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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 春于冬的回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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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3 01:12:20 河北| 2025-1-4 05:04编辑 | 发自安卓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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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望赏眼,多加批评。
1.序
  △
  冬意渐浓。
  玻璃般浅蓝的天空泼洒着雪花,在操场上堆积起一片柔和的白。
  教室的学生们挤在窗前,开窗让冬日的味道在教室肆意,期待着一场并不多见的寒冬。
  “哗——”
  书本散落一地,张厄在朦胧中抬头,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先前在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教科书和睡意一并荡然无存。
  夺去他睡眠的凶手就在前方。
  雪花般恣意飘散的发丝,勾勒出和窗外一样的景色——整片的白,雪白的肌肤闪烁,落雷般苍白的双眸藏匿在发丝之间。
  她眼中的世界,大概也是这般洁净吧。
  张厄并不知道该如何描写这种感受,冬季的阳光打在在窗外的雪地上,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像一片温暖的雪。
  她径直走出教室,完全略过了地上的书,张厄不清楚那人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管,如果是他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大概率是后者吧。
  当然,这是以己度人。
  张厄和她并不认识,就更别提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刚转到这所中学的他,对于谁都一无所知。
  高二转学的人,和从升入高中就一起生活的他们,无论怎么想都会隔着一层厚纱,刚转来的这两天如此,今后的日子,大概也是如此。
  互相知道名字,在一个教室里学习,大多时候,会默契的互相避开。
  如果实在不得不撞到一起,也只会说几句看上去很熟的玩笑,实际上,俩人谁都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么遥远。
  张厄喜欢这种疏离,当和所有人保持距离时,便获得了一种近乎于完美的安全,如果一直保持这种淡漠,便无人能够刺痛一个置身事外的他。
  他竖起了一座高墙。

2.雪夜——和血液交织
  △
   北方的冬天,白昼眨眼间便消失不见,黑紫的夜色席卷而来,顺手点亮几盏明灯。
  张厄在寒风中吐着白雾,再次返回到学校门口。
  作业落到学校了。
  张厄并不喜欢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方,但他更加恐惧有什么东西打乱他生活的节奏。
  他和门卫的大爷对视几秒,示意自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电控的大门缓缓打开。
  放学后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现在的教室里,应该只有开完会的老师们,和因为活动晚放,正在做值日的高二七班的值日生。
  教学楼门前的积雪上布满散乱的脚印,花纹和形状却是一模一样。
  只要是在校学生,无论高一到高三,冬天全部要穿学校统一发的劣质棉靴,做的丑不说,到了这个季节,没有几个学生上体育课不抱怨冻脚的。
  剩下几个少见的不一样的脚印,是学校老师留下的,不过大部分老师一般都不从大门口出入就是了。
  △
  张厄吃力的爬上了两层楼梯,到达他所在的高二年级。
  楼梯前的大柱子醒目的挂着一面钟,6.37,而正常的放学时间是在5.00。
  楼上就是高三,这会儿的高三老师刚刚开完会,为了期末考试,他们已经连开了三天。
  张厄所在的一班,位于右手边最近的教室,前方从一班到八班,依次排列。
  七班的教室里还亮着灯,他们代表学校参加了区里的话剧表演,现在学校里只剩他们班还有一组6人的值日生正在打扫着教室。
  他摸黑进了教室,青春期的汗水味铺面而来,张厄尽量屏息,靠着记忆寻觅着自己的课桌。
  一片漆黑。
  “哗啦——”一阵细小物件散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是弹珠吗?还是铁钉?张厄愣了几秒,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猛的向前倒去,撞到了前方的桌子上。
  猛烈的疼痛从额头钻出,恍惚间,好像有股温缓的气流吹过他的手背,张厄一边捂着脑袋,一边缓缓睁开眼。
  眼前,却是一个闭着眼的人。
  他被吓的猛的向后靠,后脑又磕到了后面的椅子,张厄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是汉堡里的生菜,前后都被痛感的面包片包裹。
  这时他才看清,这正是白天里撞掉了他的书的人。
  白发的少女缓缓坐起,右手拿着碳素笔,揉着眼睛,呆坐在椅子上。
  桌面摆着白纸之类的东西,视线就在前方,好像是在看他,却又给人一种看向远方的感觉。
  “你觉得她讲的好吗。”
  和睡眼朦胧的状态完全不符的声音传出,张厄愣了半晌才察觉到真的是在和他说话。
  “啊……那个,她……是指?”
