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3970|回复: 15

[原创长篇] 狄公前传之龙珠风暴

简洁模式
发表于 2011-4-19 11:5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未经作者同意,禁止转载本篇小说

              龙珠化龙惊天变,人间一杰弄晴空。
              满朝失色徒寻觅,漫野归乡迫出躬。
              尔虞我诈争相逐,冬去春来敬其功。
              莫道风云皆湮灭,谈笑后世把酒盅。
     话说李唐开辟疆土之际,途径异地,寻得一宝,名之龙珠。夺此珠者,即可实现人生宏志,得天下大势也。此后,秦王李世民果真坐拥天下,遂将此宝藏于深宫之内,各色人等一概不得接近,此后又过一代,传至武后处,至今未曾有失。然造化弄人,武则天当政未及数月,龙珠竟神奇遗失,朝野上下,天地之间,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一章 龙珠无故失影踪,千里传信召狄公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随着陈公公纤细的嗓音,又一天的早朝开始了。
武则天端坐在龙椅之上,群臣一个接一个的走入大明宫,此时,刚刚经历过江山易主镇痛的大明宫显得鸦雀无声,人人自危。自武后当政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直言上疏的人了,当然,这次本应也不会例外。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陈公公再次说起当值的话语。
可是殿下仍然没有任何回应,眼见着又一个无聊的早朝就要结束了,可就在这时,堂下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臣武承嗣有本!”
  大臣们回头看去,见有一身材矮小,满脸奸相的人立在中央,恭恭敬敬的从袖口拿出一份奏章。
自然,新皇帝上任的第一份奏章,由自家亲戚拿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听到武承嗣自报家门,满朝文武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然而,武承嗣并没有理会众人的眼光,反而更加恭恭敬敬的说道:“先皇创业以来,群臣自始至终从未有幸一睹镇国之宝龙珠的风采,现如今,国运昌盛,普天繁华,微臣建议应将龙珠取出,吸收昌盛之国运,永佑我朝之根基。”
奏章刚刚念毕,就听堂下忽然站出一人,指向武承嗣,慷慨说道:“武承嗣,这龙珠乃镇国之宝!岂容尔在朝堂之上玷污,你有意窥宝,到底意欲何为,是否有篡夺我李唐江山之心!”
众人再次将眼睛瞄向声音传来之处,见一官员从最尾端处站出,双目炯炯有神。武则天向那官员望去,见此人正是鸾台侍中张柬之,遂问道:“汝小小侍中,却敢辱没皇亲国戚,你可知自己有几个脑袋吗?”
此时此刻,张柬之毫无惧色,仍然义正严辞说道:“龙珠之事,事关天下,岂可由武承嗣一人胡来,微臣看来,龙珠绝不可取出观览,否则将会有人觐逾染指。”
武承嗣一听,心中自然是万分的不乐意,朝张柬之呻道:“我说你个小小的京城六品官,莫非害怕我偷了那龙珠不成!”
“哼!本官正有此怕!”
“你……”
“好了!两位爱卿莫得争辩。依朕看来,承嗣所言甚是,料想也没有人敢在这大明宫内打龙珠的注意,朕意一定,将龙珠取出,为诸位爱卿一观。”
一听皇帝要拿出龙珠,堂下文武百官无不赞叹有加,毕竟几世的官员都不曾有机会一睹龙珠的真面目,而今日,此等荣幸之事竟会无缘无故砸到了他们的头上,当然所有人都万分欢喜。
没过多久,侍卫长李多祚将军便从殿外手捧一紫檀木盒迈进殿中,他将木盒置于众人面前,打开盒子,随后又打开了内里的丝绸锦巾,最后打开最里层的白色绸缎,于是,一个毫无瑕疵的玉珠展现在了众人之前,只见那龙珠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取代了太阳的光芒,将整个宫殿照得通明。
众人惊叹之余,不住的欣赏,然而观景时间有限,不多久,龙珠便再次回收入盒,被李多祚拿了出去。
此时,宰相娄师德建议道:“此等国宝,应郑重保存为妥啊!”
武则天听后,便下诏曰:“将龙珠藏于镇龙大殿,严加保管,一时三刻,不容有失!”
话说早朝结束,殿内再度恢复平静,似乎张柬之与武承嗣的这场风波而告一段落,可是,就在龙珠被严加看守的当晚,一声紧急的号角响彻于浩大的皇宫之中,侍卫队立刻从四面赶来,集结于镇龙大殿之前,不多久,李多祚骑马赶到,厉声询问道:“为何鸣号,发生何事?”
只见当值官兵急切之情溢于言表,面带焦急的禀告道:“李将军,龙珠不见了!”
   “你说什么!“李多祚来不及细问,急忙抢进殿中,只见殿中放有一百张紫檀木盒,所有木盒外观几乎没有不同之处,其中每个木盒之中都含有一颗宝珠,唯有第五排第三行的木盒内装的是真正的龙珠,可竟然时不凑巧,如今丢失的,恰巧便是这货真价实的龙珠。
李多祚见此情景,急忙下令封锁大殿,随后连夜赶到皇帝寝宫门外,禀告了此事。
第二天一早,龙珠失窃之事便已传至整个朝野,武则天大怒道:“竟然真有胆大之人前来偷宝,正如张爱卿所言,龙珠果真不宜取出,而今,就命鸾台侍中张柬之亲手办理此案,限七日内寻得龙珠,抓获盗贼!”
张柬之接旨之后,丝毫不敢怠慢,在李多祚的指引下来到了镇龙大殿,可是左右端详,却找不出任何端倪,询问侍卫,得知侍卫也是正常换班,整整一个日夜,未曾见到任何异样,只是在拂晓之时,侍卫例行检查的时候,才发现了龙珠的失窃。
思来想去,张柬之始终找不到任何破案的头绪,就在此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人,便立刻修书一封,差人寄往山西太原府……
~~~~~~~~~~~~~~~~~~~~~~~~~~~~~~~~~~~~~~~~~~~~~~~~~~~~~~~~~~~~~~~~~~~~~~~~~~~~~~~~~~~~~
在山西太原府境内的一处山间之上,住着一户人家,每到清晨,男主人便会抱琴而出,将筝琴放于山巅一松树旁,抚琴唱曲,声音婉转悠扬,时而洒脱,时而愤懑。情到深处,其曲稍停,随后,音律便蹦跳而出,似万马奔腾,又如黄河泛滥,节奏悲怆至极,却又欢快异常。此人在山巅已住数月之久,无人知其从何而来,更无人晓其将往何处。
     一日,此人如常抱出筝琴,正欲放歌,却听管家狄春从山间跑来,声声呼唤道:“老爷,京城来信了!”
     此人只见一顿,蓦然说道:“如今京城与我又有何相干,不见不见。”
     狄春见老爷没有接信的意思,虽大声说道:“京城张柬之大人来信,说有要事相托。”
    此人一听,立刻转过脸来,只见此人眉宇间透出英武之气,似山中豹,水中龙。未及狄春分说,便一把抢过信笺,拆封阅览,见信中内容如下:
    “卑职不才,如今深陷疑案之内,无法辨清真伪,事发如下,则天大圣皇帝登基未及数月,宫中龙珠便无端遭窃,此事关系重大,倘龙珠流落民间,被造反之人夺取,或被武氏一族盗之,盗珠之人必以龙珠号令天下,招兵买马,不久之后,天下必将战乱四起,贻害无穷。而今卑职侦破已陷绝境,中堂之上,不辨忠奸,恕卑职愚钝之至,然下官以为,能破此疑案者,普天之下,唯有狄公,望狄大人勿再避世,早日出山,扫除奸佞,还李唐光明。”
   此人阅毕,脸上忽露刚毅之色,放信笺于琴上,抚琴喟叹道:“天下不久将乱,我狄仁杰岂可坐视不理。”
   举起筝琴,将其摔下悬崖,回头令道:“狄春,为我备马,即日出发长安城!”
   于是,主仆二人清晨便骑马出发,目标长安。然而,刚出太原府边界,就见一人躺于官道之上,一马倒于其后,狄仁杰勒马停在倒马之前,下马观之,发现此马腿部中镖,仍在不断呻吟,便又前行至倒下之人处,见此人喉部扎有十字飞镖,早已气绝。正在诧异之时,忽听耳旁一阵风声穿过,狄公下意识将头一偏,就见一物掠耳而出,正中身后树干,狄春慌忙赶上前去,挺身护主。此时,狄仁杰走到中镖树旁,取下飞镖,见此镖外形呈十字,与官道上死者所中之镖无异,仔细观之,见镖上扎有纸片,上写有字,曰:“狄大人此去多管闲事,必将保你尸骨无存,还不速回!”
   恰在此时,便听狄春大声喊道:“这不就是刚才送信之人,怎么刚见不久,就在这里遭此横祸?”
   狄公上前一看,此人身着短衣,却像远行之人,扫视四周,见周围环境毫无异样,便立刻唤道:“狄春,随我返回太原府!”
   于是,主仆二人再次赶回太原,狄春正欲随老爷回家,只见狄仁杰摆手说道:“我狄仁杰绝不以自身小益而舍大公,然今日在官道所见,可知此人乃武林用镖高手,若顺官道前往,你我必横遭不测,现如今,他见我又回太原,必然认为你我皆贪生怕死之徒,便不再追,而官道尚不保险,为今之计,我们切莫再走官道,不如从山野小道进发。”
  狄春一听,不由大惊,立刻阻拦道:“山野小道,乃强人出没之所,只怕你我尚未赶到京城,便被歹人所害啊!”
  狄仁杰一听,大笑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狄春见劝阻不到,也就只好跟随,两人不走官道,改走崎岖小路,途经千林山,狄公见此处山势蜿蜒,料想是山贼草寇毕驻之所,不敢怠慢,全速直奔,然刚过山林未及半程,就见一绊马索突然从草地深出,将主仆二人绊了个人仰马翻。
   顷刻之间,山野之内杀声四起,一干人等,将此二人团团围在一处,草寇之中,站出一人,狄公抬起头来,见此人满脸横肉。来人抽出连环宝刀,架于狄公项上,厉声喝到:“今日开张,拿钱消灾,若无金银,必要尔等性命!”
......

第二章 危难时峰回路转,武后专政要迁都
   话说狄仁杰主仆二人途经千林山,不想却中山贼埋伏,束手被擒。那山贼头子威胁二人,本想窃取金钱,然而狄公一心只想飞速赶往京城,哪里带得许多钱财。贼人翻遍两人随身包裹,却并未搜出多少银两。于是,山贼头子见在此处守了几天几夜,竟然守了个没油水的过来。正是心情极度不爽,说话间,便将两人押往山寨,准备行祭旗大礼。这祭旗大礼乃是将掳来之人在旗下斩首示众,以显神威,起到震慑众人之效果,不幸的是,这次祭旗所用之人,便是狄公主仆二人。
没过多久,山寨众人便将狄公两人押到义旗之下,正欲行刑,就在此刻,忽听天上雷声大作,顷刻间暴雨如注,将火具浇熄,使仪式不得进行。无奈之下,贼头只好命令众喽罗将两人押回寨中,等候雨停,随后再祭。然而此时,寨中突生异象,只见队中一人,无端竟忽地倒地,引得众人乱作一团,山贼头子忙稳住众人,向那倒地之人走去,只见那人七窍流血,口吐白沫,似中剧毒砒霜之象,又环顾四周,并无响动,不禁大奇,说道:“这厮好端端的,怎会无故中毒?”
此时此刻,狄公在旁忽然大笑起来,说道:“这砒霜毒性,倘若用量适中,则可转为慢性,想必此人在寨中与人结怨,遭同道中人毒手,每日被灌服微量砒霜,日积月累,恰在此时,其毒发作,倒地而薨。”
贼头听后觉得在理,便亲自为狄公松绑,半信半疑说道:“若尔能找出凶手,解开疑团,便饶汝等性命,放你归去。”
不由分说,狄公便走至死者身旁,仔细观之,见确是中砒霜之象,遂回头问道:“此人在寨中所司何职?与何人接触较多?”
贼头对曰:“此人负责巡山,与看寨门者接触颇多。”
“那看寨门者与何人接触较多?”狄公再次问道。
“看寨门者与伙房烧火做饭之人接触甚多。”贼头答道。
狄公听此回答,继续问道:“此人可是与众人一道吃饭?”
贼头仔细想来,点头说道:“此人与众人一起吃饭,所食甚少,然不见其饥。”
于是,狄公令道:“带我前去山寨伙房。”
话刚说完,只见伙夫慌忙拦阻,厉声喝道:“你一阶下之囚,安敢如此放肆!”
狄公笑而对道:“莫非伙房之内,有畏光之事存焉?”
贼头见伙夫神色异常,也当下生疑,随带狄公前往伙房,就在此时,进伙房众人赫然发现桌上摆有刚做不久之山珍海味,狄公取银针验之,验出剧毒砒霜,遂转过身来,对伙夫喝道:“这厮大胆,平时以美味佳肴诱巡山者食之,使其在众餐之际不知饥饿,一日三餐尽食汝之砒霜。料定是看门之人与巡山者结怨,与你共谋,想出此计,毒害巡山之人,用意为何,还不从实招来!”
伙夫当即跪在地上,如实招认道:“我与那看门之人本是兄弟,一日,看门者对我说道,那巡山之人平时无故欺侮于他,令他多次当众出丑,故与我谋,想出下砒霜毒计,说是每日一小勺,分一日三餐放完,七日之内,便叫其顷刻毙命,然未料被公识破,还望饶恕与我。”
贼头见案件轻松得破,大喜道:“先生真乃神人也,不知高姓大名。”
狄公闻言道:“在下山西太原府狄仁杰,此番出城,乃为国事。”
此贼闻言,大惊跪拜,说道:“不知阁下便是闻名天下的狄公,失敬失敬。我愿从此跟随先生鞍前马后,还望收留与我。”
狄公见此人有意归顺,便问道:“汝是何名讳?”
贼人抬头说道:“我乃千林山马荣,愿解散众人,烧次山寨,随同前往。”
狄公笑道:“公有意归我正途,甚好甚好。”于是收了此人。
见此事尘埃落定,马荣便拎出连环刀,割下大王装束,对众人说道:“此后山寨就此解散,尔等四散而去吧。”
等众人散尽,马荣便一把火烧了山寨,随狄公赶赴长安城,途经一县城,名曰六谷县。初到该地,狄公见所有店面皆紧闭不出摊,甚是奇怪,后又找到一家客栈,敲门数声,未见人出,马荣等他不及,便朝里喝道:“里面的人腚上长草了!”
直到此时,店家才慌忙开门,迎接众人进屋。狄公问道:“为何白日掩门?”
店家神色慌张,急忙对答:“我今日偶感风寒,不想出摊。”
狄公正欲下问,就听门外熙熙攘攘吵将起来,声音甚大,出门观之,见一老妇手捧一个头颅,拉着一个屠户,哭泣喊道:“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
~~~~~~~~~~~~~~~~~~~~~~~~~~~~~~~~~~~~~~~~~~~~~~
龙珠丢失,京城中百官议论纷纷,其中张柬之更是头大,他早已修书一封,送至狄公府上,推算日子,也该到了,却仍不见狄公踪影。龙珠失窃案依然毫无头绪,张柬之本来怀疑此事是武承嗣所为,然而,经过调查,在龙珠失窃的当晚,武承嗣府上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也未见到人员丢失,张柬之心中虽仍抱怀疑态度,手头却无相关证据,此外,思来想去,除了武承嗣,他也想不出还有其他偷龙珠之人。
正在心急如焚之时,武则天竟忽然召集百官于大明宫内,言有重要事务商讨。张柬之不敢怠慢,便整理官服,赶往大明宫。
官员到齐之后,皇帝说道:“朕思前想后,龙珠丢失,并非吉兆,此外,此前在长安建都,朕与先皇高宗却常去洛阳休养,然山东一带的强盗时时出没,凡官兵到了,他们就骚扰不已,或拦路截车,或挖地为坑,或暗箭伤人,路途都难保平安,只得用盗贼头目与官兵一路同吃同住来保驾,才可平安到达。天子行幸,竟由盗贼头目途中保护,这是有失体统之事。另外,洛阳风调雨顺,积蓄充实,粮食和物资较为充足,四面运输条件也都便利,还有运河大动脉,很容易将长江以南的稻米及其它物资运送到洛阳,不像长安饥馑,有时就连皇宫内都吃不饱肚子。此外,洛阳能攻能守,战略地位优越。根据以上所虑,朕准备迁都洛阳,吉日启程。”
皇帝金口一开,堂下众人议论纷纷,有附和的,有反对的。正在列为官员争执不下之际,娄师德从众人中走出,迈出方步走到台前,说道:“陛下此决定甚妙,老臣无有异议。”见宰相开口赞成,其他官员也就没敢多说,于是迁都大计就此定下。
就在即将退朝之时,李多柞上前说道:“迁都所需规模,定十分浩大,以前仅仅陛下与先皇两人前往洛阳,路上山贼便诸多骚扰,而今要将宫内众人全部移去,只怕路上多生不测,龙珠遗失,正说明有人暗藏祸心,若反贼于道上行刺,则需多多提防。”
武则天知其所料不差,便召告堂下:“狄光远何在?”
殿前侍卫狄光远见皇帝叫他,急忙应道:“诺。”
   “迁都路上,需你时刻在朕身旁陪同,若有刺客,需力战擒他。”狄光远领命。于是众人退朝。
   刚出宫门,狄光远便被一人叫住,回头一看,见是张柬之,便好奇问道:“侍中大人叫我何事?”
   张柬之将狄光远拉至一旁,附耳说道:“我前些日子修书一封,给你父亲狄仁杰,请他来长安城查龙珠失窃一案,此次迁都,恐给你父亲带来不便,还望狄将军提醒众侍卫狄公即将来此。”
  狄光远一听家父要来,顿时喜上眉梢,随后便是一阵失望,说道:“我自幼被父亲留置宫中抚养,已数十年未见一面,今日得知父亲要来,我却又有王命在身,即将赶赴洛阳,真不知何时才可相见啊!”
   狄将军身负重任,定要以此为戒,不可辜负狄公之期望耳。
  “那是自然。”狄光远告别张柬之,回头望向从小到大一直居住的皇宫,禁不住叹道,“自此以后,我将远离此处了。”
   且说武则天决定迁都以后,便选出吉日开始迁都,大队人马在李多柞的指挥下浩浩荡荡的走出长安,前往神都洛阳。刚入官道,就见一个十字镖从侧向飞出,直逼武则天的銮驾,众将无不大惊失色。就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虎纹飞刀忽然从鸾车正面方向射来,恰好与十字镖相撞,只听“嘡啷”一声,十字镖落在鸾车之上,虎纹飞刀则被震到鸾车对侧的草地上。众人惊魂未定之际,狄光远本就在鸾车边上,见皇上无忧,立刻翻身上马,提起长剑,便向十字镖所射之处追去。

