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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中篇] 西瓜狂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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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27 05:18:05 上海 发帖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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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臭又长警告)



“所以说啊,我最最最最讨厌雨天了。连心情都湿答答的呢。快来人用weather clear指令把这该死的雨关掉吧!”

车窗外是一水的喇叭声与时亮时灭的车灯。学长百无聊赖地摩挲着方向盘,听交通之声的主持人说些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时不时弹弹正前方那尊招财猫的脑门。我歪斜着头夸张地发完牢骚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

“诶,睡醒啦?”

我努努嘴不置可否,只是靠在满是雨痕的左车窗上,撑着还有些惺忪的眼朝外看去。

没记错的话,十五分钟前我们就堵死在这段路上了。那时左侧还是一家不知道名字的颇具规模的豆浆店紧闭的后卷帘门;而十五分钟的工夫,也只勉强挪到了紧闭的前卷帘门。我不得不承认,这座四线小城市天天修路越修越给人添堵的说法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我看了豆浆店好一阵又把目光移向前方,茫茫然望着百米开外步道街上那辆孤零零的免费做了回全车精洗的美团共享电单车出神,甚至心生不顾雨势拉开车门一路冲过去骑上美团在密密匝匝的车流间左冲右突杀出一条血路的念想,并隐隐有将其付诸实践的势头。

“会很无聊吗?”学长又抛来一个问题,“无聊的话建议你可以开把金铲铲,时间绝对够。口渴的话后面也有矿泉水,装在那个便利袋里。哦还有饼干,肚子饿的话可以先吃一点。”

呜呜,好感动!我原本还对学长颇有微词颇有点闹别扭的——若非他开车那么保守,跟车慢悠悠,好几个亮黄灯的路口也不敢加大油门冲过去,现在早就已经上高速了。当然也有我俩都没来过这带、路不是很熟的缘故,但再怎么都开得慢过头了啊!我甚至都想夺过方向盘自己来开了,虽然只是想想而已。可现在想想人学长这么体贴,我再怎么也动不了手开不了口,又或许我本来就没资格对好心接我的学长发火吧。

“谢啦。还不饿,晚上到酒店了再点美团吧。游戏就不玩了,我这人只要坐车上看手机就莫名有股想吐的冲动。感觉还不如研究下‘准时赶到酒店’的时刻表诡计,或是逃出完全被堵死的广义密室的方法!”嗯,果然这才是我这种从小就看本格推理的推批该干的,虽然其实没法按约定的时间到酒店给老同学接风也没那么严重,就是见了面揶揄几句的事而已。真正该担心的或许是如何消磨这足以与专业课媲美的坐牢时间。

“对哦,差点忘了你好这口了。”学长脸上颇有大彻大悟之感,“那要不玩玩海龟汤?昨天刚听到个巨恐怖的汤……”

“我和这种东西不共戴天。”弱弱的吐槽声很快被外面浩荡的雨点盖过。学长对推批的自我修养绝对是有什么误解吧,不过或许这才是正常人都会有的stereotype?唉,推批!

“这样吗……”坏,看来还是被学长听到了。他挠挠脖子又抓抓乱发做出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嗯,学长的头发已经长到雌雄难辨了啊喂!

“那好像是没事干了,很无聊啊……你又说晕车不能看手机,总不能真的空想那些有的没的吧?还是说再睡一会,不过这样估计晚上都睡不着了……”

“是挺无聊,那我觉得现在放我下车让我骑前面那辆电动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马路是彻底堵死了,钻旁边的小道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哪辆?那辆?你意思是你要骑那辆电动车骑十四公里?”学长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马上回道,“绝对不行!一来外面还下着雨,二来那电动车一看就,嗯,不行。”

学长他大概是没听说过我和同学出去吃海底捞,大晚上叫不到车就骑共享单车十几公里回寝室的壮举吧?虽然我其实也没有真的骑车的意思啦!

“那学长你出个主意哇!总不能一直尬聊吧?还是欣赏这堵车的奇景?哦要不咱还是看看远处的修路工地吧,太美丽啦工地。”我指着路口左端被铁栏隔绝的一长段路,写着施工安全标语的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因为下雨钻机什么的倒是停下来了,不过远远地还能看见经理之类的领着两三个小工不知在干些什么,大概是收拾家伙。

学长没理会,倒话锋一转问道——“要不我给你出个题目?”

“不要!”我条件反射般大叫出声。啊,真是失态,不过也不能怪我反应如此激烈,刚刚的材料化学专业课上我才被老师连续提问了五次,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都往我身上丢。其实本来还应该多一次的,只不过老师头一回用激光笔直直指向我时斜前方的同学晕乎乎地误打误撞给我挡了锅,我这才逃过一劫,然后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

“所以说不是考你什么专业问题啊。我还是分得清场合的。”学长无奈笑笑,“在人闲得发慌的时候趁机抽查得是我初中政治老师才干得出来的事。”

诶居然不是吗,我还以为同专业的学长只会问我科研相关的问题呢,毕竟我私底下和学长的交流大致如此。诶,那是什么问题?有无女朋友?还是打赌半小时能不能开出这段路?

“是你最喜欢的推理相关的问题啦。用你的话大概是叫什么日常推理?”

我有些蔫下去,日常推理这种东西,压根就没有推理下去的必要嘛!屁大点事闹麻了就是说,一没受伤二没死人的,无聊透顶!唉,当白批之后越发看不得这些了。

我当然没敢这么说,装出一副“我很好奇!”的样子问:“是学长自己遇到的问题吗!”