  少女并没有在乎张厄抛出的问题,视线转向桌面散落的白纸:
  “我一直觉得啊,法律一直在监管教师的体罚行为,却不把最为残忍的那个体罚禁止,荒谬的程度,和用死刑却不禁止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嗯……这个又是指……?”
  “罚抄这种东西,就是在二十一世纪披着教育的酷刑啊!”
  原来是罚抄喔。
  “每次我都能在看古装剧时百分百和抄经书的宫女们共情,那种钻心的痛楚……你能够明白吗?”
  “啊……”张厄一个标点也蹦不出来,除了自己的书被她打落一地过以外,自己和她就没有任何交集,可这刚才的话,简直像是对认识了三年的熟人说出的。
   二人真的生活在一个世界吗?
  “所以……你是因为罚抄睡着了才一直待到这么晚……的吗?”
  “算是吧。”
  她终于正面回答了张厄一次问题
  “那个,值日生走的时候……没顺带把你叫醒?”
  “叫是叫了……”
  少女轻低额头,突然的停顿让张厄感到十分不安,会不会她的人际关系遭遇了重大的危机?更严重一点,会是遭遇了校园霸凌吗?
  “可是呢,我醒来后,又……又睡着了”
  声音像滑动变阻器般变弱,张厄又愣了半晌,尝试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憋住,突然放声笑了出来。
  看向她,雪白的长发轻轻摇动,自己也阵阵的笑着,她带着半份笑意问到:
“有这么好笑吗,你的礼貌程度有待提高喔。”
  张厄捂着肚子边笑边道歉,一边退到了刚才撞击他后脑的椅子,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想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待上一会儿的想法,凑近看了看她写下的字,竟发现和自己的字儿出奇的像。
  张厄开口道:“作为刚才的道歉,我帮你把剩下的罚抄写上怎么样?就在这里写完。”
  “还有……四篇文言文哦”
  竟然直接答应下来,看来她的礼貌程度也不太高嘛。
  窗外的月色流入,一瞬间照映少女的脸庞,她的头发很神奇,下雪时像雪花,夜色里,却又像流淌着的月光。
  “那个……我叫张厄,请问怎么称呼?”
  “李霜依”
  李霜依的眼睛,是一轮高挂夜空的白月。
  △
  高二七班的教室里
  一个留着板寸的男生在门口张望。身后带着红框眼镜的女生放下黑板擦,关闭了多媒体屏幕,屏幕上的电子表显示着6.52。
  “啊,他们两个也太慢了吧,这都快20分钟了,怎么还不回来啊。”寸头的男生扭头抱怨,他的两腮像是消瘦的猴子。
  “没办法啊,姜杰是肚子痛,这会正叫苦连天呢吧。”戴眼镜的女生甩了甩淡茶色的短发,她叫沈香织,这组值日生的组长。
  “人家刘清一个人横跨操场去扔垃圾,还刚从台上下来,连表演用的鞋都没换,就咱们学校那几个乱七八糟的长走廊……哎,真是苦了她了”她继续说。
  这是高二七班仅剩的值日生,好巧不巧,其中有两位是话剧表演的主力军。
  尖嘴猴腮那位叫孙炜,凭借他的姓氏与相貌,毫无悬念的拿下了西游记的孙悟空一职。
  而话剧里的唐僧,竟是由女生张清饰演的——可能别的班的人会这么惊叹,可在七班,这是个无比自然的决定。
  张清浑身散发着佛性,眉眼间总流露出僧人般的悲悯。
  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她那头长发。
  但是这种事情,只需在舞台上戴上硅胶光头套,再戴一顶唐僧的帽子,就能几乎于完美无瑕了。
  顺便一提,本来肥头大耳的姜杰,也拥有身扛九齿钉耙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奈何他的竞争对手太过强悍,同班的“垚哥”还是以碾压式获得了出演的资格。
  这组值日生总共有六人,这四人——也就是上文提到的四人,留下打扫自己教室。
  而除了他们以外,还剩下一对兄妹,俩人在三楼的话剧教室,收拾话剧表演后的残局,比如校领导用过的一次性水杯,还有表演产生的垃圾。
  不过他们俩个人的工作轻松的很,而且是在话剧结束就开始收拾,说不定一早就自行回家了。
  七班的话剧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当聚光灯亮起,86版西游记的主题曲回响耳边时,那种人声鼎沸,那种掌声如雷,一同观看了表演的七班学生,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却了。