第三章        狄光远追敌中镖,人头案扑朔迷离
  狄光远见皇上被刺,策马边追,一路上,竟丝毫不见对方踪影,此事令狄光远心下赞道:“此贼轻功决顶,我骑马硬追不上他跑路的。”
不多时,狄光远便来到一个树林里,四周被树木层层遮盖,挡住了视线,这令狄光远产生了不详的预兆。也让他多生了一丝警惕。
就在此时,狄光远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便下意识的拔出剑来,朝身后挡了一下,只听“铛”的一声,一个十字镖应声而落。狄光远见来人暗算于他,急忙回转身来,却仍然未见此人行踪。狄光远正待思索,突然又听耳边一阵怪风袭来,不由分说,他举剑就向风来的方向刺去,随后马上回转头来,定睛一看,刺中的竟然是一片树叶。就在狄光远纳闷之际,忽听耳边右侧又传风声,而且风声极紧,狄光远来不及举剑,只得顺势将头一偏,躲过该镖,可是头虽多过,一只肩膀却恰好挡在镖前,只见那十字镖“噗”的一声便扎到狄光远的右肩之上,顿时一阵剧痛剧痛从肩处传来,狄光远一个措手不及,掉下马来。
狄光远坠马之后,由于伤了右肩,也就没有了举剑的力道,心中叹道:“此番算是栽了。”便闭上眼睛等候第三镖打来,结果过了半晌,竟毫无动静,便睁开眼来,打量四周,觉得贼人已走,心中大奇,自言自语说道:“这前来行刺的贼人为何绕我一命?”不过显然这并不是思索的时候,狄光远知自己命已无碍,便挣扎着受伤的身体,骑上马去,前去护驾大军驻扎之处。
~~~~~~~~~~~~~~~~~~~~~~~~~~~~~~~~~~~~~~~~~~~~
   话说狄仁杰一行人途径六谷县,刚入住一间客栈,便突遇怪事,见一老妇人,追着一个屠户,硬要屠户还他儿子,与此同时,老妇人手中还拎着一个人头,狄公在门边看那人头,是个年轻人的模样,满头已被血涂满。未过多久,就见一队官差来到二人身边,将两人带到县衙,狄公好奇之下,便叫狄春打点行李,自己则带了马荣,前往六谷县衙一看究竟。
   狄公到达之时,就见那老妇人已跪在大堂之上,抬眼看那县官,见那县官晗下续有长须,大约三十岁年龄,惊堂木一响,便询问妇人道:“堂下何人?为何无故闹街?”
   老妇人急忙大道:“县太爷要给我做主啊?我今天清早,到那郑屠店中买肉,那郑屠当时对我有说有笑,还说要给我包个大个的,我见他热心,也就没有打开包裹去看,可是到了家中,却遍寻我儿刘三不着,无奈之下,只好先打开包裹做饭,谁知道打开一看,那包的却是我儿刘三的头颅啊!大老爷,我儿前些日子仗着身材高大,经常无故抢夺郑屠家的猪肉,想必是这郑屠怀恨在心,就在昨夜趁刘三外出时,做下了这杀人的勾当啊!”
   那县太爷一听是人命官司,便喝令郑屠道:“大胆郑屠,你可知罪!”
   郑屠一听县太爷的斥责,早已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辩解道:“大人,草民那天给刘母包的确确实实是猪肉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人头呢?您可千万不要听信了这老妇人的一面之词,那刘三横行乡里,您也是知道的,整个县城恨他的人不在少数,他平素向来不守孝道,对待刘母非打即骂,让刘母这年过花甲的老人在外抛头露面,为他洗衣做饭,刘母也曾多次对乡里邻居说过,他这个儿子还不如不养,以小人看来,定是这刘母今早和刘三闹了矛盾,就趁刘三不备杀了其子,然后把这个头包在了我卖给刘母猪肉的包里,好诬陷是我杀人,为她自己洗清罪责啊!”
   刘母听到郑屠的分辨,也怒不可和,朝郑屠骂道:“我儿虽不孝,但虎毒不食子,我怎么可能杀了我自己的儿子,你这杀猪的脏货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县太爷听到这里,觉得是各方说的都有理,顿感头大,只好下令退堂。
   狄公看到这里,笑道:“此案果真诡异,根据双方的证词来看,似乎谁都有杀人的动机,也都有杀人的时间,现如今并不好区分谁是谁非。马荣,我们不妨到那个老妇人的家中看看。”
   于是,二人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刘母的家,狄公定下一看,见刘家布置的破烂不堪,便可知晓那刘三果真如郑屠所说般不务正业,就带马荣悄悄潜入房内,狄公观察了刘三房中家徒四壁,空无一物,便又迈进小院之中,一步一步仔细观察,马荣好奇问道:“狄大人,您这是找什么呢?”
   狄公见马荣来问,便也不再隐瞒,说道:“若案情如郑屠所说,这刘三是被其母杀死,那么此时这里定然藏有尸体,因为根据郑屠叙述的时间来看,刘母是绝对没有转移尸体的时间的。”
   马荣点头赞同,也就跟着狄公寻找。刚找没多久,马荣便大声叫道:“大人,这里的土不太对劲。”
  狄公上前看去,果然见一老树下土是松的,两人便合力将土挖开,结果不挖便罢,挖开一看,竟赫然看到一具尸体藏在土下,只是这个尸体并不是狄公之前要找的刘三尸体,而是一具有头的男尸。马荣见刘三的案子没破,竟又无缘无故的多了一具尸体出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这怎么在刘三家又平白无故的多了个死人啊!”
  狄公看那死尸,表面已有尸斑,皮肤也有溃烂迹象,像是昨天刚刚被杀,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急忙带着马荣前去报官,那县太爷一听又有杀人案发生,便急忙带人跟随狄公前往刘三的家,刚到那里,就听一随从说道:“这个人我认识,他便是郑屠的儿子郑六,昨日与刘三在酒馆喝酒,我还遇见他们了呢。”
  狄公一听,问道:“你是何时见他们喝酒?在哪个酒馆?”
  那随从想了一想,说道:“我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在那张氏旅店旁的酒楼喝酒,我见时太阳刚刚落山。”
  狄公推算了下时间,说道:“从尸体的情况来看,你走之后,这郑六应该就已被害。”
  县太爷听到这里,立刻说道:“如此说来,想是他们出了酒馆之后,在刘三家附近,因为发生争执,导致刘三杀死了郑六,随后刘三将郑六尸体拖至其家掩埋。不巧被那郑屠寻子时偷偷看见,郑屠见儿子被杀,心中愤恨不已,便以卖肉为名将刘三骗至店中,然后剁下刘三的头,此时天已到清早,郑屠来不及处理尸体,又恰逢刘母前来买肉,慌乱之中,便将刘三的头颅包与了刘母。”
  狄公听到这番分析,说道:“如此说来,郑屠的肉店应该离刘家并不很远。”
“正是如此,刘家和郑屠的肉店中间只隔了一个张氏旅店,就是先生身旁那家旅店。”
  狄公根据县太爷所指,见那家旅店原来恰好是自己入住之地,不禁笑道:“看来我们挑选的住宿之地并不吉祥啊。”
  随后,狄公转过脸来,对县太爷说道:“那郑屠店中可有尸体?”
  话刚说不久,就见随从赶来,禀告道:“李大人,郑屠肉铺之中没有见到任何尸体。”
  狄公听到这里,笑道:“郑屠如果在凌晨杀人,又恰在刘母买肉之时,应该没有时间掩埋着刘三的尸体。”
  县太爷只得头同意,自言自语道:“那杀人的凶徒到底是刘母还是郑屠呢?”
  狄公一听,抚须笑道:“以我看来,都不是,凶徒另有其人。”
……

第四章        可疑之人俱不疑,不可疑人却可疑
  县太爷见狄公谈吐异于常人,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对断案之事如此精通?”
  狄公听县太爷问出话来,微笑说道:“我只不过是个落第的秀才,叫做怀英,和家仆一道赶往京城,途经此地,借宿一宿,李大人不必怀疑我等。”
   县太爷一听,不禁奇道:“你怎知我名讳?”
  狄公笑道:“方才那随从进来时,叫你一声李大人,我在旁听到的。”
  县太爷听到狄公回答,也笑着说道:“本官李敬泰,是这六谷县的县令,刚上任还不到一月,怀先生秀才及第,你我也是通道中人,这六谷县民风尚未开化,缺的便是我等读书之人啊。”
  狄公见李大人感慨,说道:“愿大人来此县中,多做开化民风之事啊。”
“那是自然,不过眼下这宗人头案,却甚是难破啊。”李敬泰说道。
  狄公略微一想,说道:“不如我们在此处叫来街坊邻居了解一下情况如何?”
“如此甚好,随我来。”
  于是,两人并肩而坐,狄公先是叫来了刘三和郑六两家中间仅隔一间的旅店主人张二,那张二被叫来时,一眼便看到狄公,便激动的说道:“我认得你,你就是来我店中住下的客官,你来我店中时,乃是凌晨,鸡刚叫一声之时,大概是六更时候,那时天还没亮,我一直在家中休息,哪也没去啊。”
  张二话刚说完,仵作上前说道:“埋在园中的尸体死于昨夜半夜三更左右,而那个人头,是死于四更天的光景。”
  李大人一听,说道:“如此说来,这郑六刚死不久,这刘三也就被人所杀。”
  狄公接着说道:“看来这郑六是被刘三所杀无疑,此事需将刘母叫来对峙。”
不多久,刘母叫来,看到地上尸体,见事已败露,只好招供说道:“这郑六确实是因为在昨夜与我儿喝酒之后,因发生口角,在我家门口被杀,我儿将尸体拖进家中,我怕生事,就在这后院埋了此人。”
  狄公问道:“那刘三杀人之后,又做了何事?”
  刘母说道:“我儿当时换了件衣服,说是要到郑屠那里去买肉,就匆匆离去了。”
“你可记得郑六被杀的大致时间?”狄公再次问道。
“我埋尸体时,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应是已经到了半夜三更了。我埋了尸体,就不知不觉睡去了,鸡叫一声时,我醒过来,见刘三还没回来,想是他忘了买肉的事,就到郑屠那里去买肉,由于昨夜惊吓过度,回来时老眼昏花,脚下一滑,还是邻居张二将我搀起,并将地上刚买的肉捡起与我。”刘母答道。
  待刘母离开,狄公又问道一直跪在旁边的张二:“昨天夜里,你可去了其他的什么地方?”
  张二想了一会儿,说道:“昨个夜里,我睡不着觉,就到邻居郑屠店中下了一盘棋,之后,就回家睡觉了。”
  狄公复又问道:“你是何时走的?”
  张二略微思索,说道:“当时我听到第二次打更的声音,许是到了四更了,不信可以去问郑屠。”
  待张二离去,狄公又叫来郑屠,问道:“你昨夜做过何事?”
  郑屠说道:“我昨天夜里,正欲关门睡觉,就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邻居张二要与我下棋,闲来无事,我就和他切磋了一盘,下棋过后,张二便拜别而去,我刚关门,就听到第二次打更的声音,估计当时已经是四更天。”
  狄公听后,继续追问道:“然后还有何事?”
  郑屠见狄公又问,便再次回答道:“刚关门不久,我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叫骂,仔细一听,乃是这地痞刘三的声音,怕他来我店惹事,我不敢开门,就直接问他找我何事。他说要来买肉,我推说肉已卖光,让他明天来买,于是,他就骂骂咧咧的离去了,还有,在打五更的时候,我在睡梦之中隐约听到老鼠的声音。”
  狄公听过以上陈述,便又打发了郑屠,回头问李大人:“依你之见,此案是何人所为?”
  李大人想了许久,说道:“应该是郑屠所为,因为刘三前往郑屠店中买肉,时间恰是四更天,和仵作验尸的死亡时间丝毫不差,那郑屠当时应该是开门迎客之后,本来想要卖肉给刘三,却不料刘三说漏了郑屠之子郑六被他所杀的情况,郑屠一怒之下,便手持杀猪的刀砍下了刘三的头颅,却误将这头当作猪头卖给了刘母。”
  狄公听后,说道:“这是一个可能,此外,郑屠说刘三前来买肉,可知刘母所言不假,只是这时间却存在很大的问题。”
  “时间有何问题?”李大人不解问道。
  狄公闭眼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道:“叫来昨夜打更之人。”
不多久,打更之人带到,狄公问道:“你昨夜打更可是按照正常时间?”
打更之人说道:“不敢怠慢,全部是按照规制而打。”
“那你打四更时,路过哪里?可曾见过什么人?”
  打更之人想了想,说道:“一般来说,我打四更之时,往往走到郑屠店旁,昨夜打更也是如此,当时看到张二站在郑屠店门口,就问他为何如此之晚还不回家,他说是夜里睡不着,来郑屠店中下棋,当时正准备回家。此后没有遇到其他不同寻常之事。”
  狄公听后,仍然笑着遣走了打更之人。
  李大人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自言自语道:“真是奇哉怪也,这四人的供词恰好合在一起,时间上也丝毫不差,可见被调查之人都没有说谎,这刘三在四更天的时候到底是被谁所杀呢?”
  狄公扶须笑道:“到张二家中一搜便知。”
于是,李大人叫上随从,赶往张二店中,竟然在张二后院中挖出一具无头男尸来,经刘母辨认,正是刘三,张二见抵赖不过,便只好下跪招供了。
  李大人不禁奇道:“怀先生怎么知道这犯人是张二?”
  狄公笑道:“因为那打更的时间。”
“打更的时间?”
“正是如此。”狄公说道,“那郑屠说在打四更后不久,便听到了刘三的叫骂,这让我心下生疑,据刘母所说,这刘三是三更时去了郑屠店中买肉,两家之间仅隔一房,可这刘三四更天才来到了郑屠店里,这一更的时间显得太长。”
   李大人一想,感觉确实如此。
  狄公继续说道:“于是我就叫来打更之人,打更之人说他平常打四更的时候都是途径郑屠店中,这想必是村里尽人皆知的事情,打更之人说他在郑屠店门口遇到张二,随后又说除了遇到张二,再也没有见到其他不寻常之事,这再次令我生疑,因为据郑屠所说,他刚关门不久,就听到刘三在他店门外大吵大闹,此时正好是打四更的时候,也就是打更之人也在门外,如此扰民之事,打更之人怎会一点不知呢?”
  李大人一听,再次点头赞同。
  狄公说道:“因此根据我的猜想,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平素乡里之人多半与刘三有仇,张二也不例外,昨天夜里,张二见刘三和郑六在酒店喝酒,喝到很晚,便暗地跟踪,恰见刘三杀了郑六,于是一个杀掉刘三的计划便在张二的心中产生,他趁刘三买肉之时,从背后将刘三打晕,拖至自己的旅店之中,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就自己走到郑屠家中,要郑屠陪他下棋,下棋过后,张二拜别郑屠,见郑屠关门,就悄悄拿出自己的木更,开始装做打更之人自己打更,这让郑屠以为已经到了四更光景。随后,张二便学着刘三的声音在郑屠门外叫骂,之后就又回到自己店中将刘三杀掉,并将其头颅砍下。在这以后,张二又急忙返回郑屠家门口,恰在此时,打更之人来此打更,就是这样,张二给自己伪造了一个不在杀人现场的证明,而郑屠睡梦中听到的打五更,其实才是真正的打四更,他听到的老鼠的叫声,实际却是张二与打更之人的对话。在打更之人走后,张二再回家中,正在掩埋尸体,听到鸡叫一声,觉得刘母会出门寻子,就将人头包好,走出自己店门,恰见刘母买肉回家,就偷偷伸脚绊倒刘母,然后装作好意,扶起刘母,却暗中将刘母手中的猪肉换成其子的人头,从而达到栽赃嫁祸给郑屠,洗脱自己罪名的目的。最后,他就急切的回家,掩上店门,继续掩埋尸体,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等一行人来此店歇脚,给张二弄了个措手不及,这也是我们到张二旅店时,见他大白天却不做生意的原由,张二急忙草率处理了尸体,才将我等接入店中,因此,我才断定,此时店中后院仍然藏有尸体。”
  如此精彩的分析令李大人听傻了眼,拍手赞道:“你虽为落地秀才,但我知你绝非常人,此去京城,定有要事。”
  狄公听后,说道:“其实并无大事,但是我对贵县的情形甚是奇怪,不知贵县为何民生凋敝,家家户户都不敢开门呢?”
  李大人听狄公问起,便叹气说道:“六谷县背靠洋山,那洋山之上有一伙山贼,为首的头领名叫乔泰,占山为王,几乎每天来我县强抢钱财,这才招致百姓闭门不出啊!”
  “哦?那我倒想会会这个乔泰。”说罢,狄公望向了那远处的洋山。

第五章        过洋山偶得宝珠,上京城又得一将
   话说狄公一行人在六谷县巧破人头命案,正欲前行,却被那县令李大人叫住,说是洋山之上贼人猖狂,过此山者多半死路一条。狄公见此路难走,便问李大人:“上京城可有其他路途?”
  李敬泰想了想,说道:“除非不去,否则只能绕原路返回,再走官道。”
  狄公笑道:“我等刻意绕这乡野小路,就是因为在官道上有人追杀,才舍近求远,掩人耳目,如今再回官道,恐怕仍是死路一条。”
  李敬泰闻之其中缘由,则叹息说道:“如此说来,你等这次上不了京城了。”
狄公说道:“我看未必,能否过的了洋山,关键在于洋山贼人是否通融。”
李敬泰听狄公之言,顿时笑道:“这山贼可不比你我读书之人,他们见人就杀,绝无通融的可能。“
  狄公凛然道:“事已至此,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便是刀山火海,我等也要闯上一闯。”
  于是,狄公带上马荣狄春,作别了李县令,继续赶路,日过三竿,三人便已行至洋山地界。
  马荣观察此山,说道:“此山之险,不亚于我那千林山,被贼抓去,恐成定局。”
  狄公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自己送上门去,或许那乔泰反而会饶了我等性命。”
  狄春一听,大惊叫道:“老爷,这可使不得啊!”
  狄公对道:“既然过不了此山,我们不如正大光明的好,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议。”
狄春无奈,只好随主前往山寨。那马荣本是山贼出身,对山路地形甚是熟悉,不一会儿,遍寻得山寨入口。狄公见山寨之内守卫森严,便朝里喊道:“狄仁杰前来拜会乔寨主!”
那喽罗听到狄公报出自己主人名号,又见其旁马荣长相凶恶,觉得是其他山头的朋友,就立刻向里通报。
那乔泰听说有人胆敢来山寨找他,也颇为奇怪,细细想来,也没有想出自己有个叫狄仁杰的朋友,内心自然也是不甚明白,便命喽罗先将狄公三人招至堂中。
狄公三人坐定,乔泰便出现在三人面前,狄公观那乔泰,生得瘦削硬朗,与马荣的膀大腰圆正好相反,面向棱角分明。
  乔泰见狄公打量自己,也猜到他们两人此前并没见过。便讥笑道:“你这人真怪,竟然大白天的来我山头受死。”
  狄公抱拳说道:“在下狄仁杰,实在是有紧急事务在身,必须翻越洋山,前往京城,先前在六谷县闻听此山是乔头领管辖,因此特地登门拜访,望头领行个方便。”
狄公话刚说完,就听堂下一阵哄笑,乔泰瞪眼看向狄公,说道:“我山贼之中,还从未听过‘方便’二字,这位先生可真是迂腐至极啊!”
  听到此话,狄春被吓的两股站站,而狄公笑而不语。
乔泰见狄公发笑,不禁问道:“死到临头了,你笑是为何?”
  狄公说道:“我笑普天之下,将遭大难。”
  乔泰顿时来了兴趣,问道:“要遭何难?”
  狄公继续说道:“皇宫之内,龙珠遗失,我狄仁杰奉旨前去调查,官道之上遭人暗算,只得流落深山,暗自独行,如今就要死于此处,这岂不就是天下将乱的源头?”
  乔泰一听,顿时大惊,说道:“莫非你就是那有名的神探狄仁杰?”
  狄公说道:“正是在下。”
  此话一出,山寨内一众喽罗霎时鸦雀无声。乔泰则挥手遣散众人,将狄公引至内堂。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对狄公说道:“不瞒狄大人,我这山寨之内,昨个出了一桩怪事,还闹出了人命,你若破了这命案,我便和你一同前往京城,祝你一臂之力,若破不了此案,我仍有心放你归去,但只恐众位弟兄心有不甘,找你麻烦。”
  狄公听到此处,问道:“有何命案?”
  乔泰附耳说道:“我这山寨之中,加上我一共五位当家,大当家是我,常用双剑与人厮杀;二当家柳木,善使长枪,与人交战,胜多负少;三当家曾空,使得一柄百斤铁锤,力大无比;四当家王伦,本是书香门第出身,家道中落才落草为寇,平素用鼓扇与人交手;五当家赵浪,以前做的是偷盗的营生,飞檐走壁,善使银针。就在前些日子,我那二当家柳木从京师回来,手中持一雨伞,说是京城下雨,临时所买,我等当时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是将此伞贴了条,放于仓库之内。”
  狄公听到这里,问道:“为何要贴条?”
  乔泰解释道:“我们山寨用的是公用仓库,五位当家的物品放在一处,久而久之,则无法分别物品属谁,故每次存入仓库的物品,都要在物品之上贴其主人姓名。”
“原来如此,请继续讲来。”
  乔泰复又说道:“那天我们将此伞放入库中,便不再过问,然而就在当天的夜里,寨中便出事了。半夜三更之际,我在睡梦之中忽然听到喽罗尖叫,便召集其他弟兄前往查看,却唯独不见四当家王伦,只得先召集其他三位弟兄前去,到时发现喽罗已经吓的瘫软在地,我等进去一看,竟也吓得不轻,原来是我那四弟王伦此时正躺于仓库之内,被弓箭穿心,命绝当场。我等不敢怠慢,急忙叫齐众人,挨个盘问,可是除了执事的喽罗,其他喽罗都已睡去,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此事只得作罢。”
  狄公问道:“此后你们又做了何事?”
  乔泰说道:“在此以后,我思前想后,想到了柳木回来时带的那把伞,心下生疑,便在第二天晚上前去调查,找到老二的伞,把伞拆了个底朝天,却没有看到任何不详之兆,正在纳闷,就听背后一阵风声,随后感到后脑挨了一闷棍,当场昏了过去,醒来时,见二弟三弟和五弟俱在身边,说是三弟曾空看到我晕在仓库,就叫来众人把我抬回床榻。”
  狄公问道:“你昏之时,众人都在做什么?”
  乔泰说道:“当时二弟柳木和五弟赵浪在切磋武艺,三弟曾空前往仓库发现了我。”
  狄公听后,说道;“好的,你的事情我已了解,我想那杀人的玄机,还是应该在那伞中。”
  乔泰连忙摆手,说道:“那伞我已仔细检查,没有可疑的迹象。”
  狄公稍微思索,问道:“那柳木为何前往京城?”
  乔泰说道:“我们兄弟之间从不过问私事,自然也不知为何。”
  狄公再次问道:“柳木去京城,是否带人跟从?”
  乔泰略微一想,说道:“带了一个喽罗前去,名叫山冈。”
“既然京城下雨,想必喽罗此次回来,定然也带有雨伞吧。”
“那是自然,只是喽罗的雨伞不放在仓库之中。”乔泰答道。
“那带我去找那喽罗的雨伞如何?”
乔泰只得带狄公前去,到了山冈住处,搜出雨伞,狄公掂量一下,感觉伞柄有异,稍微一磕,竟从柄中磕出一粒宝珠,只见那宝珠金光闪闪,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一看便知是无价之宝。
狄公厉声问那山冈:“你这宝珠从何而来!”
山冈见事迹败露,马上跪地求饶,说道:“我和二当家在回山寨的路上,在一处破庙歇脚,看到二当家将这宝珠藏于伞柄之中,遂起贪念,便将小人的雨伞和二当家的雨伞暗中掉了包,所以一路走来,二当家拿的都是小人的雨伞。”
狄公说道:“如此说来,事已明了,那二当家在京城得到珠宝,不想让你等发现,便将这珠宝藏于伞柄之中,到山寨之后,你们照例封存于仓库,于是当天夜里,柳木趁你们熟睡之际,潜入仓库,前去拿出宝珠,却不知其伞已被换走,遍寻不得,恰在此时,四当家王伦来到仓库,见二当家寻找东西,上前盘问,二当家怕自己偷藏宝珠之事败露,便拿起仓库中的弓箭,射死了王伦,随后仓皇而逃。”
乔泰听到这里,疑惑问道:“可我挨那一闷棍之时,柳木与赵浪在切磋武功,并不在作案现场,不可能是他犯案。”
狄公笑道:“此话不假,你挨那闷棍,的确不是柳木所为,而是曾空在夜里看到你潜入仓库,不知何事,遍尾随其后,用铁锤抡晕了你,随后他害怕因此承担罪责,便说是在仓库看见了你,也好一并将其归入王伦之死,让大家以为打晕你的和杀掉王伦的是同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乔泰立刻差人去找柳木,却得知柳木早已畏罪潜逃,下山去了。
狄公不禁奇道:“这柳木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呐。“
乔泰见到狄公神勇断案,拍手赞道:“从此我将追随狄大人左右,再不做山寨头领。“于是卸去大当家之职,将山寨交予曾空管理。
狄公见又收一将,自然喜不自胜,却又自言自语说道:“只是柳木为何要半夜取走宝珠呢?他拿出宝珠意欲何为?绝不可能是要留在山寨之中,因为要是这样,并不比将其留入伞中保险,反而像是要将其转交给某人。”
正在思索之间,就听五当家赵浪也跟了上来,说道:“我赵浪愿随大哥同去京师,保卫狄大人的安全。”
狄公笑道:“但去无妨。”
于是,五人一行,带上宝珠,下了洋山,向京城方向赶去。

第六章        京城会见张柬之,宝珠竟是真龙珠
     狄公一行下了洋山,以后路途颇为顺利,终在两天之后,赶到长安城中。五人刚到城中,也来不及休息,便策马向皇宫而去,到了皇宫,见宫前侍卫似乎比以前略少,狄公心中正奇怪不已,就见一侍卫走上前来,跪在地上,说道:“我认的你,你便是狄仁杰狄大人,我等受狄光远将军嘱托,在此恭迎狄大人多时了。”
狄公听到此处,不禁问道:“莫非宫中出现变故,要你等专门迎我?”
侍卫抬头说道:“两天前,皇帝下令迁都洛阳,如今皇宫之中,并无皇帝和其他皇亲国戚,只有我等侍卫,狄光远将军和李多祚将军随皇家卫队护送皇帝前往洛阳,也不在长安。”
“那文武百官可曾去往洛阳?”
侍卫禀告道:“由于行动匆忙,诸多大臣还留在长安城中,并未随队跟从。”
“如此说来,张柬之大人也未离去了?”狄公问道。
“正是如此。”
于是,狄公带其余四人前往张府,到了府邸,狄公亲自叩响门环,管家张福打开门,见是狄公,大喜道:“哎呀,我们老爷总算把您给盼来了。”随后赶紧进门通报。
狄公等人进入厅中,不多久,张柬之便急急赶来,说道:“狄公怎来了如此多时日?”
狄公说道:“本来欲走官道,却被一十字镖偷袭,我等恐继续走官道有性命之忧,便出入于山野之间,一行路上,得了三员大将,正是我旁边的乔泰,马荣和赵浪三人。”
张柬之听到狄公叙述,眉头微微一皱,说道:“皇帝迁都之时,曾经遭刺客暗算,刺客所用也是十字镖一枚,幸亏有一虎纹飞刀恰好飞出,挡下该镖,才使皇上免受皮肉之苦。只是光远少爷追贼之时被镖所伤,但此贼并未趁机取少爷性命,反而消失于树林之间,光远少爷现在已无大碍。”
狄公听到皇上也曾被十字镖偷袭,顿时来了兴趣,说道:“看来此人轻功了得,竟能在一天之内往返于京师和太原两路之间。”
“正是如此,光远少爷与那贼交战,对了几招,竟却未见此人征容。”张柬之说道。
狄公思忖一阵,说道:“带我前去刺架之处。”
于是,狄公带乔泰马荣赵浪三人与张柬之一同前往事发那天的官道之上,按照张柬之所指,狄公仔细查验了十字镖和虎纹飞刀落地之处,不禁说道:“真是奇哉怪也。”
张柬之不知狄公为何奇怪,正欲问之,就见狄公说道:“当时皇上鸾车经过何处?”
张柬之说道:“刚过那棵大树。”
狄公来到树旁,仔细丈量片刻,说道:“这十字镖若真是有心刺架,线路应该直指鸾车,被虎纹飞刀挡下后应落在车架的侧后方,可是你看这十字镖的下落位点,恰好落在鸾车之上,说明使此镖之人,真实用意不在刺架,他之所以射出一镖,目的是为了震下这虎纹飞刀。”
张柬之听后,不禁大惊说道:“莫非是?”
狄公回头看向张柬之,幽幽说道:“再看这虎纹飞刀,落地时在鸾车对侧,说明被镖震下之前,是直射向皇帝鸾车而去,因此,用这虎纹飞刀之人,是真正刺架之人,十字镖的主人其实才是救驾有功。”
“啊?”张柬之惊得尖叫一声,随后问道,“那这虎纹飞刀来自何处?是何人所发?”
狄公笑道:“目前尚不知晓,但有一点已明确无疑,这使十字镖的人并非刺架之人,故本身并无恶意,因此被光远追击之时,才会躲躲闪闪,也不忍伤害光远性命,退一步说,我狄仁杰虽受他要挟,但他绝没有加害于我之意,否则出太原的当时,定然将我一镖致命,怎会附上纸条警告于我?”
张柬之无奈说道:“看来这十字镖的主人,尚不知是敌是友啊。“
狄公见张柬之叹息,便安慰说道:“此人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我等一行,在洋山之上倒也寻的一宝珠。”
张柬之一听“宝珠”二字,顿时来了精神,说道:“可否将其展示于我?”
狄公说道:“正有此意。”
于是,狄公命令乔泰将包裹取下,拿出宝珠,刚打开包裹,就听张柬之大叫一声:“哎呀!这就是失踪已久的龙珠啊!”
狄公听到张柬之说这是龙珠,自然也大吃一惊,问道:“柬之兄没有看错吗?”
张柬之说道:“绝无看错的可能,我等大臣在金殿之上上目睹龙珠,毕生难忘,如今失而复得,怎会看错?”
狄公不禁怪道:“这龙珠怎会被柳木拿去?他拿龙珠又是为何?”
略一思索,狄公便继续说道:“事到如今,我要前去镇龙大殿,看那宝珠失窃的现场。”
张柬之自然万分应允,就在此时,张柬之门下侍卫赶到,说是怕主人身出郊外,恐有安危之忧,此事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就在这时,狄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大胆的李敬辉,我在江湖上找你多时,不想你竟藏在此处!”
狄公扭头一看,原来说话之人正是赵浪,眼睛狠狠瞪着那赶来的侍卫。
那侍卫仔细一看,见是赵浪,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梁上小人,当年我便是看不惯你的行径,才将你抓去报官,今又来此作甚!”
狄公听两人口风,知两人很早便有过节,正要去劝,就见赵浪食指一紧,众人正不知为何,却听到乔泰大声喝道:“赵浪住手,我知你善使银针,刚才便是发射银针的动作,现在两位大人在此,尔不得放肆,还不收了银针,给我退下!”
赵浪见自己技艺被大哥识破,也不再多说,只得气呼呼的一人离去了。随后,李敬辉笑道:“这厮走了便罢,如若不走,我定将他大卸八块,方解我心头之恨。”
这番争执落定,已是天色将晚,狄公与张柬之,稍试休息。张柬之命张福将龙珠放至府中西厢房,便与狄公一起向皇宫镇龙大殿而去。

第七章        镇龙大殿疑窦生,张府之上遭内讧
   话说狄公与张柬之来到这镇龙大殿,狄公见这殿中果真如其所说,殿中放有一百张紫檀木盒,所有木盒外观几乎没有不同之处,其中每个木盒之中都含有一颗宝珠,却唯独那第五排第三行盒中的真龙珠被人所偷,于是狄公叫来当值的侍卫,只听侍卫说道:“我等连夜在此看珠,半点眼睛都不敢眨,只是在三更天的时候发生过一件怪事。”
  狄公问道:“是何怪事?”
  其中一侍卫说道:“半夜三更之时,恰是我和李多交接班的时候,也就在此时,我听到耳后一阵阴风进入殿中,害怕是哪个高手前来盗取龙珠,便急忙进入殿中查看,打开那紫檀木盒,见龙珠尚在,也就放下心来,随后便和李多换了班。”
  狄公听后,说道:“此事确实奇怪,叫李多前来。”
  不久,李多被带到,狄公问道:“值班当晚,你可遇到什么怪事?”
  李多想了又想,说道:“也没遇到什么怪事,一切平安,一直到下个交班的时候,我便例行公事,到殿中勘察,结果发现装龙珠的紫檀木盒被人打开,龙珠已不知去向。”
  狄公遣走李多,又在镇龙大殿之内转上一圈,自言自语道:“我已知龙珠如何丢失。”
张柬之急忙问道:“狄大人如何知道?”
狄公说道:“你可记得我问第一个侍卫时,他说交接班之时听到阴风?”
“听得十分清楚。”
“这便是了,其实那侍卫听到的阴风,并非是风声,而是盗珠之人故意暴露行踪给侍卫知道,侍卫听到风声,恐龙珠有失,便进殿查看,在查看之前,盗珠之人本身就在殿中隐匿,但并不知龙珠究竟藏于何处,然而那侍卫查看之时,却将龙珠之盒打开,令盗珠之人了解了龙珠的藏身之所,待侍卫走后,盗珠之人将龙珠从木盒中取出,以卓绝轻功飞出镇龙大殿,竟使交接班的李多丝毫没有察觉,可见此贼轻功之绝顶。”
张柬之思忖半天,说道:“如此说来,那盗珠之人会不会便是使十字飞镖之人,我看那使镖者,轻功也是高深莫测之极。”
  狄公说道:“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只是这盗珠之人若是使镖者,他便不该是自己人,为何却接连放我父子生路,不忍加害于我等?若他是自己人,又为何盗珠?”
  张柬之被这一问,也顿觉此事不可理解,只好说道:“也许只有等此人自己出现,或许才可知其中玄机啊!”
   此后,二人再也没有找出其他线索,便只好打道回张府,刚出宫门,就见张府管家张福远远赶来,见到老爷张柬之,急忙说道:“不好了,老爷,府中出事了!那赵浪和李敬辉互相打出事了!”
~~~~~~~~~~~~~~~~~~~~~~~~~~~~~~~~~~~~~~~~~~~~~
   且说这日赵浪在郊外偶遇李敬辉,不料两人竟是早已结了梁子的冤家,那赵浪本想发射银针废掉李敬辉,却被乔泰一声喝止,只得暴跳如雷离去了。
  回到张府,乔泰见赵浪仍在那栏杆口生气,便问道:“为何你与那赵浪如此不和?”
  赵浪听后,便咬牙切齿的说道:“早先我曾是窃贼出身,前去李府窃取金银,无意中被他哥哥李敬业发现,本来李敬业不忍加害于我,可是那李敬辉却在旁边煽风点火,最后命令家仆将我吊起毒打,待我奄奄一息之时,又将我投入大牢,忍受了三年的折磨,不过自从那次,我因祸得福,在监牢之中遇到一江洋大盗,他暗地教了我施放银针的招数,有次绝技,出狱之后,我便如鱼得水,在江湖中混出地位,然而三年酷刑的折磨,令我至今无法忘怀,今日又见此人,自当恨之切切。”
   乔泰听到五弟早年竟如此不顺,便安慰叹息道:“现如今,你我都已混的风生水起,而那李敬辉却不知何故,沦落到了张府之中充当门下侍卫的角色,也算是风水轮流转,此乃天命,天命无常,你我又何必如此深究?”
  赵浪见哥哥安慰,也不感谢,仍是衣服愤恨之意,说道:“我赵浪从不信命,今次遇到仇人,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让其灰飞烟灭!”
  正在此时,恰好李敬辉办公差归来,在栏杆处遇见赵浪。李敬辉连看都没看赵浪一眼,只哼了一声,便朝自己所住的东厢方走去。赵浪见李敬辉如此蛮横,哪里肯依,便直接追至东厢方屋中,对李敬辉大骂道:“你这厮此番遇见我,便绝无好果子吃!”
  说罢,只见赵浪食指一紧,一根银针便从指尖射出,顷刻之间,李敬辉便捂住膝盖,痛苦倒地。
  乔泰见赵浪追向东厢方,知道必会出事,也急急忙忙的赶来,只是晚了一步,当他赶到,见到的已经是李敬辉痛苦倒地的惨状。乔泰见事已发,急着叫道:“赵浪,你好糊涂!现在李敬辉是张府侍卫,而张大人与狄大人又是莫逆之交,两人正为龙珠之事焦头烂额,若我等众人在此出现内讧,岂不成了掣肘之力?”
  赵浪听到乔泰一说,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自言自语道:“如此看来,狄大人回来,必不饶我。”
  乔泰见赵浪怒气已消,便说道:“事已至此,你我需立刻报知张府家丁,让他们找来郎中看伤。”
  于是,乔泰与赵浪立刻奔向北厢房管家居所,见张福就在北厢房收拾家务,便急忙说道:“李敬辉被赵浪射伤,需要郎中看病,你快找郎中前来!”
  张福听到此处,知道情况紧急,便赶往南厢房通告家丁,命令张禄,张喜二人帮衬,便随即前去皇宫寻找狄公和张柬之去了。
   再说乔泰见张福已去,忽又想起李敬辉仍躺于地上,便叫赵浪一起,再次回到东厢方,见到李敬辉,乔泰上前检查伤口,发现银针已没入膝盖骨,李敬辉此时已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移动半步,结果,二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李敬辉拖与床上,李敬辉仅仅握住赵浪双手,说道:“你就知害我,想我光明磊落一世,今日恐落残疾之躯,若我还有一口气在,定当饶不了你!“
  赵浪听到恐吓,仔细一想,便惨笑说道:“不消你饶,经此一事,恐狄大人回来,便直接饶不得我了。也罢,我既无食官禄之福,倒不如此后浪迹天涯来的痛快,我这便走,也不会再拖累你们。“
  乔泰一听五弟要走,急忙劝道:“你这一走,我们兄弟恐怕再难相见。”
  赵浪笑道:“见与不见,且由天命。”
于是,赵浪回到自己宅房,拿了细软盘缠,趁狄公未归,连夜离开了张府。

第八章        夜半子时遇飞贼,龙珠无缘又遗失
   张柬之听到张福说家中生变,便急忙与狄公一起赶回了张府,回到府中,狄公看见乔泰仍在照料李敬辉,便问道赵浪现在何处,只见乔泰叹息说道:“赵浪怕受大人责罚,已经先行离开了。”
  狄公听得如此,便无奈说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赵浪如此出走,实在鲁莽。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由他去了。”
  张柬之见李敬辉伤势不轻,便问那郎中:“敬辉现在伤势怎样?”
  郎中回答:“这位大人被银针所伤,针刺入骨髓,此腿已成废腿,恐再无法行路了。”
  狄公听到此处,便向张柬之说道:“这是我管教不严之过,还请柬之兄责罚于我。”
  张柬之挥手说道:“你我现在同为龙珠之事操劳,就不要再拘泥于此等小节,以后自当同心协力才是。”
  狄公见张柬之不再追究,便说道:“如今我来京中,却带来诸多不便,若照此下去,恐生事端,不如我还是回我那狄府之上,有事再来找你如何?”
  张柬之一听,顿时笑道:“狄大人真会说笑,你那狄府长久失修,恐怕已是杂草丛生,门坏瓦烂,如何住人?”
  狄公笑道:“但居无妨。”
  于是狄公便星夜拜别了张柬之,带着乔泰,马荣和狄春三人,回到那已经好多年没住过的狄府。
  刚出张府大门,便见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狄春连忙取出灯笼点燃。狄公问道:“狄春,现在是何时了?”
  狄春想了想,说道:“兴许是过了子时了。”
乔泰抱怨说道:“狄大人,这天黑半夜的,我们今晚就应该在张大人家住一晚,何必如此着急呢?”
狄公说道:“我此次出山,为得是调查龙珠遗失之案,绝不可因个人便利而耽误大局。”
四人正说之间,马荣忽觉前方刮来一阵阴风,便立刻抽出连环宝岛,挡在狄公身前,向前方一片漆黑之处高声叫道:“来者何人?”
不多时,就见一个黑衣人渐渐逼进,那身躯已经和黑暗的街道融为一体,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狄公感觉到一股浓重的煞气扑面袭来,狄春抬起灯笼,照出此人双眼,目光深邃而幽怨。
马荣见那黑影非但不退,反而越走越近,心中料到:“此贼必是有备而来,看我先发制人。”于是,举刀便向那黑衣人砍去。
  黑衣人见马荣来砍,也不和他硬拼,扭转身形,一个健步窜向房梁,马荣见状,便也急急飞身上了房梁,去追那贼,刚追不到一会儿,就见黑衣人已站在房顶观望。于是马荣一声暴喝,手起刀落,结果被黑衣人手中软剑所挡,然而黑衣人身形瘦小,若拼力道,自然不是马荣对手,经这一挡,脚下也是踉跄后退了几步,随后黑衣人站定身体,扭转身形,朝马荣脸上甩手便是一镖,而此时,那马荣原本杀得兴起,正欲上前挥砍,却忽见眼前“嗖”的闪来一道白光,心中大惊,下意识的一低头,躲过该镖,再抬头看时,黑衣人已然不见。
  马荣经过刚才一番恶战,心下赞道:“此贼轻功果真了得。”本欲继续寻敌,又恐狄公安危,思来想后,还是决定了打道回府,去寻狄公。
  马荣刚一回来,就见乔泰对其笑道:“唉,你的帽子哪里去了?”
  马荣听到乔泰说词,忙摸了摸头,才发现头上帽子已不见踪影,便思忖说道:“想必是刚才与贼交战,被他一镖打落了。”
  狄公见马荣窘境,哈哈笑道:“此人轻功卓绝,又善使镖,看来便是先前那五次三番难为我等之人呐。”
  乔泰听到狄公分析,心下怪道:“此人无端出现,莫非又要出现什么不测?”
狄公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但回府无妨。”
  随后,四人连夜回府,街镇之内也无生事端。
  第二天一早,狄公起床,正欲前去张柬之府上,刚一开门,却见张福远远赶来。
  狄公见其急急前来,知道必定又生出了事由,遂关切问道:“为何如此急迫?”
  张福见到狄公,本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见狄公问,也顾不上休息,慌忙禀告道:“狄大人,不好了,龙珠又不见了!”
  狄公听到龙珠再次失踪,也不再怠慢,即刻叫了乔泰和马荣,向张府赶去,刚到府邸,就见张柬之早已在门外迎接,神色慌张。
  狄公说道:“如何丢的,你且说与我听。”
  张柬之忙将狄公让于藏龙珠的西厢房,说道:“昨日你我前去镇龙大殿,我便差张福将这龙珠放于西厢房的香料之上,这香料有一功用,那便是一旦其上之物被人挪动,便会留下痕迹,通过痕迹深浅,可推测出是何时被挪,我今日进入西厢房,惊见香料之上有痕,便知龙珠已被人碰过,急忙拿出龙珠,发现此珠竟是假珠,真珠被人早已换走,我观那香料之痕,估计贼人是在昨夜二更之时盗走龙珠。”
  狄公听张柬之之说,正欲细想,就听乔泰说道:“昨夜我等出门夜遇飞贼,莫非龙珠便是被这飞贼盗走?”
  狄公说道:“未必如此,若龙珠被飞贼盗走,那飞贼又故意现身于我等之间乃是为何?”
  一句话把乔泰问的哑口无言,就在此时,狄公复又问道:“昨夜二更,张府可曾发生何事?”
  乔泰一想,说道:“昨夜二更,两位大人在镇龙大殿尚未回府,李敬辉被赵浪用银针射伤,当时府上乱作一团,贼人或可在此时趁乱盗珠。”
  狄公思忖片刻,便高声叫道:“叫张福前来将昨夜情形报知于我!”