“对啊,不过已经是我小学时候的事了吧,还挺怀念呢。怎么样,感兴趣吗?我拿这个问过好多学弟妹呢,基本就没几个能答对的。”

哦,是小时候的学长。说起来我对学长的童年确实一无所知呢,以前也从没问过。嗯,毕竟现在堵死了干等着没事做,那要不就听一听?倒不如说只有这个选择了吧,如果不想无聊致死的话。日常之谜再怎么无聊,也无聊不过什么都没有的日常嘛。而且学长这口气可真不小,像在挑衅?那以推批自居的我更得好好应战了。

于是在雨中近乎静止不动的车里,学长关掉无聊的电台,对着满脸期待的我自顾自说了起来。



八岁的时候我们一大子家人还都住在乡下,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加上姑妈他们一家三口,虽然挤在七十来平的地儿是小了些,那简陋的水泥地上甚至都没铺瓷砖,但该有的东西还是一应俱全的,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比较小的双开门冰箱,冷冻室、冷藏室各四大格,然后还有刚买的液晶彩电,哦还有台式电脑。那会还没WiFi来着,上网得用叫modem的小机器,我和大我半岁的表哥老早就学会操作了,那还是我少数叫得出口的英文单词来着,毕竟那时没手机净会偷玩电脑了。诶扯远了,嗯反正就是那么个算不上特别宽裕但也和和美美的大家庭吧。

那时爸爸妈妈和姑妈姑丈都是很晚才下班,爷爷在村里当保安,我和表哥就只能由奶奶接送上下学。奶奶把我们送回家再去邻居家串串门,时候到了回来做饭等大伙一起吃;表哥也经常是回到家先到朋友那溜一小会,就那么几分钟吧,再回家来吃瓜看动画片。奶奶不方便的时候就只好我们自己来,虽然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就是。好在呢上学的地方离家近,走路就400米,也就中间一段要上大马路可能比较危险,但要自个儿回家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件发生的那一天某种程度上说是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和过去几天一样的天气一样的心情一样的平平无奇,一样是一大早吃完饭上学,上学回来吃完午饭津津有味看点本地特色新闻然后睡觉,睡醒再去上学;不同的是奶奶那天下午难得有事,是遇上什么佛教节日,到山上拜佛去了,提前交代说晚点才回来,要我们自己回家。下午她离开前像往常一样买西瓜冻着,我和表哥也可以像往常一样自己拿去吃。这西瓜呢姑且也算另一件不那么平平无奇的东西。

放学后老师听说我没人带,还想硬留着等爷爷来接,我磨破了嘴皮子都说不动她。她又打电话给我爷爷,好久才接通。诶你说什么?哦老师啊,老师确实是责任感比较强那种,办公室里挂好几面锦旗呢,虽然根本看不懂上边写啥就是,要不是还有其它留校的同学要照看她指不定就把我送回去了。我爷爷呢可就大大咧咧多了,扯着烟嗓跟老师说离家真的不远自个儿走回去就好,东拉西扯地又不知说了多久才劝动老师放我们走。平时和奶奶回家都是说说笑笑慢悠悠走回去,这回得自己回家确实有些孤单,但也无拘无束乐得快活,背上书包一路哼着歌小跑着就冲回了家里。你问表哥?他机灵得很,刚一放学找准时机就溜走了没被老师给逮住。他这回都不是晚回家,是连家都不回就直接骑着单车找朋友玩去了——那阵子他刚学会骑车,对自行车的喜好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兴许是从小哥俩就没玩具玩,把这当大玩具了吧,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梦里腿都在一抽一抽可劲儿蹬着踏板;稍微有点空,啥都不干就只是骑上爷爷的老单车出去找几个朋友追逐转悠,这村巷七拐八弯的也确实适合。现在一想,要不是有表哥爱上骑车这层巧合,后来的故事大概也不会发生吧。

我一进家门就兴奋地直奔厨房拿我的半个西瓜。这西瓜是巷口水果店切半拿保鲜膜封好的,撕开保鲜膜拿个大铁勺子就能直接挖着吃,个头虽然也挺大,但毕竟我家开饭晚,所以当放学后的甜点刚好。不过据奶奶说我哥俩闹着非冻的西瓜不吃,她才得额外放到冰箱里再冻一下,这我倒是记不得了。这待遇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毕竟奶奶也说西瓜不能吃太多否则容易上火,基本得等夏天最热的时候隔个七八天才肯给我们买一次。而这一天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在那个还对西瓜子会在肚子里生根发芽的说法莫名迷信的年纪,西瓜在我眼里有种与众不同的神秘,吃起来也有奇妙的酣畅感;况且我那时还是不喝冰饮料不吃雪糕冰棒的好孩子,冻西瓜自是不二之选。诶你问啥?哦确实,都八岁了本来不应该这么幼稚的,但毕竟是乡下还是奶奶带的多,总会信这些神神怪怪的。另外我当然也有一点零花钱可以自己偷买来吃啦,但实话说我小时候还挺听话,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说啥就是啥哈哈。

总之呢我火急火燎地拉开冰箱冷藏室柜门,踮起脚就飞快地拽出西瓜,结果一个没拿稳我那瓜给掉水泥地上了,直接摔了个皮开肉绽,好在是没溅我身上。我家那水泥地平时就很少打扫,除了卧室基本上进进出出都不换室内拖鞋的,所以脏得很,比起一般人家大概要不干不净两个量级。爸爸妈妈一直嘱咐我东西掉地上别捡起来吃,不然容易吃坏肚子,听话的我也只好忍痛割爱,把书包放好便立刻将地上的一片狼藉都扫进垃圾桶里,再拿拖把拖干净。哎呀,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嘛,我那时候确实还不像现在这样邋遢啊,虽然多少也沾点吧,但起码看到比较突兀的污渍还就非得清理干净不可。我妈现在都还念叨着我小时候有多乖多好怎么越长大越不懂事呢。

