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届推倒高考作文】北京卷·由“第二次呼吸”说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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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次呼吸》

他从一片空无中醒来，发现双腿能走路了。

他还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是卧床治疗六年后苍白不堪的那一副。

熟悉的标志告诉他这是警察医院。

上一次在这病床上醒来还是…二十年前，那时他为同组女警员挡了杀人犯的一刀。并不是耍帅，他痛哭流涕喊着我不想死最后发现肚皮上的肥肉都没被捅穿的糗样被取笑了十几年呢。

而最后一次来这时，他早已和当年的警员结婚，开着事务所，以协助调查为由来听取死者的证言。

死者，或复制了肝脑涂地无法复活的死者大脑结构于是拥有同样记忆和人格的人，哭着扑向失手杀人的凶手，久久拥抱，转头问法律能否原谅她。

于是他再不调查凶杀。

再后来就是查出绝症。频繁出入医院，见到更多死而复生的人。

和替代死者复生的人。



旧搭档疤脸走进来，打断了思绪。如今再可怖的伤疤也没了吓唬嫌犯的用处。不少人劝他顶着这张脸只会吓跑女孩，他却总一笑而过。

“你要找到杀你的人。”



这么说，他不是他了。

坐在警机里，他端详着镜中冒名顶替者的面容。

暂时忘记死前经历很正常，疤脸说。他只是心脏被扎了一刀，本来没有死于脑损伤的人都可以直接复活，但他带病的身体恐怕连开庭都撑不到。

这怪病会逐渐侵蚀脑和脊的灰质，却不影响原本的功能，只在某天突然发病，患者几周内就会死亡。现代医学也只能遏制侵蚀的扩张，而他本就不剩几天了。

重现病变灰质的正常结构远比切片扫描复制死于脑损伤的死者大脑困难，但显然有些苦哈哈的教授设法做到了。

这是已死的他难以接受的。意识不会随人格和记忆延续，死人还是死了。这种重生只是制造了另一个人。

现在他甚至难以接受这种难以接受，因为这也只是已死的他人格的复制。

——她们说能发顶刊就请你喝酒。



——可谁会杀一个快死的人？

似乎是闯空门却撞见你出院在家，慌乱中仓促杀人。你妻子出门购物，没有不在场证明，但反正按章程会复活你，她没理由说明显的谎；疤脸瞥向他，而且我们知道她没有动机。

他没说话，记起出院前日妻子照例来陪他，放下两杯薄荷水，随意拿出一张纸。

他知道纸上的协议——那不会是我，我不会签。要我写进遗嘱你才会死心吗？

她语气苦涩。我常以为睡眠是死亡的预演，或许我每晚都在梦中死去，被另一人取代；但那人也会这样劝你，她也爱你。

我也爱你，他说，但那不一样。

于是他们陷入沉默。



疤脸开了口：“你爱引用‘头脑才是你的一切，身体只是一个配件。’”

“可这头脑也是掉包了的。”

“不正是你才会这么想吗？”

他不禁想问疤脸，如果把那伤疤治好，再用街头混混青睐的无痛方式炮制一道，他是否还会习惯性地抚摸它，同时微微叹息？



他知道他回家就是为了回忆，然后找到凶手。这是曾经的他不假思索的目标，复制品也毫不迟疑。

然后呢？他又要去哪里？像那些以为自己重获新生的人一样，替上自己的空缺，若无其事地活下去吗？

然后她打开门。熟悉的她。初次见面的她。他曾爱着的那个她。



于是他记起来了。

记起意识逐渐流失的绝望。当温热的生命随着鲜血从胸口被抽离，没有痛，只有胸前异常的温暖，更巨大的冰冷在骨髓中下沉，扩散。

他想发出声音，得到最后一点存在的实感，因为他无法想象停止存在；可他找不到自己的喉咙。它停止存在了，他想，不，物质还在，我的大脑还存在，如果意识当真只源于物质结构——

然后语言也停止了，溶解的视野中，惟余她模糊的脸。可他仍辨认出了她的口型：

对不起。



复制的杏仁核尖声哭喊，他不禁想转身逃跑，但他知道这恐惧不属于他。

同时他明白了，她说的对，那不过是又一次深长的睡眠，长到超过一生的新陈代谢。

也许他在那梦中死了。但“他”还活着。还存在。站在这里，比起本就永不复还的过去，还有更悠长的未来。

他感到液体淌过脸颊。

这次没有恐惧，只有夏天微热的风裹挟着薄荷香气过来。

是她给了他第二次呼吸。



我说：

“我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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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秋の碎碎念
含标点不多不少1500字符。我是控分大师.jpg