第九章        众说纷纭未可知,一夜无眠解真凶
  张福听到狄公叫他,便急忙赶到,问曰:“大人要我报知何事?”
狄公问道:“我记得当晚,是你跌跌撞撞来到皇宫将张府内讧之事告知我与柬之,你可将二更之后到来见我之前所经历之事和盘托出。”
  张福想了一想,说道:“二更时候,我本在北厢房收拾家务,却忽见乔泰与赵浪二人急匆匆的赶来,说是赵浪用银针误伤了李敬辉,要我前去寻找郎中。于是,我便放下手中活计,赶往南厢房找到了张禄和张喜,命令他们到街上寻找郎中,随后我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便亲自前往皇宫殿前,等候两位大人,没过多久,两位大人便出来了。”
  狄公思索一下,便遣走了张福,又叫张禄前来,张禄到地,狄公便马上问道:“二更时分,你做过何事?”
  张禄略一思索,便答道:“我本和张喜一起在南厢房点香,就在那时,管家张福前来,令我两人前去寻找郎中,我便别了张喜,去找郎中,刚一出门,就遇到了妙手郭神医,急忙将他拉至府中,带他到东厢房,此时见到乔泰已将李敬辉安置在床,李敬辉表情痛苦,郭神医检查伤势,说是李敬辉腿已残废,以后再无行走的可能,只是没有见到那伤人的赵浪。此后,我便一直和乔泰大人一起照顾李敬辉,片刻未离。”
  狄公听后,又叫人带张禄离去,再唤张喜前来,问道:“昨夜二更,你做过何事?”
  张喜听后,答曰:“那日我本来和张禄在南厢房点灯,忽见管家张福前来要我等找郎中为李敬辉治伤,张禄便欣然前往,只留我一人点灯,点灯之后,我便回屋歇息了。”
  狄公微微一笑,便又遣走张喜,叫乔泰前来,不多久,乔泰赶到,狄公问之:“乔泰,你可否将那天经过详细告知于我?”
  乔泰点头说道:“自当详细禀告,那夜二更时分,我与赵浪在东厢方门口遇到李敬辉,赵浪原本与李敬辉有隙,便直追李敬辉到东厢方,我怕他二人出事,便也急忙跟去了,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当我到时,赵浪银针已经射出,李敬辉中针倒地,表情痛苦,我数落了赵浪几句,就拉着赵浪去找了张福,让他前去寻找郎中,随后我便和赵浪复又回到东厢方,见李敬辉仍然倒在地上,我们合力把他扶到床榻,李敬辉握住赵浪双手,大骂赵浪,赵浪也知自己罪责难逃,便星夜离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张禄带郎中前来,检查伤势以后,我便和张禄,郎中三人一起守着李敬辉,直到两位大人回来。”
  狄公听完乔泰述说,便叫乔泰下去待命,回头对张柬之说道:“那李敬辉现在何处?我想去探望一下。”
  张柬之听到这里,连忙说道:“一个下人而已,就不劳烦狄公了吧。”
  狄公笑道:“当然要去,此事乃我部下之过,我理当前去道歉。”
  于是,在张柬之引领之下,狄公来到东厢方,见了李敬辉,只见李敬辉仍然身躺于床,脸色苍白,狄公便免了李敬辉之礼,关切问道:“敬辉伤势现在如何了?”
  李敬辉拱手说道:“伤势已无碍,只是以后日子恐终生残疾矣。”
  狄公说道:“如今龙珠失窃,你或可听说?”
  李敬辉气忿说道:“可惜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否则定住狄大人追回龙珠!”
  狄公说道:“你只管养伤便可,我只问你,你受伤之后,可曾遇到异常之事?”
  李敬辉仔细想去,摇头说道:“我当时受伤,疼痛钻心,无法移动,对周围之事也无察觉。”
狄公说道:“却也合情合理。”
随后,狄公与张柬之回到正堂,张柬之怪道:“这问了一圈,府中上下供词丝毫不差,不知这龙珠因何丢失。”
狄公说道:“龙珠丢失一案,可先用排除之法。”
张柬之会意说道:“若要排除,第一个排除的当李敬辉莫属,此人刚进府邸,便被银针射伤,随后就成残废,无法移动,不可能从东厢方前去西厢房盗珠。”
“此外,盗珠之人不应该是赵浪和乔泰,因为两人在一起前往北厢房寻找张福,随后又折回照顾李敬辉,没有盗珠时间。”狄公说道。
  “不过,这张福倒有可能,他从北厢房前往南厢房寻找张禄和张喜,大可从中转道西厢房,趁乱盗珠。而那张喜,在张禄走后,只一个人在南厢房点灯,旁边并无他人佐证,也不可排除嫌疑。”张柬之说道。
  “张禄应该排除,因为张禄出门便遇郎中,此后便和郎中,乔泰三人一起照顾李敬辉,没有盗珠时间。”
   张柬之想来想去,便说道:“如此说来,这张福和张喜嫌疑甚大,我这便叫人前去他们住处搜上一搜。”
  话不多说,张柬之便传来侍卫,前往张福与张喜住处,那张福与张喜,平日在张府呆惯了,哪里见过如此阵势,顿时被吓傻了眼,见张柬之到来,连忙磕头求饶道:“老爷这是摆得哪一出啊?”
  张柬之也不说话,只是微微说道:“我并未摆哪出,只是要证实自家人清白而已。”
说罢,张柬之便命令属下抄家,不消几时,张福和张喜家中便被翻了个底吊朝天,然而翻归翻,却并未抄出可疑之物来。
  张柬之心中甚急,焦躁之情跃然脸上,就在此时,狄公在旁笑道:“柬之勿再作难自家下人,在我看来,这盗珠之人不见的便是张福与张喜。”
  张柬之愁思满面,唉声叹气道:“不是他们,又该当是谁呢?”
“容我今晚稍作考虑,明日或可得出结论。”狄公拱手说道。
~~~~~~~~~~~~~~~~~~~~~~~~~~~~~~~~~~~~~~~~~~~~~~
话说狄公与张柬之忙碌了一天,问便了张府的上上下下,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狄公也就只好暂时作罢,回府休息。
  正是二更时分,京城之内,万籁无声,圆月挂于梢头,好似银盘,虽夏日炎炎,然夜晚却不乏清凉。京城各户,皆闭灯而寝,只有深巷之内,或可听到两三狗吠之声。
  此时此刻,狄府之内,烛火依然旺盛,烛光之中映出一人,来回踱步,不见停顿,此人正是狄公,房屋之中,狄公踱步良久,便坐下稍作休息,闭目养神,而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胶着不已。少顷,乔泰从自己房屋走出,由此看来,龙珠之事,已使众人皆不能眠。那乔泰见狄公无心睡眠,仍在秉烛,便轻敲门楣。狄公听到敲门之声,也知必是乔泰,便将其请进。
  乔泰进门,看到狄公床榻未见铺开,便礼貌说道:“狄大人早些休息吧。”
  狄公却笑而不语,问乔泰说道:“乔泰啊,你那山寨众兄弟,平日都是互不干预吗?”
  乔泰回答:“正是如此,我五兄弟,平日在一起时间甚少,只有每个月底相聚一次,其他时候都是自由自在。”
“如此说来,王伦被杀的当日,乃是到了月底的聚会了?”狄公问道。
“正是如此。”
  乔泰回答过后,狄公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笑容,只是外人一般无法察觉,随后说道:“盗龙珠者,我已知晓矣,明日你和马荣一起,与我一道,前去柬之兄府上便可。”

第十章        拨云见日挑迷雾,神秘黑影授机宜
  话说狄公思索了一整晚,终于在最后关头推出了盗珠之人,着实令众人兴奋不已。天刚蒙蒙亮,狄公便带着乔泰和马荣来到张府,三人被引进大厅后,张福便按照狄公的吩咐,去叫来了众人,等众位到齐,已是过了半晌。此时,狄公站在大堂中央,张柬之见狄公一直不语,便问道:“你当真找出了偷盗龙珠之人?”
狄公笑道:“不敢欺瞒,正是。”
随后,狄公便转头迎向在座各位,见李敬辉,张福,张禄,张喜等人都已坐定,便慢慢说道:“这盗珠之贼,就于在座众人当中。”
话音刚落,众人无不面面相觑,互相猜疑。
狄公见众人表情,笑道:“其实整个案件,并不难破,只需将所有线索仔细梳理一番即可,首先我们先说龙珠失窃当晚,张府之内究竟发生过何事。”
“第一,龙珠失窃当晚,赵浪射伤李敬辉,引得张府上下乱作一团,使盗珠者有利可呈,那么便有了我的第一个怀疑,即为何射伤一事发生的如此凑巧,恰好赶在龙珠被盗的当晚。”
  说到此处,狄公看向李敬辉,见到李敬辉已有尴尬之色,便复又说道:“第二,龙珠失窃之时,大家具体在做何事,做事之时有无佐证在旁,这个问题昨日我等已然问过,无佐证者只有张福与张喜两人,但回府之后,我细细想来,发现还有一人也无佐证,只是当时被我们想当然的放过了。”
  说到此时,所有人都面露疑色,不知狄公所说何人。
“第三,有人说盗珠之人可能是与我等照面的黑衣人,我却觉得不然,那黑衣人倘若真盗走了龙珠,便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他那次故意露面,必是和我有要事相商,也间接说明了此人或许不是敌人。”
  众人听得越来越糊涂,尤其是马荣,早已耐不住性子,急切的说道:“狄大人,你就直接说了吧,到底哪个是盗珠贼,我好擒他!”
  狄公见马荣心急,便笑着说道:“盗珠贼如今瘫痪在床,只怕不用你费功夫擒他。”
  张柬之听到此处,回头一看,见李敬辉神色慌张,立刻说道:“狄公想是弄错了吧,李敬辉当时不能移动,如何盗珠?”
狄公笑道:“大错特错,李敬辉当时不仅可以移动,甚至还能够移动自如。”
张柬之问道:“这是为何?”
狄公继续说道:“现在来看,李敬辉身中银针,无法移动,但是我们却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李敬辉不能移动的确诊,是在乔泰第二次回到东厢房扶起李敬辉时方才得出,而之前的李敬辉是否不能移动,我们却不得而知。以我看来,事情是这样发生的,赵浪表面上与李敬辉有隙,实际却是同党,他和李敬辉早已商量好了这一出闹剧,在前夜二更时分,赵浪故意追李敬辉至东厢房,并向李敬辉发射银针,而其实,那银针并未刺中李敬辉,而是被李敬辉捏在指尖,李敬辉捏住银针后,假装痛苦倒地状,以此骗过了乔泰,随后,乔泰没有来得及检查李敬辉的伤势,便急急拉着赵浪去找张福,这段时间也便成为了李敬辉单独行动的时间,李敬辉见乔泰和赵浪离去,便马上站起身来,从东厢房快步走到藏有龙珠的西厢房,用随身携带的假珠换取了真珠,然后立刻携真珠原路返回东厢房,做定一切之后,李敬辉便举起指尖捏住的银针,用力猛扎自己的膝盖骨,使针刺入骨髓,废掉了自己,在这之后,便是乔泰带赵浪回来,此时的李敬辉才是真正受了针伤,李敬辉假装震怒的样子,抓住赵浪双手,实际却是暗中将手里的龙珠交接给了赵浪,赵浪得到龙珠,便以无颜见我为由,星夜离去,出了长安城。”
  分析过后,众人无不将目光引向李敬辉,只见此时李敬辉脸色已显苍白,过了一会儿,才渐渐恢复血色,便仰天狂笑道:“哈哈哈,狄仁杰,你知道的太晚啦!龙珠如今早已出了长安,你休想从我口中打听出龙珠的下落!”
  说是迟,那时快,只见李敬辉忽然面色发干,呼吸急促,嘴角渗出血液,狄公看此情景,大叫不好,急忙上前掰开李敬辉双唇,然而为时已晚,李敬辉已经咬舌自尽矣。
~~~~~~~~~~~~~~~~~~~~~~~~~~~~~~~~~~~~~~~~~~~~
  盗珠案虽破,可是众人并未追回龙珠,心中自然都是懊恼不已。狄公命乔泰和马荣在张府处理备案,自己则与张柬之一同在路上散心,走着走着,狄公叹道:“这唯一的线索今也断了,看来此案破解尚需时日。”
  张柬之说道:“这叫我如何去给皇上复命啊。”
  狄公听到这里,禁不住问道:“按照体制来说,你一小小侍中,皇上不该委派你调查如此大案,可现如今,你怎么反倒立在了风口浪尖了呢?”
  张柬之无奈说道:“那是因为武承嗣要来观宝,我却奋力制止,如今龙珠失窃,皇上认同了我的意见,便命我调查此案。”
  狄公想想,仍就说道:“即使这样,也不对劲。”
  正说之间,狄府不觉已到,狄公拜别张柬之,归入府中,刚一进屋,就听身后一阵风声,随即身后大门便“砰”的一声关上。
  狄公大惊回头,见一黑影闪入屋中,略耳而过,形似闪电,狄公忙将头转回,只见一人,身形瘦小,两眼亮出精光,赫然站在狄公面前。

第十一章 黑衣人自报家门,狄仁杰辗转神都
  且说张柬之刚刚作别了狄公,正欲回府,刚转身时,忽听身后一阵巨响,回转身来,见大门莫名关上。心下奇怪,便又折回门前,叩响门环,可是扣了半天,却不见屋内吱声,心中顿时大骇,恐狄公出事,便急急忙忙的赶回自己府上,叫了乔泰,马荣,乔泰和马荣听了张柬之的诉说,感觉事情的确不同寻常,也顾不得礼节,便匆匆向狄府赶去。
   到了狄府,乔泰叩响门环,连呼三声“狄大人”,却未见有人应答,不由分说,便和马荣合力撞开了府门,直奔大厅而去。
  到了大厅,两人看到狄公仍旧安安稳稳坐在中央,心下甚奇,正欲问缘由,就见狄公嘴唇便已张开说道:“你等不必惊慌,我并未遭遇不测,只是方才和那与我们几度纠缠的神秘人物打了个照面,如今,龙珠案的整个前因后果,我已一清二楚矣。”
  乔泰听到此处,正要询问,就被狄公摆手叫停,在这以后,狄公说道:“为我备马,我要前往神都洛阳,面见皇帝陛下。”
  说到此处,乔泰已知下一步安排,便立刻前去备马,一切妥当后,狄公便和乔泰马荣一起,准备赶往洛阳,刚走出城门,就见张柬之官轿狄公立马停在轿前,张柬之出轿,见是狄公,好奇问道:“狄大人要去哪里?”
  狄公对曰:“前往洛阳,面见圣上。”
  张柬之说道:“我也正有此意,现如今,百官前去洛阳已十之八九,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狄公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到达神都,也好为你开脱。”
  告别了张柬之,狄仁杰便轻装简从,飞速赶往了神都。
  管道之上,畅通无阻,刚过半日,神都便近在眼前。狄公到了洛阳,吩咐,乔泰找间客栈住下,安置妥当以后,狄公便马不停蹄,来到了皇宫殿前。
金殿前的侍卫不认得狄公,又见狄公衣着朴素,便挥舞兵器,要上前驱赶,就在此时,就听殿内声音传来“不得放肆!此乃狄仁杰狄大人!”
  听到是狄大人,顿时殿前侍卫吓傻了眼,狄公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此人,心中顿时大喜,原来高叫之人,并非别人,而是其子狄光远。
  狄光远看到父亲,心中自然也激动万分,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宫门,兴奋问道:“自章怀太子案一别,你我父子已有多年不见了。”
  狄公叹道:“我此番来,仍然为龙珠之事所累,如此说来,汝父是无闲命之人啊。”
  狄光远听到父亲说起龙珠案,便也愤愤说道:“依我看来,盗龙珠者一定就是前些日子将我打伤的神秘人物。”
  狄公说道:“可否带我前去当日皇上被刺的鸾车那里?”
“儿正有此意。”
  在狄光远指引之下,狄公来到了事发当日皇帝所乘的鸾车之旁,狄公上下打量,目光停在了鸾车右边车盖处,随后问道:“光远啊,这鸾车边上的小孔,是本来就有吗?”
  狄光远将目光定在父亲所指之处,果然见到鸾车右边车盖上有一小孔,奇道:“按照规制,此孔绝不应该出现,不可能是工匠所打。”
  狄公听到这里,说道:“这便是了,我这就进宫面见圣上,烦劳我儿为我引见。”
  狄光远见父亲要面见皇帝,知道一定是有所发现,便也不敢怠慢,连忙走到皇帝寝宫门前,大声通报道:“狄仁杰大人从太原府赶来,想要面见圣上!”
  过了许久,寝宫之内未见动静,狄光远只得再报一次:“狄仁杰狄大人在宫门之外,想要面见圣上!”
  这第二声通报终于有了回应,只听寝宫内传来皇帝声音:“招狄仁杰进宫!”
  狄光远心中大喜过望,立刻回转身去,向宫外喊道:“招狄仁杰进宫!”
  未过多久,狄公便迈着官步,缓步走入宫中。
刚一进宫,狄公就看到皇帝正襟危坐于床榻之上,严肃问道:“狄仁杰,你不在家中,来洛阳所为何事?”
“为龙珠之事。”狄公叩头回答。
“龙珠之事,你又如何得知?想必是那张柬之告知于你吧。”武则天说道。
“确实是柬之兄修书一封于我,让我协助调查此案。”
“那你可调查出了什么来?”武则天面上已显不悦。
“微臣已调查出此案的前因后果。”狄公自信说道。
听到这里,武则天眉峰一蹙,便忙将宫内众人遣散,将狄公引至内殿,悄悄对狄公说道:“现在你告诉朕,你究竟查出了什么?”
……

第十二章 金殿内澄清真相,宫门外暗藏杀机
  狄公见皇上逼问,自然不敢不说,只是在说之前,他依然是思前想后了一会儿,良久,方才一字一句说道:“若要我说出真相,陛下需先赦免臣之罪。”
  武则天听到此处,便轻轻说道:“不管你说出何话,朕皆不治你罪,有话快说!”
  狄公见皇上金口已开,心下便也气定神闲,说道:“其实将龙珠盗出镇龙大殿者,不是别人,正是皇上自己。”
  武则天一听,狄公的结论,霎那间怒不可和,大声说道:“大胆狄仁杰!竟敢污蔑圣驾!”
狄公见皇上发怒,急忙磕头道:“臣罪该万死!”
随后,内殿之中一阵寂静,武则天怒火渐熄,抬眼看了狄公一眼,说道:“不必磕头,你且站起身来,说说你是如何推出是我自己盗珠。”
  狄公小心站起身来,正色说道:“据微臣推断,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应是如此。皇上当日将龙珠取出,置于朝堂之上,实际是故意为之,这样一来,便给龙珠丢失提供了理由,即使龙珠丢失,也可推脱是朝堂上某位官员起了贪念所致,随后,皇帝便在那天夜里,命贴身内卫陶甘,夜入镇龙大殿,盗取龙珠,于是便有了龙珠丢失一案的发生,既然那龙珠本来并未丢失,只是皇上自己暗中保存了,因此,陛下也就不急于过度调查,故没有派大理寺刑部侦办此事,而是将龙珠失窃一案,交给了小小的六品鸾台侍中张柬之。”
  武则天笑道:“这皇宫之内,我想要什么尽管拿来,何必费心盗取?”
  狄公答道:“皇上所为当然并不仅仅是为了盗珠,而是要以龙珠丢失为由,下令迁都,龙珠丢失,干系甚大,陛下便趁此机会摆出迁都事宜,使百官没有了争辩的理由。”
武则天笑道:“看来狄爱卿知道的不少呢。”
狄公说道:“微臣不敢,且听微臣继续说来。后来迁都之事果真畅通无阻,皇上恐事久生变,当即便下令迁都,然而就在迁都之时,龙珠却真正的丢失了。微臣听说迁都那日,皇上曾经遇刺,狄光远策马追向使镖之人,其实光远此举,犯下大错,那使镖之人并非刺架之人,而是皇上的贴身内卫陶甘,陛下担心有人行刺,故在安排光远负责保卫的同时,也安排了暗处的陶甘协同保卫,那天真正的情况应是,陶甘正在暗处保卫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有一虎纹飞刀射出,便急忙射出十字镖,阻截了虎纹飞刀的方向,光远由于在鸾车左侧,因角度问题,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十字飞镖,便以为是十字镖刺架,随即翻身上马,追将出去,结果导致明卫和暗卫自己争斗了起来,此时此刻,陛下的鸾车附近反而没有了保护,于是,那使虎纹飞刀之人,悄悄飞身上了鸾车右上方的树顶,用一带钩银针,其尾连上细线,掷出银针,刺入鸾车,将皇上一直握在手中的龙珠给钩了出去,我曾观察过那鸾车,看到鸾车右上方的车盖处有一小孔,便是贼人当时所做。”
  武则天听到此处,说道:“狄爱卿所说,与当时情形丝毫不差,正是如此,当时我见龙珠被钩走,心中也是登时凉了半截。”
狄公见皇帝允应,便继续说道:“此后情况,微臣估计陛下尚不知晓,待我一一道来。”
“你且请讲。”
狄公说道:“那盗走龙珠者,乃是洋山之上的五当家,名叫赵浪,其大哥乔泰已被我收入府中当差。那洋山众人,平时做事互不干预,只是月底必须相聚一次,赵浪盗走龙珠之后,恰好已是月底,赵浪不去的话,恐引人生疑,去的话,带上龙珠又不方便,便想到将龙珠藏于伞柄之中,可那赵浪轻功甚好,平日走路根本不需带伞,带伞到山寨,反而惹人生疑,思来想去,便找到了其二哥柳木,柳木和赵浪很早便是一伙,见赵浪找他,就答应将此珠藏于自己伞中,到了山寨之后,再交还给赵浪,可避人耳目。结果这一幕,被其仆山冈碰巧看到,山冈起了贪念,暗中将伞调换,就发生了山寨诸事,又恰逢我等赶到山寨之中破了宝珠案,赵浪见龙珠再次被我得到,便以保我为名,跟我返回京城,用计再次将龙珠骗走,这便是最近发生诸事的全部经过。”
武则天听到这里,叹道:“这龙珠几经辗转,还是被贼人窃去了,那你最近可有线索?”
狄公说道:“目前唯一的线索李敬辉咬舌自尽,此案要彻底告破,尚需时日。”
“既然如此,朕要颁密旨与你,要你专门查办此案,要紧之时,可便宜行事。”
  “谢主隆恩!只是微臣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陛下能将陶甘派到本官门下,和本官协同破案。”
“准了。”武则天说道。
话说狄公出了宫门,便回到自己府中,此时那原本的黑衣人,也就是现在的陶甘早已在厅上等候多时,见狄公回来,急忙问道:“皇上的意思怎样?”
狄公笑道:“陛下已恩准你前来与我一同办案。”
陶甘听后,喜笑颜开,说道:“皇上没有怪罪于我便好,当日将你逼回太原,实在是因为你擅自来京办案不合规制,况且当时是皇帝自己盗珠,若被你查出,恐对你也无甚好处。”
狄公大笑说道:“如此说来,要谢谢陶大人的关照了。”
~~~~~~~~~~~~~~~~~~~~~~~~~~~~~~~~~~~~~~~~~~~~~
时值深夜,宫门之外,一片寂静,洛阳城内外皆是如此,看守的城门令见无事可做,便准备收拾行头,回家睡觉,正在此时,忽觉一阵风吹草动袭来,那看守当是城外声响,并未注意,然而,未过多时,就见城门令忽然全身颤抖,角弓反张,城门钥匙从腰间掉在地上,少顷便死掉了。城门令刚死不久,一个黑影就从暗处悄悄走出,拿起地上的钥匙,对着城门,扭动绳索,其力大无比,竟然兀自一人打开了城门,用尽力气推门而出,消失于茫茫的夜色。

第十三章 唐敖郊外中蛇毒,徐敬业起兵反武
  翌日清晨,城门之下,围了很多的人,所有人争相观看,一死者倒在中央。
“此人在洛阳是做什么的?”狄公问那城中的官员。
“不瞒大人,此人是城门令,也是食官禄之人。”城官说道。
“既然此人乃朝廷命官,无缘无故因何暴死街头?”狄公心下说道,眼睛看向了那死者。不经意间,他的眼睛定格在了死者的小腿之上。
  狄公问道:“死者腿上为何出现咬伤?”
  城官一看,也发现了死者腿上的伤痕,便令仵作查验,检查过后,这仵作也是迷惑不已,自言自语说道:“真是怪事,从咬伤情况来看,死者应是被蛇所咬,只是神都之中,怎会无故有蛇出现?”
  狄公听到仵作所说,心中产生了一丝警觉,遂抬头对陶甘说道:“陶甘,你前去宫中,去寻太医毒郎中徐莫愁前来,就说是我狄仁杰要他过来。”
  陶甘领命,便像皇宫而去,未过多久,徐莫愁带到,狄公说道:“这里有宗被蛇咬伤的命案,徐御医可否帮忙看下,此人是被何种毒蛇咬伤?”
  那徐莫愁五短身材,花白胡须,似年事已高,见狄公请求,也不推辞,便俯下身子,观察那死者伤口,不久,徐莫愁直起身来,满脸疑惑的说道:“咬伤此人的毒蛇,名唤金环蛇,此蛇背面黑色,有许多黄色横纹,被该蛇咬伤,伤口可出现轻微红肿,呈“荔枝皮”样,少顷便全身瘫痪,呼吸停止。只是,此蛇只在长江以南出现,洛阳城内并无此蛇,缘何这城门令中此蛇毒?”
  狄公知道了蛇种,心中也甚是奇怪,回头看去,见城门半开,便又问那京官:“这城门是何时被打开的?”
  城官说道:“这城门老早就被打开,不知是何人所为。”
狄公思忖了一会儿,便说道:“若说城门是被放蛇之人打开,却是疑点重重,首先,城门沉重无比,倘若真是凭一人之力打开,那此人必定膂力过人;第二,此人不在白天出城,非要赶在半夜三更的光景,若是人为,则此人必有急切要办之事。”
   众人点头赞同,狄公复又说道:“可是眼下,却只有此种解释较为合理,不如我们出城一看究竟,或许神都郊外藏有玄机,也未可知。”
  说罢,狄公便带着陶甘,来到洛阳郊外。刚出郊外,就见到一处破庙,狄公等人进去查看,结果这一看不当紧,恰见一人倒在庙中,神智昏迷,但仍手握利剑,再观其旁,有一毒蛇断为两截,落在草丛之中,狄公急忙上前查看,见此人小腿被蛇咬伤,与先前城门令腿上的伤痕一模一样,毒郎中徐莫愁也赶到受伤之人面前,观察伤情后,擦汗说道:“还好中毒时间不长,还有的救。”说罢,徐莫愁便马上为此人解毒,少顷片刻,此人神智稍微清楚,只是仍在昏迷当中,狄公将手伸进此人衣内,从里面摸出了一张户籍册,根据户籍册上所写,狄公知道此人名叫唐敖,是殿试第三名,也就是探花出身。
  狄公奇道:“此人缘何探花出身,而今竟如此落寞窘迫?”
  思索片刻,狄公便命属下随从,将这唐敖带至了自己府上。
~~~~~~~~~~~~~~~~~~~~~~~~~~~~~~~~~~~~~~~~~~~~~~~
  且说龙珠事件告一段落以后,朝中几日,倒也相安无事,可是沉寂的环境并未维持多久,便被南方的一场事变打破,朝堂之上,一封檄文正在从陈公公的口中念出: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翬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鸣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居汉地,或协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读罢檄文,众臣知皇上必会发怒,无不胆战心惊,然而武则天非但不怒,反而抱着欣赏的雅致,拍手称赞道:“如此人才不用,这是宰相的过失。”
  稍作片刻,武则天又说道:“骆宾王的文章固然了不起,但徐敬业的武功却未必匹配得上。”
  原来,这徐敬业乃唐初名将李绩之孙,本姓徐,先皇赐其家族李姓,故自李绩始,其家便世代姓李,这年九月,徐敬业因武后称帝,便在南方自称扬州司马,与唐之奇、骆宾王、杜求仁等一并组织囚犯、工匠、役丁数百人,占有扬州。随即招集民众,以扶助中宗夏位为号召,发布了由骆宾王撰作的《讨武瞾檄》,敬业起兵后,武则天就剥夺了他的赐姓。
  武则天见南方叛乱,便下诏说道:命左玉铃卫大将军李孝逸统兵镇压。”
  叛乱之事,事关者大,自然无人敢有异议,于是早朝就此结束。武则天刚回寝宫。准备休息,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声音:“狄仁杰狄大人前来求见!”
武则天见狄公来见,便打消了放松的念头,整理着装后,便马上说道:“宣狄仁杰进宫!”

第十四章 特殊关系致落魄,追拿逃犯显神奇
狄公慢步上前,进入殿中,武则天问道:“你找朕何事?”
狄公说道:“微臣经过最近几番思索,细细想来,觉得李敬辉的身世或许是龙珠失窃案的突破所在。”
“哦?”武则天将头转过,问道:“李敬辉的身世有何问题?”
“陛下今天在朝堂之上聆听《讨武檄文》,说到那徐敬业,让我想起了一件事。”狄公说道。
“什么事?”武则天问道。
狄公见皇帝来问,也便细说了起来:“那徐敬业此前因祖辈赐姓为李,故在陛下剥夺了他赐姓之前,便一直叫做李敬业。”
“正是如此,那又怎样?”
狄公继续说道:“这便是了,李敬辉和李敬业同时姓李,又同属敬字辈,这令微臣隐隐感到他们二人或许有什么关联,便私下查了徐敬业的家况,结果惊讶发现,李敬辉与徐敬业竟然是亲生兄弟,想来那李敬辉家道中落,被张柬之留府,便是徐敬业当年遭贬官之后发生的,因此李敬辉早对皇上怀恨在心,才会密谋盗取龙珠,只是这时间掐的如此之准,依然令人惊讶,皇上自己盗珠之事,李敬辉身居宫外,又如何得知呢?于是我想,皇宫之中定有内奸,而且很可能还是皇上的心腹宠臣。”
  武则天听后,当下怒道:“照此说来,宫中所有侍婢太监都要尽皆查上一查了!”
  狄公看到皇帝心中不悦,便急忙收声,改口说道:“微臣也只是怀疑,并无真凭实据,自然不敢乱查宫中之人。”
“这才像话,狄爱卿完全可以放心,宫中之人,入宫之前,具是经过精挑细选,严明正身,怎会混入乱党逆谋,朕虽赐你便宜行事之权,但若查皇宫,必须手中握有十足证据,否则便是罪犯欺君,该当处死。”
狄公见皇帝不准彻查皇宫,也就未在争辩,静静的退下了。
话说狄公在皇宫之中,碰了一鼻子灰,结果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到了那刚刚在洛阳城中修缮好的狄府,便叹气说道:“这皇宫之内定有内奸,可皇帝偏不让查,为今之际,也只能另想办法了,正待说间,就见狄春前来,兴奋说道:“老爷,那个中了蛇毒的唐敖已经醒过来了。”
狄公听到唐敖醒转,便跟着进入了里间,见唐敖双眼已经睁开,只是精神还有些不清楚,狄公便坐到唐敖身边,说道:“唐探花,这里是我狄仁杰的府上,你在郊外中了蛇毒,是我将你救来的。”
  渐渐的,唐敖回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眼神也恢复清明,便急忙下了床,跪下说道:“恩公救命之恩,唐敖毕生难忘。”
狄公忙搀起了唐敖,说道:“唐探花,勿再多礼。”
直到此时,唐敖方才发觉一些问题,问道:“恩公怎知我姓名?”
狄公说道:“在你怀中找到了你的户籍册,因而知道的。”
唐敖悟道:“原来如此。”
狄公复又问道:“你是怎么中此蛇毒的?可是有人害你?”
唐敖回想说道:“那日我从江南来到洛阳,流离失所,落魄至极,到了一所破庙中时,已饿得饥肠辘辘,无力前行,便只好准备在庙中将就一夜,然而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我唐敖本也是练武之人,长剑素不离身,见此情景,立刻料到来者乃是一个轻功高手,当下便抽出长剑,要与他战,我自恃武艺高强,本来以为若要近身比刃,此战必赢,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却使诈,袖口之中突然窜出一物,由于天色黑暗,我看不清那到底是何东西,只道是他的暗器,便挥起一剑,将那物斩为两截,结果那物件掉在地上,竟然还会慢慢蠕动,令我大吃一惊,就在此时,他另一袖口又射一物,我来不及躲闪,被那活物咬到,随后,我便浑身乏力,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之时,就已是在恩公家的床榻之上了。”
狄公说道:“原来如此,既然你本人武艺超群,难道就没有看清那黑影长相?”
只见唐敖再次陷入回忆之中,说道:“我到那破庙之时,本已累得眼睛发花,再加上当时天色已晚,我与那人交战,已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观察那黑影的容貌。”
  狄公想了想,便又问道:“你既然是探花出身,为何现今经如此落寞?”
问到这里,只见唐敖惨笑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与当今的反贼徐敬业乃是拜把的兄弟,因为有此关系,在江南时便也参与了谋划反武的方案,当时我等占领扬州之后,出现了两个不同的阵营,一个是薛璋的南下阵营,一个便是我的北上阵营,以我看来,我等攻占扬州,但实力并不雄厚,此时举义,武后必然率大军压境剿灭我等,因此我建议徐敬业立刻北上洛阳,趁武后迁都立足未稳之际,以闪电战结束战争,山东诸王不服武后者大有人在,到时琅琊王和越王必定会率军会合,呈天下云集响应之势,逼武退位。”
  狄公听后,说道:“此计甚好,兵贵神速,战机一失,便不再来。”
“唉!”唐敖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只是我的建议却并未被采纳,徐敬业采取了薛璋的南下计策,就是向南攻下常州和润州,在南方发展势力,此计甚是荒唐,江南一带只求温饱,不讲政治,武后乱政,并未夺取他们的利益,我等在此举义,导致江南人生活受到牵连,反而不得民心,又怎能发展?”
   狄公听后,说道:“如此说来,徐敬业必败无疑。”
  “正是如此,就因为徐敬业必败,我才会拼了性命的回到神都洛阳,面见圣上,希望圣上能不计前嫌,赦免我谋反之罪,重新起用于我。”唐敖此时,神色异乎寻常的坚定。
  狄公听后笑道:“以本官在朝堂之上的情况看来,皇上必会重用于你。”
“恩公为何如此肯定?”唐敖不解问道。
  狄公笑道:“皇上在朝堂之上,亲赞骆宾王的《讨武檄文》,可见只要是人才,来她这里必然受到重用,以往一切事皆可既往不咎,从你刚才的战术决策来看,我知你必有经天纬地之才,皇上见到贤才,怎会不用?”
  唐敖说道:“惭愧惭愧,只是信口开河罢了。”
“你这是过谦了,既然你伤已无大碍,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这样有利于恢复。”狄公说道。
于是唐敖便跟狄公来到了北街巷中,就在此时,两人忽听身后传来叫嚷之声,急忙回头看去,见一持刀之人挟持一名布衣百姓,站在当口,与官差对峙在了一起,持刀之人满脸凶相,一看便知绝非善类,官差衙役见那人有人质在手,谁也不敢靠近,就在这刹那之间,只见唐敖一个闪身,便站在了衙役与逃犯之间,至于如何闪身站在了此处,竟无一人瞧的清楚,那逃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吓了一跳,急说道:“我有人质在手,你要再敢上前,我就……”
  话未说完,街上众人就已乱作一团,原来那逃犯脑袋顷刻之间便已搬家,滚落在了地上,衙役之中,竟然没有一人看清这逃犯是如何身首异处的,只有两个眼明的瞧见了唐敖收剑的动作,知这一切乃唐敖所为。
  狄公当下自然也是看傻了眼,慢慢向唐敖走去,说道:“看来之前,你所说不假,尊下武艺确实高深莫测啊!”