言归正传,这心心念念的瓜没了,我也郁闷得慌,吃不到吧总怪痒痒的,在家里边又过半小时气也还是没消。一看表哥刚好不在,家里也没别人,天时地利人和齐整,禁不住就动了歪心思。其实我对表哥的西瓜可以说是觊觎已久了,为啥呢,因为我总觉着他那半个要比我的大一些,而我这人从小到大一向就很讨厌被区别对待,所以嘛想着吃表哥的一次在那时也无可厚非。虽然实话讲表哥的西瓜和我的看上去是一样大,都是一片红一圈绿,唯一一次放一块比较也是差不多,但我就是觉着不对;毕竟奶奶明显是会有点偏心,平时分饭菜总是表哥多些,更好的鱼啊肉啊也总留给表哥。不过奶奶也说表哥身子长得快比我高好几个头,胃口自然也要大些,分吃的便特意照顾,听上去好像也有道理,我就没多争抢吵闹,心里头却终究还是惦念着,总觉得表哥的西瓜比自己大比自己甜。直到这天总算有个契机,心情不好的我到底是把魔爪伸向了表哥的那半个西瓜。

取出表哥的西瓜后,我立刻端坐桌前一手挖西瓜,一手作蒲扇状扇风,虽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郁闷,但我很快化悲愤为食欲风卷残云般刷刷几下解决完了表哥的那一半,味道嘛确实比我的好得多,个头不知是否真大了些,但吃得比平时还要快倒是不假。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后,旋即将半球壳形的瓜皮连同保鲜膜丢进垃圾桶,起身出门去找表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打发他。我都快编好一整套说辞了,就说我不小心碰倒他的西瓜给他摔碎了。这样表哥大概还是会装腔作势要打我,不过也好过告诉他实情吧?

结果低着头思考着就快走到表哥去的那个朋友家时,转角处往右拐就一头撞见了刚出门正大步流星往前的表哥。隔着三米多的距离,还没等我开口,便听见他大声喊道——

“喂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西瓜啊!”

唉,当时别提有多丢人了。准备了半天,结果刚见面人家一句话就给你戳穿了,嘴半张半闭完全不知该说啥好,脸也一下红了半片,犹豫几秒后就哆哆嗦嗦地全招了。表哥倒也没那种拿枪顶你脑门上剑拔弩张的气势,只是嬉皮笑脸地让我下次别再犯就好,然后用胳膊肘象征性地肘了我右胸一下以示惩罚,就这么一笑带过了。

表哥如此宽宏大量着实教我感恩戴德,可我还是不解,我跟表哥就迎头撞上最多对视了一眼,他立马就说我偷他西瓜了,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要说他回到家翻了下垃圾桶,发现碎掉的瓜瓤瓜皮拼起来刚好是个小点的西瓜,由此推测出他大点的那半个被我偷吃了,我多少还能理解,虽然也还是很扯就对,毕竟那两半西瓜除了大小不同外根本就是分毫不差好吧,就算拼回来没个参照真能准确分辨有多大吗?恐怕大人来都做不到吧。甚至是否真有大小差别犹未可知,可能只是我阴暗的不负责任的瞎想罢了。而表哥甚至没回家一眼就看穿我的把戏,那更是不可思议中的不可思议了。

我马上就问表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表哥却只是笑而不语,说他在那一瞬间获得了天启,也不知怎的就推出这个结论了。我当然不信所谓天启神谕,可若非如此,怕是真没什么好解释了吧。我当即就把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可这三四天都完全没变过穿着啊,纯白色左胸缝校徽的短袖校服,两侧带红条纹的深蓝长裤,以及一双黑色粘扣儿童跑鞋;一直没换过的鲜艳的红领巾和五毛钱买的校章则早早摘下来丢书包里了。就是这样千篇一律的穿搭能看出些啥呢?嘴巴也擦干净了,硬要说的话也就校服在肚子位置上沾了一大片西瓜汁,其他地方都干净整洁。可小孩子吃西瓜弄脏衣服是再正常不过了,不可能当作抓包的线索吧?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了。那表哥又是如何在一瞬间推理出我偷吃他的西瓜呢?

我也想过表哥会不会只是歪打正着,但之前那么多次我都没偷吃他的西瓜,他也从未说过我偷他西瓜,偏偏这次就撞上了,用巧合来解释未免过于牵强。那会不会是他中途偷偷溜回过家里看到我犯案的过程呢?又或者是他有什么朋友偷看到那一幕给他通风报信?这些我之后也找他朋友确认过。可他们都说那天表哥放学后径直骑到他们家里,先是玩会电脑,然后就只是一直玩一个套圈游戏机,确实没溜回家,也没和别人说过什么话,或是玩电脑的时候开QQ聊天之类。这些朋友也没理由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嘛,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了。虽然省略了一些细节,但整体也是大差不差。表哥到底是怎么瞬间做出断言的呢,直到那天晚上一家子围坐在厨房里吃饭看新闻联播的时候,我依然是大伤脑筋。那这个问题,也留给阿帆你好好伤会脑筋吧。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学长你的表哥在事先没有任何预备信息的情况下,只消一眼就断言你偷吃了他的瓜,是这样吧?”