  而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或者说,本来应该仅仅是这样。
  不过后来的事,却更像是一把锈迹斑驳的长刀,在大雪纷飞之下,给他们留下了终身难以愈合的疤。
  △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
  红紫色的木桌上映照着白色的光晕,开完会的两个老师正焦头烂额。
  高三燃烧的并不只是青春,还有老师们早已一次次燃尽的岁暮残年。
  张厄所在的高中,流行一种残酷的制度:
  在高三的8个班里,各班负责各科的老师会被依次召开会议,一次一班,一次六个老师,而今天留下的,是高三六班。
  负责地理的老师因为单科成绩良好而先行撤退,留下物化老师两人在一个办公室里惆怅。
  有人推门进屋。
  黑色的长发赫然出现,数学老师从二楼的打印室回来了,她是高三数学组的组长,教师中出了名的女强人。
  “你也太慢了点吧”化学老师用低沉的嗓音说着,稀疏的头发证明着他作为理科教师的专业。
  数学老师从6.35一直到现在的将近7.00,过去了25分钟。
  “没办法啊,我找了半天,去年的那套卷子还是没找着。”数学老师回应着。
    隔壁办公室传出一阵开门的声音,英语老师进门,脸上深深的沟壑,和一头上世纪流行的卷发,给人如同松鼠般的印象。
    “哎,池欢他怎么还没回来啊?他刚才不是说要去话剧教室拿他落下的书吗?”
  王池欢,高三六班的语文老师,是个肤色深褐色的肥胖中年男人。
  “不知道啊,我羽绒服也搁那儿呢,我刚才托他帮我捎过来呢,不然我回不了家啊。”物理老师回道,黄色的长发及腰,超长的马尾辫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随后,物理和英语老师,俩人默契的出走出教室,向走廊大前方的话剧教室走去。
  灯光已然消失不见,昏暗的长廊仿佛向前无限延伸,吞吐着漫长的夜。
  无言,只有脚步作响,二人被一股难以言说的氛围笼罩着,沉默的苦味弥漫周围。
  话剧教室就在眼前,位于大门楼梯上来的第一位,楼下便是张厄所在的教室。
  两人愕然止步。
  血迹斑驳,血色的脚印被胡乱的抹除,已然看不出花纹,地上是一件崭新的校服,却已然被血液玷污,只有几片狂乱的鲜红沾染其上。
  英语老师的大脑顿时停顿,怔怔的站在门前。
  物理老师凭着仅存的勇气推开了门。
  眼前的王池欢,像一摊肥腻的肉泥般瘫倒在门前,褐色的脸上反着油光,被血液喷满,狰狞的面孔诉说着求生的欲望,胸前一抹银光,却昭示着无可辩驳的死亡
  “吱——”
  破败的木门咏唱悲歌,那是它对死者的哀悼。
  随后,仿佛要把声带撕碎的尖叫响彻全校。
  当然,当两人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声音时,是在这之后了。
3.隐匿的逻辑
  △
  校门前的脚印更为凌乱了。
  黄色的警戒线只是拦在门前,却好似把硕大的学校与外界整个隔离开来,形成一个压抑的,异样的世界。
  在场的众人聚在一楼,除了英语老师的呜咽,便只能听到老警官沉重的呼吸声。
  “大致情况我都明白了,死者是这所学校的高三语文老师,死亡时间,大致在出门的6.35,到发现尸体的,将近七点对吧。”
  老警官布满沟壑的脸上仿佛嵌满了香烟,开口说话都散发一股烟味。
  “和数学老师一并出门,而数学老师是在七点前不久回到教室……没问题吧?”
  数学老师机械的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然后是……高二七班的值日生吗……话剧表演后,留下了一对兄妹打扫话剧教室,时间是在5.30……然后,在6.30左右,负责拖地的姜杰去上了厕所,张清则去操场的另一侧去倒垃圾,正好,又在6.55左右先后回到教室……。”
  “嗯。”李香织回应几声,转头看向她的同学们。
  大多人对于身边的人突然死亡,还是被人杀害一事无法接受,恐惧到几乎麻木,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杰面色凝重,几乎忘记了眨眼。张清缩起脖子,大概是因为冷吧。孙炜默默靠在墙边,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最后……还有两个高二一班的学生……张厄和李霜依,张厄在6.35进入学校……而李霜依则是在教室睡了过去,一直待在学校……对吧?”
