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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中篇] 归来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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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15 00:49:48 山东| 2024-11-18 16:08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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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美好的故事
这是一个初冬的早晨。琼正在熟睡时,客厅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钟了。每个周末的早晨,她的母亲都要在咖啡馆做兼职工作。尽管琼还很困,但她知道她必须起床。毕竟,她不指望她的兄弟——尼克,他睡得像根木头,不可能听到电话。她悄悄地走到客厅。当她拿起听筒时,电话那头传来了温馨的问候:“早上好,亲爱的!”琼一下子就听出了父亲的声音,她立刻被喜悦包围,睡意全无。

琼的父亲是一名海员,很少回家。在海上工作真的很辛苦。琼和迈克出生在一个不太富裕的家庭,他们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但很享受家庭的氛围。在学校,他们一直是优等生,并且积极参与学校活动。他们成为了学校的骄傲,也是其他学生的羡慕对象。

“早上好,爸爸,怎么了?”琼用轻松的语气说。

“我最近很好,我的宝贝。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我在网上给她订了一个蛋糕,应该在一个半小时后送到家里。记得去拿蛋糕。”听到父亲的话,琼安感到有点羞愧。她怎么能忘记妈妈的生日呢!她瞥了一眼堆在沙发上的脏衣服和几天没拖的油腻地板——

在她母亲回来之前还有两个小时。她计算了一下,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一个惊喜给妈妈。

想到这个,她感到非常兴奋。

“好的,爸爸,我现在要去叫醒迈克。我们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琼挂断电话后,急忙走到迈克的房间,和他分享她的大扫除计划。听完琼的计划后,迈克欣然接受了她的想法。

大扫除计划开始了。琼从沙发上收起衣服,然后把它们放进一个盆里。倒入一些洗涤剂后,她开始用手洗衣服。意识到衣服已经洗干净后,琼轻轻地挤出水分并将它们挂起来晾干。与此同时,迈克正忙着用尽全力来回拖地。琼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妈妈在家里的工作有多辛苦!他们刚打扫完,快递小哥就敲门了。蛋糕放在桌上。这时妈妈进来了。“生日快乐,妈妈!”他们齐声问候。,妈妈既困惑又惊讶,站在原地不动。当妈妈看到干净的地面和洗净的衣服时,她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紧紧地拥抱了他们。“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妈妈激动地说。就在这时,琼拿出她的智能手机,拍摄了一个名为“妈妈的生日”的快乐视频,并将其发送给了爸爸。
————选自某网站的英语杂志的译文
【1】易衍与易文
易文是和我上同一所高中的弟弟,我们同一天生日,但我自信我比弟弟懂事得多。每当妈妈浑身疲惫地回到家里,我总会为她端来一杯热水。周末也时常为她分担家务。而易文也老大不小了,却总是喜欢躺在床上看动漫打发时光(尽管他说这是一种认识世界的方式)——真受不了他!

父亲几乎整年都在海上旅行,为了节省电话费,爸爸不让我们经常给他打电话,只有在船返航靠岸时爸爸会打来一个一个简短的电话报平安。他很少发微信朋友圈——因为信号的缘故就算发表了我们也不一定会收到。爸爸有打卫星电话的特权,但他一般不会为了一些琐事专门打给我们,所以一年里我们与父亲通信的次数寥寥无几。

凭借着爸爸定期发来的工资和妈妈兼职的收入,我们的生活虽然拮据,但也算美满——也算过得去。

在父亲的提醒下,我和易文为妈妈准备了一场简单但很温馨的生日派对。我拍下了我们三个人的快乐瞬间,准备发给爸爸。就在我写好文案后准备发送时,易文一把夺过我的手机

“喂喂,你干什么!”我想抢回手机。

易文并未理会焦躁的我,用一种“你竟然还不知道”的眼神看着我。他在手机上的网页上飞快的翻找着,点击了几下,直到弹出了一个新的网页,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给了我。

“XX号邮船于今日上午八点遭遇突发状况,船员及船务人员全部遇难......”
我几乎难以支撑我的身体,两腿一软,瘫倒在地板上——那正是爸爸所工作的船!

我疯狂地向下滑动着屏幕,但是官方并未公布所有遇难者的信息。

我闭上眼睛,大脑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模糊而疼痛。明明就在不久前我还在和父亲通话,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就发生了这场惨剧?