学长微微点头认可了我的“文献综述”能力。能得到学长的肯定真是很高兴啦,虽然我们的车前进了足足有十来米更是可喜可贺了。

“学长当时没搞清楚,那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当然啦,没有答案的话我哪敢拿来考你啊,而且是那天晚饭后不久就想明白了哦。不过你倒也不一定答得一模一样,我可不敢保证根据刚才那点信息能推理出个所以然来嘛,能给出合乎情理的解释就好,哪怕有些猜的成分。虽然最终解释权还是归我所有,思路要是偏得太多我也会反驳的。”

确实,对于日常推理,大概还是没有标准答案,随心所欲发散来得更好。我才不信这种没死人的充满日常感的缺乏强有力边界限制的事件能推出什么唯一解呢。学长虽然嘴上说对推理不感兴趣,实则还是有那么些见解与我所见略同的吧?好,那么,我要开始扯了!

“先确认一下,表哥几乎是在刚看到学长的时候就做出论断,那该不会那句话不是对学长你说的吧?就比如——学长你和表哥在转角处相遇时,因为思考对策一直低着头,所以没发现,在你身后,或者说表哥的正前方,还有一个人。而表哥那句话,其实是对学长身后那人说的才对。只不过学长突然从拐角处冒出来,搞得就好像是他在跟你说话了。”

我对专业课上被老师点名五次以及同学帮我挡刀的事果然还是念念不忘啊。

“当然不会啦。表哥那句话的的确确就是对我说的。”

太好了,要真是这种答案未免也太无趣。

“那我能假设,嗯虽然可能有点冒犯,就比如学长的奶奶确实偏心,事事都为表哥考虑吗?当然也不是不爱学长的意思。”这种可能要用到的心证还是提前确认下?

“随你便啦。”学长只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嗯好,没更多要问了,只是要从何处下手呢……我盯着学长的白衬衣一边打岔一边飞速思考。

“学长给的还真是,嗯,很奇特的谜面呢,本来以为会很无聊的,但你别说还真有点意思……那最先想到的,果然还是学长身上有某种特殊标记,能证明学长吃的不是自己的瓜吧……但是身上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西瓜汁的污渍,可污渍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啊我知道了,说不定某样东西在表哥看到学长的瞬间是粘附在身上的,只是检查身体前又掉下去了。会不会就是那个啊——标签?”

“学长你说表哥的西瓜似乎要更大,可比对过一次却差不多。那在奶奶确实偏心这一前提下,我可以认为给表哥买的根本就是不同品种的西瓜吧。毕竟说了她会把更好的留给表哥,选择更甜的也情有可原。虽然是不同品种,但学长自己也说了在八岁小孩子眼里都是一堆红一圈绿,很难找出什么分别。”

学长没说话,那我就当他默认了品种不同这一事实。

“好,那据我所知,很多切好售卖的西瓜都会在保鲜膜上贴上标签,上面或许会有西瓜本身的信息。这样一来,奶奶长期给学长你和表哥买的是不同品种西瓜,标签自然也不同,且表哥也可能熟知这点。而那天学长或许是抱着孩童游戏的心态把标签撕了下来又不小心粘到了自己身上,表哥一看标签发现是自己的那款西瓜,不就会觉得学长偷拿了他的瓜吗?

“又或者,表哥不是通过认标签上的品种做判断,毕竟那时候字都没认全呢。他是通过标签上白纸黑字标好的价钱判断的,更高级的品种价格档位自然也更高些,和学长的差个那么三四块。表哥平时就熟悉说学长的要比他便宜,再一看学长衣服上粘的标签心想你什么档次跟我吃一个价格的西瓜,自然也会察觉到些许不对。”

“是这个意思啊。可标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脱落总是有点巧合吧?嗯也不是说不可能,但最开始的假设就不成立,我才没有多此一举把标签撕下来的理由。就算撕下来玩无意间粘到身上,基本也只会粘到手上吧,那时候穿的可是短袖校服,粘到的话应该有所察觉才是。我挺讨厌那种比较突兀的污渍的,那意识到身上有标签格格不入的话放任不管也很奇怪。而你要说标签不是我撕下来,是粘不牢自己脱落的,那能粘到我身上又讲不通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种标签上的字一般都很小吧?三米多的距离又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表哥应该很难注意到标签再看清上面的字吧?”

“当然,更简单直接的理由是,那时乡下的水果店才没那么先进的东西,有封层保鲜膜就不错啦。奶奶买回后再额外贴一些便签之类的标识物也不用考虑。”学长顿了顿继续补充道。

嗯,确实是错得很明显很离谱的解释。我高度赞叹了学长的批判精神,虽然多少是有点啰嗦有点想当然有点牵强甚至有点线索后置?但是我怎么能拿推批的标准要求学长呢,能一边看路一边积极回答已经很棒啦!我这么想着把这个解答从脑子里连根抹去。

那么不是标签,还会是什么呢……能够将两个西瓜区分开来的东西……瓜瓤或者瓜皮的薄片?显然都不是,要是能在三米外单靠这个区分不同品种的西瓜那可以去参加江苏台的某某节目了吧。应该有更明显的东西……

“哦我懂了!当时粘在学长身上的确实是西瓜的标签,只不过不是纸质标签,而是这个——”

我用拇指和食指比划道——“是西瓜子啊!”

