之茶,晚辈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晚辈并不了解饮茶门道,恐怕让先生见笑。至于今日贸然前来,却是有一事求先生指点。”
长乐眨眨眼,只是微笑,道:“我不过是乡野小镇一个卖茶之人,除了烧烧水煮煮茶,别无所长。我倒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教你来找我的?”
黎琅一楞,很快答道:“是家师。其实晚辈……”
不待黎琅说完,长乐便打断了他,自顾自地继续问道:“不知黎少侠师出何门?”
黎琅闻言,又是一愣,却回答道:“晚辈师从苍山白牧老人,并无门派。”话语里颇含了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傲气。
这个白牧老人,长乐虽略知一二,在江湖上却是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名字。此人年轻时以柒玥谷高徒的身份行走江湖名噪一时,后不知何故被逐出门墙,隐居于苍山,终无作为。论武功自然是柒玥谷一贯路数——御毒物、饲虫蛇。
在脑中一一阅过这些信息,长乐面上仍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黎琅倒有些局促起来。
水仍在炉上烧着,此时正从壶嘴逸出盈盈袅袅的白雾,且升且展,方舒方散。隔着水雾的长乐的脸,竟也有些氤氲起来。
黎琅心下几番计较,复又开口道:“长乐先生,其实晚辈此次前来,是为了‘这个’。”
说着,左手伸进宽大的袖子里,似是在摸索什么物事。
一时两人皆不做声,却听得“咕嘟、咕嘟”的响动。
原来是水滚了。
就在这时,长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哦”了一声,旋即自顾自抽身而去,眨眼便消失在通向里间的竹帘后。
黎琅登时愣住了,想要叫住长乐,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正疑惑间,左手指尖已触到了那冰冷滑腻的东西,便小心地捏住,那东西竟顺势缠上了黎琅的左手。
却说长乐这边,进到茶堂的里间小室只是为了取来梅溪壶沏茶用,一进一出不过转眼间的事,也就没向黎琅解释。待他双手握着梅溪壶,从竹帘后重新出现时,一眼便看见了盘绕在黎琅左手上的‘这个’。
“先生请看,这是我前些日子得来的,其毒性之大与攻击之迅,皆堪称极品。只是不知是何品种,饲之亦不得法……”
黎琅的话,每字每句都清清楚楚地听在长乐耳中,但长乐又仿佛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是直直地盯着黎琅手上吐着信子的小蛇。
那是一条黑色的小蛇,身侧有两条白色条纹,扁扁的三角形脑袋居然是猩红色的。
接着便是——
“啪!”
| 发表于 2012-3-25 15:44:13 | 显示全部楼层
!!!   写的字数 在我看来 还不错!!!      写的 那么  卖弄 文采!!! 不知道 楼主说话这 这样说的么!!!  脱离 了口语 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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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 楼主| 发表于 2012-3-25 20: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需要明确的一点是,长乐并不怕蛇。回想起当日的情状,长乐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忽然就让梅溪壶脱手了。或许是事前毫无预料便措手不及了,又或许是那猩红色的小脑袋太过扎眼。无论如何,长乐一时失了神,梅溪壶就这么给摔了。
事后想来,当时也算得上是颇为难堪的一幕了。片刻之前, 长乐还笑吟吟地为难黎琅,这会儿自己反倒失态了,也算是活该。但那个时候,长乐并没有心思去琢磨自己如何难堪,只知痴痴地看着自己爱不释手的小壶转眼变成几块不规则的碎陶片,向四下跳撞开去,留下一路清脆的响。不多时,弹开的碎片都已静静躺在了地上,不再动弹,只剩那玲珑的壶盖还兀自滴溜溜地转着——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终也没有声响了。
黎琅和长乐一样不知所措,几番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眼见那先前风神如玉的人物此刻满脸懊恼如丧家之犬,只能强忍住不笑出来。犹豫再三,只得说声“改日再向先生请教”,便拱手告退了。
这便是梅溪壶被摔毁的始末。
按理说,梅溪壶的故事就该告一段落了——直到今天早晨,那只“完美无瑕的赝品”出现在了长乐眼前。而这只假壶的来历,也是颇为蹊跷的。
要解释它的来历,得先说说苏诚这个人。和长乐不同,苏诚是土生土长如假包换的苏镇人士,十七八岁时与镇上几个少年人结伴一同离开苏镇外出闯荡,近两年在金陵一家商号谋得了份差事,终于安顿下来。因为商号行贾的需要,苏诚每半月都会经过苏镇一趟。而苏镇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素来与外界消息难通。是故从那以后,苏诚负担起了传递消息、捎带物件的职责。幸而苏诚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几乎没有外人知道他的存在,否则长乐轩的所在,早就不复为秘密了。
只是,所谓的“几乎没有”,不正是暗示说,事实上还是有人知道的么?否则,托苏诚给长乐捎来那只假茶壶的人,又是谁呢?