写作BGM：魚類による考古学 - シャノン
A Great Escape - Satellite Stories
タイムイーター　- YUUKI MIYAKE
（其实都不是很切题但是播都播了就听着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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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子来源
先占楼待会写。
前段时间在看一部transhumanist（通用的中文翻译感觉意思不太合适但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翻译）写的小说（也是我误解不画君小说主旨的罪魁祸首 ），也由此对他们愿景的各种实现途径产生了好奇，在查阅资料过程中看到些诸如批评对意识上传和复制的期许是基于浅薄的洛克式人格同一性前提啊、批评前者的批评透露出更浅薄的笛卡尔二元论啊的争（骂）论（战），于是自然想到：如果一个拒绝认为人格可以通过物质或精神实体来传递的人实际被用这样的方法复活了，此人面对自己“认为我是自己”的直接经验和自己“相信我不是自己”的哲学观念之间的冲突会作何反应呢？

当时因为这个主题在我好球区之外没打算拿来当小说素材，但看到“第二次呼吸”的推高文题目时就断定肯定会有脑洞大开的写手拿死者复活的点子写（就是没想到这写手竟是我自己），前几天关于不画君小说的讨论中又提到了关于对抗具体死亡的科幻路线；于是这个反正不会有其他用处的点子又浮现了出来，再搭配上悬疑推理的要素和我意外拿手（指每次看到这类海龟汤或小说都能迅速猜到谜底）的扭曲爱情题材，就变成了「落魄侦探一边面对身份认同缺失的纠缠一边调查自己的死亡、发现凶手的动机是“无论如何也想让你活下去，所以才要杀死你”、在此时找回了自我的同一性但又要面对作为侦探说出真相/作为死者作出原谅的身份冲突」这样的异色作。碍于字数，可能没能完全传达出想要表现的东西，希望各位读者阅读时能产生些特别的感受（只要这感受不是“我艹这作者文笔好特喵烂”就好）。

在此感谢你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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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设定解析
其实我不信写这么直白的会有人看不懂，但还是：
先占楼待会写。
病症部分纯属瞎编，要是有医学牲看到请别血压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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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字数
很佩服不画君就是说，写了啥超字数的就豪爽地不参评了）
实际写了才发现字数限制真是个大毒点，至少对于我想讲的故事和表达的含义来说是。我一上头最先写了结尾结果写完一看六百字了，之后的写作都是痛苦地限制内容量，所有我习惯于自嗨式地添加一大段貌似意味深长的东拉西扯的地方都忍住了，原先的构思里觉得很必要的描写也忍住了，其结果就是片段式的叙事。

即便如此写完还是有两千字，优化掉一堆长句的冗余发现还差三百又硬生生删了：
疤脸一半的角色描写，女主几乎所有的角色描写，其实插得有点生硬所以删掉也好的一堆设定叙述（但可能导致读者需要仔细点读），还有我写的时候就明知道肯定会删但还是不亦乐乎的地狱梗，例如“他读到过患者死后的解剖报告，受感染的细跑呈现不祥的半透明。对于侦探来说，这真是最具讽刺性的结局。”等等。（然而保留了发顶刊的段子和老福的名言，真是耐人寻味。）

不过字数少的好处是，虽然人物心理和情感转变之类的无法展开，但也可以完全忽略世界观、科技树、剧情衔接之类的，需要准备工作或者容易暴露我写作弱项的要素。这个点子我想到的时候完全没打算自己使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正常短篇篇幅里必然要涉及这种科幻设定产生的前因后果和既有的transhumanism哲学辩论等等——我完全不想为了一个大概率有人写过还不在我兴趣范围的点子查一大堆资料最后白查。

最重要的好处其实是字数少可以克服懒。如果不是这次活动，我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写任何完整的小说，至于xx笑话一则那种只配记在备忘录里的东西写再多也没法让我有「啊，又完成一件事，可以光明正大摸鱼了」的感觉。

故而在此感谢赛委，感谢奖品提供者，感谢每一位增加紧迫感和意外性的参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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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碎碎念
原先在黑底上码字时还自我感觉行文挺好，怎么复制到白底黑字的贴子里一看突然感觉烂了一个数量级呢）

我最近一段时间老是想到“夏天微热的风裹挟着（）的气味过来”这句话，总想把它写到哪篇小说结尾，这次也算是圆梦了。况且本来我个人惦记微热的风就是因为一种瞬间很鲜明的活着的感觉，对于主角的转变也完全合适，虽然不知道读者能不能体会就是了）
然而关于裹挟的到底应该是什么气味，我只知道应该是食物（但肯定不是螺狮粉！），又因为我是先写的结尾这段，所以第一反应是柠檬——然后脑子里就蹦出
那一天的忧郁😭忧郁起来🥲那一天的寂寞🥹寂寞起来😰连同着迷🥺这个炎炎🔥夏日🥵万般滋味👄那个你🫵都化作了烙印在我心底❤挥之不去柠檬🍋的香气💭在晴朗🌞驱散大雨☔之前都无法被抹去😭
原地抓狂从椅子上掉下来了。所以我要让读这段话的人都感受这种痛苦！

先占楼待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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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真秋会写那种“长句”结合“小场景”的故事，没想到这么直白。不过还是能感觉到是真秋手笔，“某些地方很用力渲染”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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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秋姊姊来了！那我还是要看的！先前来占个座位小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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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楼，待会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