第十五章 白马寺陡出人命,案中案蹊跷非常
  唐敖见狄公夸他,说道:“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狄公笑道:“话虽如此,只是你如此草率,便将一人头颅斩下,似乎有些过了。”
  唐敖说道:“我看不然,这逃犯手中挟持人质,乃穷凶极恶之徒,若与他客气,则人质危矣。”
  狄公笑道:“如此说来,你处理的对。”
听到此处,唐敖说道:“我进来洛阳,其实是为了会见一人。”
狄公问道:“会见何人?”
唐敖说道:“我要会见之人,乃是皇上身边的宠臣薛怀义,我与他以前在扬州相识,如今他被皇上宠幸,我这次来,就是要前去请求于他,向皇帝面前引荐与我。”
狄公听到这里,笑道:“阁下可真会找人啊!若他肯引荐,你这次必定成功。”
“实不敢当。”唐敖谦虚说道。
于是,两人正要回去,就听到街镇之内,突然传来呼救之声,就在此时,只见一丫环急切赶来,边跑边叫:“杀人啦!是吸血的鬼魂杀人啦!”
狄公见此情景,便急忙上前问道:“何处杀人?”
那丫环来不及细说,就见一管家带着家丁从后面跟出,那管家一把拉过了丫环,对丫环叫嚷道:“你胡说什么呢!哪里死人了?你再如此信口雌黄,老爷绝不饶你!”
随后,丫环便被众家丁拉走。狄公见此情景,笑道:“此事倒也奇怪,不如我们跟随过去,看看他们来自何府。”
唐敖刚才看到此种情景,心中也甚是好奇,便应允了此事。
两人暗中跟着家丁,一路跟随,只见那些家丁,带了丫环,一路往东,不知不觉竟到了白马寺,众家丁进入寺院偏门之中,随后就没了踪影,狄公心中更加奇怪了,自言自语道:“白马寺这僧人居住的地方怎会出现丫环和家丁?真是奇哉怪也,此外,他们口中所说的老爷指得又是谁呢?”
唐敖心下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薛怀义?”
狄公听到此处,说道:“薛怀义是皇帝宠臣,也是陛下亲封的白马寺住持,其实陛下此举,朝中百官心知肚明,名里薛怀义是个和尚,实际却是一个给皇帝暗中侍寝之人,此人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僧人,因此暗地里购置家丁和丫环倒也合情合理。”
唐敖说道:“这薛怀义是皇帝极宠之人,你我绝对招惹不得,依我来看,还是赶快回去吧。”
  “我正有此意。”于是狄公便拉着唐敖欲走。
  然而就在狄公两人正要离去之际,就见两个家丁却又无缘无故的再次出现于寺门之外,只是,这次他们是赶着马车出来的,这令狄公更加好奇不已了,于是,狄公便叫了唐敖,说道:“方才我见你身形极快,你能否跟上那辆马车,看看他们要运走何物?”
  唐敖说道:“绝对不成问题。”
正说话间,唐敖已经消失不见,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唐敖便回来了,只见他惊讶的对狄公说道:“已看清了,车里放着一个棺材,我悄悄潜进车里,将棺木打开,结果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那女子尸身完好,估计是刚死不久,只是,我看那女子,面色苍白,脖子上有咬痕,再一摸身体,毫无血色,像是血被抽干了一般。”
  狄公不禁奇道:“当下怪事连连,昨日你和城门令都被远在南方的金环蛇所咬,今天竟又见到了一个脖子被咬,而且全身血液被抽干年轻的女尸,真是奇哉怪也。”
狄公想了想,便继续说道:“既然是人命案,那我就不得不管上一管了,唐敖,你和我一同进入白马寺,我们要拜会一下这个薛怀义。”
  唐敖见狄公心意已决,便不再推辞,说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他,你我一同前去也好。”
于是,两人进入寺院,到了住持禅房,狄公在外说道:“狄仁杰,唐敖拜见怀义大师。”
屋里的人听到声响,便打开了门,门里走出一个和尚,狄公见这僧人,体格强壮却容貌俊美,仪表非凡,便认定他便是薛怀义无疑,急忙拜道:“今次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师清修。”
薛怀义看看狄公,笑道:“哪里哪里,大家同朝为官,自当进屋一叙。”说着便将二人领进禅房。
薛怀义此时方才注意到狄公身边的唐敖,便关心问道:“你我扬州一别,已是多年,怎么今天你也来到洛阳了?”
于是,唐敖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告知了薛怀义,薛怀义说道:“这个不妨,我自会向皇上举荐于你,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我便先行谢过了。”唐敖起身抱拳说道。
  两人寒暄过后,狄公便直入主题,问道:“怀义大师,今日我与唐贤弟在街中散步,偶遇一丫环叫喊有人被吸血鬼所杀,后来此女便被家丁带走,我好奇之余,跟踪至此,结果竟来到了白马寺,后来又见家丁赶马车而出,不知是否是大师府上出了变故。”
薛怀义一听,脸上当即变色,急忙起身,关上房门,小声对狄公说道:“既然被你发现,我也就不再隐瞒,想必朝中百官对于我的身份也心知肚明,只是不便多说而已,虽说当今圣上对我恩宠有加,然而毕竟圣上年事已高,我却正是三十岁如狼似虎的年龄,因此在寺院之中,也经常藏有女子。”
狄公说道:“这个本官自然体谅。”
  薛怀义继续说道:“我这住持房中,明里看来,只是一间禅房,实际却多修暗道,藏着年轻女子,此惯例保持多年,才能过来没有出过意外,只是今天我到禅房之中,找我那侍妾小红,却无端发生了一件可怕的怪事。”
狄公好奇问道:“怪事?是何怪事?”
薛怀义也不隐瞒,便向狄公隐隐道来昨日晚上发生的怪事,时间便在薛怀义的记忆中开始慢慢的倒退:
在一个深黑的夜晚,薛怀义做完法事,回到了自己的禅房之内,虽然有些劳累,但是却并未影响他保暖思淫欲的雅致。渐渐的,时间已近深夜了,薛怀义打开禅门,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的景色,始终不见一人,只有满月挂在枝头。
看到这里,薛怀义明白,今天又将是一个无人打搅的夜晚,于是,他便从屋子里反锁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放满瓷器的墙架边上,他找了个凳子,放在架下,随后就一脚踩了上去,让双手正好可以伸到最顶层的一个青花钧瓷那里。只见他慢慢的将两手贴在这个钧瓷的壁上,使出力气转动着钧瓷,同时钧瓷也发出了“吱纽吱纽”的响声。
终于,随着钧瓷最后一点的搬动,瓷器架自动打开了,瓷器架的背面,原来是一处暗道。薛怀义点起蜡烛,慢悠悠的探入暗道之中,缓缓的前行,走到了那尽头之处,薛怀义将烛灯往前一照,一个奇怪的装置出现在了火光之下,那是一个传送的装置,就好像是一个打水的打吊桶,结实粗大的麻绳缠在支撑的横棍上,另一端却牢牢绑着一个方形的阶梯,见到这个装置,薛怀义站到阶梯上,解开了可横棍上的麻绳,开始用手一点一点的松绳子,随着绳子的松动,阶梯也随着慢慢的下坠,就这样他一直向下,到了一个地下室里,没错,这个暗室就是他的金屋藏娇之所,暗室在地下一共有五层,一般来说,薛怀义总是将自己最喜爱的女人放在倒数第一层,并且将自己最不喜爱的女子放在倒数第五层,这样一来,去自己最喜爱的女人那里,他只要下一层就足够了。
今天他仍旧是只下了一层,到了自己最宠爱的侍婢小红那里。
小红一早就在暗室之中,等薛怀义回来了。见到了怀义,小红立刻就撒娇的扑到了他的身上,娇柔的说道:“你今天怎么舍得让奴家等这么久啊?”
薛怀义一脸坏笑的说道:“美人,今天我做法事的活有些多了,毕竟我可是个得道高僧。”
“什么?”小红呻道,“好一个得道高僧啊,您可比得道高僧有福多了,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得道高僧有你这等待遇的?”
怀义也不向小红解释,只是直接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我早点安歇吧。”
小红笑道:“请高僧先饮了交杯酒再说如何?”
“那是自然。”于是,怀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紧接着,二人便开始行那云雨之事,只是,就在薛怀义极度兴奋的时候,竟不知不觉感到了头重脚轻起来,怀义当时并未多想,只是以为自己今天做法事做的累了,可是随着云雨的加剧,薛怀义突然脑部一晕,就随即失去了知觉。
慢慢的,知觉一点点的回来了,薛怀义睁开了有些迷蒙的双眼,渐渐的,身体的感觉也回来了,他开始感觉到绳索和地板的冰凉,终于,他明白了,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已被人反绑,自己则莫名其妙的躺在了地上。
  知道了这一切,薛怀义急忙睁开双眼,但是,如果他知道自己睁开眼睛以后能看到什么样的景象的话,他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当他努力的睁开眼后,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尖嘴獠牙的怪物正在以怒视的眼光看着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薛怀义的心陡然一阵翻滚,随后,一声刺耳的尖叫响遍了整个暗室,只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暗室里,任何尖叫都显得如此的徒劳无功,苍白无力。
  薛怀义本能的喊叫过后,理智渐渐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开始观察那个怪物,眼睛不知不觉移向了自己刚才躺过的床上,结果见到,小红正被绑在床上,嘴里堵着布条,并不住的发出着“支支吾吾“的声音,然而,那个怪物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他张开嘴,伸着巨长的獠牙,向着小红的喉咙奋力咬了下去,小红的身体突然直挺挺的挣扎了起来,但是慢慢的,她整个身体就一点点的变的绵软无力了,直到最后,她失去了最后挣扎的机会。
那怪物处理掉了小红,便再次将头转过,眼睛看向了薛怀义,缓慢的向他走近了。
薛怀义恐惧的尖叫着,但这些都是徒劳无功,怪物的尖牙仍旧接近着薛怀义的脖颈,直到薛怀义彻底失去了意识。
“啊!”薛怀义嚎叫着醒了过来,猛然坐起了身,他揉揉眼睛,起初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他仍旧一丝不挂的躺在地上,只是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并被丢在了一旁,他抬头往床上看去,见到小红仍然被反绑着,便急忙走上前去,他一摸小红的身体,知道小红已是手脚冰凉,香消玉殒。薛怀义仔细看去,发现小红全身上下透着可怕的苍白,不见一丝血色,而脖颈之间,还清晰可见刚才那怪物的咬痕。
薛怀义两眼忽地一阵呆滞,马上他就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滚到绳梯之上,将自己拉出暗道,奔出禅房,大声喊道:“鬼啊!是吸血鬼!”
家丁被薛怀义的动作吓坏了,以为自己的老爷得了失心疯,便全都上前准备安抚他,可是薛怀义根本不听这些安抚,只是一个劲的说着暗道之内有鬼。家丁和丫环便撞着胆子来到了密室,虽然大家已做好了心理,但其中一个丫环还是被眼前的突如其来的情况吓的手足无措了起来,立刻上到禅房,奔出寺院,跑到在街上大声喊着:“杀人啦!是吸血的鬼魂杀人啦!”
……
就这样,薛怀义回想着昨夜发生的那场可怕的巨变,一切都如此的历历在目,生动有序。
狄公与唐敖都被这个可怕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了,但是狄公显然思考的更多,等怀义说完,狄公却仍然在眉头紧皱。
狄公想了一会儿,对薛怀义说道:“大师能带我到那暗室之中去看看吗?”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说着,薛怀义便拿了个凳子,走到瓷器架之上,找到了开关,打开了暗室。
随着暗室的打开,三人进入了这个充满着肮脏交易的地方。怀义点着蜡烛,领着狄公与唐敖来到了那个滑梯,薛怀义便松了绳子,将三人引至地下一层。
到了事发的地点,狄公仔细检查了暗室中的一切,不禁自言自语道:“怪哉。”
唐敖问道:“恩公哪里奇怪?”
狄公扶着髭须,说道:“既然侍婢小红是失血过多而死,缘何这暗室之中,竟不见一丝血迹?”
薛怀义说道:“许是小红身上所有的血都被那吸血鬼吸走了。”
“真的是吸血鬼吗?”狄公心中甚是怀疑,眼睛始终不忘搜索着室中的情景。
这间暗室,并不算大,只有一张床,一个方桌和两三个凳子而已,由于是在地下,四壁之内也没有窗户和门面,唯一的出路便是这个人工制成的升降滑梯。
唐敖怪道:“若此事乃人力所做,先不论凶手如何处理血迹,就是在作案之后,他自己怎样出去都是个问题,因为住持禅房之外,有侍卫昼夜把守,而从寺院出去又是唯一出路,试问凡人如何出的去?当然,轻功绝顶之人或可做到此事,但这个密室,除了怀义大师和身边的家仆,又有谁能知道?毕竟这可是件瞒着皇上的事情,谁又敢随意向外吐露?”
狄公听后,说道:“你的疑虑非常正确,因此我怀疑,这入室杀人之人,不是外人,而是大师府中的内贼。”
薛怀义一听,急忙说道:“下人如何敢做这种事?再说,这进入密室的机关只有我一人知道,即使是下人也不清楚,我开启机关之时,已经十分留意,没见到有人跟踪,我那些下人不懂武功,如果跟踪,必会被我轻而易举的发现。”
狄公不禁说道:“如此说来,确实是奇事一桩。对了,我看这密室之中,密不透风,该如何保证居室的通风呢?”
薛怀义解释道:“这个不难,最下第五层的地板之上有一通风之口,连着管道直接通到地面,最上层天板之上置有天窗,一般来说,我都命令最上层的小红和最下面的小兰在清早之时,同时打开两个通风口,起到对流之效。”
狄公笑道:“既然最下一层有通风之口,大师就不怕那小兰趁机从管道逃走?”
“哈哈!”薛怀义大笑起来,“这个大人多虑了,这些年轻女子都是我从很远的山村里掳来,根本不懂逃跑,即使逃跑,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是被何人所掳?不管逃与不逃,均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狄公说道:“如此说来,大师已做好多方准备。”
“正是。”
狄公再次打量了这间密室,复又问道:“若我记得没错,大师被绑之时,曾在那吸血鬼作案时有一段时间的醒转,对吗?”
薛怀义说道:“没错,当时真个把我吓了半死。”
狄公问道:“你醒之时,可有异常的感觉?”
薛怀义心中思忖片刻,说道:“似乎没有,只是当时躺时,背下凉的厉害,许是地板长期处于阴暗之地,故而冰凉异常的缘故。”
“你如何确定你被绑于此房之中?“狄公问道。
“我被绑时抬头看到了天板之上的天窗,知道自己仍然在这最上一层。”
狄公抬头望去,也看到了那天窗,说道:“如此说来,凶手会不会经过天窗逃走?”
唐敖便也跟着狄公抬头一看,说道:“甚有可能,待我试下。”
说罢,唐敖身形扭转,一下便窜进了天窗,过了许久,方才下来,说道:“这天窗通往白马寺外,凶手或可从此通过。”
狄公见此情景,笑道:“如此说来,这很可能便是一个逃生的通道了,只是怀义大师府上的下人,均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一跃便能窜进通道口,攀岩这湿滑无比的管道逃走呢?”
唐敖说道:“大人所言甚是。”
狄公说道:“待我回去,想上一想,或许明日便可给出答案。”
“让狄大人费心了。”薛怀义谢道。
于是,在日暮将近之时,狄公带唐敖离开了白马寺,赶回了狄府。

第十六章 月黑风高夜入府,密室之内藏玄机
话说狄公与唐敖回到狄府,便就回各自的房屋里歇息了,只是,白马寺里的一切怪事始终牵着狄公的心头,使其无法入睡,他开始回忆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薛怀义夜入自己的密室,应该不可能出现被人跟踪的情况,然而,当他进入暗室以后,小红的做法却颇为怪异,据薛怀义口述,他在行云雨之事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眩晕倒地的情况,对于一个体格如此强壮之人来说,的确不合常理,仔细想来,应是被人下了迷药,根据迷药发作的时间来推断,服迷药应在发作晕倒的一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小红向薛怀义敬酒的时候,故而当时的酒中很有可能掺有迷药,可是,既然是小红自己下药,缘何小红自己又会被恶鬼所咬呢?重重疑点之间,似乎存在着微妙的关系,但是这些关系又是这样的若隐若现,不可捉摸。
正在狄公思索之时,夜晚却早已不再平静,伴随着沉闷的雷声,雨点一滴滴的滴落在在房屋的瓦砾之上,发出“滴答”的响声,渐渐的,雨声变得越来越急促,“滴答”声慢慢连在了一起,并且声音越发的沉重了起来,到最后,原先清脆的雨滴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拍打声。
于此同时,天幕上开始划过一道道的闪电,响起隆隆隆的惊雷,闪电击出之时,连房屋内都被电光照得通明。这明亮的白光打亮了狄公的书房,同时也惊起了仍在思索中的狄公。
  狄公听到那霹雳般的炸雷,不由坐起身来,走到窗前,他慢慢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虽然仅仅是一个很小的缝隙,激烈的雨剑便趁机射入屋中,打湿了狄公的衣襟。
见到雨已倾盆,狄公身上也不禁打了个哆嗦,将回转过身,准备继续伏于桌案之上,然而,就在刚一回头的瞬间,一道闪电再次划破了天空,狄公的居室陡然一亮,只见居室的墙壁上,清楚的印现出了一个高大的影子,狄公此时面对墙壁,恰好把那影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谁!”狄公下意识的喊出声来,急忙回头,此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黑色宽檐帽的人闯了进来,随即房门再次被他关上。
  “你是谁!”狄公厉声问道。
  然而,那个黑衣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掀开了自己的帽子……
~~~~~~~~~~~~~~~~~~~~~~~~~~~~~~~~~~~~~~~~
  这日,唐敖与狄公回府,见狄公一直在思索着如何破案,心中恐怕打扰了狄公,就一直没有过言谈。
  回府之后,唐敖便回到了自己的居室之内,看到天色已晚,便立刻睡去了,不过,由于是习武之人,即使是在入睡以后,唐敖也依然保持着极高的警觉性,他虽已睡着,但是任何风吹草动却都可以使他快速醒转。
  此时天上早已下了瓢泼的大雨,这更打搅了唐敖的睡意,他心中正骂着这下雨的老天,可是,狄公书房内的异动,却使他立刻绷紧了自己的神经,虽然外面下着大雨,到处都是雨声和雷声,但是从这些声音之中,唐敖却听到了一句及其微弱的声音,被这个声音吸引着,他的耳朵搜寻的更仔细了,紧接着,这个声音第二次出现了,他终于听清楚了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原来正是狄公那句“你是谁!”
  心知狄公房内出事,不由分说,唐敖便冲出房门,一下就飞进了狄公的书房。
  刚进书房,唐敖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穿黑衣的男子站在狄公面前,马上朝他叫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狄府!”
  黑衣人回转头来,看到唐敖,轻蔑的说道:“你又是谁?竟然在这狄府之中?”
  眼看两人就要出手,狄公急忙拦住了他们,说道:“唐敖休要动手,这位是皇宫内卫陶甘,今日来这里见我,想必是有要事商议。”
  唐敖知道了对方来由,紧攥的拳头也渐渐软了下来,狄公见事已平息,便找了位置让两人同时坐下。
  未等狄公追问,陶甘便直接说道:“狄大人,圣上要你彻查龙珠疑案,现如今为何不见动静?”
狄公笑道:“没有线索,如何动静?”
陶甘听到这里,顿时气愤说道:“即使没有线索,也应主动前去寻找线索,可是大人最近几日,管得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不见你过问龙珠之事。”
狄公听后,说道:“如今龙珠丢失,大的线索已然丢失,我等现在就是要从这些小事入手,只有这样,或可抓到些许蛛丝马迹,破获此案。”
唐敖笑道:“恩公今日想了一天的吸血鬼杀人案,莫非这件事和龙珠之事还有何关联不成?”
狄公笑道:“有与没有,查后才知。”
陶甘无奈说道:“皇上一边催的甚紧,你这边倒是安如泰山,真叫我佩服不已。”
“哈哈。”狄公大笑,说道,“那吸血鬼之案确实离奇,起初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经你刚才一闹,我已豁然开朗矣。”
  “哦?莫非恩公已解开其中疑团?”唐敖问道。
  “正是,明日你和陶甘,一起随我前去白马寺一趟,我到时自会给出答案。”
``````
且说到了第二日,狄公带着陶甘与唐敖第二次来到白马寺,薛怀义听到通报,心想是狄公已经破案,便直接将三人让进禅房。
刚一入座,薛怀义便急切问道:“狄大人对昨日的疑案,可曾看出了什么?”
狄公说道:“确实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我有些问题要询问一下大师。”
“但问无妨。”
狄公呷了口茶,说道:“按照大师昨日所说,想是经常冷落了那暗道中最底层的小兰?”
“正是,这又有何问题?”
狄公笑道:“如此说来,大师也就不常到那最下的第五层了。”
薛怀义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我平时休息之时,不到最底层已有一月有余。”
  听到这里,狄公说道:“这就是了,那底层的侍婢饮食如何供应?”
  “由家仆护送。”
  “可是完全按照一日三餐?”
  “这个我却不知,此事需问下人。”
  狄公说道:“可否叫来送饭之人?“
“当然可以。”怀义答应了。
  不久之后,送饭的家仆带到,狄公对家仆说道:“此事人命关天,我所问之事,你要据实回答,否则就与杀人犯同罪。”
  家仆听到严重之处,直接便颤颤巍巍的跪下了,还没等狄公问话,便接连磕头说道:“大人饶命啊,我已知你要问我何事,你来叫我,必是询问暗室中侍婢饮食情况,小人当时也是起了一时贪念,想到那小兰平日失宠,因此那给最下层小兰的饭食,几乎全被我带回家中了,现在想来,已经六七天没送到她那里一顿饭了。”
  薛怀义听后,直接站起身来,对家仆大声说道:“那人岂不是早饿死在里面了!”
  家仆见主人发火,吓得又不住的磕起了头,不多会儿便磕得头破血流。
  见此情景,狄公对薛怀义说道:“大师可否带我到这最下一层看看。”
  薛怀义说道:“你不说我也要去看。”
  于是,四人又搭乘了上次的滑梯,下到最底一层,当四人下来后,薛怀义连叫了好几声“小兰”,却不见有人答应,当时大家心里只道小兰已被饿死,可是,点亮蜡烛一看,眼前情景却令在场众人无不吃惊,原来,暗室之中,早已不见一人,而那小床之上,竟沾满了凝集的血块,狄公来到床边,看那血块,料定是有人在此处有过大量出血。狄公自言自语道:“这一切案情,均豁然开朗矣。”
  唐敖见狄公若有所悟的样子,问道:“案情如何开朗?”
狄公正色说道:“这杀死小红的吸血鬼,其实就是底层的侍婢小兰。
众人听到这个结论,无不吃惊异常,薛怀义问道:“怎么会是她?”
狄公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侍婢小兰和小红在怀义大师做法事回来前有过串通,小红在与怀义大师就寝前,诱使大师服下含有迷药的酒,其实当时小兰就在大师和小红的床下躲藏,待大师昏迷,小兰从床下爬出,两人合力将大师手脚捆住。只是,这再往后的事情便超出了小红的预期。”
“再往后的事情?”
“正是,再往后,小兰出尔反尔,毁弃了和小红之前的约定,还趁小红不备打晕了她,随后,小兰就利用滑梯,将大师和小兰运到了最底下的倒数第五层,她把大师放于地上,将小红绑于床上,当大师醒来时,小兰便装作厉鬼的模样,在大师面前将小红咬至窒息,随后便再次打晕了怀义大师,做完一切后,小兰用利刃割断了小红颈部的冠脉,使小红失血过多死去,待血流干,小兰便用牙齿做出咬痕,这样一来,就有效掩盖了割断的痕迹。随后,她再次使用滑梯,将大师和死去的小红又运回到了地下一层的暗室之中,仍然将大师至于地上,将小红绑于床上,摆放位点与先前丝毫不差,因此,当大师醒来时,就误以为自己的身体一直都处在相同的位置,即小红所住的暗室,却压根没有想到,这整个杀人的过程,其实是在地下倒数第五层里进行的。”
  薛怀义仔细想了想,说道:“不对呀,吸血鬼杀人之时,我清清楚楚看到了天板之上有天窗,是第一层无疑啊。”
  狄公笑道:“大师可抬头看看。”
  薛怀义抬头一看,结果惊见这第五层的天板之上竟然也有天窗,不禁大奇。
  唐敖双脚一弹,飞到天板处,一手扯下了“天窗”,原来这只不过是糊上去的一层纸。
  狄公对薛怀义说道:“小兰知你认识一层的天窗,所以当时故意糊上了这张纸,以图将戏做的更加的逼真,只是她却忽略了一点,就是她所在的暗室之内,地板之上有个通气口,这个口子无法掩盖,因此,她就只好出了个下策,放置大师你时,特意将你放在了通气口的上面,这样你自己便看不到通气口,但是你的脊背却依然可以感觉到通气口流进的冷风,这也就是你觉得当时背部发冷的原因,而这个通风口,也是小兰逃跑的出路,她杀人以后,便从这个通风口逃之夭夭了。”
  一切说完,大家也不再怀疑,薛怀义懊恼道:“如此说来,是这小兰害我,只可惜被她逃了。”
  狄公听到怀义的说法,便笑着说道:“其实本案尚存疑点,那就是小兰这样做的原因还不清楚,她为何要与小红谋划绑你之事,小红缘何就又答应了,除非她们知道了关于大师的一些事情或者是了解了大师平时藏财物之所。怀义大师,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小兰与小红二人,最有可能因为什么事情能够走到一起并且绑架于你?”
  薛怀义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额头忽而扬起,忽而低沉,就在他仔细回忆的时候,他的眼神却忽然一亮,随即就马上转为了平静。狄公看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马上问道:“大师可是想到了什么?”
  怀义闪烁其辞说道:“没有没有,毕竟时间久远,也许是一些记不清的琐事被她们抓住了把柄,不如三位先回去,我若想出什么,一定告知狄大人,如何?”
  “自当如此。”狄公笑道。
  于是,三人便告别薛怀义,走出了白马寺,一路之上,唐敖说道:“刚才薛怀义分明是想出了什么,又为何不肯告知呢?”
  “或许那是另一个难言的秘密。”狄公说道。
  “看来这个怀义大师的秘密还真不少呢。”陶甘说道。
  狄公笑道:“他的秘密固然很多,只是那个侍婢小兰却让我更感兴趣。”
  “这是为何?”陶甘问道。
  “因为,从她作案的情况来看,这小兰是个懂武功的人。”狄公说道,这个结论令在场二人着实意外。
……

第十七章 唐探花神都拜官,金环蛇再现洛阳
  陶甘不解问道:“大人缘何就如此肯定小兰是会武功之人?”
  狄公看看陶甘,解释道:“因为小兰如果是普通人,要犯此案,有以下三个环节绝不可能做到。”
唐敖问道:“哪三个环节?”
狄公答道:“第一,滑梯降到倒数一层之前,绑于地表之上,一层与五层没有运送的工具,小兰与小红如何密谋商量出下迷药之事?唯一的解释便是小兰身怀轻功绝技,可以在地下各层间来去自如。第二,杀掉小红后,小兰应是回到自己所在的倒数第五层,可是当薛怀义第二次醒转的时候,那滑梯仍然绑于倒数第一层,可见小兰并不是通过滑梯离开,这只能解释为小兰是身据武功之人,通过轻功直接便飘到了下层。第三,小兰通过通气口逃跑,平常女子要做到这点也是极其困难的。”
  唐敖不禁问道:“既然小兰懂得武功,直接杀掉小红便可,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不。”狄公说道,“小兰此举,绝非只是为了杀人。她会武功,随时可以逃走,却又一直都不肯逃走,可见她来到白马寺,本身便怀有某种目的,薛怀义说她是从山里掳来的女子,而本官倒觉得那是薛怀义被小兰所骗,如若杀人之事果真是小兰所做,那小兰就绝非是山野的平常女子。”
  陶甘听到这里,说道:“是有些奇怪,莫非这小兰潜入白马寺,是为了打探什么东西?”
  “有这个可能,但一切事情还不好说。”狄公说道。
  唐敖叹道:“我此番前来,是要请那薛怀义保举于我,若查了他,岂不是断了我的仕途?”
狄公笑道:“这个不当紧,也许明日早朝之时, 你就已经官袍加身了。”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又是一天早朝到来了,群臣便一个个陆续走进了金殿。
  众臣刚刚入定,就见皇帝便说道:“宣唐敖进殿。”
  显然,狄公也没有想到武则天竟然就这么直接的把唐敖招进来了。自然其他大臣更加觉得突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没过多久,唐敖便公共正正的走到了殿前,三拜九扣说道:“吾皇万岁!”
  武则天说道:“唐敖才高八斗,武艺高强,精通兵法,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著唐敖牵牛卫校尉一职,官居五品,即刻赴任!”
  唐敖听到皇上给他如此大的官职,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是发了一会儿呆,狄公见此情形,在旁提醒道:“唐敖,还不接旨!”
  此时此刻,唐敖方才醒转过来,急忙叩头说道:“谢主隆恩!”
  此后朝堂之上,再无新事,众人皆尽退去。
  回程路上,唐敖奇怪说道:“皇帝怎么无缘无故的就给了我个校尉的官?”
  狄公笑道:“许是昨晚薛怀义那枕边风吹的。”
  唐敖听到此处,自然也心知肚明,不再多问。
  话说薛怀义昨日拜别了狄公,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一件关于自己的秘密被小兰发现,也是坐卧不宁了半日。夜晚时分,他按照平时规制,到宫中伺候皇帝,并暗中向皇帝举荐了唐敖,也算进了朋友之宜。
  第二天一早,薛怀义早早的便醒了,最近他的睡眠总不太好,心中杂念频生,也不想去做法事,就在白马寺中的后花园散步。
花园之内绿树成荫,然而怀义却无甚欣赏之情,只顾埋头行走,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正要骂园丁偷懒,低头看去,却看到土里埋着半个玉簪,心下说道:“这玉簪怎么平白无故埋在这后园之中了?”
薛怀义一边思索,一边捡起玉簪,仔细端详了片刻,突然觉得像是自己府中之物,心下登时一阵凉意席卷全身。他又用脚踩了踩玉簪掉落之处的土壤,感觉土壤像是被人翻过,心中暗叫不好,便急忙找来家丁,要他们不声不响的挖那土地。
众家丁不敢怠慢,便合力挖土,不多时,松动的土壤便被全部挖出,结果一具女尸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薛怀义颤抖的走上前来,低头观望,只见那死尸不是别人,正是昨日一直在追查的小兰,其脖颈之处,有一咬痕,细看起来,像是被蛇所咬。
最近几日,薛怀义正被府中的怪事缠得焦头烂额,如今又见到自己侍婢的尸体,早已被吓的魂不附体,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其中一家丁急忙扶起自己的老爷,对怀义说道:“老爷,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请狄大人再次暗中前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直到这时,薛怀义方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地说道:“快快快!快去请狄大人!”
……
  家丁领命,便急忙来到狄公府上,通报过后,狄公知道白马寺又出命案,便叫了陶甘和唐敖一同前去,几个人在大街之上,不敢张扬,悄悄步行来到了白马寺的后花园。
  狄公到时,见薛怀义一直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样子,甚是滑稽。薛怀义看到狄公,慌忙站起身来,将狄公引至事发处。狄公看那女尸,白骨已经露出,自言自语说道:“这女子便是小兰?”
  薛怀义答道:“正是。”
  狄公蹲下身体,检查小兰的装束。小兰只是穿着一个普通婢女的衣服,看死亡时间,最少也有两天光景。狄公又抬起小兰的手仔细观察,见小兰指如葱根,极其纤细,不禁皱起了眉头。
  陶甘问道:“大人因何皱眉?”
  狄公说道:“看这小兰的手指,不像会武之人。”
  薛怀义听了,心中糊里糊涂的,说道:“小兰本来就不会武功,若会武功,怎会被抓来为奴?”
  狄公沉默了片刻,便将眼睛向上移动,看到了那脖颈上的伤痕,便叫来唐敖问道:“唐将军,难道你不觉得这伤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吗?”
  唐敖上前一看,脸当即变色,大叫道:“这伤与我小腿上的咬伤一模一样,应是被同一种蛇所咬!”
“如此说来,这个操纵金环蛇的人如今又再次回到神都城中,并且放蛇咬死了小兰,加上这宗命案,那个金环蛇已经连续犯下三个案件了。”狄公一字一顿,表情严肃。
  唐敖当下怒道:“要让我看到此贼,定将他碎尸万段,以报前日之愁!”
  狄公略微思索,说道:“这个金环蛇夜出城门,缘何今又回来?又为何杀了这个侍婢小兰?”
  在场众人皆沉默不语。过了片刻,陶甘说道:“从尸体情况来看,这小兰不懂武功,那么昨日推断就皆不合理,我想会不会是这操纵金环蛇之人,夜入白马寺,杀了小红,并且装作吸血鬼的模样。”
  狄公听到陶甘一说,便回答道:“这操纵金环蛇之人,武功上自然可以办成此事,可是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怀义大师这个洞天之地的?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陶甘无言以对,狄公想了想,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极有道理,毕竟现在一切都很模糊。既然白马寺接连出事,那么我们也不可等闲视之,从今日起,我便命乔泰和马荣日夜守护主持禅房,唐敖,你闲来无事之时,也可暗中盯梢。”
“得令。”唐敖接受了命令。
话说这夜,乔泰与马荣接到狄公的命令,便来到了白马寺,在寺外严加看守,而禅房之内倒也相当寂静,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狄府之中,依旧是烛火微明,狄公似乎已习惯了晚上不睡。陶甘见狄公无心睡眠,便径直走到门前,狄公听到门外有人,知是陶甘,便将其让进屋中。
刚一入座,陶甘便开始抱怨:“这龙珠案毫无线索,可如今却又弄了个焦头烂额的吸血鬼杀人案出来,真是苦恼之极。”
狄公笑道:“我总觉得此案与龙珠案有着内在的关联。”
陶甘一听,不解说道:“有何关联?”
狄公思索着说道:“盗龙珠者是李敬辉,而李敬辉与反贼徐敬业本身就是亲生兄弟,早年便因武氏一族而家道中落,自然对当今圣上有不共戴天之愁,因此伙同赵浪盗走龙珠,但有一点,皇上自己盗珠,何等机密,群臣尚不知晓,赵浪如何得知,又如何做到提前设伏,在皇帝迁都路上盗珠,这一切都深切的说明,皇帝身边的亲信之中,必有奸细。”
陶甘听到此处,自然惊讶万分,急切问道:“依大人之见,那奸细是谁?”
狄公说道:“目前尚不知晓,不过在昨日,我问薛怀义小兰知道他有何秘密的时候,薛怀义却遮遮掩掩,不做回答,这令我深感疑惑。”
陶甘将狄公所说之事,稍加对比,大惊说道:“莫非这薛怀义就是皇帝身边的内奸,正是他告诉了赵浪皇上盗珠的经过,导致了龙珠的失窃,而小兰便是掌握了薛怀义的这个秘密,才想出了与小红同谋,威胁薛怀义的计策,最终却又中途变卦,杀死了小红?”
狄公听到这个推论,说道:“这个论断有些道理,但是却不能解释今天在后花园的所见。”
陶甘无奈说道:“是啊,一个不懂武功的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些的,难道真的是吸血鬼杀人不成?”
狄公笑道:“我并不相信吸血鬼之说,只是我在检查小兰尸体的时候,还有一个疑点,当时并未提出。”
  “什么疑点?”陶甘问道。
“那就是小兰具体的死亡时间,由于没有仵作验尸,我们只能看出死者大概死于两天之前左右的时间,这便又出现了个疑问,小兰的死,到底是先于小红,还是晚于小红。如果小兰的死晚于小红,我们可以解释为小兰杀了小红之后,又被神秘人物灭口。可是,如果小兰之死本来便是先于小红,那么小兰杀死小红一说,便直接不攻自破。”
陶甘听到这里,说道:“如此说来,需找仵作验尸。可是,你我此行,是瞒着所有人秘密调查,若找来仵作,岂不是要传的今人皆知?”
狄公死来想去,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请柬之兄帮上一帮了,他在京城许久,又善与人交际,私下找来仵作料想不是难事。”
“如此甚好,我这就去找张大人。”说罢,陶甘变作别了狄公,扭转身形,消失不见。