“和前面一样的推理,学长吃的那种西瓜和表哥的品种不同,且有决定性的区别,那就是有籽和无籽。学长你说过你那时候还迷信着西瓜子吃到肚子里会生根发芽,你应该不敢吃西瓜子才对。如果给你买有籽西瓜的话,还得慢慢把西瓜子给挑出来,那吃起来岂不是相当不痛快?学长却说吃西瓜是最幸福的时候,那果然吃的还是无籽吧!奶奶或许是知道学长的习惯,才专门给你买无籽西瓜,虽然偏心但对你这个孙儿也很爱护,并不违背前提。”

“而那天学长在吃表哥的瓜的时候,不幸把西瓜子沾在了校服上,或许就是连着那些西瓜汁一起的。要说本就有一定粘性的标签好端端黏上去不容易再掉下来那确实有道理,可西瓜子就不一样了,表面干了之后掉下去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吧。而西瓜子在白色的校服上也很突兀,所以表哥在短时间内注意到衣服上的西瓜子也很合理。他看到后自然会想,你明明一直吃的无籽西瓜怎么会沾上西瓜子呢?学长自然就露馅啦。”

学长没扭过脸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却又冷不丁反驳道——

“这种情况当然也不成立。你忘了吗,后面我还吃了我表哥的西瓜呢。倘若他的是有籽西瓜,我吃起来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体验极差吗?可我吃得反倒比平时还快诶!”

对哦,居然忽略了这种一点都不细节的地方,都怪我平时看推理一点不带脑,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着实有愧推批之名!我双手蒙脸侧躺在后座上虚弱地挤出几个字——“那就是学长平时吃有籽,而表哥吃的才是无籽……”

“这样的话表哥无论看到衣服上有没有西瓜子都推不出我偷吃他的西瓜啦!而且刚刚是谁说的奶奶替我着想给我买无籽啊?”

“因为无籽不行……”脑子里下意识冒出这种烂梗,虽然早在学长讲到“污渍”“无籽”的时候我就满脑子的乌兹梗了,只是这次嘴上也很老实地说了出来。可再强行狡辩,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在有籽和无籽的四种排列组合中,的确只有学长吃无籽、表哥吃有籽这一种能推出偷吃西瓜。唉,又不动脑!又想当然!我不甘地竖起大拇指郑重表扬学长严谨的批判思考能力还有乱七八糟的能力然后直接在后座上滚了起来,一边试着重新组织语言。可恶,明明看不起日常推理觉得索然无味的,这又是在较什么劲啊?

“那么,换作这样如何——表哥判断的依据不是西瓜子的有无,而是西瓜子的颜色。没记错的话有籽西瓜也是有黑籽白籽之分的,说不定奶奶给学长你买的一直是白籽西瓜,籽相对容易吞下去,而且严格来说白籽是不成熟的无法繁衍的,算不上那种能生根发芽的西瓜子,也就没有吃下去会怎样的顾虑。但学长还是把白籽也一视同仁不敢下咽,结果就导致吃表哥的黑籽西瓜的时候在速度上并不会有太大差异,反而可能因为籽更少一些吃得更快。而在这种情况下,学长的表哥自然可以看到学长身上的黑籽进而做出推断。”

这会儿脑子里又满是黑子说话和白子说话的梗了,上一回还是专业课上看到黑板上的粉笔字下意识冒出了“白字说话”吧。哎我也该反思下这奇妙的联想能力和平时冲浪的次数了。

不过言归正传,我还是为自己能随机应变做出这样完美解释所有疑点的解答而小小雀跃的。可学长又泼了一盆冷水——

“这也不对。当时所谓的黑籽西瓜和白籽西瓜,也只能做到大部分籽都是黑籽或白籽吧?一直吃西瓜的我和表哥对此多少会有些了解。那仅凭身上有一颗黑籽就说自己表弟偷吃西瓜,多多少少是武断了些吧?一眼看过去是否真能辨认出那是西瓜子也难说,像小虫子停在衣服上也很像吧?而我说过表哥在那之前从没说我偷西瓜吧?要真有那么多疑他早该怀疑我了不是吗?况且奶奶为什么要一人买黑籽一人买白籽呢?在你的偏心假设下,如果她觉得白籽比黑籽更容易吃的话,不应该给表哥也买白籽或是无籽吗?想让两个孙儿黑白通吃?前面的推理也有一样的问题只是我没提罢了。”

学长连我的冷笑话都学得惟妙惟肖,真呛得我有些汗颜了。得,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缴械投降吧——“我认输,学长的表哥只一眼就看出学长偷吃瓜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啊!除非表哥他长了双透视眼看到学长胃里未完全消化的西瓜并精准地反推出原来的质量……”

哎呀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说出来嘛!我可是从小就看本格推理的推批!

现阶段的论证大概能说明,表哥不是通过学长身上的某样东西直截了当做出判断,说不定是像我很喜欢的某个也能“瞬间推理”的角色一样,通过漫长的逻辑推演拐弯抹角抵达终点的吧?那么,仔细推敲一下学长故事中的细节大概也是有必要的?别说,这还正合我意,答案要真那么简单的话,我反而会大失所望的吧。

于是我往后躺倒在靠背上,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回忆学长的故事,实话说我考六级的时候拼命回忆听力到底讲了啥都没这么努力,看推理小说时大致也如此。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突然被激起了胜负欲?

总之等车子终于前进了一百米的时候,我总算蓦地睁开了双眼。透过来回摆动的雨刷望向前方,学长儿时不可思议的那一天与眼前纷乱的雨景蓦地重合了。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学长会有意隐瞒一些东西。不过学长自己也说了省略了一些细节,所以只能怪我听得不仔细对吧?”