我开回忆我与父亲的通话细节,很快我发现了一处无法调解的矛盾——父亲的电话是九点打给我的,但海难是在八点发生的。

那么在九点给我打来电话的,是谁?

【2】归来的父亲
是谁?

难不成,父亲并没有登上那艘船?怎么会呢?会不会呢?

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易文忍不住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知道你特别牵挂爸爸——本来不该说的......”易文有点语无伦次。

“妈妈知道吗?妈妈她.....”

“我不知道妈妈是否知道,只有你知道妈妈是否知道。”

我愣住了,反复咀嚼他话中的含义。

“先抛开这个不谈,”易文躺在床,眼睛盯着天花板,你说爸爸在九点钟给你打来电话时,我还很意外,以为你出现了幻觉,但是你当时并不知道海难已经发生,所以很有可能——”

易文顿了顿,转而问我:“你知道掉包吗?”

我花了几秒钟才明白他说了什么,如果是在平时,我定回后骂他是不是看番剧看多了。但是他今天的眼神透出一种和平时完全不相符的成熟。我选择了沉默,充满疑惑地听易文讲了下去。

“爸爸确实在海难中死去了,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出现了一个人,代替了爸爸的身份,他拥有爸爸的一切,面容,声音,记忆,习惯。你是说有人假冒了爸爸?”

“你是说有人假冒了爸爸?”

“不,比那更彻底。”易文从床上坐起来,“从某种意义上,他就是爸爸,但是要记住一点——‘他’已经不是爸爸了”

我有点迷糊了,疑惑地问他从哪里想到的。

“《夏日重现》,一部智斗类型的番剧。”易文把他的平板递给我,让我自己看简介。

故事讲的是,在一个小岛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影子病”,患者会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事实是源自这座岛上几百年前的传说:蛏子神。她的本体是二维世界的影子,但可以通过扫描三维世界的物体模仿,比如人,不仅和人的本体相同,而且获得了人相同的记忆。我抬头看易文,发现他也在看我:“你是说爸爸也变成影子了吗?”

易文摆了摆手:“我可没这么说——毕竟那只是动漫,但或许我们确实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相似的事件,这种时间太过于违反常理,或许称为灵异事件更为合理。”

我仍然不是很理解:“那就让爸爸像这样和我们一起生活下去,不行吗?”
易文轻蔑地笑了:“就算那是和爸爸一样的人,那他也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爸爸了。他会不会在夜晚闯进你的房间杀掉你,然后烧掉整个房子?!你给我清醒一点!”易文几乎吼了出来。我吓坏了,头一次见易文如此愤怒,我浑身发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易文罕见地发火后,我和他都沉默了。刹时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我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逐渐陷入很深很深的旋涡,整个天花板好像旋转着向下向我砸下来。

突然,急促的门铃声响了起来,我紧张地看向易文,他侧过身去,一动不动,像是赌气似的装作没听到铃声。我急匆匆的跳出房门,冲向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手指触碰到了门把手,我深呼一口气,用力拉开了门。阳光映照在高大的男人背后,他的脸显得有点模糊。

爸爸回来了。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爸爸的脸色有点苍白,他俯下身给了我一个拥抱,那拥抱与平时并无二般,只是有点僵硬。爸爸温柔的问我:“妈妈又上班了吗?”

“嗯,她吃完蛋糕就走了。”爸爸刚坐下。我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刚把水杯放在桌子上,问到:“我刚刚看了新闻,上面说你……”

爸爸点了点头,一口便饮净了杯子中的水,“真是侥幸,我恰好有几张公文需要重新审核和盖章,只好让别人替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十二点的时候我听说了这件事,感觉是冥冥中的天意,我请了几天假,想回来陪陪你们。”爸爸笑了,我却再也忍不住内心压抑的恐惧,扑到爸爸怀里,用力地哭了起来。

【3】隔绝
我把爸爸的经历告诉了易文,但他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惊喜的表情。

“爸爸已经死了,我才不要去见一个被掉包的假人。谁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易文窝在被子里独自看着电影,并要求我每天把饭送到屋子里。

“真是不可理喻!”我在心里暗自咒骂到。但仍然选择了按照易文的想法做了。


但是,我彻底接受了爸爸所说的故事吗?