第十八章 薛怀义府中遇刺,张柬之查获端倪
  话说乔泰与马荣在白马寺外,连夜看守,一刻也未曾合眼,不知不觉间,时间便已到了后半夜。
马荣闲来无事,又不敢睡觉,便与乔泰打趣道:“薛怀义这个假和尚,如今反到成了宝,要你我两人昼夜看护。”
乔泰只管当值,见他说话,直接便说道:“你只管看守便罢,管他值不值作甚。”
马荣笑道:“不是我管他值不值,而是此等妖僧,将来迟早惑乱宫廷,被吸血鬼捉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休得胡言乱语。”乔泰急忙让马荣闭嘴,随后环顾了下四周,便朝马荣说道,“如今薛怀义是皇帝身边的宠臣,谁不让他三分?若你这话被心怀叵测之人听到,报与了圣上,你我事小,但是若牵扯到狄大人可就不妙了。”
   马荣被乔泰这一吓,心中顿时清醒了几分,再也不敢多嘴。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白马寺内外仍然不见一丝风吹草动,门外二人便也渐渐放松了警惕。然而,就在此时,寺庙之内,突然传出一声惨叫,一下便惊动了门外二人。不由分说,乔泰与马荣立刻冲进寺院,赶到禅房,乔泰向禅房内看去,清清楚楚的看到禅房的烛光之内,映出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乔泰来不及细想,一声暴喝便跺开了门,随即二人冲进屋里。定睛一看,发现寺内哪里有半个刺客,那坐着的是薛怀义无疑,而那站着的,竟然是牵牛卫校尉唐敖。
  马荣看见屋里的两个人都是熟人,便埋怨道:“我说唐将军,你这深更半夜的来这里干嘛?”
唐敖回头看看马荣,满脸怒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若不来,只怕此时薛怀义已经性命不保矣。”
乔泰听到此处,不禁问道:“莫非刚才行刺之人来过?”
“正是如此。”唐敖说道,“我对怀义大师的安全并不放心,就也暗中潜入内院,隐藏于禅房之外的树干之上,就在刚才,突见一个飞蛇从窗外射到屋内,我见事情紧急,便直接闯进屋中,挥起一剑将此蛇斩为两段,方才救了薛怀义的性命。”
乔泰仔细观察,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唐敖果真剑未入鞘,剑上沾血,再看其身旁的地上,的确有一条已经被斩为两段的黑蛇,乔泰俯身看去,又见黑蛇表面还附有许多黄色横纹,应是金环蛇不假。
  唐敖见乔泰看那蛇,便说道:“现如今,那贼的两条蛇都已被我斩断,他若再来行刺,想必要冒贴身近刺的危险,你我要多加注意。”
乔泰说道:“那是当然,不过此事需向狄大人禀告。”
说罢,乔泰又看了看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薛怀义,只见薛怀义面色苍白,浑身都在哆嗦,想是被刚才那蛇吓得,便起身说道:“怀义大师不必惊慌,现今这蛇已死,不会再来害你,我要前去禀告狄大人,马荣在此等候,若唐将军无事,希望也能在此帮助我们。”
“自然如此,我唐敖今夜绝不离开这住持禅房半步。”唐敖答道。随后,唐敖便将脸转向薛怀义,说道:“大师尽管放心,只要你乖乖呆在这里,我便不会找你麻烦,而且一定保全你的性命。”
  唐敖听到这句话,想是又回想起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情景,浑身如痉挛般颤抖了一下,连忙将头埋在自己怀中,低声说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乔泰见事已平息,便作别了三人,前去狄府寻找狄公去了。
且说狄公刚命陶甘去找张柬之,乔泰便急匆匆赶了回来,报告了薛怀义被刺的情况,把薛怀义如何惨叫,如何被刺,又是如何被唐敖首先发现,以及发现后的情况和在场三人说过何话,做过何事,一丝不苟的说了个遍。
  狄公听后思索了一番,却眉头紧皱,不肯说话。
乔泰见狄公不语,禁不住问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狄公说道:“也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一种感觉,我总感觉到这件事情发生的有些突兀,那使用金环蛇的刺客接连杀害白马寺中的侍婢,如今又直接找上了薛怀义,这白马寺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乔泰说道:“此案确实蹊跷,迄今为止,已经连发多起命案,而我们却一直未见到凶手的真面目,一个如此神秘却又穷凶极恶的人隐藏在神都之中,若传将出去,平民百姓恐无不胆寒色变啊。”
  狄公慢慢移向屋外,夜幕之下,一片寂静,家家户户皆闭灯就寝,却殊不知一个邪恶的凶徒正在这都城之内猖獗恣肆,横行霸道。
狄公看着皎洁的月亮,庄严而肃穆,可是其内心却无法平静,他自言自语道:“这个神秘的凶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翌日清晨,狄公叫了张柬之,一起来到白马寺中,张柬之因一直在京城任职,故而与仵作甚是熟悉,不多时便叫来了一个口风紧的仵作。
到了白马寺的后园,薛怀义便命令家丁将昨日刚刚埋好的土挖开,于是小兰的尸体再次重见天日。
张柬之命仵作查看,不多久,仵作便直起身来,报告张柬之道:“禀告大人,这具女尸,已死了四日了。”
狄公一听,说道:“如此说来,小红死的前一天,小兰便已经死了。”
说罢,狄公低头看了看小兰的尸身,心里也是不甚明白。
张柬之唤走了仵作,把狄公叫到一旁,私下说道:“这小兰已被确证死于小红之前,由此可见,小兰杀掉小红一说,并不成立。”
狄公说道:“但是案发现场确在地下五层的暗室之中,不是小兰杀人,那又如何解释这案发现场呢?”
就在议论间,当值的家丁忽然在旁说道:“真是奇怪。”
狄公听到这里,急忙转过头来,问道:“你有何奇怪之处?”
家丁不敢隐瞒,据实相告道:“三天前,我曾到过那地下五层的暗室,当时小兰的确尚在,可是仵作又说,小兰四日前就已经死了,这……这岂不是说我那日见到的是小兰的冤魂?”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皆无不吃惊,薛怀义当即吓得一阵恍惚,要不是家丁在旁,大概又要晕倒了。
狄公不禁笑道:“鬼神之说并不可信,若你当时真的见到小兰,则说明小兰一直被人假冒,真小兰早已死在这里,那个假小兰才是杀害小红的罪魁祸首。”
张柬之当下自言自语道:“若真是假小兰所为,那这个假小兰应是在四天前杀掉真小兰之后,才代替了真小兰住进了暗室。”
“应是如此。”狄公说道。随后,他回头问薛怀义道:“那假小兰如此费尽心机的混入暗室之中,大师这里一定藏有什么重要之物吧。”
薛怀义急忙否认道:“我一出家人,哪有什么重要之物啊!想是外人讹传,结果让贼人都以为我这里有金山银山,才导致今日之事的发生。”
“但愿如此。”狄公不屑说道。
然后,狄公回转身来,去问家丁:“你见到假小兰之时,可曾发觉有何异样?”
家丁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天我去给小红送饭,忽然想到小兰已多次未给伙食,怕她饿死,就顺道下去看她一眼,我见她时,屋内一片漆黑,我连她容貌都没有看清,只是看见她穿着小兰的衣服,就想当然的将其当作了小兰,当时我看她动作没有问题,觉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就没和她说话,直接又上去了。”
狄公听到这里,对家丁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只看到了小兰的衣服,容貌个头均未看清,连声音也没有听到?”
家丁答道:“正是如此。”
狄公说道:“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家丁领命退下,狄公思索良久,说道:“从家丁口中所说,这假小兰的情况我们其实一无所知。”
张柬之叹道:“听狄大人讲述,此案确实复杂非常,至少如今所知道的的凶徒,全在暗处,那个使用金环蛇的神秘人物,已是令我们不知所以,现如今,竟又出现了个长相声音皆是疑问的假小兰。”
狄公说道:“此案线索不少,可是越走越乱,反而令我们无从查起,但终归一点,我们必须要知道凶徒此番举动的目的,不知道这个,所有线索都只是一些无用的散线而已。”
张柬之点头赞同。
且说这天狄公与张柬之调查了白马寺后花园中的女尸,便各自回各自的府上了,由于事情着实诡异,乔泰马荣担心狄公的安危,就也一直陪着狄公住进了狄府,陶甘由于是皇帝身边的内卫,负责暗中保卫皇帝,因此一直和往常一样在宫里潜伏,唐敖则住在遇刺的牵牛卫将军府。
  府中,狄公仔细梳理着最近发生事情。首先,金环蛇第一次出现是咬死了城门令,目的应是为了紧急出城;随后,金环蛇咬伤了唐敖,可以解释为二人偶然相遇时发生了遭遇战,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变得相当不合理,既然金环蛇费劲心机逃出洛阳,为何却又在白天返回?
  想到这里,一切的线索就都卡住了,忽然,狄公又想到了小兰的死亡时间,顿时眼前一亮,心下忖道:“其实我并没有任何金环蛇出城后又返回的证据,因为小兰是在四天前被蛇咬死的,四天前不仅说明了小兰之死先于小红,而且更说明了小兰之死先于城门令,也就是说,金环蛇是杀掉小兰以后,才在那天夜晚逃出了洛阳。”
想通了这点,狄公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但是仔细一想,他又觉不对,因为金环蛇曾经夜入白马寺行刺薛怀义,这件事发生在金环蛇第一次出城之后,又该如何解释呢?
案件依然错综复杂,最重要的疑点却是这假小兰的出现,那个假小兰出现的如此突然,想来金环蛇杀掉了真小兰,应该就是为了让假小兰去替代她,好做杀掉小红的计划,可是,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呢?一个普通的侍婢怎么可能会让人费这等心机?
狄公思来想去,不禁又想起了薛怀义回答问题时那闪烁其辞的情景,自言自语说道:“薛怀义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是什么?是否和龙珠有关?假小兰现在又在何处呢?”
静谧的夜越发的静谧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人内心的平静,似乎不久之后,神都城中,一场风暴将会来临。
街巷之内,听不到一丝响动,好像万物都如死掉了一般,渐渐的,狄公也感觉到疲倦了,准备解衣而寝,然而就在此时,一阵风突然吹开了窗子,吹灭了烛火。
  居室之内,霎时变得一片黑暗,狄公心里一惊,急忙回头看向那扇打开的窗户,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窗外一跃而入。黑影点燃了烛火,照出了他自己的脸,这次,狄公看清了,来人竟又是陶甘。
  狄公笑道:“陶大人不在宫中当值,怎么又到我这狄府来了?”
  陶甘默默说道:“宫中自然有禁卫军守护,倒是狄大人这里,欠缺安全。”
“哈哈。”狄公突然大笑起来,说道,“狄某的命并不值钱,不需要大内高手如此关心。”
陶甘听后,眼神紧闭,说道:“狄大人可真不知道自己的重要啊!如今你是彻查龙珠案的钦差,又掌握如此之多的机密之事,若我是那使金环蛇的黑衣人,第一个杀的必是狄大人无疑。”
说到此处,屋内空气陡然一阵紧张,陶甘猛地睁开了双眼,作为内卫,陶甘眼中向来含有冷酷的杀意,只是在这种情景下,他眼睛里的杀意却显得格外骇人,令狄公不寒而栗。再看陶甘腰间的软剑,随着微明闪烁的烛火,似乎也在一点点的抽动着,就像随时会离开身体一样。
“狄大人,张柬之前来拜见。”恰在此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狄公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说道:“快请进。”
  没过多久,张柬之便缓缓进入居室之中。
张柬之看了陶甘一眼,说道:“原来陶大人也在此处。”
  陶甘回道:“张大人星夜来此,想必有要事相商,我陶某在此,多生不便,那就先告辞了。”
  狄公笑道:“恕不远送。”
于是,陶甘走到居室门前,正欲前行,又回头说道:“狄大人日夜操劳,要保重身体啊。”
“谢陶大人关心。”狄公拱手说道。
送走了陶甘,狄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感觉有些虚脱,便先在床榻之上倚了一会儿。
张柬之看狄公这幅模样,问道:“狄大人现在不舒服吗?”
狄公说道:“没什么事,只是刚才染上了风寒。对了,你找我来作甚?”
张柬之见狄公问,便附耳说道:“微臣对最近的案件,想了一夜,越想越觉的陶甘甚为可疑。”
“哦?”狄公不禁问道,“为何觉得他可疑?”
见狄公问,张柬之便将坐着的身体侧了侧,对向狄公,说道:“狄大人曾经说过,皇上身边,必有人为盗龙珠者做内应,对此,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内应,当非陶甘莫属,因为对于龙珠的去向停留,陶甘此前一直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是内奸,皇上的迁都行程,以及龙珠具体藏在何处,则会轻而易举的被贼人知晓。”
狄公听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张柬之又说道:“此外,以陶甘的武功,做那个使金环蛇的人也极有可能,更为重要的一点,我看陶甘刚才那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前来刺杀。”
狄公说道:“陶甘刚才确实杀意十足,但是内卫向来杀意明显,或许那杀意并非是单冲我来的。另外,如果陶甘真的是使用金环蛇的神秘人物,那么金环蛇刺杀薛怀义那次就显得十分奇怪了,当时陶甘一直与我呆在府中,他前脚刚去找你,乔泰后脚就来报道薛怀义被刺的情况,想来薛怀义被刺之时,陶甘便一直与我一起呆在狄府之中,并没有刺杀薛怀义的时间。”
张柬之听到这里,也觉得此事不合情理,便又说道:“这或可证明陶甘不是使用金环蛇之人,但却无法洗去他做盗珠内应的嫌疑。”
狄公笑道:“柬之兄所言有理,我自当认真考虑,如此多谢了。”
说罢,便送走了张柬之,过了这通宵一夜,东方已显现出鱼肚白,狄公叹道:“好一个漫漫长夜啊!”
……

第十九章 陶甘入府疑行刺,薛怀义离奇殒命
  话说第二日清晨,狄公由于彻夜未眠,一大早的便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此时时间尚早,大小街市均未出摊,神都城中,竟显出了难得的几分冷清。
狄公这一路上,始终思索着张柬之的话,虽说毕竟张柬之只是胡乱猜测,但其中也有几分道理在内。想着想着,狄公不知不觉走到了唐将军府,顿时心下笑道:“没想到竟走到唐敖的府上了,不如我去见他一见。”
想到这里,狄公便走到门前,叩响门环,就在这时,却听屋内传出一声大吼:“来者何人!”
随后,唐敖便一下从墙内翻出,抽出利剑。待他做完这一切的动作,才看清了敲门的原来是狄公,又急忙收剑道:“原来是狄大人驾到,失敬了。”
狄公吓得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唐将军为何警觉性如此之高?”
唐敖笑道:“此前我做过一段时间反贼,过的事担惊受怕的生活,自然而然生出了许多警惕性。”
“哈哈,原来如此。”狄公笑道。
唐敖随即说道:“狄大人既然驾到,不如到寒舍一叙。”
“正有此意。”狄公拱手说道。
  二人到了正堂,唐敖便问道:“大人为何如此之早便来到了我的府上?”
  狄公说道:“昨日与张柬之对话,心中疑虑始终挥之不去。”
“哦?”唐敖奇道,“到底何事?”
于是,狄公便把昨日夜晚在府中的遭遇向唐敖合盘托出。
唐敖听后,说道:“此事果然奇怪,看陶甘的情形,确实像行刺之人。”
狄公说道:“只是一切只是猜测,我等不可胡乱给人定罪。”
唐敖笑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却可以试他一试。”
狄公好奇问道:“如何试法?”
“狄大人,你可放出话来,说那给反贼告密之人已经找到,只剩收网捕猎了。待陶甘问起你时,你再刻意遮掩不说,此时,陶甘若是内奸,必定狗急跳墙,前来暗杀与你,这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了?”唐敖谋划道
狄公当下赞道:“此计甚好,我这便采纳。”
于是,一天之内,洛阳城内便传出风声,说是皇宫中的内奸已被狄公查处,正待捕获。而狄公则一直坐在自己府中,等候所想之人到来。
过了不久,边听狄春其前来禀告道:“老爷,陶甘陶大人前来拜见。”
狄公笑道:“让他进来。”
在狄春指引下唉,陶甘进入正堂,见狄公已在那里,便满脸杀气的问道:“狄大人,城中盛传您已找到内奸,我既与你协同办案,为何你却不将此事告知与我?”
狄公笑道:“确实有些线索,只是暂时还不需要陶大人费心。”
陶甘当即怒道:“那何时需我费心?”
狄公道:“待内奸抓到,自有陶大人费心的时候。”
陶甘听到此话,怒道:“大人想是把我当成了闲杂人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随你查案,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随后,陶甘拂袖而去。狄公心下说道:“一切结果就等晚上了。”
且说狄公用激将法气走了陶甘,而真实目的则是看他是否到晚上前来行刺。到了晚上,各家灯火均已熄灭,唯独狄公住处点着微光,唐敖则与狄公一起住在屋中,负责保卫狄公的安全。此外,为了不打草惊蛇,狄公特意让狄春将其他屋里的灯火全部熄灭,好让陶甘不疑有诈。
不多时,狄公便听到了微弱的敲门声,听到此声,躲在暗处的乔泰马荣也不由得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听那敲门声未敲几下,便停止了声响,随后,躲在暗处的乔泰马荣就看到一个黑影飞入了院子里,只见那黑影看向狄公的屋子,然后便大吼一声,冲向屋中,此时,乔泰马荣料定此贼是来行刺,遂立刻从暗处杀出,屋里的唐敖听到吼声,也随即抽出利剑,杀出门来,恰好将此人围在了中央。
就在此时,狄春也立刻点亮了院中的灯火,火光照出了此人脸庞,确是陶甘无疑。
唐敖看清了陶甘,便大喝一声道:“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确是那通风报信的内奸!”
陶甘见到三人,也不解释,只是急急说道:“我此刻定是落入陷阱,你们若去薛怀义禅房,便可得知真相。”
随后,陶甘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狄公看到陶甘逃走,便说道:“不知他所说薛怀义的禅房内有何真相。”
唐敖想了一下,当下大惊叫道:“薛怀义莫不是遭了不测?我这便前去查看!”
还未等狄公答话,唐敖就已经闪身而去了。狄公连忙对乔泰马荣说道:“你们二人也快去白马寺,我随后便到!”
说罢,两人便领命而去,狄公也赶忙命人备轿,向白马寺方向行去。
且说狄公到了白马寺,便急忙命令落轿,随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住持禅房,当他赶到的时候,看到乔泰和马荣站在旁边,一声不响,而唐敖则无限懊恼的坐在椅子上。
而此时,地上躺着一个人,狄公上前看去,发现此人正是薛怀义,胸口被利剑洞穿,血溅满地。再看薛怀义的脸上,则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眼神中透着惊愕与恐惧。狄公顺着薛怀义的手指,发现他手指尖指的地方,大大的写着一个“陶”字。
狄公问道:“你们进禅房时,是个什么情况?”
乔泰说道:“我与马荣一起进入禅房,此时唐将军已经先一步到了,当时就见唐将军坐在这里,薛怀义则倒地而死。”
此时,唐敖说道:“看情况已经毫无疑问,陶甘刚才来狄府之前,曾经在这里刺杀了薛怀义,只是他走之后,薛怀义并没有死,而是挣扎着起来,在地上又写了个“陶”字,用以指证唐敖,随后,他才拼尽了最后一口气。”
狄公说道:“只是这薛怀义为何面露惊恐之色?”
乔泰说道:“许是薛怀义临死前看到了刺客的真面目竟然是自己人陶甘,才会面露惊恐之情。”
狄公说道:“这个解释虽然合理,可我总觉得有地方尚欠妥当。”
检查过尸体,狄公抬起头来,看向那钧瓷架,发现钧瓷架上的钧瓷几乎都已打碎,不禁奇道:“这些钧瓷怎么会碎掉这么多?”
三人看到狄公所指,就也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钧瓷架之上,发现架上的钧瓷,几乎都已成碎品,只有少数几瓶得以完好的保存。
马荣说道:“我看是陶甘行刺的时候,薛怀义与他起了争执打斗,才会打碎了这些钧瓷。”
狄公笑道:“我看不然,那薛怀义与陶甘在武功上完全不对等,怎会出现如此剧烈的打斗?况且,薛怀义身上的剑伤,一看便知是一击致命,他是根本不可能有打斗的时间的。”
马荣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便也好奇说道:“那这些钧瓷怎么都无缘无故的碎了呢?”
狄公略一思索,说道:“你们且退下,待我在这里仔细查探查探。”
三人领命,就悉数退下了,只留狄公一人在了住持禅房。
狄公心下想道:“这些钧瓷必定不是偶然打碎,想必是薛怀义早已知道今晚自己必死,故在刺客到来之前故意打碎的。”
于是,狄公看着那些仍然保存完好的钧瓷,突然眼前一亮,当下笑道:“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钧瓷瓶上一直都写有字,以前这些字按顺序排出的话,恰是一首五言绝句,现如今,大部分瓶子均已打碎,而那些剩下的保存完好的钧瓷瓶上的字连在一起读却又变成了“门后有信”。
看到了这里,狄公便搬了一个凳子,用双手够到了最上层的钧瓷瓶,虽然那个瓶子已被打碎,但是那个瓶子的瓶底却牢牢的钉在了钧瓷架上,没错,那就是被薛怀义开启了无数次的暗室开关。狄公用双手一点点的扭动着开关,直到暗道之门被彻底开启为止,开了暗道的门,狄公便从凳子上下来,点亮蜡烛,往地上一照,看到那机关门后,果然被放了一封信。
狄公捡起信封,拆开一看,里面的内容令狄公顿时喜笑颜开,原来,这是一封徐敬业给薛怀义写的信,大致内容是让薛怀义注意着皇上的动向,并且还要他及时通报给当时身在张府的李敬辉,目的则是为了盗取龙珠,而报酬则在是事成之后,由李敬辉赠与薛怀义一千两黄金。
见宫中内奸已经找到,狄公心中霎时松了一口气,同时,他也解开了大半的疑团。
   亲自装好了这封信,狄公便叫道:“乔泰马荣!”
   乔马二人听到狄公来唤,便立刻进入禅房,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狄公说道:“打道回府,明日早朝,本官要向圣上禀告陶甘谋反之事!”
……

第二十章 追踪郊外北邙山,夕阳下感叹抒怀
话说到了第二日早朝时候,狄公早早便备轿来到了金殿之下,等到早朝开始,群臣入定,狄公便第一个走到驾前,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章,大声说道:“臣狄仁杰有本。”
  武则天见是狄仁杰有本启奏,只道是龙珠案已初见端倪,便急忙问道:“狄爱卿何事?”
  狄公字正腔圆的说道:“内卫陶甘利用职务之便,与反贼勾结,盗取龙珠,现已查清,如今陶甘叛逃在外,臣请陛下恩准捉拿!”
  武则天听到陶甘是内奸,自然也吃了一惊,问道:“狄爱卿可否查清?”
  狄公答道:“证据确凿,不敢诬陷。”
  “呈上奏章。”武则天叫陈公公把奏章递了上来,打开奏折仔细看了看,随后说道:“准奏,现擢去陶甘内卫之职,内卫保卫圣驾的职务由牵牛卫校尉唐敖暂代。”
  得到了皇上的首肯,退朝之后,狄公便叫来了张柬之和唐敖,对二人说道:“现在我命你二人为追缴叛贼的先锋,由唐敖带领牵牛卫,在洛阳城附近搜查陶甘。”
  这时,唐敖叹道:“以陶甘的轻功,只怕早已逃遁远去了。”
  狄公笑道:“不,我料定他必不会逃远,洛阳附近,西边和东边均是繁华驿站,不便躲藏,他若要躲,定然往北邙山区而去,你等一路向北,必可找到陶甘。”
  张柬之说道:“但愿如此吧。”
  于是,二人带了五十个牵牛卫,向北邙山区行去。
  且说张柬之与唐敖领了狄公的命令,一路向北,道上越走越偏僻,直到日上三竿,众人方才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张柬之命令牵牛卫取来地图,对着地图,张柬之说道:“这里叫做五柳镇,看地图所指,乃是向北的最后一个镇了,再往北就是邙山。”
  唐敖说道:“陶甘要躲,也只能躲在此处了,那邙山乃山野之地,没有人家,又多豺狼虎豹,他纵使武艺高强,也不敢藏在那里。”
  张柬之听后,禁不住说道:“如此说来,这里可要仔细的搜上一搜了。”
  说着,二人便命令牵牛卫分散开来,挨家挨户搜查。
  然而,所有人搜了多时,也没有搜到陶甘半个人影,唐敖懊恼的找了一个茶摊坐下,对张柬之说道:“依我看来,这陶甘怕是早就跑的不知道哪里去了,怎么可能还会躲在这里。”
  张柬之在旁边一声不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就在这时,他下意识的一回头,看到身后有个铁匠铺,又想到陶甘是习武之人,可能会在闲暇时打磨一下自己的软剑,便抱着赌一把的态度,走到了铁匠铺前。
   到了那里,张柬之看到打铁的声音此起彼伏,炉火也烧得甚是旺盛,便直接走到店主人处,那店主人看到张柬之一身官服,知道是官府中人,便急忙起身道:“这位官爷,您是要打铁吗?”
张柬之说道:“非也,我来这里,只问一件事,这两天是否有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来这里磨过剑。”
  店主人仔细想了想,说道:“没有见到有人磨过剑,倒是有一个人昨晚来这里让我等打造了一柄铁剑。”
  张柬之听到这里,顿时敏感说道:“那人长何模样?”
店主人答道:“那个人啊,又瘦又小,但是两眼放光,步履轻快,一看就知是练武之人。”
  “哦?”张柬之赶忙问道:“你可注意他去了哪里?”
  店主人道:“他一直向北去了。”
  张柬之当下怪道:“向北乃是邙山那山野之地,他如何去得?”
  店主人当即笑道:“这位官爷许是不经常来我们这郊外之地,五柳镇虽然在地图上是最北地区,但是实际上,往北走还有一个废弃的荒镇,名唤柳林镇,由于镇上没有人烟,荒弃已久,故在地图上没有标出,但是那些破瓦房之内尚可住人。”
  张柬之闻言大喜,谢过店主人,便命令牵牛卫集合,向柳林镇方向而去,刚到柳林镇,众人便搜查起来,最终,唐敖发现有一个废弃的房子外房门紧闭,心下忖道:“这些房屋均年久不用,怎会紧闭房门?我看此中定然有人!”
  想到这里,唐敖便抽出利剑,大吼一声,冲进屋内,当即看到陶甘正在屋中,不容多说,举剑便刺。
  陶甘见自己行踪已被发现,便举起手中剑与唐敖战在一处,其实论武功来看,二人本在伯仲之间,可是此时陶甘手中的剑并不是自己一直使用的软剑,而是一把昨日刚在铁匠铺打造出来的钝剑,因此,在使用上,难免不太趁手。渐渐的,陶甘便稍处下风了。
  陶甘见自己吃亏,也不与他硬拼,反而一个跟头翻上房梁,踩着横梁来回躲闪,唐敖见此情景,便也双腿一曲,蹬地而起,左手顺势抓住门顶,右手举剑便刺陶甘中盘,陶甘见唐敖使出杀招,急忙举剑挡下这一击,身体则借着唐敖刚才一刺的力道,飞出了窗外。不过,令陶甘没想到的是,他刚一出窗,就被埋伏在窗外的卫士们用铁索套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原来张柬之刚才见到屋里发生战斗,知道是陶甘已被找到,便命令牵牛卫埋伏在窗外和门外,准备了铁索,令道不管是谁出来,直接先捆了再说,结果此举收到奇效,恰好最先出来的便是陶甘。
  最终,陶甘终被抓住,牵牛卫大军押送着陶甘,顺利返回洛阳了。
且说陶甘被擒,众人怕他逃走,便用铁索将其牢牢捆住,押往洛阳,一路上倒也没有生事,到神都后,唐敖便要将捕获陶甘的消息报知狄公,可是到了狄府,张柬之与唐敖才知狄公不在府中,问了狄春才知,原来狄公去西城门看日落去了。
  张柬之听到这里,不禁说道:“狄大人可这有雅兴,这么紧张的节骨眼上,居然还有心情看夕阳。”
  唐敖笑道:“想必是狄大人对自己的推断十足自信,我这边去西门找他。”
张柬之说道:“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并且要将陶甘押入打牢,既然将军前去禀告,那我就不过去了,望将军能待我向狄大人说明。”
唐敖说道:“自当如此,请张大人放心。”
说罢,唐敖便一人来到了西城门,一到城门下,唐敖就看到狄公一人在城门之上,就也恭恭敬敬的走了上去,拱手说道:“狄大人。”
狄公扭过头来,看到是唐敖,便缓缓问道:“陶甘可曾擒获?”
唐敖说道:“已被张柬之大人押往大牢。”
狄公点了点头,微微笑道:“甚好甚好。”
唐敖直起身来,看到狄公,便笑着问道:“怎么狄大人今天有如此雅兴,前来观赏夕阳?”
狄公颔首笑道:“案件将破,身上自然轻松不少。”
唐敖说道:“是啊,只要陶甘招认,薛怀义之死便真相大白,同时也可知道龙珠的线索。”
  狄公没有答话,眼睛始终望着日落的夕阳,远处的天边,一团火烧云热烈的狂舞,似乎要将自己烧成点点灰烬。
  良久,狄公方才说道:“很多人过于痴迷自己的信仰,结果却往往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哦?”唐敖问道,“狄大人为何无故发此感慨?“
  狄公慢慢抚着髭须,眯起眼睛,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般,自言自语道:“只要天下祥和,百姓无恙,天下在何人之手,又有什么关系,为何很多人要挑起战乱最终招致生灵涂炭呢?”
  唐敖听到这里,笑道:“话虽如此,但是人总要有个念想,否则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狄公听到这里,不禁叹道:“如此说来,唐将军是有抱负之人。”
“哈哈哈!”唐敖忽然放声笑道,“并非我有抱负,但凡是人,总有痴迷之处,狄大人你不也是痴迷于断案吗?”
“非也。”狄公说道,“我断案并非痴迷,实乃下下之策,若天下无案,我又何须断哉?”
  “狄大人就不怕自己所断,也有冤假错案?”唐敖反问道。
  “当然很怕,所以要慎之又慎。”狄公喟然说道。
  唐敖见狄公感叹,不禁自己也叹起来道:“狄大人又何苦这般谨慎。”
  狄公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天边的火烧云,此时,太阳恰好躲在其后。过了好一会儿,狄公闭上了双眼,幽幽念道:“断狱寸心间,千古费祥猜。生死决于我,能不谨慎哉。”
  此话出口,那城头之上,霎时一片寂静,似乎连鸟儿都停止了鸣叫。唐敖的神色也突然显出了一丝郑重之情。
“断狱寸心间,
千古费祥猜。
生死决于我,
能不谨慎哉。”
  唐敖不住的重复着这首诗,似乎着了魔一般,如果有第三人在场的话,那个人一定会以为唐敖这是突然发了癔症。但是,狄公丝毫没有一点奇怪的样子,就好像他早已料到唐敖会这样做一样。没有一点的动静,恰恰相反,狄公观赏日落的神情似乎又变得更加专注了,如同忘记了自己的身边还有唐敖的存在。
  直到太阳彻底落山,城门四周再度变得黑暗了,狄公才刚刚想起了一直守在身边的唐敖。他转过脸来,对唐敖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暂代内卫之职,还要在夜里保护皇上,今晚想必将是个漫长的夜晚。”
唐敖不禁重复道:“是啊,漫长的夜晚……”
说罢,唐敖便作别了狄公,闪身离去了。
狄公蓦然叹了口气,缓缓站起了身,就好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慢慢的踱下城楼。
……