这回轮到学长笑笑不置可否了。

“学长刻意隐瞒的一点就是那天是个下雨天。单看奶奶上山拜佛可能误以为那天天气不错,不过想想遇到特别节日的话,冒雨拜佛也说得过去。老师会特别把你们留下来不让你们自己回家,也是因为下雨天小孩子自己走路会有危险。你爷爷奶奶倒可以说是相当心大了。”

“上面两点充其量只能支持那天下雨的结论,而能证明这点的最大线索大概是学长的表哥吧。那一阵子他明明一有空就骑车出去玩,有空啥都不干就只是骑车,为什么后来学长去问的时候,朋友却说表哥一直在朋友家玩电脑或套圈游戏机呢?突然厌倦了不想骑了实在说不过去。那是爷爷的老单车年久失修坏掉了吗?可表哥还骑着车回来呢,要说骑完回来刚好坏掉未免太凑巧。而且就算这样跟其他朋友借几辆车轮流骑也不是大问题。那是表哥受了某种伤没法骑?可这样他还不赶紧找爷爷还去朋友家?排除这些可能后这只能认为那天的天气条件不适合骑车,表哥退而求其次和几个骑车的伙伴一起回家里玩,把车骑回来只是不想停在学校而已。他大概是套着雨衣,或是一边撑伞一边骑的吧,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实在是很费力呢。”

“嘛,可是总还是有表哥的车确实坏掉了,其他小朋友的车也坏了或者不愿意借给他之类的极端可能吧。毕竟今天有个人可是在课上被连点回答五次问题呢,你说对吧?”

可恶,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学长什么时候也学会强词夺理了?还好我早有准备。

“这种说法并不成立,我有其他证据。”我信心满满说道,“学长你自己说过,你起身出门去找表哥,倘若表哥真在骑车的话,按学长你说的村巷七拐八弯,你又要到哪里去找呢?你去找恰恰就说明了你知道表哥没在骑车,且知道表哥现在会在哪里。知道会在哪里还姑且能解释成和表哥熟络的先前放学后会去串门的就那么两三家,可表哥没在骑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那天的情况显而易见地就不能骑车,排除车坏掉的情况,就只能是下大雨这种极端天气了吧?只是太热的话我觉得特别喜欢骑车还不至于。第二种是表哥自己告诉你他没打算骑车,可那天学长是自己回家的,那之后也没和表哥联系吧,表哥可全程都在玩游戏没和人有任何形式的交流呢。这样一来表哥只能是在放学前就告诉学长他不会去骑车,结果同样能驳斥上面这个假设。这样就殊途同归了。”

学长没多言语,或许是认可了我的推理,又或许是车流终于重新开始解冻了。他紧握着方向盘分不出心来,我便等到下一个红灯口才接着说道。

“知道那天是雨天之后,有一个细节就变得格外令人在意了。学长和表哥在拐角相遇时,手上想必都是拿着雨伞的吧?学长被表哥嘴完马上检查了身上,说明不可能穿雨衣。而表哥呢,他给了你胸前一胳膊肘,校服却只有肚子位置沾了西瓜汁其他地方都干净整洁,说明他也不是穿雨衣,否则胳膊肘上早沾满雨水了,你胸前也得湿透。既然两个人都撑伞,在下雨天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即小孩子力气比较小,为了把控住伞不被风吹走,大概会斜向下撑,那视野就会被压窄,或者说视角会被压低。那么,表哥看到你的第一眼,目光不就很可能是聚焦在那个上面吗?”

“哪个?”我似乎说出了连学长也很出乎预料的答案呢。

“就是学长的跑鞋啊。表哥正是从那里获取到了学长偷吃西瓜的线索。”

学长这下比我还懵圈了,趁红灯还有十几秒抓紧转过头来用看弱智的眼神盯了我一会。

“我是说真的!从拖鞋上可以看出学长偷吃了西瓜。只不过解释起来是会有些麻烦。嗯首先是这样——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西瓜是那天下午奶奶才买回来冻在冰箱里的,那学长是如何做到一打开冰箱就踮起脚拽下自己的那半西瓜呢?”

“抱歉说得有点快我再解释一下。学长说过两半西瓜几无差别,就连孰大孰小都可能只是臆想,比对过一次都还差不多;而上面也没有贴任何标识物,无论水果店还是奶奶。那对还是孩童的学长而言岂不是毫无可供区分辨识的标志了?如此一来学长怎么能马上区分出哪个是自己的西瓜并快速拽下呢?明明奶奶下午买的西瓜,放进冰箱的时候学长还在学校啊?总不至于还要在冰箱上贴个便签说哪里哪里是学长的西瓜吧?”

“那么,只能是放西瓜的地方比较约定俗成了吧?一直就放在固定位置,所以不用想就知道往哪拿。而且两半西瓜恐怕不是放在同一层,按我对双开门冰箱大小的估计,两半西瓜放在同一层基本就是挤满了,飞快地拽下其中一个很可能会把另一个带下来摔坏。那么表哥的西瓜应该是放在更上几层,比学长高好几个头的表哥才能方便够着。这样做不仅能有效区分开你们两人的西瓜,还有额外的好处,就是防止学长你偷吃。毕竟吧奶奶平时把你们送回家后就自己找邻居去了,表哥也经常先到朋友家转几分钟再晚点回,这就给学长创造了轻易偷拿的条件,偷换完表哥也不一定认得出来,这可不是偏心的奶奶乐意见到的。放在高处的话,要拿自己的西瓜得踮脚的学长,想拿表哥的更是够呛,是能简单有效防止学长偷拿。”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知道这点后,够不到表哥西瓜的学长却硬要吃的话,会怎么做也一目了然了吧?当然是拿个高点的椅子凳子之类的东西过来垫脚吧?但学长彼时还不像现在这般邋遢,看到有突兀污渍的话是受不了的。那学长会不脱鞋直接踩上去吗?不会吧?下雨天踩过水的跑鞋就这样踩上去绝对会留下鞋印的啦!是学长的话我觉得更可能把鞋脱下来用比较干净的袜子踩上椅子,之后下来再重新穿回跑鞋。袜子只是稍微湿哒哒的倒也无所谓,可留下污迹是万万不能的,学长是这样的对吧?”