  张厄的眼睛看向远方,脸上不见一丝情绪,直到他察觉到右手边的目光,和李霜依对视后,俩人点了点头。
  一楼的大厅,深蓝色的地板暗淡,张厄头顶还亮着唯一一盏白灯,窒息深不见底,四周的黑暗仿佛要将这仅存的光亮淹没。
  “咳——”
  这并不是清嗓,而是老警官夺取注意力的秘诀。
  “那我就直说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具有重大嫌疑!”
  △
  “你刚才为什么不惊讶啊,你我,现在可是正式的杀人案嫌疑人了喔。”李霜依向张厄问道。
  “因为……确实应该是吧。”张厄在墙壁前蹲下。
  “你看,在场的这些人,如果仅从不在场证明来看,在死者遇害期间,有相当一部分单独行动的人有重大嫌疑,还有一部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是一对一的,比如话剧教室的那对兄妹,没人能证明他们是什么时候到家,非常有可能互相为亲人做出不在场证明。”张厄答到。
  “可是,除了亲人还有很多啊,就像两人待在一个办公室的物化老师,还有咱们两个,这些人总不能互相包庇吧?”
   “那两位老师的话,如果二人计划一同把语文老师杀掉呢?虽然不在场证明的可信度比亲人互证好很多,却还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而至于咱们嘛,时间上的证词都是我提供的,就算我们之前完全不认识,警方也有理由怀疑是我篡改了时间的证词……”
  酣畅淋漓的张厄,突然感受到一股别样的氛围。
  “那个……请问……怎么了吗?”张厄转头对李霜依说。
  李霜依一脸见到ufo的表情,以超快的速度把脸贴靠到了张厄的面前。
  “嗯?啊!”张厄被吓到了,赶忙向后逃去。
  “张厄……你,你真的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刚才说出那一段话的人,真的是你喔?”
  张厄,一开始推理就会以堪比川剧变脸般口齿伶。
  使的李霜依觉得自己穿越到了什么劣质国产恐怖片,要拿糯米之类的东西驱赶附在张厄身上的鬼怪才行。
  △
  监控室——也就是门卫大爷的办公室。
  硕大的电脑屏幕立在眼前,可惜,在放学后,只有校门和围墙的监控还在工作。
  老警官看了又看,眼珠子凸了出来,死死的盯着屏幕,最后摇头又点头,露出了为难的微妙表情。
  “哎,这下可以排除是校外人了,该说是复杂了还是简单了呢……”警官点了根烟,呛得旁边的几个年轻警察直咳嗽。
  “只是……无从下手啊,现在还没有一个人的嫌疑能够被排……”
  “我们的嫌疑能够被排除!”警官的话还没说完,一阵仿佛猴子般尖锐的男声便打断了他的发言。
   “你们是……七班的那两个学生啊,为什么这么说,如果只是因为你们两个互相作证的话……”
  “不是的!”他又被打断了,这次是坚定而决绝的女声。
  孙炜和李香织。
  俩人把一群警察带到了七班的教室,李香织把屏幕打开。
  孙炜说道:“我们班的多媒体屏幕,仅仅关掉屏幕是不能阻止它的工作的,而正好,我们班的屏幕摄像头时刻开着监控,如果把那段监控找出来——”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案发时七班的教室,李香织,孙炜二人在房间里,一步未曾出去。
  “这下,我们两个的不在场证明便清晰起来了。”李香织看向了警官。
  喜笑颜开。
  两个人嫌疑能被排除掉,他心里再开心不过了,虽然对于攻破整个案子并没起到太大作用,但好歹缩小了一点范围。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郑警官打开窗,闭上眼,呼吸着寒冷的空气,让自己的大脑清醒几分。
  风在哀嚎,挂起阵阵积雪。
  “警官!”
  这一声警官,差点没把他吓的从二楼坠下去,刚准备生气,便看见年轻警察类似于惊喜,又掺杂着怀疑的表情。
  “怎么了?”他问。
  “一班的两个少年,他们说,已经可以排除几乎三分之二的嫌疑人了!”