第二十一章 皇宫大殿显危机,洛阳城内双雄斗
  已到深夜,皇宫内一片寂静,只有当值的侍卫在巡逻,但是,武则天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夜里一个人来到了金殿之内。
  众侍卫见是皇上在走动,自然没人敢拦,因此,这一路走来,倒也畅通无阻。在殿内,武则天遣散了众侍卫,一直面向龙椅站着。
  “皇上万岁!”一个声音从武则天的身后响起,那是唐敖的声音。
  “唐将军何事?”武则天回答的同时,却并没有扭过脸来。       
  “皇上为何不回寝宫歇息?”唐敖问道。
  “今夜不知怎的,睡不着觉。”
  “微臣有要事启奏,请皇上坐在龙椅之上。”唐敖请求道。
  “不必了,你就在这里说吧。”
  “那微臣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唐敖忽然抽出利剑,向武则天刺去,只听一声惨叫,眼前的皇帝中剑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唐敖忽然狂笑了起来,眼神变得极其可怕,“敬业兄,我已经把这个妖妇杀死了,我成功了!”
  就在唐敖欣喜若狂之际,金殿内突然一片灯火通明,数千精兵杀进殿中,将唐敖团团包围了起来。
  唐敖依然止不住笑,对侍卫狂呼道:“你们来晚了,武曌已经被我刺死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一个声音突然从龙椅后传来。
  唐敖吃了一惊,急忙回头望去,只见龙椅后面站出一人,定睛一看,正是狄公。
“狄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唐敖惊道。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奸计,你自以为得逞,殊不知你杀掉的只是皇上的替身。”
“什么!”唐敖大吃一惊,急忙将地上的尸体翻过来,发现死掉的果然不是皇帝,而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行刺?”唐敖失声叫道。
“因为你做这个计划已经很久了,从你放毒蛇杀死城门令开始,你就已经开始筹措这个计划了。”狄公说道。
  听到这里,唐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说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从许多蛛丝马迹看出的。”
  “蛛丝马迹?”
  “不错。”狄公定了定神,正色说道,“你武功高强,却轻易被毒蛇咬伤,当时便令我非常的费解,不过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你当时长途跋涉,身体虚弱所致。但是,你后来确做出了画蛇添足的一笔,反而令你的身份出现了疑问。”
  “画蛇添足的一笔?”
  “对,你在薛怀义的禅房之内,又斩断了第二条金环蛇,这令我相当困惑,因为金环蛇袭击薛怀义的时候,你在禅房外的树梢之上,金环蛇弹出的速度极快,而你竟能在这金环蛇咬到薛怀义的一瞬间,从树梢飞进屋中,并且挡在怀义身前斩杀金环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随后我又从乔泰给我的汇报中发现了另一个疑点,那就是当时你与薛怀义的对话非常的耐人寻味。记得当时薛怀义吓得浑身发抖,不敢看你,其实这不仅仅是一种来自刺客的恐惧,更是一种对你的恐惧。当时你对薛怀义说道‘大师尽管放心,只要你乖乖呆在这里,我便不会找你麻烦,而且一定保全你的性命。’这分明是一种暗示,你的目的就是要让薛怀义害怕并且服从你的命令。”
  “哈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唐敖笑道。
  “起初我也不明白,但是随着我从薛怀义禅房暗道中找到了一封信为止,一切就都豁然开朗了。”
  “信?”唐敖忽然警觉了起来。
  “没错。就是那封徐敬业写给薛怀义的信,也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信。这让我顺利的推出了你来洛阳的动机,你此番前来神都,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从薛怀义那里找到你义兄徐敬业写给他的信,并且销毁,让龙珠案的证据彻底消失;另一个就是利用薛怀义混进宫中,企图刺杀皇帝。我想整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你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混进城中,当时你本来是想要直接到薛怀义府上要回信件,可是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你向薛怀义直接索取信件,薛怀义便会知道你是徐敬业的人,那么利用他打入皇宫内部则不可能,毕竟便是再借薛怀义八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向皇帝举荐一个叛党的,所以,你既不能让薛怀义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要顺利的拿到信件。就在你为此绞尽脑汁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出现令你看到了希望,那个女子就是被关押在地下室的小兰,那小兰一直被薛怀义关进暗室,而且家丁不送伙食,导致她饥饿异常,她便只好拼着性命,从地板下的通风口爬出了暗室,这在平常,一个普通人决难做到,但是对一个饿疯了的人来说,一切便都成了可能。在这个时候,你恰好遇到了小兰,知道了她原来是薛怀义的侍婢,顿时喜出望外,便假意与小兰合谋,答应如果合作,就送小兰回家,小兰信以为真,便带你又回到了暗室,在你的帮助下,小兰见到了楼上一层的小红,并要小红配合,事成之后,你许诺让她们两人一同恢复自由身,小红喜不自胜,便也答应了,可是回到倒数第五层后,你却出尔反尔杀了小兰,并把她转移到花园之中,埋尸灭迹。然后,你在那天晚上,让小红暗中给薛怀义下迷药,本来你是想趁薛怀义迷糊之际,让小红套出信件的下落,可未料到,薛怀义昏迷过快,还未等小红去问,便不省人事了,你本想一走了之,可小红却一直缠着你,让你带她走,结果你为摆脱麻烦,便心生一计,杀掉了小红,又做下吸血鬼杀人的假象,好让自己不受怀疑。随后,你便在那天夜里,赶到城门之处,用金环蛇杀死了城门令,推开城门,最后在天拂晓之时,你又用毒蛇咬伤了自己,等候搜查的人前来救援,最后遇到了我等。”
  狄公说到这里只听唐敖笑道:“狄大人果然是个推理高手,这么复杂的事情都能想的丝毫不差。”
  狄公笑道:“本官尚未说完。你这次一计不成,便打算先去寻找薛怀义,让薛怀义举荐于你,这样,你便和我一同前往了白马寺,请求薛怀义的举荐,待薛怀义举荐你后,你就在薛怀义面前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在一天晚上,你夜入禅房,逼迫薛怀义交出信件,薛怀义不慎叫出声来,引来了门外的乔泰和马荣,此时你急中生智,用利剑斩断了自己的第二条金环蛇,造成了刺客来袭的假象,骗过了乔马二人。”
“哈哈哈,不愧是狄公,连这都能想的到。”
  狄公没有理会唐敖的笑容,继续说道:“但是你仍旧没有达到目标,应该说是两个目标你都没达到,第二天一早,我去将军府找你时,你已经为你的目的冥思苦想了一夜,听到我敲门,许是做贼心虚,便过分敏感的跳出墙来,见到是我才又恢复了镇定。后来,你见我开始怀疑陶甘,便再次心生一计,准备将自己的罪过嫁祸给陶甘,并且取代他的职务,以便接近皇帝。你先是向我献计引出陶甘,随后便逼迫薛怀义去找陶甘,要陶甘那晚去找本官,并欺骗陶甘说是本官与他有要事密谈。陶甘不疑有诈,就在那天夜入我府,他刚一入府,就感觉到情况不对,看向我的厢房,惊讶的发现我的房屋内有两个人影,便以为我被歹人劫持,于是急切的冲向厢房,却不知那多出的人影其实是你唐敖,你见陶甘中计,便抽出利剑,和乔马二人包围了陶甘,顿时,陶甘有口难辩,临时想到是薛怀义的通知,便要我们去找薛怀义对峙,随后自己便逃了。此时此刻,你怕我们向薛怀义问出实情,便抢先一步来到白马寺,进入禅房杀掉薛怀义,随后手蘸薛怀义的鲜血,在地上写下了‘陶’字,用来诬陷陶甘。趁此机会,你又在禅房内翻箱倒柜,想找到信件,却不知道,薛怀义受你胁迫,预感到你迟早杀他灭口,便暗中藏好了信件,并事先打碎钧瓷瓶,留下了线索。只是你当时的时间有限,来不及研究这些线索,乔泰和马荣便赶到了,结果导致了这个线索被我发现,同时也揭开了一切的疑团。”
  “只是可惜了一件事,陶甘已被押入大牢了,这里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我。”唐敖冷笑道。
  “你错了!”一个声音从殿后传来,随后殿后走出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陶甘。
   唐敖大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你安排好的陷阱,起先狄大人命你和张柬之大人前去寻我,寻到我后,张柬之大人就故意让你一人前去向狄大人禀告,他自己却在押送我去大牢的途中,将我放出,告诉了我引你上钩的计策。”
   听到这里,唐敖将头转向狄公,微笑道:“果然高明,败在狄大人的手下,我唐敖虽死无憾。”
  说罢,唐敖仗剑便向宫外杀出。
只见唐敖拔出剑来,杀入大军阵中,立刻便被众军士团团围住,但是唐敖凭着身手矫捷,左冲右突之下,竟也和牵牛卫士打了个平手。
  在相持过程中,唐敖身形越转越快,明眼人一看便知其已到了强弩之末,在打下去,唐敖必然力竭被擒,然而,就在此时,只听陶甘突然喝道:“众军退到一旁,看我与这厮单打独斗!”
  说罢,陶甘抽出腰中软件,站到阵型中央,与唐敖面对面对峙了起来。
  唐敖暂时送了一口气,一阵凉风吹来,吹落了他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陶甘仗剑吼道:“唐敖,你我再来较量一番,看看这次是你胜还是我胜!”
“手下败将,休要放肆!”话音刚落,唐敖举剑便刺,陶甘也急忙举剑防守,不料,唐敖这刚出的一剑乃是是虚晃,他趁陶甘护身之际,脚下一蹬,瞬间便飞出了金殿。
  陶甘发现自己中计,大吼一声:“哪里走!”直接就也向宫外追去。
  二人施展轻功,脚下生风,顷刻间,便追出六十里,直至宫门之前。
  此时,乔泰与马荣两人就在宫外候命,本已等的不耐烦,却忽听身旁闪过两阵阴风。马荣大奇道:“这风真怪,别的风都是从宫外往宫内刮,这两阵风却从宫里往宫外跑。”
  乔泰听到此处,心中顿时警觉了起来,连忙抽出双剑说道:“这风定然有异。”
正在两人差异之际,宫外某处便远远传来一个声音:“陶大人轻功果真不俗,居然跟了我这么久还没被甩掉。”
  随后另一个声音出现:“唐贼休得猖狂,有胆我们一对一较量一下!”
  乔泰听清了,顿时失声叫道:“哎呀,我说是怎么回事,原来刚才那两阵风是陶甘和唐敖出宫的身影,我这便前去助陶大人一臂之力。”
  马荣听后,不禁大笑道:“就凭你那脚力,怕是根本追不上,我看我们还是进宫看看狄大人那里的情况吧。”
  乔泰知马荣说的有理,便也应允了此事。
  且说陶甘追了唐敖一路,从宫内追到宫外,又从城里追向城外,一路向南,一直追到了南城门,唐敖到了门口,身形一定,便站到了门前,紧接着陶甘赶到,立到唐敖对面。
  唐敖看了看陶甘,微笑道:“如今已是四更时分,南城门竟依然洞开,狄大人分明猜到了我会从这里逃跑,有意放我生路。”
  陶甘听唐敖的话,便垂下软剑,说道:“阁下果然好眼力,不错,狄大人确实有心放你,故在刚才你被众军合围,体力不支之际,我才特意遣散众军与你单打独斗,实际也是为了给你喘息的时间。”
  “哈哈哈。”唐敖狂笑道,“没想到我英雄一世 到头来竟然需要敌人的宽容。”
  “你错了。”陶甘喝道,“狄大人虽有心放你,但你仍需过我这一关,否则定当死于我之剑下。”
  唐敖笑道:“如此说来,唐某当下领教了。”
  话音未落,唐敖便快速出剑,直逼陶甘的面门,陶甘手中软剑下意识的一弹,借唐敖一刺之力,一个跟头翻到唐敖头顶,俯冲向下,直指唐敖的天灵盖。唐敖见陶甘来刺自己的命门,侧身一蔽,恰好躲过软剑的剑刃,不及抬头,举剑便朝上劈去。陶甘见利剑砍向自己的面颊,身形一扭,软剑顺势挡下利剑,发出了嘹亮的撞击声,陶甘趁此机会快速旋转,软剑在身体的带动下,也转成了圆圈状,对着唐敖的脖颈之间抹去。
  唐敖见陶甘变招,便也跟着转动身形,凭借轻功,将身体的速度达到了软剑的转速,躲过了这一抹。
  见此情景,唐敖凭借身形旋转的惯性,手举利剑,一下便将陶甘手中软剑削为两截,陶甘连忙丢剑,跳出阵外,趁唐敖不备,甩手便是一镖,唐敖来不及躲闪,手中的利剑被十字镖震落。
  十几个回合战罢,双方斗了个平手,陶甘笑道:“照这个架势打下去,只怕我们两败俱伤。”
  唐敖听后,哈哈一笑,说道:“这我本身并不在意。”
“但是你若受伤,便逃不得,回去我就无法向狄大人交代了。”陶甘冷冷对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后会有期了,另外,多谢狄大人不杀之恩。”
  刚说完,唐敖便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只剩陶甘一人站在原处。
~~~~~~~~~~~~~~~~~~~~~~~~~~~~~~~~~~~~~~~~~~~~~~~~~~~~~~~~~~~~~~~~~~~~~~~~~~~~~~~~~~~~~~~~~~
  “狄大人,唐敖离开了神都,向南去了。”陶甘对狄公说道。
   狄公听后说道:“甚好,如此人才,杀掉太过可惜,不如让他自生自灭吧。”
  “大人就不怕他回江南造反?”
  狄公笑道:“唐敖被徐敬业抛弃,回去也不会受到重用,如今的他,除了移居海外或归隐山林,别无他法。”
  听到这里,陶甘脸上陡然一阵失落,那是一种失去对手的落寞感。
陶甘缓慢说道:“下官还有一事不明,望狄大人示下。”
“请讲。”
“狄大人为何能够如此信任我,觉得我必然不是那朝中奸细。”
“呵呵。”狄公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笑道:“从你夜入我府时的情况便可看出,当时你若真是前来行刺,便不会事先敲门,待知道无人应答以后才潜入府中了。我想你当时必是前去拜见于我,见屋里迟迟不开门,便觉得情况不对,才会跳入府中,探听虚实。此外,张柬之追击你的时候,发现你手中没有兵器,当时所用不过是从乡镇铁匠铺里刚打造出来的一柄铁剑,这更令我肯定了你夜入狄府绝非行刺,因为行刺之人是不可能不带兵器就进入目标的府中的。”
  陶甘敬佩说道:“大人明察秋毫,不同凡响啊。”
  狄公摆手道:“我府已到,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要参见圣上。”
  告别了陶甘,狄公踏入了自己的府中,刚一进屋,便惊讶的发现自己正堂的桌上,不知何时,竟留了一封信。狄公拆信一看,才知是陶甘所写,心下忖道:“大概是他行刺之前,就先来我府中了。”
  狄公读那信件,只见信中仅仅留下了一首诗而已:“珠圆玉润欲成龙,惊于狄兄断案公,明日府中永别时,漂洋海上化作空。”
  狄公抬起头来,眼中显出茫然之色,自言自语道:“‘漂洋海上化作空’?莫非唐敖要出海?”
~~~~~~~~~~~~~~~~~~~~~~~~~~~~~~~~~~~~~~~~~~~~~~~~~~~~~~~~~~~~~~~~~~~~~~~~~~~~~~~~~~~~~~~~~~~~~
  “姐夫,我们真的再也不回大唐了吗?”在一艘船上,一个年轻人扭头问唐敖。
  “林之洋啊,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们永远也不回去了,让多九公把船开快些!”唐敖脸上满是坚定。
  “唉,谁让你姐夫是徐敬业的把兄弟呢!”一个老头一边摇船,一边向林之洋打趣道,他便是多九公。
   唐敖并没有接多九公的话,眼睛却一直望着走时的地平线,海上风平浪静,海鸥排着和谐的长队。
   其实,自从出海以后,唐敖的眼神似乎始终都是一片空虚,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到睡觉之前,他都会想起当年与狄公在城楼上的那段对话,嘴里总是默念着:“断狱寸心间,千古费祥猜。生死决于我,能不谨慎哉。”(对唐敖出海事情感兴趣的朋友,请参考清代李汝珍所著《镜花缘》)
……

第二十二章 上表挥师下江南,道遇故人尸骨寒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陈公公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也预示着一天早朝的到来。
  “臣狄仁杰有本。”狄公站了出来,立在中央。
  “狄爱卿有何要奏?”武则天问道。
  “唐敖谋反之事业已查明,同时龙珠的线索也已找到,根据薛怀义的密信,龙珠如今定然在徐敬业手中。”
   狄公话语刚落,堂下顿时一轮纷纷,武承嗣急忙捶胸顿足,装作无限懊恼的样子,说道:“这徐敬业胆大包天,若要被我抓到,定将他碎尸万段!”
  看到武承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演,狄公讥笑道:“武大人当真如此恨那徐敬业?”
  武承嗣连忙说道:“肯定的啊!徐敬业就该是被千刀万剐之辈。”
  狄公听到这里,马上转过身来,对武则天叩头道:“如今龙珠就在徐敬业手中,微臣认为应派以钦差大臣与李孝逸将军会合,共同寻回龙珠,对此,微臣向陛下举荐一人。”
  武则天问道:“狄爱卿举荐何人?”
“武承嗣武大人忠君报国,豪气干云,派他前去,微臣相信,武大人必然会深入虎穴,夺回龙珠,献归朝廷!”
   此话刚一出口,武承嗣顿时吓得瘫坐在地。狄公见武承嗣坐到地上,便复又说道:“武大人见陛下要派他前去,心中欢喜,已是五体投地矣!”
   刹那间,朝堂之上一片哄笑,武承嗣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小声说道:“皇上,承嗣最近偶感风寒,力不从心啊。臣固然想去,可是又怕身体不适,辜负了圣恩,还请另派他人前去吧。”
  堂下霎时出现一阵嘘声,搞得武承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武则天知道武承嗣绝没如此胆量,又看了看狄公,便说道:“狄爱卿,既然是你一直接手龙珠一案,那就一案管到底吧,朕命你前往江南李孝逸处,你可调动大军配合寻找龙珠。”
  “微臣领旨。”狄公叩头道。
  早朝散后,狄公便回府中,叫了乔泰马荣,一起收拾行李,准备南下江南。没过多久,就听狄春来报:“娄师德大人前来拜会。”
  听到宰相前来,狄公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让狄春将娄师德请进正堂,随后便着装前来,见到了已经胡须花白的娄相,当下跪道:“狄仁杰参见老大人!”
  娄师德连忙将狄公扶起,慢慢说道:“龙珠案让狄大人费心了,你此去江南,料定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风险,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狄公笑道:“老大人说哪里话,有大军相助,下官还怕有性命之忧不成?”
  娄师德苦笑道:“我历经三朝,阅人无数,知道你将来必成一番大事,如今我风烛残年,恐命不久矣,我死之后,宰相重位,岂可亏空,因此你必须安全归来。”
  狄公抬眼看去,见到娄师德的眼中,满是殷切,当下感激道:“谢老大人器重于我。”
  娄师德摆手说道:“一切顺应天意吧,若你归来,我将向陛下举荐你为大理寺丞,随后,我也将辞官归田了。”
  说罢,娄师德拜别了狄公,蹒跚的离开了。
  看着娄师德离去的背影,狄公自言自语道:“请老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最终,狄公等人收拾好了行李,便禀告了皇帝,带上钦差卫队,乘官轿出了南城门。乔泰马荣,一人在左,一人在右,两旁护卫,陶甘则起马行在队前。
  刚出城门,就见官道之上,站有一人,陶甘看去,原来是张柬之,便命令停止行进,向狄公禀报:“前方是张柬之大人。”
  狄公掀起卷帘,走出官轿,对张柬之拱手说道:“柬之兄好雅兴啊,竟在这里赏景。”
“哈哈哈!”张柬之笑道:“狄大人真会说笑,我等的是人。”
“哦?所等何人?”
  张柬之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狄公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柬之兄还是回去吧。”
  张柬之叹道:“此去扬州,危机重重,要万事小心啊。”
  狄公对道:“哈哈,待我归来,你要好好犒劳于我,庆功宴由你请客。”
  张柬之听后,笑道:“那是自然,你若回来,我们定要不醉不归!”
  “如此,多谢了!”说罢,狄公再次坐上官轿,随着陶甘一声行进的号令,大军又浩浩荡荡的前进了。
  看着卫队的身影,张柬之仍然站在那里,不肯离去,只是自言自语的说着:“狄仁杰,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且说钦差大军一路向南,来到运河准备准备通过运河,南渡杭州,一路上,倒也颇为顺利,打船桅杆拉起,顺流而下,沿途景色伊人。看四周的山川林木,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漂荡,任意东西。不知不觉,大家便行了整整一天,夜幕也随之降临了。
狄公发闲来无事,便站在船头眺望,远远的,就看到暮色庄严的河面上,有一片片小舟慵懒的漂荡,傍晚时分,江上涨潮了,漫过了两岸的蒹葭,发出潇潇的声响。放眼望去,岸上的苍穹笼罩着朦胧的白雾,已分不清是农家的炊烟还是水气,隐隐约约的,只看到两三个樵夫结伴回家,似乎急切着要享那天伦之乐。
天上鸿雁飞翔,氤氲打湿了翅膀,万里云霄中,它们自由自在,欢乐徜徉。更远处的山林,隐藏在一片空蒙蒙的山岚里,看起来甚是遥远,人们努力了半天,也只能看到树梢处,那似隐似现跳出的一两只叫不出名字的白鸟。
在这心旷神怡的景致里,狄公回到房中,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天亮,狄公才渐渐醒转,打开房门,发现船早已靠岸了,于是钦差大军收拾了行李,踏上了陆地,准备前去李孝逸将军的驻扎之处,一路上,四周宁静非常,狄公心情大好,便也下了轿,和军士一同行走,陶甘见状,便也下了马,问道:“狄大人今天好雅兴啊。”
“这几日一直在轿中,身上已是坐得浑身酸痛,自然要出来舒舒筋骨。”狄公淡然答道。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一群苍蝇忽然成群结队的飞过了大军,向对侧“嗡嗡”的围去。
此情此景,令狄公大奇,不禁说道:“为何这些苍蝇无缘无故的要向一个方向飞呢?”
正说间,狄公的脚步便改变了方向,跟随着那群苍蝇,陶甘见此情景,就也跟着狄公过去了。不多久,他们便找到了苍蝇的目的地,所有苍蝇竟然都趴在了一处土丘之上,狄公看了看这个土丘,眉头紧皱,思索了一会儿,便命令钦差卫队挖开这个土丘,随着土层挖尽,众人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原来,土丘之下,居然埋着一个尸体。
狄公慢慢蹲下身来,打量着这具尸体,见尸体已经腐烂到极致,全身上下皆已溃烂不已,并且此人容貌尽毁,无法辨出真面目,乔泰上前看了看,说道:“怕是这尸体的家眷也认不出这个人了。”
狄公没有答话,而是继续观察着死尸,只见此人身形瘦小,身上还隐约可见一些粗布衣服的碎片。随后,狄公便命令狄春取来验毒的银针,银针拿来后,狄公将银针伸进死者血管之中,抽出一看,发现银针变成黑色,明显是中了剧毒,然而山野之内,没有郎中,众人一时也分不出此人中了何毒,无法,狄公便命令军士提取了死者身上之毒,准备到达军营,再行验证。
做完一切,狄公便命令众人将此人埋葬,随着土一铲一铲的往下扔,狄公的眼睛始终紧紧盯着这个死尸,自言自语道:“为何这个人我看着如此眼熟呢?”
马荣听后笑道:“大人说笑了,想来大人此前从未来过江南,怎会认得此人?若是认得,怕是只有在梦中见过了。”
狄公想想,感觉马荣说的不假,自己以前确实从未到过江南,不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话不多说,钦差卫队埋了这个死者,还在墓旁立了个无名氏的墓碑,便又继续前行了,日头渐渐走到了头顶,陶甘在前方带路,远远的就看到了左玉铃卫大将军的旗号,兴奋的回头喊道:“兄弟们,前面便是李将军的营地了!”
……

第二十三章 深入虎穴探敌营,敌方主将遁影形
话说狄公一行沿着运河,终于如期到达了,李孝逸的军营,陶干走到军营入口,朝里喊道:“钦差大人到了!”
  瞬间,一排士兵,从营中,分散开来,站成两排,不久之后,营帐之中,走出一人,生的孔武有力,此人正是李孝逸,只见李孝逸见到钦差到来,当即下拜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狄公从轿中走出,陶干宣读圣旨后,李孝逸便将狄公引至主将大营,狄公问道:“如今李将军追缴反贼,形式如何?”
  问到这里,就见李孝逸喜不自胜说道:“当下便可大获全胜。”
  狄公奇道:“竟然如此之快,将军果然破敌有术。”
  李孝逸摆手说道:“并非末将破敌有术,而是敌军最近几天,忽然士气低落,连战连败,才被我军逼至绝境。”
  狄公说道:“敌军突然士气衰微,其军中必遭变故,但愿不是因龙珠而起,否则我等一行,将遇到莫大的麻烦。”
  李孝逸说道:“如此看来,此事与龙珠之事,关系甚大,此前,对方军中一直同仇敌忾,最近几天突然就变得萎靡,此事又恰好发生在宫中龙珠丢失以后。”
  狄公眉头紧皱,半晌不语,良久说道:“若等大军攻破敌军防线,只怕龙珠早已丢失,敌军帐中既出变故,我自当前去打探打探。”
  说到这里,李孝逸大惊失色道:“狄大人,敌兵营中千万去不得啊!若是前去,只怕是有去无回。”
  狄公笑道:“龙珠之事,事情紧迫,绝不可再拖,冒一下险并不妨事。”
  见劝阻无效,李将军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告诫狄公要十分小心。
  婉拒了李孝逸带兵士护卫的建议,狄公只带了陶甘,乔泰,马荣三人,便前往敌军驻扎之处了。
  到达敌营,陶甘便向营中喝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钦差大臣狄仁杰特来拜会!”
  巡哨听到敌军派来特使,便急忙进账通报,不一会儿,就见帐门大开,里面吩咐道:“特使请进!”
  狄公迈着方步便进入中军帐下,陶甘三人紧跟其后,到了帐内,只见帐中坐着一人,身材颀长,生的高大威猛,狄公抬手问道:“阁下便是徐大帅?”
  只见此人摇头说道:“非也,我不是主帅徐敬业,本将军乃副将薛璋。”
  听到这番自我介绍,狄公忽然想起了唐敖的话,知道了他正是那个与唐敖意见相左,坚持固守江南计策的谋划者。
  就在这时,就听马荣在旁吼道:“狄大人乃是钦差大臣,你一副将,怎敢代为接见!”
  薛璋辩解道:“并非本将越俎代庖,而是主将徐敬业,在七天前突然失踪,我等四处寻找也不见踪迹。”
  “哦?主将居然失踪?”狄公诧异问道。
  “不错,不仅主将失踪,其他几位参将七天之前竟也消失了踪影。”此时,薛璋脸上布满了无奈。
  “什么?竟然会这么多人几天之内全部失踪?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乔泰不禁说道。
  薛璋答道:“谁说不是呢,这事情简直邪了。”
  狄公听到了如此蹊跷之事,便也来了兴趣,问道:“到现在为止,失踪的都是何人?”
  薛璋回答道:“失踪的人有唐之奇,杜求仁,李宗臣,韦知止,魏思温,还有徐敬业的弟弟徐敬猷。”
  狄公皱了皱眉,说道:“如此说来,军中诸将,已经悉数失踪,只剩下你一人在此了。”
  “正是如此。”薛璋表情带着焦虑。
  狄公正思索间,忽然眼前一亮,笑道:“你将如此重大之事,告诉了敌军的使者,可见我等此番是走不了了。”
  话说到这里,就见薛璋大笑起来道:“狄仁杰,你果真是个聪明人,你这次前来,就休想再回去,来人啊!把这些贼人给我拿下!”
  正待说间,就见军中忽然杀出几十个兵士,将狄公一行四人团团围住,陶甘,乔泰,马荣三人,见事情突然生变,便马上抽出各自兵器,将狄公护在中央。
  眼看已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却忽听帐外传来一声疾呼:“薛将军住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此事传出军外,恐被耻笑,失了信誉。”
  循声望去,只见营外慢步走来一人,此人书卷气十足,但是眉宇之间也带有一丝英武之感,薛璋抬头见了此人,脸色立刻柔和了起来,笑道:“骆兄切不可有妇人之仁,若放了此人,一定后患无穷。”
  来人说道:“我骆宾王从不做背信弃义之徒,我看不如这样,让他解决我几位大哥失踪之谜,寻得几位将军,若他做的了此事,便放他们走,如若不然,杀之无妨。”
  直到这时,狄公一行方知此人原来就是那写下了《讨武檄文》的骆宾王。
  薛璋同意了这个办法,便命令属下退去,对狄公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先饶你性命,你若寻回大帅,便可归去,如若不然,斩首祭旗!”
  。。。。。。

第二十四章 循线追踪陷困局,真真假假错虚实
   话说狄公一行来到敌军帐前,不料被敌军副将薛璋困住,不得脱身,根据骆宾王之计,狄公几人不得不侦破徐敬业失踪一案,否则便性命不保。狄公多方调查,可问到的尽是些无关的废话,四人见确实找不到有利的线索,也就只好暂且回营中休息,马荣叹道:“这次我等算是栽在这里了。”
  乔泰看到狄公思索的样子,不禁问道:“大人,我们若破了主将失踪之事,薛璋就真的会信守诺言,放我们离去吗?”
  陶甘当下笑道:“他们绝不会放我们离去,敌人让我们破案,实际是一种敷衍,破不了案,他们也就有了杀我们的理由。”
  “没错,不管我们能不能破案,他们都是会杀掉我们的,他们本来就没有指望我们破案。”狄公神色严峻的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这次形势危急了。”乔泰叹道。
  “呵呵。”狄公笑道,“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在大危中,我们或许反而可破龙珠疑案。”
  陶甘听到这里,不禁说道:“大人说笑了,我们到现在为止,只是卷入了敌军的内部纷争,连龙珠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不,你们想想,那盗走龙珠的赵浪一直都没有出现,此事不能不令人生疑。”
  “莫非是赵浪躲着不肯见我们?”乔泰问道。
  狄公听到这里,笑道:“他没有这个必要,我倒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回到军中。”
  乔泰听到这里,异常吃惊,再次问道:“赵浪不回军中乃是为何?他盗取龙珠不就是为了将龙珠交给徐敬业?”
  “不错,就如你所说,他盗取龙珠,是为了将龙珠交给徐敬业,可是徐敬业本人并不在军中。”狄公说道。
  “难道?”乔泰小声问道,“敌方军中出现内讧,徐敬业的失踪本身便是薛璋自己造成的,赵浪不肯将龙珠交给薛璋,才私自离开了军营?”
“没错,这便是我的怀疑。”狄公坚定说道。
  听到这里,陶甘皱眉说道:“这就怪了,如果是薛璋诛杀了徐敬业和其余诸将,为何骆宾王没事?难道骆宾王也参与了薛璋的内讧?”
  “我觉得不会。”狄公说道,“从他所写《讨武檄文》来看,骆宾王忠心耿耿,不像背信弃义之人。”
   “那骆宾王缘何仍在军中?”陶甘问道。
   “此事确实诡异,唯一的解释就是骆宾王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必须要与薛璋合作。”
   几个人讨论半天,没个结果,便各自休息去了,狄公闲来无事,又睡不着,只好又叫了陶甘,走出营帐,在郊外散布,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悬崖,狄公向下看去,见此悬崖深不见底,一个弯腰的松树,扎于峭壁之上,强大的生命力令人汗颜。
  不过,此时狄公毫无感叹的心情,身陷险境使他一刻也不能忘记思考。就在此时,狄公眼前一亮,看到松树的枝干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便回头对陶甘说道:“陶大人,那松树枝上的东西你可能取上来吗?”
  陶甘跟随狄公所指,向下看去,果见松树枝头,挂一吊坠一样的东西,便对狄公说道:“这个悬崖甚是陡峭,无法攀岩,我若去取,需施展内家功法。”
  “是何内家功法?”狄公不禁问道。
“我练此功,专门用来飞檐走壁,通过运气,可将背部紧贴于墙壁之上,如同粘上一般,不过此功运用上有时间限制,一旦自己内力用尽,则身体会从墙上脱离,掉下墙来,如果还需运用此功,需重新运气方可。”
狄公笑道:“原来陶大人有如此奇功,不知这悬崖峭壁能否贴得?”
陶甘答道:“自然不在话下。”
正说间,陶甘,便纵身一跃,跳下悬崖,随后身上一阵抖动,便将背部贴于峭壁之上,然后,他气一松,又从峭壁滑下,随后再次运气,又贴在山壁上,如此反复,渐渐到了松树枝头,陶甘站在松枝上,捡起“吊坠”,发现原来只是一个腰牌,翻过背面一看,只见上面刻着骆宾王三字,也没来得急多想,决定上去再说。于是,陶甘脚蹬松枝,一跃而上,飞到半空,冲力下降,眼看就要跌落下去,只见陶甘立刻抽出腰中软剑,一剑刺穿了峭壁,借着这个支点,向上一翻,恰好翻了上来,站到狄公面前。
狄公见陶甘施展绝技,不由看得呆了,见到陶甘站定,方才回过神来,拿过陶甘手中腰牌,看到是骆宾王的腰牌,不禁奇道:“骆宾王怎会将腰牌遗失此处?”
狄公正自言自语时,陶甘忽然叫道:“此事不对,昨日我们被薛璋下令合围,骆宾王出来解救,我看得清清楚楚,骆宾王的腰牌就在腰上挂着,丝毫不差。”
狄公听陶甘一说,便又看了看这个腰牌,自忖道:“莫非骆宾王有两个腰牌?这似乎不合规制。”
陶甘说道:“莫非骆宾王在谋划什么阴谋?”
狄公没有回答陶甘的问话,只是眉峰紧蹙地盯着这个腰牌。他一边思考,又一边将头转向了万丈悬崖,眼神凝聚,自言自语道:“这腰牌为何会挂在悬崖的松枝上,悬崖下面,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二十五章 营帐中杀机突现,坠崖后别有洞天
   话说狄公一行,在山崖上找到骆宾王的腰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拿着腰牌,秘密的回营了,回营之后,恰好到午饭时间,军士按时开始打饭,狄公看到骆宾王走入帐中,便也跟了过去,结果被帐旁的守卫拦住。
  狄公无法,只得在外喊道:“狄仁杰前来拜见。”
  过了一会儿,就听屋里传出话来:“让他进来。”
  得到许可,狄公顺利进入营帐,此时骆宾王正端坐一旁,对狄公说道:“仁杰兄请坐。”
狄公谢过后,便坐到对侧,骆宾王问道:“仁杰兄找我有事?”
狄公颔首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一下,骆兄在徐敬业失踪的那几天做过何事?又遭遇过什么特殊事件?”
  骆宾王说道:“那几天我一直在军中处理事务,不曾离去,对外界事情一无所知。”
狄公听到这里,笑道:“莫非骆兄只在军中处理事务,从不出门?”       
“正是如此,军中事务繁忙,我从未出去过,营中兄弟均可作证?”
狄公见骆宾王说的恳切,便复又问道:“那么最近几日,骆兄是否丢失过什么重要之物?”
骆宾王见狄公问,脸上漏出惊讶之情,不解说道:“我从未丢过什么东西,狄兄何来此问?”
“呵呵,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随后,狄公告别了骆宾王,走出了营帐,刚没走几步,就看到薛璋正在训斥士兵,心中好奇,便上前问道:“薛将军何故发火?”
薛璋当下说道:“这个士兵,无缘无故,抢人食量,要受以鞭刑。”
狄公看那士兵,已是皮包骨头,好像饥饿已久,不禁问那士兵道:“为何你如此饥馑,莫非军中粮草不足?”
  只见那士兵说道:“军中原本粮草充足,只是不知为何,在七天前,粮草忽然就紧张了。”
那士兵话未说完,就被薛璋喝止,狄公看向薛璋,问道:“这管粮草的主管是谁?”
薛璋答话道:“军中后勤诸事,均是骆宾王管辖,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
“哦?是骆宾王?”狄公一边思考,一边看向骆宾王的营帐。
转了一天,狄公回到帐中,陶甘三人早已等在那里,见狄公回来,急忙问道:“狄大人查得怎么样了?”
狄公说道:“骆宾王甚是可疑,军中粮草缺乏,似乎与骆宾王有关,我向骆宾王了解情况,他却告诉我他从未出过营帐,也不曾丢过东西,既然他没有丢过东西,这悬崖上的腰牌又从何而来?”
  乔泰说道:“会不会是有人要陷害骆宾王,故意留下腰牌,好被我们查到,这样既可诛杀我们,也可借机名正言顺的除掉骆宾王?”
狄公摇头道:“绝不可能,你没有见过那挂腰牌的悬崖,那悬崖陡峭非常,除非陶甘这种轻功卓绝之人,一般人决难下到那个松树之处。”
“或许敌军之中真的有此奇人。”马荣说道。
“一般士兵,刀枪上的功夫很好,但轻功很弱,与江湖中人恰恰相反,军中招入轻功高手,对打仗没有丝毫用处,况且,敌军将领并不知道陶甘轻功了得,若真是陷害,不可能将腰牌藏于如此危险之处,因为我们也有可能根本拿不到这个腰牌。”狄公分析道。
  陶甘听到狄公的分析,突然眼前一亮,说道:“大人说到藏腰牌的可能性,让我感到有些奇怪。既然那腰牌所在之地,一般人无法到达,既然如此,腰牌又是如何挂到悬崖松枝之上的?”
  “问的好。”狄公笑道,“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说骆宾王一届文人,竟然能够飞檐走壁,到达那危险的峭壁,委实不可思议。除非是他当时自己摔下悬崖,而将腰牌恰好挂在了树枝上。”
  马荣一听,便不置可否的说道:“这跟本不可能,骆宾王若掉下过悬崖,恐怕军中那时早就一团乱了,而我们经过两天调查,丝毫没有骆宾王坠崖方面的信息,况且坠下如此高的悬崖,即使不死,恐怕也要落个半残之躯,而如我们现在所见,骆宾王并未受伤,而且毫发未损。”
  狄公说道:“的确奇怪,看骆宾王情形,确实没有坠崖,那这腰牌也就无法解释了。”
  这在二人思索间,忽听军中一片大乱,四人不知何事发生,就奔出营门,结果看到一众士兵,闯入骆宾王帐下,将骆宾王押出,不多久,薛璋便走出副将营帐,朝骆宾王吼道:“骆宾王,你私自克扣钱粮军饷,该当处死,而克扣钱粮之时又恰是主将失踪之日,因此本将怀疑你为中饱私囊,杀害了其他几位元帅,来人啊,给我把骆宾王的营帐,搜上一搜!”
众将得令,便冲入骆宾王帐中,不多时,搜出了一封书信,薛璋打开此信阅读,只见上面写道:“如今贵军已被我军合围,本帅知阁下是识时务之人,特来相告,若骆将军有意归顺,可暗中杀掉其他七将,烧毁粮草,待我军攻破大军,便不计你之罪,并且为你加官进爵,列为功臣,望足下三思。”再看落款人,乃是敌将李孝逸。
薛璋大怒道:“事到如今,一切俱已明了,骆宾王叛变投敌,杀害军中诸将,罪该万死,立即行刑!”
未等骆宾王说话,他就被推上了断头台,只见监斩的军士手起刀落,骆宾王便顷刻之间,人头落地了。
  随后,薛璋命令道:“敌使狄仁杰四人,没有破获主将失踪疑案,斩首祭旗!”
  眼看危机来到,陶甘三人,已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了,却忽听狄公大声笑道:“薛将军难道就不想找到死去七人的尸首吗?”
  此话一出,薛璋急忙令众军助手,问道:“你能找到尸体?”
“不错,但首先,我要检查下骆宾王的尸身。”狄公沉着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查。”说罢,薛璋便转身对众将士喊道,“骆宾王罪该万死,如果再有人敢叛变投敌,下场如同此头!”
  正说话间,就见薛璋举起手中大刀的刀柄,一柄锤下,将骆宾王的头捣个稀烂。顿时,军营内号角吹响,鼓声雷动。
  狄公上前检查,查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并且,他还特意看了骆宾王的腰牌,发现竟和自己在悬崖找到的腰牌长得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薛璋在旁喝道:“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
  狄公整理了一下衣襟,回到陶甘那边,说道:“本官不才,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
“既然如此,将这四人给我拿下!”薛璋令道。
  正要发生战斗之际,狄公忽然大声叫道:“且慢!”
  薛璋便令军士停手,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狄公正色说道:“薛将军请注意骆宾王身上的腰牌。”
  听到这里,薛璋便命属下拿来那块腰牌,反复观察片刻,问道:“这腰牌有何问题?”
  狄公立刻从袖中取出了那悬崖上找到的腰牌,对薛璋说道:“此前我在悬崖之上,找到了一块与骆宾王一模一样的腰牌,上面也写有‘骆宾王’三字,此事非常奇怪。”
  薛璋看那腰牌,果然与自己手中所拿的腰牌一模一样,便问道:“依你之见,这是为何?”
  狄公答道:“我怀疑这悬崖之下,必有蹊跷,或许那里便藏有徐敬业的尸身。我们可绕道山崖之下,前去查看一番。”
薛璋仔细想想,觉得狄公此说在理,便带了十几个士兵,押着狄公四人,向通往悬崖下的道路行进。
  一路上,马荣对狄公抱怨道:“狄大人,这尸体真的在那悬崖之下吗?”
  狄公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只好赌一把了。”
  马荣听到这里,禁不住问道:“狄大人以前都是自信满满,这次怎么也不清楚了?”
  狄公笑道:“本来把大军引到悬崖下就是权宜之计,至于你我性命,就且由天命安排了。”
  听到这里,马荣不再言语,当然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得默默的走路。
  那通向悬崖之处的小道,道路崎岖蜿蜒,不似山顶,又是绕的远路,军士们走了多时,渐渐的都觉得累了,就在此时,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茶铺。正在饥渴之际,看到茶铺,大家自然不胜欣喜,薛璋便命令众军士到茶铺中休息。
  到了那间茶铺,狄公看到一个店小二急忙赶来,便好奇问道:“小二,你这茶铺摆在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就不怕客源稀少?”
  那小二仔细看去,乃是一个白面书生的样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他见狄公询问,便说道:“回禀这位客官,我爷爷一年前被火烧伤,不辨容颜,无法见人,才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开了一个荒店。”
  “原来如此。”狄公自言自语道。随后他又仔细看那店小二,突然脑中浮现出一股久违的熟悉感,便对那店小二说道:“你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看看你。”
  那店小二听到狄公说话,非但不抬头,反而将头压的更低了,一个劲的说着:“小人面向不好,怕扰了大爷雅兴,还是别看了吧。”
  于是,店小二马上回转身去,走到茶壶之前,给众军士倒茶。
  乔泰见狄公的动作,无奈说道:“狄大人,如今我们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不要再管这些闲事了吧。”
  随后,那店小二走进了里间,刚打开门,狄公就看到里间的床上,躺着一个浑身上下已被烧焦的人,其状惨不忍睹。
  陶甘望了望远处的高山,那山正是他今日早晨与狄公一起发现腰牌的地方,他面带焦虑地说道:“希望山崖之下,真的能有所发现。”
  不多时,大家便休息妥当,准备出发了,狄公走时,又看了看那个始终不肯正脸看他的店小二,心中隐约透出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将思绪转入自己的安危之中了。
  且说薛璋带领大军,向悬崖之下进发,谁料刚离开茶铺不远,眼前又突然出现了一排坟墓,狄公看那坟墓,共有七个,排成一排,甚是整齐,不禁有些奇怪,说道:“看这排列,这些坟墓应是被人同时所埋。”
  大家都把目光对准了坟墓,陶甘忽然说道:“这坟墓有七个,而失踪的主将又有七人,莫非坟中埋的便是失踪的主将?”
  此话顿时唤起了众人的注意力,只见薛璋听到此话,立刻命令军士道:“将这些坟墓给我挖开!”
于是,所有合伙挖墓,不一会儿,七具尸体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只见七具尸体,全被烧焦,不辨容貌,每具尸体都残缺不全,第一具尸体缺了条左胳膊,第二具尸体则缺个头,第三具尸体少了条右臂,第四具尸体丢了个左腿,第五具没了胸,第六具没有腹,第七具却少了右腿。
  狄公俯下身去,检查七人的周身上下,结果在他们的身上分别找到了行军所用的腰牌,腰牌之上,分别写着“徐敬业,唐之奇,杜求仁,李宗臣,韦知止,魏思温,徐敬猷”。
  薛璋看到腰牌,说道:“看来这七具尸体便是七位主将了,既然人已寻到,我等也不必再往前行,众军听令,打道回营!”
  薛璋号令一出,军士们便掉转队伍,向回走去了,只是有一件事情,始终让狄公百思不得其解,那边是悬崖上多余出现的腰牌。
话说大军押送狄公四人回营,一路上运着失踪七人的尸体,不多时,众人便回到了军营。
  刚到军营,马荣便叫嚷了起来道:“薛璋,先前说好了,只要我们找到七个主将,就放我们回去,现在人已经找到,你也该履行诺言了吧。”
  然而,薛璋竟忽然怒目圆睁道:“我军七位将军无辜惨死,你不说还好,说了更激起心头怒意,今日今时,我便拿尔等的项上人头,来祭奠我的兄弟,来人啊!把这四个人拉到门外斩首示众!”
  说到这里,狄公四人已知薛璋出尔反尔,定然不会放走他们,话不多说,便也抽出兵器,陶甘三人马上将狄公围在中央,陶甘抽出腰中软剑,乔泰则手举双剑,右手正握剑,左手反握剑,摆出了搏杀的阵势,马荣也抽出了连环宝刀,双目瞪的炯炯有神。
  薛璋一声令下,众军便四向杀出,刹那间,兵刃撞击之声四起,陶甘三人护着狄公,一边撕杀,一边移动,竟然强行移出了帐外,随后,陶甘吼道:“马荣断后,乔泰随我保护狄大人前行。”
  马荣听到命令,也不顾自身安危,就横刀挡在了众军面前,让狄公逃脱,自己则抡起大刀,发疯似的砍了起来,上来一个,砍倒一个,上来一排,又砍倒一排,军士看到如此阵势,竟也一时呆住了,薛璋看到这里,大声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把他拿下!”
  直到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将马荣治服。此后,在薛璋带领下,数百名士兵便向狄公逃亡方向追去。
  狄公三人,在马荣的掩护下,暂时逃脱了追杀,可是由于初到江南,对道路不熟,不知不觉间,不知怎的,竟再次逃到了上次的悬崖之上。看到这个悬崖,陶甘当下叫苦道:“这下可真是走投无路了。”
  正要往回走,就见薛璋带着人马已从身后赶来,乔泰说道:“事到如今,只有拼了,快保护狄大人!”
  正说着,二人便挡在狄公身前。薛璋领兵杀至,借着人多势众,一下便冲散了狄公这边的防守阵形,薛璋一个用力,将狄公一把推下悬崖。陶甘见狄公坠崖,就也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此时此刻,乔泰正在厮杀,然而无奈,敌军越围越多,最终力竭被擒,又被绑回了营中。
  且说狄公被薛璋推下山崖,陶甘也一并跳了下去,就在半空之中,陶甘凭借轻功,赶到狄公处,一把便将狄公拦腰抱起,随后手握软剑,一剑刺穿了峭壁,以此为支点,将背部贴于峭壁上,再次运起内家功法,将身体稳稳钉在了半山腰。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陶甘腹中真气用光,一个松懈,便顷刻滑了下去,于是陶甘急忙再次运气,又将身体贴于山壁上,随后再次泄气,往下飘滑。经过如此反复固定,陶甘便抱着狄公一截一截的往下滑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渐渐下到山崖底部,见距底端已不到两米,陶甘才完全放松下来,一下栽倒在了地上,许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陶甘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至于狄公,早在坠崖的时候就早已晕过去了。
  过了许久,狄公方才醒转过来,见陶甘倒在自己身边,便又将其拍醒,陶甘恢复了意识,见狄公无恙,就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忽然眼前一亮,竟看到山崖之下,除了他与狄公二人,居然还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
  狄公站定后,也看到了那具尸身,便好奇前去查看,只见此人全身具已腐烂,像是死去了很久,体内肝胆俱裂,似乎死前遭受过剧烈冲击,再打量此人身形,生的瘦小,不像练武之人,倒像一个读书人。
  陶甘奇道:“为何此人死在山崖之下?”
  狄公抚须道:“此人肝胆俱裂,一看就是从山崖上跌落下来摔死的。”
  陶甘问道:“如此说来,他是失足坠崖了?”
  狄公没有答话,而是闭上了眼睛,他回忆着最近发生诸事,突然眼前一亮,说道:“我明白了。”
  陶甘不知狄公看出了何事,正欲问他,就见狄公说道:“此人乃是骆宾王,他七天前被人追杀,才会跌落山崖,摔死在了这里,而他下坠之时,身上腰牌恰好挂到了立于峭壁的松枝上,被我们看到。”
  陶甘一听,顿时大惊道:“这怎么可能?骆宾王明明在今日才刚被砍头。”
  狄公笑道:“非也,你我这几日看到的骆宾王,并非真正的骆宾王,而是被人假扮。”
  狄公此话一出,让陶甘大吃一惊。