“而学长脱鞋又穿回去的时候,很习惯性地就把儿童跑鞋上能控制松紧的粘扣先解开,再重新粘回去。粘扣与鞋带不同,鞋带是很容易掉的,粘扣不会。看到鞋带前后绑法不同说明不了什么。可要是仔细观察发现跑鞋的粘扣粘的方向位置发生改变的话,基本就可以断定主人是把鞋脱了再穿了吧?”

学长继续一声不吭开着车,不过缓缓摆动的头似乎说明他也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没错,当时表哥在三米外往下看瞄到了学长的跑鞋,发现粘扣位置和记忆里的有差别,说明这中间脱过鞋又穿过。可是学长家都是不铺瓷砖的水泥地,进门没有可供更换的室内拖鞋,不去卧室的话根本不必脱鞋,学长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脱鞋的理由才对。那会不会是回家路上进水啊鞋子掉了啊什么的导致要重穿呢?也不对,这样稍微爱干净的你再怎么也会回去换鞋或者换袜子了吧?但表哥看到的应该没变。他想清楚这些,再一联系你一直觊觎他的瓜,自然而然便会想会不会是偷拿他放在高处的瓜才脱鞋踩凳子。毕竟是兄弟,他对你的各种习惯知根知底了如指掌,所以才做出这样的推测并试探性问了声,结果就是他赌对了。”

啊,这绝对就是正确答案了吧。我有一种终于完成证明的如释重负感,舒舒服服地向后躺倒在椅背上,一边仔细咀嚼品味我美妙的逻辑一边等待学长给予我最热烈的肯定!

然后……

“果然还是错得很离谱啊。”



“学长这是在开玩笑吧!”

“没有哦,你的解答明显就是毛病很多啊。”学长气定神闲地操着方向盘,“虽然我说过差不多能自圆其说就行,但这未免也偏离太多了,理应狠狠纠正。我觉得吧表哥他记得最开始粘扣的位置还能凭借三米外看到的样子进行比对这本身就很离谱了好吧,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要真这样我觉得都可以去参加江苏台的某某节目了。”

“没有那么夸张啦,还是有点可能性的……”

“但就凭这点可能性指认我偷吃西瓜未免也太过分,和看到黑籽就指认也没什么两样啊。”

“还是有一些的啦!起码是很有理有据的推测吧?比黑籽那个靠谱多了吧?只要记忆力足够还是有实现可能的吧?”我接连不断追问道。以前还从没因为什么推理小说跟别人争得那么厉害,倘若现在照照镜子怕是会把我自己都给吓到吧。

学长依旧稳抓方向盘从容不迫。

“那我也有别的否定理由。你的推理建立在表哥的瓜放在我的瓜更上层,对吧?假如这个基础根本不成立呢?按你的说法,就得有两层分别放两个西瓜,且同层还得清空,所以我才敢毫无忌惮地直接就把西瓜拽下来不怕把同一层的可能鸡蛋啊瓶瓶罐罐啊打碎。可晚上是一大家子八口人一起吃饭,这冰箱里得塞多少东西啊?才四大格的冷藏室两大格要专门给西瓜腾出空间,未免有点太奢侈了吧?你可能没个概念,但八人份的菜,最多就一个格子能单独放那半个西瓜,不能再多了。”

嗯,倒也不是什么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但细想也有那么点道理,就姑且认为顶多一个大格子用来放半个西瓜吧。那放的是学长的西瓜,也就是说表哥的西瓜得另放一格,而且是和其他食物挤在一起。啊不对不对,这样一来就和我的“奶奶偏心优待假设”矛盾了,在冷藏室空间不足的情况下,如果有一个格子专门空出来放西瓜,那也应该是表哥的才对。为什么实际上反而是学长的呢,说不通说不通……啊等等,难道说!

“表哥喜欢的不是一般的冰镇西瓜,是拿到冷冻室里去冻的那种对吧!所以冷藏室的空间勉强够用,学长你的可以单独放。我以前也有所耳闻,急冻出来的西瓜或许会稍微更甜一些,只是这温度是够低的,一般人还真吃不了,更别提小孩子了。所以这就是天然的防止学长你偷吃的办法!也是完美地区分开两个西瓜的方法!表哥个子大可能体格也好些耐寒一些,你就吃不了,这样就不需要高度差之类的了!”

“可我那天就是吃了,而且感觉良好,吃得还比平时更快?”学长的话里像是带着一丝笑意。

“以前学长只是晚回家几分钟,即便你要吃他的瓜也来不及解冻,自然无法得逞。可那天不同,表哥不在,学长你大可以把冰镇西瓜大摇大摆拿出来慢慢解冻啊。”

“呀,我可是说过拿出表哥西瓜后就立刻坐在桌前开始吃了哦!‘立刻’的意思自然是说中间没发生任何事啦,包括解冻。”

“是嘛,还说过这个啊,有点忘了。”我有些尴尬地重新检索记忆,嗯,“立刻”?