  △
  “三分之二……能不能不要说出这种夸张的话啊……。”一位女警和刚才的年轻警察说,他们正前往三楼的话剧教室——王池欢死去的地方。
  设计的并不高明的高台阶,让俩人的膝盖有些酸软,上到三楼,映入眼帘的,便是张厄和李霜依站在现场,旁边是高二七班的几位学生。
  明明室内平静无风,可二人的发丝竟然轻轻抖动,满是意气风发。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断言,本案的凶手,必然是这些老师中的一个!”李霜依拨动刘海,发梢闪耀白光。
  听闻此言,老师们面面相觑,没有推理小说展开般对二人进行嘲笑,而是纷纷一脸恐慌的互相看向对方。
  张厄缓缓开口:“这件案子……看似无从下手,但是,问题的关键恰恰就在我们眼前。”
  张厄指了指地面“脚印——”
   △
  时间回到李霜依还在给张厄驱鬼的时候。
  俩人一起出来散心,大多时候是李霜依给张厄讲述班级的八卦之类的,张厄脸上挂着笑,默默的听着。
  俩人来到了教学楼门口,李霜依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看着堆雪的地面。
  凌乱的脚印……本该是这样,但是——
  “不和谐的和谐呢。”李霜依说道,她说出的话总是这样,带着奇怪的逻辑,和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
  “嗯?你是指……这些雪上的脚印吗?”
  张厄还真理解到了。
  “嗯,明明应该是凌乱不堪的脚印,却在学校统一发下的棉靴前变得整齐划一了,我讨厌这种整齐哦。”
  “是啊,过于和谐的事物打破了对不和谐的预期,反而导致了另一种不和谐。”张厄说出这句话。
  然后,没过多久,他忽然猛地跳起来。
  “没错,是一样的,如果这么想的话!”张厄抓住李霜依的肩膀,摇晃着她。
  李霜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她看到张厄黑色的瞳仁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热情时,她也一并开心的笑了。
  李霜依抬头看向学校的围墙,她忽然发现,这些墙,并不是很高。
  △
  张厄指向地面。
  “各位,好好看看,这地上的脚印,无一例外,全部被凶手涂抹的看不出花纹和确切的大小,想到这——”张厄一副如老师般循序善意的样子,半眯上了眼。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一般来说,凶手为了避免警方通过鞋底花纹比对找出凶手,第一时间抹除脚印,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吧?”
  年轻的警察摊了摊手,只是不知道杀人凶手真的可以被称作正常人吗。
  “不对喔~通常来说是这样,不过——只要看看我们的鞋……”李霜依指了指自己的靴子。
  “……啊!我明白了”一旁的姜杰突然拍手,紧接着,高二七班的几位同学都逐渐恍然大悟。
  “没错,‘正常’的凶手,必然会做出抹除脚印的行为,可唯有在这里,所有的学生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冬靴”
  “换句话说,如果凶手在学生里,那么一模一样,无法分辨的脚印便无需被抹除,只有会通过脚印暴露身份的人——也就是学校里的老师,才有可能是凶手!”张厄的食指在空中舞动,划出一道狂气的轨迹。
  一阵寂静,在场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不敢流露出心中那份已经接近溢出的喜悦,咽了咽口水。
  老警官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生,他的眉眼柔和,抽离,纤细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颈部修长。
  张厄雪山般高耸的鼻尖,在这一刻,日照金山。
  △
  张厄李霜依二人走进了话剧教室。
  由于两人的嫌疑已被排除,而见识到刚才那番推理的警察们又无一不惊叹于这巨大的案情进度,破例,让两人和警方一并对于现场勘查。
  王池欢的尸体瘫倒门前,刺鼻的皮革味混着血腥,刺激着众人的大脑。王池欢,被人用一把匕首,直刺颈部而死,出血量大的吓人。
  “那是……?”李霜依指着后排排几套崭新的校服服。
  “那是这次话剧表演备用的新校服,七班是和领导们一起观看话剧的,所以必须保持仪表整洁,这些就是专门给校服脏乱的同学临时换上的新校服,一共五套。”门外的李香织回答。
  张厄辗转到门口,木制的门散发一股腐烂的霉味。
  “凶手,大概就是站在这里吧,为了避免血液喷溅,提前换上一套新的校服,然后,埋伏,一击毙命,最后再把自己的校服换回来,而新校服就直接用来销毁脚印了吗,真够凶狠啊。”张厄说。
  张厄右手边踩到了什么,是一堆散落的钢笔。
  张厄的脑子哄得一下炸开,他想起来了,刚才在教室里,他就是因为听到这个才摔倒到李霜依的面前的。
  根据七班学生,收拾话剧教室的那对兄妹的证词,直到他们走前,原来的一盒装的,35支钢笔还是满的,现在缺少了一根,不知是否是凶手带离了现场。