“真不知道他是谁。”今天早上在长乐轩,苏诚是这么告诉长乐的。
在长乐的追问下,苏诚坦言说,托壶那人全身裹在斗篷里,扣着个大斗笠,黑纱一蒙啥也看不清。
说了等于没说。
于是,这件事便蹊跷了。
其一,梅溪壶藏在长乐轩这事,除了谢无忧和长乐自己,天下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知道。送壶的那人,究竟为什么要把一个假的梅溪壶捎给长乐呢?
其二,梅溪壶之名虽然流传甚广,但亲眼见识过其庐山真面目的却寥寥可数。甚至,在长乐得到梅溪壶之后的数年中,一次也未曾示之他人(谢无忧除外)。那么,这只“巧夺天工”的假壶究竟是何人所制,竟能逼真到这个境地?
其三,将壶托苏诚捎来的是什么人,其目的是什么?此人能够找上默默无闻的苏诚,足见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刻意掩饰自己的相貌,莫非是与长乐相识之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这般费尽心思几番辗转才借他人之手将壶送给长乐呢?
为这诸多疑问所困扰,长乐自苏诚离开便一直坐于案前,一面细细察看这疑团重重的茗壶,一面反复回忆着谢无忧索壶和三日前摔壶的情景,然而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约莫过了巳时,小镇街巷已渐渐热闹起来。窗外时而飘入半句商贩吆喝,间杂着儿童嬉戏玩闹之声,一派生动,似家常闲话一般,既琐碎又觉亲切。
听得这些明快的嘈杂声,长乐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想来今日已是五月初三,算着谢无忧这几日也该来了。这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怪事,丢给他好了,不是号称什么“观星”么?
不过……五月初三?可不是前一阵子赵老爷说要来取碧螺春的日子?似乎把这茬给忘了。
于是,长乐便把那困扰自己多时的壶随手一撇,轻快地朝茶堂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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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25 20: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兴趣的可以慢慢看...每迷是极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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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3-26 13:5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角着~黑羽的白描有点像鲁迅~古白话的文风有点像古龙啊~
套用沙发的一句话~我简直就是个文盲啊~
这辞藻~这语言~膜拜啊~黑羽写长篇吧~要出书吗~我觉得可以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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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3-28 16:59:45 | 显示全部楼层
难道。。。。。。。我也是文盲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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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30 13:20:47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赵老爷,其实是赵大人。
这小小的苏镇上,一共只有三人不姓苏(说是四个也无妨):长乐、赵老爷、和赵老爷的书僮赵良。那第四个,说的是去年冬天里赵老爷收留的一个流浪儿,给他起名叫赵恭,也不知原来姓氏。
赵老爷是两年前搬到苏镇上的。要说两年前,礼部尚书赵友直赵大人在朝中可谓炙手可热权倾一时。谁知太子党在储嗣之争中竟出了差错,祺王党借此机会拔除了许多太子党系的重臣,赵友直便在其中。然而,祺王党的手段可谓毫不留情,此次遭殃的大臣除去抄斩的便是发配,唯有他赵大人,虽说家产抄尽,只剩几箱子的书和一个书僮,待遇也算是天壤之别。况且他老人家官服一脱,竟在这江南小镇过起了逍遥日子,倒像是功成身退的了。究竟这赵友直有什么神通,也没有人知道。镇上人只当他是城里什么仕宦人家的老爷,唯有长乐对其过往略知一二。加之二人都是一副风雅文人做派,走得又比一般人要近一些,除开逢年过节,时时也有来往,多是饮酒品茶,偶有唱和。
这边长乐还没把茶叶打点好,赵老爷已经上门来了。
他是一个五旬开外的老人,大半生官场摸爬滚打苦心经营给他留下的除去眼梢额角的细密皱纹,还有一身人情练达的处世学问。平日里待人接物总是乐呵呵的,说他是乐天知命,倒不如说是世事洞明吧?
