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飞蛾

140379

十年前，安国街6号。
“房东，这房子我没法住下去了，她太吓人了。”
这不是我收到的第一个投诉。

一个月前，我把201以月付的形式短租给了林慧，她说她在本地上大学。
她个子不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说话轻声细语。
“钥匙拿好，有事给我发短信。”我打开门，侧身让她进屋。
她接过钥匙，一言不发的放下行李。
这是第一次见面。

再见到她是三天后。
我在楼下看见她在大扫除。
说是大扫除其实不太恰当，她几乎快把房子搬空了。
旧家具、旧家电一件一件搬出来，新的家具、家电又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我还挺高兴的，这说明她也许想长住。
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一周后，一通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是202的租户。
“李老板，住201那小姑娘出事了，我给她送医院了，你赶紧过来。”
我吓一跳，到了医院知道她没事才放下心。
她要是死了我的房子可得降价了。
202的租户说，他早上出门上班，开门就看到林慧趴在呕吐物上，神智有些不清，不停的呕吐。
我见她没事，就先回去帮她取生活物品。

到了她家，给我吓了一跳。
到处都是樟脑丸，柜子里、床上、抽屉里……
想来她早上是樟脑丸中毒了，爬到门口求助。

这姑娘难不成有洁癖？这么大樟脑丸味，退房的时候扣她押金。
我心想。
但我没多想，拿了生活用品就赶紧离开了。
我可不想被樟脑丸熏得去医院陪她。

“小林啊，那么多樟脑丸放屋里，你不中毒谁中毒。”
林慧已经清醒了，看起来还是有点虚弱。
“谢谢你，老板，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回去把钱给201那个张超，他给你垫的医药费，然后赶紧把樟脑丸清理了，开窗通通风。”
“嗯。”
她垂下头，轻声回应。

之后我就去三亚度假去了。
待了一个月，刚落地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你有个叫林慧的租户出了意外，你来一趟警局配合调查。”

我心惊胆战的来到警局。
“警察同志，林慧她死了？”
“没死，人正在医院，你别怕，就是问你几个问题。”
没死，没死就好，还以为我房租不保。
警官简单询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与林慧实在是没什么交集，就让我离开了。

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我还是去医院看望了林慧。
当时她正在屋里上吊，好在对面楼有个喜欢偷窥的老头，发现得很及时。

第三次见面，又在医院里。
她嗓子有些哑，低声念叨，像是和我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到处都是虫子，我怎么办，我怎么样都有虫子，ta要杀了我。”
我看她真应该去治治脑子，前言不搭后语的。

她的亲属很快就到了医院，是她的姐姐。
她的姐姐穿着朴素，长得和她很像，但看上去壮实一些。
“谢谢你老板，真是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她和我一起回去。
此时的屋子比我之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前是一股樟脑丸味，现在是浓烈的消毒水味。
“你白天去医院照顾林慧，晚上就回这住吧，林慧一次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晚上养好精神也好去照顾她。”

绳子还挂在屋子中间的灯管上。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敞开的笔记本电脑，电量早耗光了。
键盘上放着一张对折的稿纸，上面写着——姐姐亲启。

“额，林慧姐姐，林慧给你留了信，要不你看看。”
我们俩一起打开这张纸。
“亲爱的姐姐：
我没办法再继续生活了，我舍不得你，但我更害怕活着，无处不在的蛾子快把我逼疯了，到处都是，我走以后你多保重，床上的包里的卡还剩一些钱，密码你知道，我最后的时光都在电脑里，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你看了也许会理解。”
字迹潦草，林慧应该是临死前匆匆写下。

我注意到，她也许有些强迫症。
笔记本电脑端正的放在桌子中央，稿纸对折的很整齐，摆在键盘正中间，上面竖压着一根圆珠笔，像是一条中轴线。
只有一个相框格格不入，被扔在地上。
是林慧和一男一女的合照，林慧姐姐也看到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你认识？”
“应该是林慧经常提到的朋友。”

我们一起打开了电脑，图标整齐的排布在桌面上，只有“日记”和“监控”这两个文件夹放在了正中间。

我点开了监控，却看到了令人费解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