  “死亡时间,就在6.38,错不了的。”张厄说。
  “而在这个时间点,在老师里,除了物理和化学老师二人互证,剩下的两人都是单独行动的对吧,换句话说,你们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他对外面的老师说道。
  李霜依看向地面,蹲下,凑近满地污血,玻璃瓷砖被血液浸染,在一片腥红中,倒映出雪白的她。
  “张厄。”
  “嗯……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处在推理状态的张厄,在听到李霜依的声音后,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我在想,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肯定不会刺入他的颈部喔,这些血很讨人厌啊。她说。
  “是呢,应该没有人会去喜欢喷射出的污血吧……不过毕竟要杀人了,只要换上新的一套校服遮挡,然后把脸上沾染的血迹洗掉,就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不是哦,我说的不是这个。”李霜依轻轻的说。
  她用手拨动自己几缕头发,缠在手指上转了几圈。
  “如果我是凶手的话,头发上的血迹就很麻烦了吧。”她说。
  张厄目瞪口呆了,突然低下了头。
  随后,再次伸出了他的食指,杂乱的黑发抖动
  “我明白了,凶手就是——你!化学老师!”
4.破碎的逻辑
  △
  化学老师皱起了眉毛,随后露出一抹轻松的笑。
  “好吧,虽然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还是会听完的。”
  “那就感激不尽了,没错,我们来想象一下,一个凶手,用崭新的校服保护起自己不受血液飞溅,可是,有一个地方,有一类人,是完全无法避免的。”
  “没错,那就是——长头发”
  “如果血液溅到自己的脸上,大可用对面水房的流水冲洗干净,但是,如果拥有的是一头长发呢?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十多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够头发被冲洗后变干,而在场的,数学,物理,英语老师,无一不是留着长发的女性。”
  “那么,结合之前的推理,大可断定,凶手就是你了。”张厄在最后提高了音量。
  “是吗……虽然如此——”化学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缓慢的,抬起了双脚。
  就在这几秒,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不知是谁打开了门后的窗户,冰冷的气流拂过张厄的脸颊。
   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片干干净净的鞋底。
  “呃……我觉得这样便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不过还是有几点需要说明,第一,在发现尸体后,有很多人都在走廊里踩到了血,这么一来,鞋底有血迹的不一定是凶手,但是完全没有的我,则完全不可能是凶手。”
  “第二,我和物理老师的双人互证虽然可信性不高,却依然发挥一定的作用,退一万步说,如果我从办公室出门,那么必然要经过英语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可是她却并没有提过,总不可能是我们三人联手作案吧?那样便太牵强了哦,同理,物理老师也是如此。”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提前知道王池欢要去拿衣服的,换句话说,有条件埋伏作案的,只有英语老师,但是,根据你刚才说的,凶手又不可能是女性,所以,这条路又走不通。”
  “到这里大家也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推理,完全是行不通的!”化学老师义正言辞,重重的用手拍了一下木门,轰的一声,震耳欲聋。
   △
  严寒蚀骨,张厄再次来到一楼,这场大雪的一切,无一例外,都刺痛着张厄,在他的内心,割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大厅的旁边,摆着一面崭新的镜子。
  张厄看向镜子,空洞的眼睛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张厄越看越觉得反胃,越看越觉得恶心,胃酸一刻不停的翻涌,一阵烧心。
  张厄一瞬间不知道他在这里干什么,失落,痛苦,焦虑,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他想流泪,呕吐,呼吸,脸上的器官却似乎消失不见,他什么都做不到。
  闭上眼,他甚至祈求着漆黑,却总能看到记忆中的碎片——高一,母亲,暴雨,泪水……最后,是王池欢丑陋的死相。
  “砰!”