易文的话像是有一种魔力,成为了我自那天后无法摆脱的梦魇。神使鬼差地在随后的几天里,我一直观察着爸爸。爸爸还是原来的爸爸,无论怎么看都无可挑剔。就连妈妈也完全没有表示过怀疑。我和爸爸妈妈在餐桌上吃饭时还是和原来一样融洽——爸爸不在家时的记忆随着他出海在外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被稀释的越来越稀薄。我因此十分珍惜这段宝贵的时间。

只是,来自另一种无名的恐惧不断在我心中膨胀。

爸爸妈妈,好像不知道易文的存在。

不管是用餐时,还是用餐时的照例的聊天,都没有提到易文。

如果只是出于父母内心对男孩子的放纵,那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就好像易文从未在这个家里存在过一样。

这种奇怪的气氛从爸爸回来的那天就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家中。甚至妈妈也是这样。我在记忆中拼命地翻找着,好像妈妈对我们的关注一直很少。她的兼职工作很多,在家的时间也因此很少很少。有时会为了差事出差半个月。等妈妈回来后房里几乎被我和易文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她却总是一脸抱歉,苦笑地收拾整个房子。直到上次妈妈过生日我才有机会和易文一起为妈妈分担一下家务。

但是,这并不能解释妈妈和爸爸都不记得易文的问题。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小声啜泣着。

爸爸妈妈都感到诧异,连忙安慰我,询问我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你们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我应该把易文叫出来一起向你们表达感谢。”我哭了,却也为自己愚蠢的眼泪感到可笑。

妈妈和爸爸的表情由惊讶转而变成疑惑,相互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谁是易文?”

我不知道剩下的时间是如何度过的。我不敢抬头看他们的眼睛。我草草地结束了午餐,逃回了屋里。

夜晚,我窝在被子里颤抖。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我想装睡不去开门。然而门的对面是易文。

“知道你没睡,开门,我有一些想法。”

“门没锁,自己进来。”

易文轻手轻脚地靠近床铺,掀开我的被子,钻了进去。

我正想抗议,易文打开了平板的电源,刺眼的光芒让我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也只好闭上了嘴。

易文和我一起看了一部有些年头的恐怖片《寂静岭》。影片中讲述了母女来到一个叫作“寂静岭”的小镇,却无法离开这个小镇,其中包含了很多怪物、恶魔、宗教等元素。我有些害怕,紧紧攥着易文的手。

影片结束后,易文告诉了我他的想法:“这部影片有一个地方让我很在意,妻子和丈夫就站在面对面,但是他们的面前是空无一人。我怀疑,这场景都是一样的,只是色彩和布局有些许的差异。”

“就像《你的名字。》里的‘彼乃谁之时’?”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差不多吧。我觉得这更像是平行宇宙发生了重叠。因为我曾经在门缝里偷偷观察过你们。”易文深吸一口气,“我也发现我看到的只有你一个人在看书说话,我看不见爸爸,也看不见妈妈。”

我倒吸了一口气:“但是我能看见爸爸和妈妈,也能看见你。”

易文接着说:“你们恰好处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所以两个世界的人都能看到你,但是我却不能看到妈妈和爸爸。”

“他们都死了吗?他们现在在另一个世界吗?”我带着哭腔问。

“也有可能是因为某种意外他们被困在了另一个空间。你看看这个。”易文调出一张合影,那是一张合影。

“是爸爸和妈妈?!”

“没错。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十五天前,地点应该在公海。”

“那时候妈妈和爸爸都还活着啊!”我惊叫起来。

“没错。你知道妈妈的心愿是什么吗?或许就是乘船去旅游。你说爸爸有些文件需要盖章,很有可能就是携带了配偶乘船而去向官员申批的。”

易文的话彻底使我沉默了,沉默的背后便是信服。我曾怀疑过如果这是两个平行的空间,为什么不是易文身处异空间里?但是易文将线索穿起来后,我顿时感觉现实比电影艺术更加残酷。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用枕头蒙住脸,哽咽地出声哭起来。


[4]远去

“那我们有办法将父母从另一个空间里带到现实世界里吗?”