长乐从竹帘子里探出头的时候,赵老爷正聚精会神地端详着先前长乐随手撇在案旁小竹台上的“梅溪壶”。听见长乐出来,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步子。
长乐见此又是一番暗自苦笑,心下已拿定主意不再理会那壶,便假作没有看见,笑吟吟地招呼道:“赵先生早啊。”
赵友直似不经意地又瞥了那壶一眼,嘴上却只字不提,只冲长乐微笑道:“今天我来,倒是有个东西送你。”
长乐“咦”了一声,一面走上前,把包好的茶叶递向赵友直那边,才发现赵友直身侧还摆着一个不大的酒壶。
长乐微微偏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赵友直,赵友直哈哈一笑,伸手捋了捋那灰白色的胡须,道:“这壶雄黄酒是恭儿前些日子泡的,你知道我向来也不喝这个,不过念在恭儿一番心意。这不,想到你这儿也是不备雄黄酒的,便给你也捎上一壶,就算是尝尝好了。听阿良说,这几日镇上似有些什么毒虫出没,备着一壶雄黄酒,驱邪避毒也好。”
原来这苏镇有这样一个习俗,在五月初五端午时节,家家户户都会用雄黄泡上几坛酒,晒在自家院里,也就是所谓的雄黄酒。传说雄黄酒有驱邪避毒之奇效,又兼纪念三闾大夫屈平,江南一带许多地方都还流传着端午饮雄黄酒的风俗。是故每至五月,苏镇的小院深巷中便萦绕起一阵似有似无的特殊药酒气味,给这远避尘嚣的小镇又添了另一段奇异的风流。
只是,长乐轩与赵家府上是从来不备这雄黄酒的。虽说该入乡随俗,但偏偏长乐和赵友直都是率性之人,而那药酒的气味又是一时不易习惯,故而没有刻意效仿这习俗。这一回,却是因为赵恭——赵友直年前收留的少年——家乡也有此风俗,私下里便悄悄制了两小壶赠予恩人,略表心意。赵友直仍是不惯这气味,却也不忍拂了赵恭的心意,便瞒着少年偷偷送出一壶给长乐,不知是该称作“有福同享”,还是“有难同当”呢?
长乐听赵友直的话,倒也并没问起那“梅溪壶”,便宽了心,乐呵呵地双手接过小酒壶,一番道谢。
二人在茶堂上又是一阵闲话,赵友直方才告辞离去,从头到尾也没有提起那盏“梅溪壶”。
“大约那时只是随意看看吧。”长乐这么揣测着,不禁笑自己多心。倒是那一小壶酒,揭开塞子,幽幽酒香不一会儿就盛了满屋。只是,根本没有半分雄黄的气味,不过是一壶普普通通的水酒罢了。
“这就奇了……”长乐对着酒壶自言自语道,好看的眉毛又轻轻挑起一梢。
不过,转念一想,普通的水酒倒比呛鼻的药酒好多了。这才高高兴兴地收起酒,进屋张罗中午的菜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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