  他猛然向前挥动了拳头,镜子从拳面处延展出裂痕,然后破碎,散落一地。
  张厄被其割伤,抖动的右手上满是血液,他却只觉得湿漉,地面的镜子,每一片都闪着门外的月光。
  张厄盯着他们出了神。
  随后,这些碎片一并倒映出一片白色。
  张厄随后知道,那不是月光的白色,也不是积雪的白色,那是一抹,熟悉的白色。
  那是一抹,何种语言,何种符号都不足以表达的,美丽的白色。
  那是一抹温暖的,洁净的白色。
  那是李霜依的白色。
  她纤细的手臂此刻是那么有力,从后抱住了张厄。
  张厄能够听到,她在耳边的呼吸声。
  张厄能够闻到,那股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
  张厄能够感觉到,李霜依用泪水沾湿的刘海,紧贴在他的脸庞。
  他逐渐感受到了,他依然活着的实感,心脏的跳动震耳欲聋,随后,泪水便夺眶而出。
  他的世界重新拥有了呼吸。
  寒风凛冽的冬夜啊,你又是否能够听到二人的呜咽?
5.隐匿在寒风中的真实
  △
  姜杰的脸像是深海里的水滴鱼,柔软又极易改变形状,只是跑几步,脸上的赘肉便一刻不停的改变着形状。
  他一路来到一楼的大厅,瞧见了地面上镜子的碎片。
  血滴一路滴到一楼的水房,姜杰在里找到了张厄和李霜依二人。
  “我……我可能知道,你的推理问题出在哪儿了。”
  △
  “那么,虽然已经通知了你们家里人,不过再怎么说也都太晚了,也该回去了,明天警局这边会传唤……。”
  “等等!”李霜依一脚踢开了门。
  “喂……差不多得了吧,你们确实成功帮助警方排查出出了一个嫌疑人的范围,但是这条路是失败的,之后的事,就交给我们警局好了。”
  “不……不行,如……咳咳……如果这时候让她回家,她就永远无法被定罪了。”张厄说道。
  “这么说,你又知道凶手是谁了?我说啊……”化学老师再次挑起了他的眉毛。
  “没……咳,如果这一次,她能够真的摆脱自己的罪名,我绝不会死缠。”张厄虚弱的身板,极速爬了三楼,眼神里再次爆发出坚毅的光。
  化学老师看向他,点了点头,一同示意让他说出的,还有老警官。
  “嗯,已经无需隐藏了,凶手就是,你!张清!”
  张清,高二七班,演唐僧,丢垃圾的那位女生。
  年轻的警察轻轻撇嘴:“同学,我明白你破案心切,可是也不能乱说吧,首先,第一步她不是就被你排除了吗,她并不是老师啊。”
  “嗯,关于这点,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逻辑吗,所有学生都穿着一样的鞋子,凶手是穿着不一样鞋子的人,所以所有学生都不是凶手,凶手只能是老师……对吧,但是,这里还有一个例外。”张厄指向张清的鞋。
  再一次,众人恍然大悟。
  “没错,还有两个例外,就是,去演话剧的张清和孙炜,因为要出演话剧,所以会换上话剧专用的鞋子,这点没错吧。”张厄看向孙炜,孙炜点了点头。
  “而孙炜有着视频为证的绝对不在场证明,其实很简单,嫌疑人除了所有被排除掉的老师,就只剩下张清一人了。”
  “可是,她也留着长头发啊,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论证了不可能是长头发的人犯案吗?”一旁的数学老师说道。
  “这点嘛……姜杰为我提供了思路,他想到,比起短头发,秃顶更容易清洗,而从秃头,他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盲点。”
  “——唐僧?!”一旁的孙炜大叫。
  “没错,就是使用了扮演唐僧的表演用假光头来完成对于头发和血液的隔离,硅胶头套的材质完全支持她在短时间内洗去溅到头套上的血迹,所以,即使她明目张胆的拿在手里也不会有任何异样。”
  “还有一点,作为话剧表演的演员,一早就注意到王池欢的教科书落到话剧教室,而因此,也有了充分的条件去埋伏他,凶手毫无疑问就是,你!”张厄极有力的指向了张清。
  “但是……但是……这些都是逻辑上的推测,没有任何实际证据吧。”一旁的李香织急切的说着。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奇怪的地方——钢笔。”
  说到这,张清的肩膀猛地颤了一下。
  “没错,为什么钢笔会少了一只呢?答案只有一种可能,被凶手带离了现场,那么,为什么凶手会冒着风险也要处理它呢?只有一种可能,能够证明凶手的身份。”
  “你埋伏王池欢,后与他扭打一起,情急之下,王池欢拿起了掉落一边的钢笔,一笔刺入了凶手的皮肤,留下了血迹,而根据位置的推测……张清同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缩着脖子,应该,不单单是因为冷吧?”