易文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有一种比较糟糕的可能,那个世界正在慢慢离我们而去,而不幸的是,他们已经死了,只是灵魂,我们无法把死去的亡灵带回现实。”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就好了,不行吗?”我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易文的感受。

然而易文突然邪恶地笑了:“呵,我说过两个世界正在远离吧,如果你一直处于两个世界的过渡地带,最终你的灵魂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你的肉体留在这里腐烂,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禁而栗。

易文坚定地看着我:“所以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父母,而是你,易衍。”

易文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我因此吓了一跳。

“我……我……?”

“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如果你也离我而去,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

我第一次听到易文说这种煽情的话,有些感动也感到有些肉麻。于是我一脚把易文从我床上蹬了下去。
楼主| 发表于 2024-11-15 00:52:31 山东 发帖际遇
计划是写一个上下篇,目前码了上篇的一半,后续就得等到有时间去打字了
哎,我打字好慢……
楼主| 发表于 2024-11-16 13:37:30 山东 发帖际遇
[5]So Far Away

我真的彻底相信易文说的话了吗?

我再一次审视自己。

我为什么要理所当然地接受一个不理性的世界观?

我曾经试探性地问过易文是不是看看有多少出现幻想了?我原以为他会这样回应我的质疑:“难道你还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或许我会这么想:也许有,但是我目前还找不到。

但实际上他并没又这么说。每次他面对我的质疑时,他的脸色就变得很阴沉,易文那双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处处透露着冷酷和戏谑。我害怕他的眼神,只好乖乖闭嘴。

在这几天里,易文仍然藏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直到那天,我惊恐的冲进易文的卧室,告诉他:“‘远去’发生了!”

为了验证易文的推测,我尝试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整整一上午。期初还能听到几声敲门声,我故意不做声。后来敲门声几个小时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正午我悄悄地打开房门,发现餐桌上没有给我们留午餐,就连爸爸妈妈也不见了!

我焦躁地攢着床单的一角,告诉易文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我在屋子里等到了下午,直到晚餐的时候他们才回来,我向他们问好,但是他们的表情……”我咽了一口唾沫,“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笑的很难看。”

我在屋子里经受了几个小时的煎熬,反复找易文确认自己的灵魂和肉体是否分离。易文逐渐不耐烦了,但是又很快冷静下来。后来他说:“你说爸爸的休假明天就结束了,妈妈也差不多快复工了。我推测,很有可能就在那一天,真正的分离就完成了。”

“这么快?”我迟疑了一下

“你现在还能看见妈妈和爸爸吗?”

我打开门缝向外探视,爸爸正在打电话。

“能。”我说。

“也就是说,你仍然处在交界地带,还在风险中。”易文说。

我看着易文的脸,问他是不是觉察了什么。

“什么?”易文无奈地笑了,“现在倒是有一个方案,可以试一试。”

“什么?”我没有意识到和易文说了同一句话。

易文的眼睛又开始扑闪起来,“扑朔迷离”,我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

“后天一早——甚至更早。我们至少要在明天日落之前完成所有事情。”

“什么事情?”

易文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让死者回归死。”

今天的太阳,已经死去了。

[5] 让死者回归死。
我睁开眼睛,发现易文正睡在我床旁边的桌上。他趴在那儿,像一副素描。

我起身想给他盖一件衣服,但是易文的声音比我更快,我刚从床上爬起来,易文便噌地从书桌上弹起。

“抱歉,我在这里想了很久,没想到最后竟然睡过去了。”

我浅浅一笑,“应该由我该说抱歉,毕竟我说过和你一起想的。”

易文把手挡在我脸上,制止了我说出更伤感的话。

我轻声说:“其实我也做了很多思想斗争。但我已经想明白了——让死者回归死,对吧。”

易文的表情有些复杂:“衍,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但是他的话只说了半截,我尴尬地摆摆手:“没什么不好的,我应该从这种幻境中摆脱出来,我应该学着长大的。但是还没有你成熟……”

不知道我的话中的哪一部分触动了他,易文的眼睛先是变得困惑而闪烁,而后又变得平静。

“让死者回归死……”易文木木地重复着,若有所思,给了我一种他也要与这个世界远离的错觉。

我看到易文面前的桌子摊开了一本书,是乙一号的《so-far》。易文顺着我的目光发现了我正在注意着那本书,便飞快地合上了,好像是因为不放心,又把书抱在怀里。我们的视线交织在一起,那上面挂满了尴尬和疑惑。

我再一次选择了妥协,把眼睛闭上转过身去。

我知道那里面或许隐藏这两个世界的秘密。

我天真地想:如果我提前知道了这两个世界的秘密,会不会加速它们的分离呢?