第二十六章 狄公慧眼识端倪,乔泰马荣智脱身
   “难道那个与我们一直说话的骆宾王,是被人假冒的?”陶甘问道。
   “不错,那个假骆宾王是受薛璋指使,顶替了死去骆宾王的位置。”狄公回答。
听到这里,陶甘不禁问道:“大人怎么知道这个假骆宾王是受了薛璋的指使?“
“呵呵。”狄公笑道,“因为当我要求检查骆宾王被斩首后的尸身时,薛璋的一个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一个动作?”陶甘有些好奇。
狄公再次微笑道:“你还记得当我要求检查骆宾王的尸体时,薛璋都做了些什么事吗?”
陶甘跟着狄公的引导,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突然眼前一亮,失声叫道:“哎呀,我明白了,那薛璋当时一下把骆宾王的人头捣个稀烂,不仅仅是为了鼓舞士气,更是害怕我们通过人头,发现那个骆宾王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是个假的。”
“正是如此。”狄公说道,“另外,此前我曾对假骆宾王从不出门一事非常奇怪,现在看来,一切都清楚了,假骆宾王并不知道真骆宾王坠崖一事,而且对真骆宾王的习性一无所知,故而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被人怀疑,才会整日埋头于公务,不敢出门。”
陶甘说道:“如此说来,薛璋找到了七位将军的尸体后,便不再让我等前行,也是为了防止真骆宾王的尸体被我们发现。再进一步推断,可知薛璋本来就知道主将的尸体埋于此处,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将这些尸骨挖出,我们的行动则恰好给了他这个理由。”
“正是这样,因此薛璋便是害死徐敬业七人的罪魁元凶,一定是他将七人召集到一处,随后趁大家不备,纵火烧死了七员主将,又令亲信将其掩埋,骆宾王想是发现了薛璋的阴谋,想当众质问薛璋,不料却被薛璋先下手为强,逼至悬崖后,将其推下,看这悬崖之下,人迹罕至,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弃尸灭迹之所。”狄公说罢,抬头看了看山顶,竟然看不到顶端。
陶甘感叹道:“非但骆宾王,连你我也差点葬身此处了。”
狄公见陶甘感叹,便笑道:“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对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陶大人有如此绝技,居然可以死里逃生。”
“哈哈!”陶甘笑道,“狄大人莫要再取笑我了。”
于是,两人开始寻找上次绕道的路途,见一小路从山谷斜向而出,料定此路必定便是与外界相通之路,就顺着此道,一路走去,走了也不知多少里的距离,只见太阳都已落山,天渐渐黑了下来,而山野笑道,没有灯火,路上一丝光亮都找不到。一股凄凉扑面袭来,隐约还可听到几声野兽的嚎叫,而且树丛之上,秋蝉低吟,好不凄凉。
慢慢的,圆月移至头顶了,时间估计也到了半夜三更,狄公两人,已是走的又累又饿。就在此时,忽见远处出现灯火,走近一看,发现灯火之处,原来便是二人上次随薛璋大军前来寻找尸体时经过的那间茶铺,顿时大喜过望。二人走到门口,陶甘敲门叫道:“小二,快快开门!”
不多久,就见门被打开,上次的店小二探出头来,看见陶甘,说道:“二位客官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到这深山老林之中?”
“唉,一言难尽,先让我们进去如何?”
店小二听到陶甘的请求,便将狄公二人让至房中,狄公刚一入屋,便看到店小二大惊失色,连忙把头压低,不禁奇道:“你这小二,为何如此忌惮于我?”
店小二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走至里间,狄公当下说道:“你且慢走,让我看看你的容颜!”
可是,店小二丝毫不理狄公的请求,继续前行,陶甘见状,也觉得非常奇怪,正要抓他,便见那店小二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杆长枪,直刺陶甘。
陶甘眼明手快,一个躲闪,躲过枪头,却不料长枪突然变向,枪杆朝陶甘的脖颈之间,狠狠撞了一下,顷刻间,陶甘肩膀一阵剧痛,软剑掉在地上。
见此情景,陶甘急忙闪身,回首一镖,扎到店小二左肩,使其无法使枪。狄公看到两人对招,脑中忽然弹出一个人的记忆,脱口叫道:“我道是谁,原来你这店小二,竟是柳木!”
柳木见狄公认出了自己,也就不再争斗,一个飞身跳出窗外,逃之夭夭了。陶甘正要去追,却被狄公拦住道:“穷寇勿追,屋中还有个全身烧伤的人,我们先看看此人安危如何?”
听到这里,陶甘便来到后房,果然见到有个全身烧焦的男子躺在床上,陶甘好奇问道:“这人是谁?”
狄公说道:“今天寻找尸体之时,我透过门缝看见此人,不知是何姓名。”
正说间,狄公便叫醒了眼前昏睡的人,可是那人醒了之后,却是吱吱呀呀乱说一通,根本不知所云,陶甘见此情形,叹道:“此人想必是又哑又疯,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狄公看着眼前人,已经是一团黑炭了,禁不住自言自语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柳木要费尽心机的保护他?”
~~~~~~~~~~~~~~~~~~~~~~~~~~~~~~~~~~~~~~~~~
  且说乔泰与马荣被薛璋率军捉住,两人均被五花大绑,押回军中,关在了同一营帐里。
  乔泰看了看军营四周,见自己的兵器竟然也与自己放于同一个帐中,不禁笑道:“这薛璋愚笨至极,打仗必败无疑。”
  马荣见乔泰发笑,不解问道:“为何笑他?”
  乔泰道:“他们将我等的兵器放于关押我们的帐中,这岂不是给了我们逃出去的机会?”
  马荣听到这里,苦笑道:“我们两人,都被五花大绑,根本无法靠近兵器,那兵器放在这里,又有何用?”
  乔泰听到这里,自豪笑道:“你这憨货,不知我的本事,这点绳索,能耐我何?”
  马荣一听,当下说道:“这点绳索,你就偏偏挣脱不了,我敢打赌,你绝对解不开身上的绳子。”
  乔泰听到马荣要打赌,顿时也来了兴趣,说道:“你要与我赌何物?”
  马荣说道:“你若挣脱了绳索,回去我就叫你哥哥,为你牵马烧饭。”
“哈哈。”乔泰差点没有笑喷,道,“你那手艺,着实不敢恭维,做饭就算了,不如这样,我要是挣脱了绳索,你就给我管一个月的饭钱如何?“
  马荣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要赢了,你也管我一个月饭钱。”
乔泰一听,霎时乐了,笑道:“你个呆子,我要是赢了,只怕明日你我就要被斩首祭旗,恐怕没有一个月的饭钱了。”
马荣笑道:“这个不慌,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找你请客吃饭。”
“哈哈哈!”乔泰见马荣的说辞,乐道,“我告诉你,这顿饭,你请定了,看我使用解骨之法!”
  话音刚落,只见乔泰肩上一抖,瞬间便将身上锁骨的骨突从肩胛窝上抖掉,就如胳膊脱臼一般。乔泰锁骨抖掉之后,整个身形便也紧跟着瘦了一圈,结果,他身上的绳索就这样轻松的脱落在地上了,绳索脱落之后,乔泰便用手指捏住锁骨柄,指尖稍一使劲,只听“咔塔”一声,锁骨复又接上,而乔泰本人毫发未损。
  马荣看到乔泰施展绝活,立刻赞道:“没想到哥哥还有这个绝招,回去了也教教兄弟我怎样?”
  乔泰笑道:“我自幼行走江湖,若没有脱身之计,怕是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哪像你这个不吸取教训的笨瓜。”
  乔泰一边说,一边解下了马荣身上的绳子。随后二人拿起自己的兵器,偷偷出了营帐,刚一出营,就见两名士兵迎面走来,乔马二人便干净利落的抹掉了两名士兵的脖子,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又将两个士兵,拖到关押自己的营帐之内,代替他们二人的身形,便以出去方便为由,偷偷溜出了反贼的军营,向李孝逸的大军奔去了。
……

第二十七章 战薛璋一举破敌,茶铺中百思不解
  话说乔泰和马荣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从敌营逃脱,第一个想法便是赶回李孝逸大营。一路上,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只是看到天上的启明星都已升起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一刻都不敢停留,就这样提着气,最后终于看到了大军的营帐。
  守卫的士兵借着火把,隐约看到前方出现人影,急忙喝道:“来这何人?竟敢擅闯军营!”
  乔泰拱手说道:“我乃钦差狄大人手下乔泰,这是马荣,我们从敌营逃出,有事通告李将军!”
  守卫听到此处,感觉事态紧急,便连忙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就见营门被打开,李孝逸亲自前来迎接了,见到只有乔泰和马荣两人,奇怪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狄大人呢?你们又为何如此狼狈?”
  于是,乔泰马荣将这两天所遭之事,详细告诉了李孝逸,狄春在一旁听的真切,不住的为自家老爷担心。
  李孝逸说道:“狄大人坠下悬崖,恐性命危在旦夕,现如今,谈判已然破裂,龙珠也不知去向,明日一早,我便点兵前往敌军阵前,将他们一举歼灭,为狄大人报仇。”
乔泰马荣听到这里,也松了口气,二人体力早已不支,便回帐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李孝逸大军便集结在了叛军阵前,李孝逸当下吼道:“反贼听好,今日便是尔等死期!”
  说罢,李孝逸便命令一百人打头阵,这一百人冲入阵前,就见薛璋令道:“打开阵门!”
  于是,薛璋军队的阵型打开了一个小口,那一百人,看到阵门打开,便直接冲入阵中,准备向里厮杀。
  然而,就在此刻,就听薛璋再次喊道:“关闭阵门!”
  结果,刚才打开的瞬间合上,将这一百人团团包围,薛璋见李孝逸先锋部队已成瓮中之鳖,便当即下令道:“给我杀!”
  刹那间,只听阵内一片惨叫,这一百人立刻便被全部杀光。
  李孝逸见先头受损,便拎着长枪,策马出阵,向敌军吼道:“大胆薛璋,你可敢出来与本将大战一百回合?”
  “哼!有何不敢!”正说间,就见薛璋提起大刀,来到阵前。
   不由分说,李孝逸挺枪便刺,被薛璋用刀柄挡下,随后,薛璋挥刀下劈,李孝逸将头一偏,躲过刀锋,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二人战了也不知多长时间,连击鼓的士兵都觉得双手发麻了,李孝逸心下忖道:“我们二人战的如此胶着,不如用计擒之。
  想到这里,就见李孝逸大吼一声,佯装败退,回马便逃,薛璋见如此时机,自然不想浪费,也骑马追赶,却不料刚追不到半里,李孝逸忽然勒住缰绳,回马便是一枪,正巧刺中马身,那马一经刺痛,身上一哆嗦,一下便将薛璋翻倒在地。
  李孝逸挺枪指住薛璋,对众将大声喊道:“大军上前,剿灭敌军!”
  薛璋被擒,敌军群龙无主,一触即溃,全被歼灭,李孝逸大获全胜,鸣金收兵。
  回到军中,大家正欲庆贺,就见守卫来报:“李将军!内卫陶甘正在营外等候!”
乔泰马荣一听是陶甘,大喜道:“陶大人与狄大人一同掉下山崖,若他没事,狄大人或许也逃生了!”
  李孝逸连忙起身,走出营帐,去迎陶甘。
  见了陶甘,李孝逸问道:“陶大人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只是不知狄大人现在如何了?”
  陶甘说道:“我与狄大人在悬崖之下,找到一全身烧焦之人,狄大人正在此人所在的那间茶铺等候我等到来。”
  乔泰听后问道:“可是我们昨日歇脚的茶铺?”
  “正是,而当时那店小二,不是别人,正是你洋山之上的义弟柳木。”
  “什么?他是柳木?”乔泰大惊。
  “正是,如今柳木已经逃走,我们还是前去接应狄大人吧。”
  听到这里,乔泰马荣便与李孝逸一起,带上大军,前往了那间茶铺。
~~~~~~~~~~~~~~~~~~~~~~~~~~~~~~~~~~~~~~~~~~~~~~~~~~~~~~~~~~~~~~~~~~~~~~~~~~~~~~~~~~~~~~~~~~~~
  且说狄公这边,自从命令陶甘去李孝逸大军叫援兵之后,他就一直与这个神秘的伤者呆在一起,狄公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第一印象便是此人已经面目全非,黄色的体液时不时的从裂开的皮肤里渗出,一只眼睛似乎已经失明,不仅如此,即使是另一只眼睛,周边也已不着寸缕,眼上的泪腺全部烧光,想来如果不是柳木每日照顾此人,殷勤备至,只怕人早已死去多时了。
  狄公问他话,他却从不回答,唯一的声音就是这听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的“吱呀”声,狄公本来想帮此人移动身子,结果由于这个人浑身已烧的不剩一点完整的肌肤,看来看去,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实在无法,狄公也不忍目睹这副惨状,便将眼睛转向他处,观察四周,看到屋中家具摆放的整整齐齐,料想他和柳木来此处应该有一段时日了,不禁暗自忖道:“不知柳木为何要带此人隐匿于深山老林之中,一般来说,藏匿深山者,要么是避世的隐士,要么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显然,柳木绝非超脱世俗的隐者,那就是为了躲避追杀了。”
  想到这里,狄公眼睛忽然一直,脑中突然蹦出一人“赵浪”。
  “赵浪与柳木是结义兄弟,如今仍然不见踪影,莫非躺在这里的神秘人物,乃是赵浪?”
  想到此处,狄公再次将目光移向了这个烧伤者,仔细看了半天,虽然此人全身上下已无法辨出容貌,但从身材来看,却与赵浪相差甚远,赵浪盗贼出身,飞檐走壁之功一流,身材便也生的瘦小,然而眼前此人,身材虽不是极其雄壮,但也绝不是赵浪这种瘦削之人。
  随后,狄公又陷入了思索之中,他仔细梳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想到了龙珠,通过推断,感觉龙珠现在应该是在徐敬业的手里,薛璋营中,不见龙珠踪影,可见赵浪回到江南后,并未将龙珠交与薛璋,故而很有可能是将珠交给了徐敬业,同时,龙珠也不可能在从坟墓中挖出的七具尸体身上,如果龙珠在那里,薛璋一定早就发现了龙珠的去处,便不会如此大费周折。由此可见,赵浪将龙珠交给徐敬业后,徐敬业又暗地里将龙珠转移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这个地方或许只有徐敬业自己知道。
  想到这里,狄公陡然一阵失望,因为如今徐敬业已死,那龙珠很可能也就随着徐敬业的死彻底的石沉大海了。不过,现在也并不是放弃的时候,因为他还没有弄清楚柳木和眼前这个被烧焦的人与徐敬业是何关系,或许徐敬业临死前曾将龙珠之事告诉给了两人也说不定,而今,这个伤者已经神志不清,为今之计,便是找到柳木了。
  随着狄公的思索,他的眉毛也是忽而扬起,忽而下沉的,就在这时,屋外传出一阵马蹄声,引起了他的警觉,狄公害怕是薛璋的军队,便悄悄躲在门边,伺机行动,不过一个声音让他悬着的心顿时轻松了起来,只听那熟悉的声音喊道:“老爷,您在吗?”
  原来说话之人,乃是狄春,听到这个声音,狄公知道李孝逸大军已到,便喜出望外开门迎接,过见李孝逸精神抖擞的立在面前。
  李孝逸看到狄公,当即跪道:“恕末将来迟之罪!”
  狄公笑道:“你哪里来迟了,分明来的正好,屋内有个烧伤之人,我们把他抬回军营!”
李孝逸领命,便命令众军士,将此人搬至担架之上,回军营了。
第二十八章 验中毒竟是蛇毒,看尸身发现意外
话说狄公见李孝逸带兵前来,便令众军将那烧伤之人运到大营之内,大军护送之下,一切顺利,到了营帐之中,已是黄昏光景。狄公一进营门,就见乔泰马荣迎了上来,狄公大喜道:“你们二人也安全脱身,真是可喜可贺啊!”
  乔泰便将他们二人如何脱身,报与狄公,狄公听后,当下赞道:“先前见陶甘那攀岩绝技,就已经赞叹不已了,没想到你竟然也有如此金蝉脱壳之功,江湖中人,果真技艺非凡。”
  马荣笑道:“狄大人谬赞,我们这都是雕虫小技,大人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啊!”
  “哪里哪里。”狄公说道,“听说众将今早大破叛军,顺利凯旋,活捉了薛璋,我现在便想提审一下薛璋。”
  李孝逸道:“来人啊!把薛璋押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兵士押着薛璋,进入营帐,李孝逸抓住薛璋,双手一拉,便将其拎倒在地,厉声喝到:“反贼薛璋,狄大人有话问你!”
  薛璋抬起头来,对狄公说道:“我既被你擒,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薛璋顶天立地。”
  狄公轻蔑笑道:“背信弃义,杀兄篡位之人,何谈顶天立地?”
  “你什么意思!”薛璋叫道。
  “哼,只怕你自己明白,徐敬业等七员主将,均是被你谋害致死,除此之外,你还命亲信假冒骆宾王,混淆视听,尔等叛军,败退如此之快,皆因你一人而起,你这样做目的为何?还不从实招来!”
  狄公此时,目光如炬,眼神可怕,薛璋见自己的奸计已被狄公看出,当下想想,自己又是阶下之囚,横竖是死罪,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便招供道:“既已被你识破,我便招了,前些日子,我听说徐敬业已命赵浪盗回龙珠,赵浪正在返程路上,又听说得龙珠者便可号令天下,于是我心存贪念,暗中将徐敬业等主将七人,集中于一个茅屋之内,命令亲信柳木,放火烧死了七人,柳木办成此事,我又命令他暂时埋掉七人尸骨,等以后找到机会,在光明正大的挖出,却不料骆宾王怀疑事情有诈,多方调查,竟发现了我烧死众将之事,我害怕骆宾王告发我,就先下手为强,把骆宾王推下山崖,但是骆宾王一死,众军面前不好交代,我就想让柳木假扮骆宾王,可是当我去找柳木,他却离奇失踪,让我奇怪不已,找不到柳木,我又不敢找军中其他人商量,就只得在山野之中,找了个体形与骆宾王相像的落第秀才,让他假扮骆宾王,由于此人以前从未见过骆宾王,我就命令他留在军中,只是处理公务,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人交谈,故其在军中,也没有露出马脚。”
  狄公问道:“既然骆宾王在军中不与人说话,为何那日就敢突然出声,救下我等性命?”
  “那是我让他这样做的。”薛璋答道,“那日我刚一听到你们前来,就临时决定让你去查主将失踪一事,我料想你到时必会询问我们一些问题,我到时可随机应变,引导你们发现尸体,这样就可名正言顺的将尸体挖出,因此让骆宾王在危难之际救下你们,这样一来,既可给你们施压,同时又让你们对骆宾王产生良好印象,使你们忽略调查骆宾王的真假。”
  “果然是条妙计,若不是偶然在山崖之上,发现一只腰牌,我等也绝不可能将焦点对向骆宾王。”狄公叹道。
  薛璋听到此处,不禁苦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千算万算,我也没有算到骆宾王的腰牌竟会留在山崖。”
  狄公紧接着说道:“你后来杀掉假骆宾王,其实就是要给我们施加更大的压力,让我们觉得调查已经迫在眉睫,否在便性命难保。”
  “正是。”薛璋答道,“只是你当时突然从身上取出骆宾王的腰牌,也是让我吃了一惊,但就在我吃惊之时,你却说出七位主将的尸体或许在山崖之下,正中我名正言顺挖出七人的下怀,所以就带了你们去挖尸体,挖出尸体便马上折回,是害怕再往前走,会发现真骆宾王的尸身。”
  “果然与我所想不差。”狄公说道。
  审问完毕,狄公便命令兵士带下薛璋,乔泰叹道:“主将失踪案已经完全揭晓,可是龙珠依然毫无踪迹。”
  狄公说道:“从薛璋刚才的说法来看,有几件事情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不错。”陶甘说道,“例如柳木为何突然离薛璋而去,又为何在离去之后,就在深山之内开了间茶铺,而且还始终照料着一个烧伤的人。”
  “不仅如此,还有那个赵浪,为何我们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就是刚才通过薛璋的叙述,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狄公说道。
  马荣说道:“莫非是赵浪私吞了龙珠,压根就没有将龙珠送过来?”
  狄公说道:“这也是一种可能,若赵浪没有送来龙珠,自然他本人也就很可能根本不在江南了。”
  几人分析到这里,气氛渐渐冷静了下来,此时此刻,狄公突然想到一事,说道:“我们刚来江南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具尸体埋于道路之上,此人生前身中剧毒,我们曾提出毒液,不如现在验验,那究竟是什么毒。”
  于是,大家叫来军医查看此毒,军医看后,说道:“这是金环蛇的毒液,此蛇在江南颇为常见。”
  狄公听到“金环蛇”三字,不由敏感了起来,急忙说道:“当真是金环蛇?”
  军医答道:“千真万确。”
  狄公自言自语道:“为何这世间有如此巧合之事,我们这一个月来,总会见到中金环蛇毒的人?”
  陶甘听狄公之说,也觉得不同寻常,说道:“那天咱们见到的尸体,死了已经有些时日了,看尸体的腐烂程度,不亚与山崖之下见到的骆宾王的尸身,很可能也是徐敬业被杀那段时间死亡的。”
  乔泰说道:“那人之死莫非也和龙珠案有关?”
  狄公听着两人分析,若有所思的说道:“不仅如此,你们还忘了一件事,巧合之处不止这两点,大家再想想唐敖,若是推算时日,他也应该是这段时间离开了江南,前往洛阳。”
  众人细细一算,发现果真如狄公所说,从唐敖在神都犯下命案开始推算,向前加上从扬州到洛阳所需的时间,那时那刻的确也正是唐敖离开江南的时候。
  渐渐的,狄公把思绪又放回了在皇宫中擒拿唐敖时的景象中,突然,他抬起头来,对陶甘说道:“你还记得在金殿之上,唐敖自以为刺杀了皇帝之后,所自言自语的那番话吗?”
  陶甘也开始回想那时的情况,嘴里重复着唐敖当时的话。
  “敬业兄,我已经把这个妖妇杀死了,我成功了。”
  “不错,就是这句。”狄公说道。
  陶甘禁不住问道:“这句话有何问题?”
  “呵呵,当然有问题。”狄公说道,“唐敖当时这句话很明显的说明了他是在为徐敬业做事,而从他当时喜极而泣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是在为徐敬业完成一个遗言。”
  陶甘仔细想了想,说道:“听大人一说,感觉的确有那么几分相像。”
  狄公紧接着说道:“如此说来,我们也就可以形成一个推论,那就是唐敖在徐敬业临死前是见过徐敬业的,而且还听到了他的遗言。”
  “这绝对不可能。”乔泰说道,“根据薛璋的叙述,徐敬业是被柳木当场烧死的,唐敖当时不可能在场。”
  “所以我也感到奇怪。”狄公说道。
  过了一会儿,狄公似乎想起了一件事,便问道:“我们前日找到的七具尸体现在何处?”
  李孝逸道:“在营中保存。”
  “可否验看?”
  “勘验完毕,那七具烧焦的尸身,皆是残缺不全之躯。”
  狄公笑道:“这个那天我也见了,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李孝逸复又说道:“这七具尸体,都被人肢解,头胸腹以及上下四肢都被截断。”
  “哦?这倒是奇怪?薛璋埋尸灭迹也就罢了,将尸体肢解乃是为何?”狄公怪道。
  随后,众人又将薛璋叫来,问他此事,他却竟对此事一无所知,只说是埋尸体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柳木,他并未多管。
  “如此说来,这肢解之事是柳木所为了。”狄公当下忖道。
  把薛璋押走后,狄公反复整理这几天的经历以及皇宫诸事,忽然眼神一亮,说道:“乔泰马荣,随我前去上次来时的官道,我们看看那具中毒的尸身。”
  。。。。。。