  随后,张清的脖子上被检查出一道钢笔扎伤的口子,雪白的颈部,留下了罪恶和突兀的伤疤。

警方在审讯后,逐渐拼凑出事件的原委。
张清的父母交给警方一本日记,主人是张清的姐姐,张琴的。
张琴的日记:
2019年9月28日,晴

今天,他又找我了。我开始害怕走进那个房间,每次看到他,都试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那种厌恶,我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自己的。

2019年10月5日,阴

我无法忘记他那双肥腻的手。每次想到,我都觉得反胃,连饭都吃不下。我觉得自己很脏。

2019年10月15日,雨

今晚,我哭了很久。那些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我哭到几乎无法呼吸了。为什么是我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2019年11月2日,多云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每次上课看到他,我都感到绝望。我试过告诉别人,但没有人相信我。他们嬉笑着,可我好像再也爬不出来了。

2019年11月10日,晴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了。我看不到任何意义,如果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一切消失不见。会比这种痛苦好受一点吗?

2023年10月13日

我看到那个恶心的东西了,和猪板油一样肥腻,每看一眼我便觉得反胃,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姐姐。

2023年10月25日
姐姐,我不忍心看到你的死没有造成任何改变,四年过去了,他又开始这样对他的下届高三生了,我不想再看到我的同学重新经历这一切。

2024年1月3号
他将再无法伸出他恶臭的双手了。


  6.尾声
   △
  红蓝的警灯交织,在白色的积雪上交汇成梦幻的紫罗兰,和黑紫的夜交相辉映。
  “哇~真美呢。”李霜依对着天空说道。
  张厄看向她,纯白的脸颊被打上紫色的光晕,梦境般的美好。
  “嗯,真的呢。”
  俩人走出校门,回望着疲惫不堪的校园。
  那个经历了噩梦般的冬夜的它啊,依然伫立在一片白雪之中。
  直到明天,朝阳镶嵌在瓦蓝色的天空中。直到春天,四月翩然撒下最灿烂的春光。
  到那时,想必它也会在满天飞舞的花瓣中,缓缓张开它的笑颜。
  到那时,你依旧会和我共舞吗?
发表于 2025-1-5 00:05:04 河南| 发自安卓客户端 发帖际遇
不太会评价。就我个人而言,可能是篇幅原因,男女主感情线刻画有些不足,开头还竖起高墙,破了个案,结尾这个关系进展好像就…有点快。中间伪解和真解之中的那段主角的情感波动让人觉得很怪,一个学生,然后死的老师跟他也没啥深的联系,推理错了然后好像就…崩溃了一小下,看到白色又被女主救赎了。他作为一个学生其实完全没有动机的啊,失败了也没什么负担,交给警察就行了。
其实我认为好的感情刻画是需要一定篇幅去支撑的,特别是这种进展形的,读者能共鸣和体会男女主之间情感升温也需要时间,短篇就不太适合写这种。(所以开头说的这点其实不算缺点?
然后推理部分不错,伏笔什么的都埋了,比较平淡的一篇吧(缺了点惊艳?不过炸裂点子可遇不可求,主要靠灵感和多思考)。
文笔不错,景色描写的挺好,叙事流畅。
总结下来进步空间很大的,我个人建议写短篇主要注重情节和叙事,角色个人的塑造满足情节需要,不突兀即可。长篇倒是可以放开了写(虽然我个人压根没写过长篇吧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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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6 12:54:07 广东| 发自安卓客户端
不是文学专业的,出于普通读者的一点意见。感觉节奏的编排是不是有一点问题?受限于篇幅感觉推理的部分还是太短了,然后稍稍有点文青病感觉应该算是带了一点推理元素的言情。如果是长篇里面男女主相遇的引子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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