今天,注定是艰难的一天。

这能叫做生死别离吗?

我一边艰难地在生死别离划定范围,一边打开了门。其实死别离不需要划定范围,一旦别离,范围就会变得很广,很远的地方,直到越过了生死。

[6] 断
易文说他不确定他的行动是否会对另一个世界产生影响,所以最后的断绝只能由我来执行。

另外,让死者回归死的方法是否真的有效仍然无法确定。

但是易文仍然做出了让我信服的判断:

接触两个世界共同拥有的东西可以对两个世界都产生影响。

但是易文无法判断某种东西是否同时存在,而我身处两个世界之中的过渡地带,自然也无法判断。

我们用手机尝试拍摄照片,但是照片上显示的是一样的景物。只是有我和易文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才能体现出差异。易文绞尽脑汁得出了自己物理知识不完善的结论。

“两个世界的物理规律应该是一样”,易文摊开手,表示无所谓。


如果站在第三人称的视角,我想当时发生的场面是这样的:

易衍在屋子里内尖叫、哭泣。但是屋门被反锁着,可无论爸爸妈妈怎么喊叫,易衍都无法开门,只是尖叫、哭泣。

爸爸将门踹开,但里面没有易衍。

那里只有一部打开的手机。

和藏身在阴暗处的的易文,似乎整个人都融化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


易文告诉我:“屋门是同时存在的,手机也是同时存在的,但是声音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上的。”他打开录音,那是一段长达二十分钟的静默。

“为什么要让我录五分钟再剪到二十分钟?”我很疑惑。他大可录十几秒,然后再循环播放。

“十几秒太短了,谁都能听出来那是一段虚假的录音。五分钟可以让你的声音再丰富一点——可惜我一点都没有听到,但是根据目前的现状来看,确实奏效了。”

“另外,我不确定我在这里操作手机产生的电信号是否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怪麻烦的。”我吐了吐舌头。

“所以我才希望让你在二十分钟解决问题。怎么样?没有被他们发现吧?”

我闭上了眼睛,尽量不去看易文的眼睛。实际上,我也确实没有被看到。

“当然。”

我睁开眼睛,发现易文正饶有兴味地盯着我的脸。我想到脸上发烫,直盯的我心里发毛。

“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看着我自己。”

“什么?”

易文笑而不语。我也模仿着他的口气说:

“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看着我自己。”

晚餐结束后,父亲来到我的屋内:“衍衍,我和妈妈都要出差了,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

我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因为这场分离我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千千万万遍。

我把最想说的话咽在了心里:

“如果有可能,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我看着爸爸上了车,副驾驶上的妈妈好像早就等候多时了,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思绪在汽车引擎的启动声中零散碎落,车子远去,我知道“断”已经发生了。

易文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他说他不会去送别。

“远离的夫妇啊。”易文冷冷地说。

“什么?”我用疑惑掩饰脸上的慌张。

“《So-far》, 乙一的小说,你看了吧,二十分钟足够坏例掉汽车的刹车制动再去把那篇小说看完的。”易文冷冷地说。

爸爸的车子正在加速,然后刹车失灵,然后...然后...

我知道易文发现了我的小动作。

“但是,那不重要,因为那是我让你看的。”

我抬起头来,震惊和不解正在我心里翻腾。

“我为你留了充足的时间,也并没有刻意地去藏那本书——甚至那天早晨我的行为都是为了引起你对那本书的注意——我相信你一定会去读,因为我推测那时是合适的时间。”

易文仍然面无表情。

我翻那本书,快速地阅读。

故事讲的是小男孩发现爸爸看不见妈妈,而且认为妈妈死了,妈妈也看不见爸爸,也认为爸爸死了。但小男孩却能看到妈妈和爸爸。后来有一天,小男孩看不见爸爸了,只能看见妈妈是因为在两个不同且相互远离的世界里,小男孩选择了进入只有妈妈的世界。

事实是爸爸和妈妈吵了一架,从此就当对方死了一样继续生活。但是却在小男孩的认知形成了小男孩所看到现象。故事的结尾,小男孩说:“也许我最初的目的,就是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分开。”

怀疑的种子在那时就已经埋下了。

现在它正在生根发芽,一种恶毒的想法在我脑海里冒出来,我发疯地扑向易文,吼他:“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在骗我!”