第二十九章 墓碑下断定身份,街市上灵光一现
 狄公听到这里,想起了赵浪射李敬辉时的情景,知道乔泰所说不差,就当下说道:“所以说,如果那人真是赵浪,袖口领内应该藏有银针才是。”
  正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官道之上,没走多远,狄公就看到了来时立的那块墓碑,命令乔泰马荣将坟挖开,不多久,这具腐烂不堪的尸体再次呈现在了众人面前,狄公俯下身去,将手伸至尸体的袖口,此时,他的袖口已经几乎被撕成了碎片,满是污泥,但是狄公指尖之处,依然感觉到有些硬硬的东西缝在里面,便动手拆下这些物件,果见两三根银针藏在袖口,狄公将银针拿到乔泰面前,问道:“这些针可是赵浪的银针?”
  乔泰抬眼看去,肯定的说道:“这些针正是赵浪的银针,我见过多次,绝无认错的可能。”
  狄公听到这里,又回头看了看那具尸体,叹息道:“如此说来,此人果真就是你的义弟赵浪了。”
  乔泰看着那具尸身,眼中不觉流出泪来,说道:“想来应该是他了。”
  马荣在旁说道:“赵浪的尸体被找到,也就表明赵浪偷藏龙珠一说彻底破灭了。”
  狄公道:“确实如此,看这情形,赵浪刚回扬州,就遇到了前往京城的唐敖,二人不知为何,发生争斗,唐敖暗中放出金环蛇,毒死了赵浪,而龙珠很可能也被唐敖夺走。”
  乔泰道:“唐敖夺走龙珠,或许又回到军营,将龙珠交给了徐敬业,也可能自己拿着龙珠来到神都洛阳,企图刺杀皇帝。”
  狄公说道:“但愿他是将龙珠交给了徐敬业,若他是自己拿走了龙珠,那龙珠现在也就必然随着唐敖一同飘洋过海了。”
  马荣说道:“即使是唐敖将龙珠交给了徐敬业,龙珠也并不好找,因为反贼徐敬业已死,赵浪也被唐敖所杀,杀了赵浪的唐敖又已不在大唐,凡是知道龙珠下落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我们的所有线索,俱已中断了。”
  狄公听到这里,眼神也是一片茫然,自言自语道:“龙珠丢失,或许也是天命吧。”
  远处,乌云密布,遮住了阳光。。。。。。
  且说狄公一行人,通过验尸,发现官道上的尸体居然是赵浪,顿时,案件变得更加的错综复杂了,此时,龙珠的调查似乎已经陷入死角,众人也好像都已提前泄了气。
  三人见已经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在狄公的提议下,众人便决定在这扬州街市上浏览一阵,也好放松身心,继续查案。
  扬州城中,街上熙熙攘攘,沿途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但是三人此刻都没有丝毫的心情,只是无聊的瞎逛。
  “三位爷,来看看我这泥人吧,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一个声音的出现打断了狄公对案件的思索。
  狄公向那叫卖声看去,见到是一个卖泥人的老丈,那老丈大眼一看,身材矮小,有六十多岁的年龄,头上缠着一卷摆布,身上也是粗布围衣,他一边走,一边喊叫,逢人就夸自己捏的泥人是多么的栩栩如生。此时此刻,他已来到了狄公三人的面前。
  狄公对这老丈来了兴趣,不由问道:“老丈,我看你年纪不小,估计都老眼昏花了,你这泥人真是自己捏的吗?
  那老丈听到狄公怀疑,当下说道:“不瞒三位爷,这扬州城内,哪个不知道我泥人张,我这绝活包您放心。”
  “如此说来,你的生意想必是供不应求了。”乔泰问道。
  “那是自然,来我这里的客人,一天少说也有几百。”泥人张说道。
  狄公听到此处,看了看老人单薄的身体,不禁关切问道:“老人家的活计如此之多,应该很劳累吧。”
  泥人张一听,傻笑道:“大爷们不是干我这一行的,想来不知道这泥人如何捏成,我便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些泥人在制作的时候,经常剩余很多的边角料,毕竟不可能每个做出来的泥人都完全符合要求,但是这些废弃的泥人,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哦?”狄公好奇问道,“这些泥人既是残品,又有何用?”
  泥人张见狄公问,许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恳切之人,便当下显摆道:“这些残次品,虽然没有做好,但不代表该品所有部件均未做好,这些残品,有的只是捏坏了一条腿或者做坏了一条胳膊,其他位置反而都是上品,因此我可将捏坏的那部分扔掉,再用其他残品的正常部分拼接,这样一来,就又成了上好的佳品,拿出来卖,同样赚钱。”
  狄公一听,不由赞道:“果然是好办法,既省材料,又省工序。”
  于是,狄公就也买了个泥人,算是给扬州之行留个纪念,随后就与乔泰马荣一起继续前行,刚走没出几步,就见狄公脚步突然停住,两眼放光,大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话音未落,狄公急忙又折返回来,找到刚才捏泥人的老丈,对其拱手谢道:“多谢老人家指点迷津。”
  谢过之后,狄公便拉着乔泰与马荣返回军营了,看着狄公远去的背影,捏泥人的老丈仍然糊里糊涂的,奇怪说着:“这人真怪,我到底帮他什么了啊?”
  回程路上,已是日暮时分,乔泰不解问道:“大人可是悟到了什么?”
  狄公说道:“确实想通了一件事。”
  马荣笑道:“想通又如何,再通也不能把七具尸体救活一具出来。”
  狄公听到马荣说辞,蓦然说道:“那山崖之下埋的,果真是七具尸体吗?”
  马荣一听,当下笑道:“当然是七具了,难不成这七具焦体,还有个会诈尸?”
  狄公说道:“兴许真有个活下来了呢。”
  乔泰听到这里,更加的糊涂了,禁不住说道:“这七个人,果真还有存活一个的可能吗?”
  狄公说道:“很有可能,仅仅因为兄弟情义。”

第三十章  解疑后伤感断肠,徐敬业回忆往事
   夜已深了,狄公回到军营,一到营帐,他就向那个烧伤的人走去,一路上,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除了隐隐约约几声秋蝉的鸣叫。
  走到的时候,军营中已经悄无声响,
  昏暗的营帐中,一盏蜡烛孤独的燃烧着,好像一个寂寞的老人,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人,正是那个烧伤的人。
  狄公看着此人,不禁叹了口气,说道:“你真的已经神志不清,不会说话了吗?”
  那个人看到狄公前来,突然变得极其兴奋的样子,似乎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了。
  狄公看着这副惨样,闭上了眼睛,幽幽说道:“不要再装了,你就是徐敬业。”
  这个人听到狄公的话,眼神突然暗淡了下去,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良久,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了,渐渐的,那片干枯的嘴唇慢慢的蠕动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徐敬业?”
  狄公说道:“从那些所谓的尸体。”
“哦?说说你的推理。”徐敬业说道。
“那七具尸体,不,应该说是六具,皆是残缺不全之躯。”
“呵呵。”徐敬业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很有问题。”狄公说道,“那七具尸体的残缺部分,如果加以组合,恰好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尸身。”
“哦?狄大人果然眼力非凡。”
“呵呵,不敢当。”狄公继续着他的推理,“当日我看得清清楚楚,第一具尸体缺了条左胳膊,第二具尸体则缺个头,第三具尸体少了条右臂,第四具尸体丢了个左腿,第五具没了胸,第六具没有腹,第七具却少了右腿,这缺少的部分便是问题的关键,如果埋入坟中的是六具完整的尸体的话,那个埋尸体的人,大可把这六具尸体进行拆分,他可以把第一具尸体的左臂拆下,再拆下第二具尸体的头,然后拆掉第三具尸体的右臂,随后拆去第四具尸体的左腿和第五具尸体的胸,最后是第六具尸体的肚子,紧接着,他把这六具尸体拆下的部分重新拼接,就又形成了一个没有右腿的第七具尸体。”
  说到这里,狄公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的冷酷,他缓缓说道:“因此,当日柳木所埋的是六具尸体,并不是七具,那第七个人并没有死,而是被柳木所救,也就是你徐敬业。”
  徐敬业听到这里,禁不住叹道:“狄大人果然是当世奇人,如此诡异的事情竟然都能被你想到。”
狄公听到这里,眼睛里反而满是悲哀,他叹息道:“其实我本该发现的更早,只是当时有个线索被我忽略了。”
“什么线索?”
狄公见徐敬业来问,便说出了他到分析:“当我被大军解救的时候,曾听到一个检查尸体的士兵说过,七具尸体都被肢解,我当时虽然也觉得奇怪,但并未在意,现在想来,一切就都变得很好解释了,柳木为了拼装尸体,当然要将尸体全部肢解,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发现这条线索。”
徐敬业听到这里,笑道:“狄大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狄公听到徐敬业的夸赞,感叹道:“我看更不容易的反而是阁下你吧,事已至此,你就不妨告诉我,扬州城内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巨变,是你们沦落至此,龙珠又在何处。”
徐敬业的眼神瞬间变得如死灰一般,虽然他的泪腺已被大火烧掉,但是从这个犹如黑洞一般的目光里,那一屡绝望似乎依然可见。
夜深了,连知了都睡了,鸟儿归巢了,军营驻扎在郊外,可是四面八方,万籁无声。
  帐房之中,两个身影在烛光下一晃一晃的,一个人静静的站着,一个人孤独的躺着。
  在徐敬业的脑海里,回忆渐渐的浮现出来,从他的嘴里说出。
~~~~~~~~~~~~~~~~~~~~~~~~~~~~~~~~~~~~~~~~~~~~~~~~~~~~~~~~~~~~~~~
   早春时节,扬州城内,一片繁华,众人都被江南的气派所迷醉,但是有一个人的心情并非如此。他就是李敬业,其实他本不姓李,李姓那是先皇赐给其先祖李继的赐姓,他的祖父本名徐世继,因为抵抗突厥立下赫赫战功,被太宗赐姓为李,同时又为了避太宗名讳,他的祖父便去掉了自己名字里的“世”字,改名李继。
  就是这样一个世代封侯的家族,却因为武后专政的局面而家道中落,武后专政以后,全力打击曾经的功勋贵族,导致李敬业一再贬官,最终沦落江南。
  怀着郁闷之情,李敬业来到了扬州,而他的心里,已经早如死灰一般了。酒楼中,他一个人静静的喝着酒。
  “唉,世风日下,妖妇做娼,国将不国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靠着窗户的一个酒桌上传来,李敬业回头看去,见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不住的抱怨着。
  “呵呵,国将不国又能怎样,我除了在此抱怨,别无他法。”李敬业慢慢走到此人桌前,悲观的说道。
  “哼!”即使粉身碎骨,我骆宾王有朝一日,也要除掉这个妖妇!”那人一拍桌子,好像要把桌子震碎一样。
   李敬业听到此人说话,禁不住问道:“莫非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骆宾王?”
  “正是在下。”
  李敬业听到这里,说道:“幸会,在下李敬业,乃李继之孙。”
  骆宾王听李敬业自报家门,不禁问道:“原来阁下是贵族子弟,何故流落江南?”
  李敬业听到这里,更加唉声叹气了起来,想起自己的悲惨境遇,低下头去。
  骆宾王见此情景,更加的好奇,正欲下问,就见李敬业说道:“妖后专权,百姓遭殃,我受她迫害,流落在此。”
  骆宾王看到李敬业的境遇,不禁物伤其类了起来,说道:“如此说来,你我同病相怜了。”
“呵呵,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在此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吧。”
“好,让我们一同喝干这坛子酒!”骆宾王笑道。
两人正要畅饮,然而此时,却忽听街市中传来一片喧闹之声。
二人从窗外看去,看到有一地痞流氓,追打着一个老丈,嘴里不停的喊着:“竟敢挡老子的道,今日我就要打死你!”
  那个老人家,本已生的瘦骨嶙峋,如今又被那泼皮围在地上乱打,再打下去,恐是要出人命了。
  “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在此撒野放叼!”一个声音突然从侧向传出。
  这个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嘹亮,吓了那个无赖一跳,也引起了楼上徐敬业与骆宾王的注意。
  那泼皮看到有人骂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见到一个白衣男子,举手投足间便显风度翩翩。那泼皮看到此人瘦小,以为好欺负,就蛮横说道:“我做我的,你管我作甚,难不成也想挨揍?”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道:“只怕你小命不保。”
话刚说完,泼皮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的头颅就已瞬间落地了。
街市上顿时乱作一团,大家都以为是大白天遇见了鬼,就在这时,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这位兄台出剑好快,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白衣男子将头往人群深处望去,看到一个穿粗布衣服,留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站在众人之间,手里还提着长枪。
“这位仁兄想必是练武之人,普天之下,能看到我出剑的人,也不过几个,你却占到了其中之一。”白衣男子笑道。
那中年人听到这里,笑道:“承蒙夸奖,若与阁下比较,我自认不如,甘拜下风。”
“不必过谦,在下唐敖,今天遇到知音,我们不如到酒楼上一叙如何?”白衣男子说道。
“如此甚好,我是洋山柳木,自幼枪不离身。”
于是,两人也登上了徐敬业和骆宾王所在的酒楼。
两人上楼后,唐敖恰好看到靠窗的李敬业和骆宾王,轻蔑说道:“我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竟不知楼上还有两个无端看热闹的。”
李敬业听到唐敖奚落他们两人,笑道:“拔刀相助又怎样,如今世风日下,你可以助一个人,却帮不了苍生。”
柳木好奇问道:“如何帮的了苍生?”
“匡扶济世,恢复正道,便可助苍生。”骆宾王说道。
“正道?”唐敖有些不解。
李敬业看到唐敖的疑问,便解释道:“如今天下并非王土,妖后专权,惑乱朝纲,自然天下人伦尽废。”
“哼,我唐敖本探花出身,如今却落得行走江湖的下场,而胸中其实早有大志了。”唐敖眼神里透着坚定的神色。
“我李敬业本时代英豪,如今受妖后迫害,流落于此,今日,我等便要歃血为盟,义结金兰,产出妖后,以立朝纲。”
  “甚合我意,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兄弟。”
  那一天的夜晚,四个人一番痛饮,义结金兰。
  未过不久,扬州地界掀起了一场风暴,李敬业联系薛璋等人,使人诬告长史陈敬之谋反,薛璋以御史奉使的身份将他捕杀,李敬业自称扬州司马,组织囚犯、工匠、役丁数百人,占有扬州。随即招集民众,以扶助中宗夏位为号召,发布了由骆宾王撰作的《讨武瞾檄》,正式拉开了起义的序幕。
  此时此刻,武则天也已继承大统,听说了李敬业谋反的事情,便下诏剥夺了他的赐姓,从此,李敬业又恢复了李姓,叫做徐敬业。
然而,就在起义进行的顺风顺水的时候,两种不同的意见出现了。
“如今天下已乱,我们应该趁机北进,直逼洛阳,联合琅琊王李冲和越王李贞,两面夹击,京中群臣必然倒向我等,不愁妖后不退位。”唐敖信誓旦旦的说道。
“万万不可,如今我们在江南尚不稳固,倘若袭击洛阳失败,只怕就没有退路,自取灭亡了。”薛璋反对道。
唐敖听到薛璋的计策,笑道:“从我们的形势来看,妄想在江南发展实力,绝不可能,到时没等我们立足,只怕妖后就已派大军攻来了,既然我们已经选择了将自己至于危境,那就要拿出搏命的心态,一战定乾坤,成败与否,就看袭击洛阳的结果了。”
“带兵打仗,岂可如行走江湖一般,不讲章法,凡事不考虑后果?”薛璋鄙夷说道。
“你!”唐敖正要反驳,徐敬业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二位兄弟,大家不要再争辩了,我本人也不主张一战定乾坤,还是韬光养晦的办法好。”
“大哥,这样打仗必败无疑啊!”唐敖苦苦哀求道。
“贤弟不要说丧气话,我意已定,你不必再有异议。”徐敬业坚定说道。
见事已至此,唐敖也别无他法,只好说道:“既然大哥已经决定,我也不再多说,但只求让我离开军营,暗中保护大哥,或许将来可救大哥性命。”
徐敬业听到唐敖的话,脸上显露出不悦,说道:“我自信将来我必会除掉妖后,你若要走,我也不拦你,只是暗中保护于我就不必了。”
“哈哈,如此甚好,我这便走,不在这里扫了大哥的兴!”唐敖大笑一声,便从帐中走出,离开了军营。
  后来的情况,果真和唐敖所料不差,武则天迅速命令李孝逸出兵讨伐徐敬业,而徐敬业在江南立足未稳,江南人又都求安稳度日,并不想打仗,扬州城中,反战情绪也日益高涨了。
一天晚上,徐敬业在帐中来回走动,危急的形势已经使他彻夜难眠,就在这时,薛璋走了进来。
徐敬业看到薛璋,十分不解,问他半夜前来何事。
薛璋默默说道:“元帅已经一夜没睡了,早点安歇吧,明日还要打仗。”
“唉!”徐敬业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早知如此,我们就应该听从唐敖的建议,放手一搏,或许便不至于落此窘境。”
听到这里,薛璋眉峰耸动了一下,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之情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后,薛璋定了定神,说道:“我有一计,可大破敌军。”
徐敬业心下一震,急忙问道:“薛将军有何良策?”
薛璋说道:“此计元帅一人做不了主,需要众位主将一起讨论,为防树大招风,我建议元帅命令大家明日夜晚二更时分,在营外五十里外的木屋一聚。”
徐敬业听到这里,禁不住问道:“可是那个在万丈悬崖之下的木屋?”
“正是。”
徐敬业此时只想破敌,一听薛璋的提议,便立刻答应了,薛璋谢过,退下营去。
薛璋刚一回营,就立刻传令,让柳木前来。
柳木见薛将军半夜传他,甚是不解,但依旧不敢迟疑,急切前去了。
刚到营帐,薛璋便对柳木说道:“大帅传令,让你明日半夜三更,前往营外悬崖下的木屋,火烧叛党。”
柳木听到这里,不禁问道:“为何大帅不亲自唤我?”
薛璋答道:“大帅最近过于劳累,传令之事,以后都由我代劳了。”
柳木听了薛璋辩解,当下说道:“末将粉身碎骨,也要完成任务!”
薛璋又仔细交代道:“对方人多势众,你赶到那里,只要见到屋内有灯火点燃,不要往里探头,而要马上点燃木屋,烧死众贼。”
于是,柳木领命离去了,只是就在他的身影刚刚消失的时候,身后便显现出了薛璋那阴险的笑容。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柳木按照命令来到了那间木屋,刚一到达,就看到木屋中亮着灯火,于是,柳木手中拿着点燃的火把,从没有窗户的一侧悄悄靠近了木屋,他紧记着薛璋的话,根本没有向里偷看,便直接将火把扔到了屋后的草垛里,而恰好此时,木屋又处在了顺风位。
很快,木屋里的人发现着火的情况,着急的往外冲出,柳木见“叛贼”要逃跑,便举着枪堵在门口,一个人刚要出来,他便挺枪一刺,又将其刺回房中,没过多久,屋中便传出了阵阵惨叫声,众人都纷纷拼了命的往外冲,可是柳木却依旧挺枪立在原处,把它们又悉数捅了回去。渐渐的,再也没有人从木屋里冲出来了,惨叫声也慢慢变成了极低的呻吟,随着声音的减弱,就连这几声微弱的呻吟也被大火烧着的“噼啪”声逐渐的取代了。
这场火烧了很长时间,到最后火势熄灭的时候,整个木屋都已经烧得不见外形。
柳木见火势已熄,慢慢地踱进屋中,看到了七具已经被烧的焦黑的尸体,本来打算将他们埋掉,就在此时,一声呻吟打破了他的思索。
“啊……”只听在木屋的一旁,躺着一个烧伤的人,虽然此人已面目全非,但是这声呻吟显然证明了他并没有死。
柳木看到有个漏网之鱼,便举起枪来,准备将他刺死。
“柳木……为什么……要害我们。”那个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哼,敌人当然就该死。不对!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柳木思索着,突然感觉到了异样。
“这声音好熟悉!是大哥!怎么会是大哥!”柳木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手中枪瞬间掉到了地上,原来那说话的人竟然就是徐敬业。
“大哥!怎么是你!我接到薛璋传令,说有叛贼在这里议事,可是,怎么会是你们?”柳木失声叫道。
徐敬业听到这里,苦笑道:“当我们七将一直等柳木不到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异常,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居心叵测。”
“哼!我这便去找柳木算账!”柳木心中满是悔恨,因为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害了自己的结义兄弟。
“四弟,你万万去不得!”徐敬业阻拦道,“薛璋如今已兵权在握,你去等于送死,且先把众位弟兄埋了,然后你就去找唐敖,告诉他我的情况,我好恨啊!为什么我不早听唐贤弟的话!”
  柳木听到这里,便准备埋了其他六将的尸体,可是他又害怕以后薛璋挖出尸体后发现徐敬业未死的真相,便擅做主张,肢解了六具尸体,并将他们又重新拼成了七具不完整的尸身,随后,柳木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这“七具”尸体全部掩埋了。
柳木做完了一切,就想办法把徐敬业安置起来,他想来想去,感觉薛璋应该不会马上便来寻找七人尸体,因为此时他在军中地位尚不稳固,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合适的理由。想到这里,柳木便重修了这间木屋,并将它改造成了茶铺,将徐敬业仍然安置在了这片荒山野岭中,做好一切,他就按照徐敬业的吩咐,寻唐敖去了。
~~~~~~~~~~~~~~~~~~~~~~~~~~~~~~~~~~~~~~~~~~~~~~~~
  自从离开了军营,唐敖就一直密切注意着军中的一举一动,一种感觉始终在他的心头萦绕着,那是一种会出事的感觉,也不知怎的,自从离去的当晚,他总会想起薛璋那诡异的眼神,这个眼神时刻在提醒他将有大事发生。
  “唐大哥!”是柳木的声音。
   唐敖听到柳木的声音,陡然一阵紧张,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生出。
   他赶忙走出屋门,看到柳木跪在地上。
  唐敖不解道:“为何下跪,出了什么事?”
  柳木见唐敖出来,瞬间大哭了起来:“是我害了大哥!我不是人!”
“到底何事?”唐敖更加的紧张了。
  于是,柳木便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唐敖,听完了这些,唐敖身体一重,重重的靠在了椅子上,自言自语道:“还是发生了,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柳木见到唐敖失态,说道:“我坚信大哥不会死的,我听说皇宫之内,有个宝物叫做龙珠,得此珠便是真命天子,我这就去京城盗珠,把它交给大哥,大哥一定不会死的!”
  唐敖听到这里,不禁冷笑道:“龙珠不过是区区一个珠子而已,果真如此灵验吗?”
“没错,一定没错的!”柳木好像已经把龙珠当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你又如何盗珠?”
柳木答道:“我洋山之上,有一兄弟,叫做赵浪,以前是偷盗营生,求他帮忙便可不在话下。”
  “能把他带来让我看看吗?”唐敖问道。
  “当然可以。”于是,柳木拜别了唐敖,去找赵浪了,唐敖则来到了那个被改造后的茶铺,照顾大哥。
“大哥为何一直不归?”骆宾王质问薛璋。
  “这我又如何得知?”薛璋道。
骆宾王说道:“我前夜见你夜入大哥营帐,结果今晚大哥便无故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巧合罢了。”
“果真如此吗?据我所知,你一直与我众兄弟不和。”骆宾王有些怀疑。
“哈哈,你若想见你大哥,请随我来。”薛璋大笑道。
“果然是你暗中囚禁了大哥,我这便在军中揭露你的罪行。”骆宾王气氛说道。
“可是你并无证据,如何抓我?”
“我可叫弟兄们和我一起前去。”
“那我不带你去就是了,这样你也就没有证据。”薛璋露出奸笑。
骆宾王无法,只得听从了薛璋的建议,跟着他出了营帐。
渐渐的,骆宾王感到路程越走越偏,心里隐隐约约闪现出一丝不安,但是很快,他的不安便应验了,因为薛璋不知不觉中把骆宾王引到了一处悬崖之上,骆宾王见此情景,知道中计,刚要转身,身体便失去了平衡,被薛璋一把推下。
悬崖下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就是赵浪?”唐敖看到眼前的人,长的贼眉鼠眼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担忧。
“对,他就是我五弟,有他在,定可拿到龙珠。”柳木说道。
“我观此人,不像忠义之人,你确定他不会出尔反尔,暗害我等?”唐敖担心说道。
柳木听到唐敖的担心,有些不以为然你,说道:“放心好了,我与五弟结义多年,他不会害我们的。”
“如此说来,你们便前去吧。我暂时照料大哥,等待你们的凯旋。”
于是,柳木和赵浪便离开了江南,我洛阳方向走去。
~~~~~~~~~~~~~~~~~~~~~~~~~~~~~~~~~~~~~~~~~~~~~~~~~~~~~~~~~
   回忆到这里,徐敬业不由的有些哽咽了,虽然他无法流泪,但是他确实已经说不出话了。
  “后来,唐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赵浪窃取龙珠,回来以后,并没有实现先前的承诺,而是要将龙珠交给薛璋,对吗?”狄公问道。
“正是如此,唐敖不放心赵浪,便在扬州城外一直跟踪赵浪,最终发现了赵浪行动有异,若赵浪赶回大营,我的身份就会暴露,于是唐敖直接便用自己养的金环蛇在郊外杀死了他。”
  “料想便是这样,也就是说,后来是唐敖拿了龙珠,他可曾将龙珠交给了你?”狄公心里始终不忘龙珠之事。
“可以说交了,也可以说没有。”徐敬业听到这里,沉重的叹了口气。
“此话何解?”狄公问道。
“唐敖交给我的,只是一个假珠而已,真珠早已被他带走了,但是他却在我的心里装进了一颗货真价实的真珠,其实,他是在用他的行动告诉我,龙珠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正能救我命的,乃是我的兄弟。”
  听到这里,狄公的神色有些茫然,或许他是在为龙珠丢失而悔恨,也或许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兄弟情谊所感动。
“以后日子,就都是柳木在照看你了。”狄公默默说道。
“是的,一直到被你们发现为止。”
狄公正准备说什么,徐敬业却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话,继续说道:“现如今,我的兄弟都因我而死了,我的命恐怕也不长久,不如现在就给我个痛快吧。”
看到徐敬业这伤痕累累的样子,狄公实在不忍拒绝。于是,他悄悄的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递到了徐敬业的手上。
不忍心看到他自残的样子,狄公慢慢的回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只听一阵微弱的笑声过后,又听到一个刀刺入身体的声音,随后便是短刀掉在地上的声响,狄公知道,徐敬业的生命,这次真正的结束了。
“狄大人,外面有人擅闯营帐!”一个兵士前来禀告。
狄公听到这里,连忙走出营门,看到一个人手持长枪正在人群里冲杀。
“柳木!你给我住手!”狄公厉声喝道。
柳木看到狄公,收起长枪,对狄公大喊道:“那个烧伤之人现在何处?”
狄公听到这关切之语,心中一阵怆然,说道:“他已经自杀了。”
“什么!不可能的!”柳木听到这个消息,好像当头迎来一个霹雳一般,雕塑一样的愣在原地。
  随后,他渐渐相信了这个事实,不禁哭出声来,兀自说道:“大哥,你还是先走一步了,都是我害的你,我这便追你前去。”
紧接着,便是柳木放声长啸,长枪的枪尖在他的控制下突然转向了自己,没等狄公反应过来,就只听“噗”的一声,柳木便中枪倒地了。
眼前的惨景令狄公变得茫然若失了起来,众将士急忙收拾残局,狄公则又蓦然回到了帐中。

第三十一章 安然回京复圣命,意外侦破于信中
  大军浩浩荡荡的北上,带着一缕余存的忧伤,狄公在轿中一言不发,好像还沉浸在江南之行的惊心动魄里。
徐敬业,柳木都死了,线索最终追到了已经远逃海外的唐敖,显然,龙珠已经彻底跟随唐敖离开了大唐天朝,不知漂向何处了。
“虽然龙珠没有寻回,但是至少也不会被心怀叵测之人夺取了,这个结果皇上应该比较满意吧。”狄公心里思索着。
   队伍又一次了船,只不过,来时季节正值炎热的夏天,回来时竟已凉风习习。季节的变换使人心也倍感凄凉,仔细想来,其实气候又多么像一个人的一生,最终总是孤苦的结局,但是天有周而复始,人却少有起死回生。
  来时的大雁早已飞走过冬,江上的炊烟裸露在天空下,显得那样悲戚。
  回来的路上,显得那样快,仿佛不多久便到达了神都,狄公刚一回到自己的狄府,就见张柬之已经等在那里了。
  “狄大人,终于盼你如约归来了。”张柬之感叹道。
“让柬之兄挂心了。”狄公谦恭说道。
“只要你回来就好,朝中我可只有你这一个知己兄弟。”张柬之道。
“知己兄弟……”狄公听到这里,突然有些若有所思,好像又想起了江南的事情。
张柬之看到狄公愣在那里,不禁笑道:“狄大人这是怎么了?以前可从没见过你失身啊。”
  “哦?哈哈!”狄公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说道,“我还要向皇上复命,明天我便要言情好友。”
   “好,我定和同僚好友们一起为你接风洗尘!”张柬之说道。
  作别了张柬之,狄公便径直向皇宫走去,进入了很长时间未进的皇宫,狄公见到皇帝,俯身拜道:“臣狄仁杰扣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龙珠案查的如何了?”武则天问道。
  “回禀皇上,龙珠案业已查明前因后果,只是龙珠已被唐敖带出了东土,飘洋过海了。”
武则天听到这里,叹道:“也罢,龙珠既然彻底丢了,也省得不轨之人挂心。”
想了一会儿,武则天道:“狄仁杰断案有功,先回府修养,待修整完毕,便可接受新职。”
“谢陛下。”狄公谢道,随后便退下了。
  狄公步行回到了狄府,终于在将近半月之后重新踏进了家门。
  刚一入府,狄公便看到了桌上的一封信,就是当初唐敖临走时留给他的的信,一直被狄公压在桌上,不忍遗弃。
  只见信中仍然清楚的写道:“珠圆玉润欲成龙,惊于狄兄断案公,明日府中永别时,漂洋海上化作空。”
  再看此信,狄公才终于完全明白了信里的意思,本来唐敖盗取龙珠就是为了圆徐敬业成龙的幻想,可是最终一切都变成了一场空幻,其实,龙珠本身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只是它承载了一种寄托,而这种寄托对徐敬业来说是唯一的,也是极其危险的,唐敖明白这种寄托迟早会被无情的现实击打的粉碎,便暗地将龙珠换成假珠给了徐敬业,目的是希望他能够认清现实,而他自己,则亲自来到神都,以完成义兄未了的遗愿。
  想到这里,案情全部解开了,狄公的眼睛却忽然有些湿润了,他办过无数的大案,然而为犯人哭泣却是有生以来头一遭,或许是这种兄弟之情太过轰轰烈烈,也可能是这件事让他自己产生了心灵的共鸣。
狄公看着信件,反复诵读着这四行诗,渐渐的把信放下了,但是,身为办案官员的本能又让他再次举起了信,把这首诗又重新浏览了一遍。
似乎发现了什么,狄公的眉心抽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脸上便闪过一丝神秘的微笑,最后,他彻底放下了信,身体也如释重负了一样,只见他自言自语说道:“这下,我全明白了。”

尾声 龙珠真相
  一阵簌簌的声响,陶甘飞也似的赶着路,好像有什么急事。
转眼间,他已踏过千山万水。一路向西,来到了山西太原府。
在山西太原府境内的一处山间之上,住着一户人家,每到清晨,男主人便会抱琴而出,将筝琴放于山巅一松树旁,抚琴唱曲,声音婉转悠扬,时而洒脱,时而愤懑。情到深处,其曲稍停,随后,音律便蹦跳而出,似万马奔腾,又如黄河泛滥,节奏悲怆至极,却又欢快异常。
“老爷,您当初一下就把琴给摔了,结果怎么样,不是照样又弄了一把?”狄春对自己的主人开起了玩笑。
抚琴之人只管弹琴,似乎并没有听见狄春的话。就在此时,只听树丛之中,陡然传来一阵风声。
抚琴人立刻停止了弹奏,眼睛望向风声传来之处,恰在此时,一个身形瘦小,两眼冒光之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陶大人,我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你。”抚琴人笑道。
“狄大人说笑了,陶某甚感惭愧。”
原来这抚琴之人,便是狄公。
狄公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陶大人今日赶来,想必有事吧。”
“那是自然,你前些日子,无缘无故离京而去,皇帝本要册封于你,却竟不见了你的踪影,多方打听,才知你偷偷逃回了老家,她老人家甚为不悦,要你即可回京任职。”陶甘打趣的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哈哈,这也整合我意。”狄公笑道。
“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离开京城?”陶甘不禁有些奇怪。
“因为龙珠之事。”
“龙珠还有何事?”陶甘更加惊讶了。
“陶大人请看。”说完,狄公便将手伸入袖中,从里掏出了一个物件。
陶甘俯身看去,顿时大惊失色道:“这便是宫中的龙珠啊!为何落到了你的手里!”
狄公手中所拿,竟然就是龙珠。
狄公看到陶甘一脸惊愕的样子,便解释道:“你还记得唐敖最后临走时在我的桌上压过一封信吗?”
“是啊,那信里莫非有玄机?”
“正是,你还记得那首诗吧。”
“珠圆玉润欲成龙,惊于狄兄断案公,明日府中永别时,漂洋海上化作空。”陶甘说出了这句诗。
“呵呵,你可将这首诗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第三句的第三个字,还有第四句的第四个字连起来读。”狄公说道。
“珠于府上”陶甘读完后,突然恍然大悟的拍拍头,说道,“原来如此,龙珠竟一直被唐敖藏在狄大人的府中,我们却浑然不觉,还到江南经历了场生死大战。”
“是啊,唐敖或许本来是打算带龙珠原离大唐,可是又害怕随身携带贵重之宝,在海上会遭贼人觐逾,便又临时将龙珠藏在了我的府中了。”狄公说道。
“唐敖果真心细如发啊。”陶甘感叹道。
狄公看了看手中的龙珠,不禁笑了起来,陶甘奇道:“大人何故发笑?”
狄公叹道:“这龙珠被天下人你争我夺,惹得天下大乱,实乃不祥之物,不如弃之。”
说到这里,只见狄公手掌一翻,将龙珠扔下了万丈悬崖,随着龙珠的下落,那耀眼的霞光渐渐汇聚成了一点,最后慢慢的消失了。
陶甘见狄公此举,笑道:“狄大人就怕皇上怪罪?”
狄公道:“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龙珠了,又何谈怪罪。”
“哈哈哈!”陶甘大笑起来,说道,“好!我们这便返回神都复命!”

金殿之上,陈公公拿出圣旨,依然发着他那尖锐的嗓音,一字一句读着:“钦差大臣狄仁杰,因彻查龙珠案有功,亲封为大理寺丞,即刻赴任!”

太原这边,三个人骑着三匹马,快马扬鞭,一骑绝尘。
远处划过一道如血的残阳,闷热的天气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现如今,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全书完)

[发帖际遇]:  天元积极创作推理小说,获得学分15分
1人评分
+14 英镑 +4 原创度 +3
| 发表于 2011-4-19 14:0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真有点怀疑,这个会是你的原创?不会是某个小说网上择抄下来的吧?
|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14:24:47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

这个确实是我的原创,已经在《小说阅读网》上发表了,还有《校园少年探案录》也是我写的,我就是在百度上搜《校园少年探案录》的时候,发现有人把我的小说传到了这个网站上,所以就也注册了这个网站的账号。
登录帐号可查看完整回帖内容
| 发表于 2011-4-19 17: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额……写得蛮好的,看得出你是个很中国的中国人……(龙珠?……LZ玄幻小说和动画片看多了吧……--、)
|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17:29:06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

不过此龙珠非彼龙珠,本小说是典型的推理小说,和玄幻也没有任何关系。
| 发表于 2011-4-19 17:54:43 | 显示全部楼层
提到龙珠……元素会想到《七龙珠》……想到《七龙珠》又会想到孙悟空……想到孙悟空,又会想《西游记》……想到《西游记》又会想到东海龙王……想到东海龙王又会想到《八仙过海》……想到《八仙过海》又会想到吕洞宾……想到吕洞宾又会想到狗……想到狗又会想到肉包……想到肉包我就觉得饿……想到饿我才发现自己还没吃晚饭勒……--、
登录帐号可查看完整回帖内容
|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18:54:0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

好吧………………
|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17:3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

当年写小说的时候确实是一个字一个字码上去的。
登录帐号可查看完整回帖内容
| 发表于 2011-4-20 20:43:1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有毅力,我很佩服写长篇小说的人,我打字很慢,想想就头大。至于说龙珠,那是我们中国的发明,提到鸟山明,不过是借鉴中国元素了。
| 楼主| 发表于 2011-4-21 18:09:01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

拍电视要钱……
返回版块
12
尚未登录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