易文仍然很冷静,我的眼泪流到了心里,哽咽到无法说话。

“是的,我骗了你。”易文说,“但是我之前说过:‘问题的症结是你自己。’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

“什么……”

“真是的。”易文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像是在思考,像是陷入了沉睡。

易文睁开眼睛,把现实带回到我和他的间隔与对峙中。

“那天的海难是真实的,爸爸妈妈都遇难了。”

“但是我确实看不到爸爸和妈妈,是因为……”

易文叹了一口气:

“因为爸爸和妈妈是你的两个人格。”
“你无法接受爸爸和妈妈死去的事实,你患上了人格分裂。在那天,你既是易衍,也是爸爸,也是妈妈。你的症状比较明显:你的三个人格都似乎有独立的思维,所以你会觉得你和爸爸妈妈说话。”

“你那天踢开房门,明明没有听到声音,但是……因为那时候哭泣和呼救的人就是你自己。”

“你在易衍和爸爸的两个人格中不断切换,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了。”

“我不想看着你永远在人格分裂中与幻想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所以……”

“所以我亲手杀死我的爸爸和妈妈,亲手杀死了我的两个人格,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死去的人不会再次出现。”

我能进易文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爸爸和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7]残酷
[8]
“爸爸和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易衍说完最后一句话,面带微笑。

我也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个字,微笑地与她握手。

“医生,你的书要是出版了,记得要送给我一本哦。”

“嗯,你的故事很精彩,我会尽量把它排在全书最显眼的地方。”

“哇,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我笑得已经有些僵硬了,礼貌地问她:“那个,你……你和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啊,在亲戚的帮助下我和易文都考上了重点大学。现在打工挣的钱已经足够应付学费和生活了。”

“哦,这样啊。”

易衍温柔地笑了:“要是没有易文的帮助,我现在都不一定让我什么样子了呢。”

易衍走后,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的女人走了进来,我把录音和文档一起交给她。

“这样就够了吗,易衍妈妈?”

她点点头,那是一张与易衍本人并无几分差异的脸。

“现在易文认为我已经死了,只要他还没有发现,易衍就是安全的。”

我端正地坐在易衍妈妈面前:“您能再详细解释一下那天发生的事吗?”

她点了点头:“那是比故事更加残酷的现实。”


因为易文才是易衍的另一个人格。

我们为了清除易衍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去找了心理医生。

易文害怕自己被排除,便设计谋杀我和易衍爸爸。

他几乎成功做到了,只是当时车上生的那个女人不是我,而是那个心理医生,因为让易文以为那是我,他才会出现。

但是车祸还是发生了。我立刻意识到易文是一个远比我们所想象的危险的人格。

于是我不得不谨慎行动,一旦他发现我还活着就可能不会再出现——或者用易衍的身份来伪装,甚至以易衍为要挟。

于是我们就让易文和易衍一起生活下去,只有那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易衍的安全。

要是她得知了整个事件的真相,她一定无法接受自己亲手杀死了父亲的事实。

哦,你说那段录音啊。

我们当时是确实听见录音的,只不过不是易衍将门反锁,因为她不在屋内,但是当时——

被锁在屋内的人是我们。

易衍爸爸踢开了门,但是我们当时并没有发现“他”对车子引擎动了手。

怎样杀死易文但是保证易衍的安全?

请你告诉我,医生。
(上篇·完)
【注】衍文:因缮写、刻板、排版错误而多出来的字句。
楼主| 发表于 2024-11-16 13:40:47 山东
后面写的有点快,没有对文字进行过多的推敲。
后面可能写的就会很慢了,以前发的都是高三忙里偷闲(闲里偷闲)写的。
让我想想怎样写出更有意思的文章,推理的部分也要加强。
发表于 2024-11-17 17:08:55 江苏| 发自安卓客户端
挺不错哇,对反转的处理也很好(虽然已经猜到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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