“哦对我懂了!偏偏在那天发生了某种事,使得学长不用解冻也能立刻吃上表哥的西瓜了。学长说的天时地利人和,恐怕也包括那件事吧。这就是学长隐瞒的第二件事,我全都想通了,全都串起来了!”

“那天村子里发生了停电!”

“停电恐怕是突发的吧,所以奶奶事先并不知情也就没办法提前通知学长,导致了一系列可以说很有意思的结果。比如你爷爷,他是保安,恐怕得帮忙应对一下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吧,所以好一段时间都没接你老师的电话。”

“再说学长你。我先前一直很奇怪的一点就是你为什么没有去简单清洗一下肚子上沾了西瓜汁的校服,你明明对这种所谓突兀的污渍很敏感啊。原先我还下意识代入了自己小学时候的生活,以为是校服晚上就拿去洗了,没必要自己多此一举先处理,可细想根本不对。那天可是下雨诶,你又说那天和前几天是一样的天气,换句话说阴雨连绵好几天了吧,这种天气衣服很不容易晾干,而校服数量又有限,应该要做好接下来校服不够而先不拿去洗的准备吧?学长说除了肚子那一块都干净整洁,那肚子那块污渍再简单处理下,整套校服不用洗也可以接着穿吧,毕竟你的标准是没有突兀的污渍适当邋遢也ok,而裤子是深蓝色,鞋是黑色,所以溅到污水之类也不太明显也能接着穿。所以我想你要是有发现污渍的话应该会先搓搓擦擦才对,起码让西瓜汁不那么明显吧?想想看,学长那时八岁应该是小学二或三年级了吧,红领巾没换过却依旧鲜艳,可红领巾相当便宜并不是什么必须定时清洗的昂贵衣物,那这不正说明学长有清洗衣物的好习惯吗?那为什么没清理衣服上的污渍呢?不这么做的理由,我只能认为是学长起初根本就没有发现!”

“也就是这时我想起你的描述里根本没提到回家开灯。由此我想到是不是家里灯开不了,加之阴雨天气,室内光线昏暗,学长你才没发现呢?只能说有很大可能。”

“然后我又想到了第二个点——学长你居然是一手扇风一手挖西瓜吃的。这很不正常诶,像这种切半的西瓜,通常都是一手扶着瓜皮一手拿勺子挖着吃吧?毕竟半球状的瓜是会滚来滚去的,不像平底的碗那么老实放桌上就安安分分待着不动。可学长却要一手扇风,单凭另一只手挖可怎么有效吃西瓜呢?学长还说自己吃得很快来着。嗯要么拿胳膊夹紧,要么得找其他东西固定,要么把底部削平,可无论哪个对八岁小学生而言我都只能说相当麻烦,没特别的理由不应该这样做。那既然这么做了,特别的理由也呼之欲出了吧——家里的电风扇甚至空调全都用不了,又闷热得厉害哪怕下雨也一样,学长你只好出此下策。”

“这点我无法认同,说不定家里的风扇空调只是坏掉了呢?说不定就没风扇空调呢?”

“学长自己说过的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好吧,都有电视电脑冰箱了还没风扇空调啊,况且这也是学长你刚提醒我的,你家可是一家八口人诶,我往低了算也得有四个风扇三个空调差不多的配置吧,要全都同时坏掉那还真是奇迹。”

“刚刚不就有个被老师连续提问五次的奇迹吗?”

怎么又提这壶,没完没了了是吧?再说一次,这,是,两,码,事!

“而且就算忽略这种奇迹,也有其他理由说明我的行动。就比方说我很节约用电,所以不开灯也不用空调风扇。哎呀,学长我说过我小时候很乖很听话啦,虽然在嫉妒表哥偷吃西瓜这件事上做的是很不对,但总体确实是很好的孩子呢。”

怎么能这么臭不要脸啊,过分,无理!还好我有最后的杀手锏。

“别急,还有最关键的第三个点。学长那天是一路小跑着回的家,对吧?一开始听到这只觉得理所当然,结果后面推出那天是下雨天了都没察觉不对劲,也是现在才后知后觉呢。下雨天怎么还跑回家呢?怎么看怎么怪。正如学长你所说,你明明是很听话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说啥就是啥的啊,下雨天路滑不能跑动肯定也教过吧?我只能认为你跑回家也是为了特殊的目的。那么是那天可以吃西瓜很兴奋吗?不至于啊,以往奶奶带你回家都是慢悠悠回去的,里面肯定也包含了吃西瓜的几天吧,也没见学长你那么激动啊?而且西瓜冻冰箱里早晚不都能吃到吗?这天到底和其他日子有什么不同?思来想去我总算想到了那个答案——”

“你是想说我从学校离开时通过一些途径知道村子停电了,西瓜保存不了太久,而我又对冻西瓜有着执念,所以才要抓紧吗?”

“这是一种解释,学长如果认为这种解释OK的话,也就等于承认停电的结论了。要是不承认的话,我也可以给出另一种解释,但无论如何都会导向停电这一结论就对。”

学长只是来回打方向盘像是示意我接着讲。

“那好,我就说第二种解释吧。学长并不知道那天停电的话,为什么又急着回去呢?那天有何不同呢?答案是,那天学长放学比平时晚了很多。由于雨天没人接送老师不让走,费了好一阵工夫学长才得以离开,换作平时这时候即便慢悠悠走也早就走回家了吧?那么比平时晚放学晚回家的学长很可能就赶不上某样平时赶得上的东西了,这是很合情合理的猜测吧?具体到小孩子身上,不就是那个吗?”

“学长差点赶不上平时爱看的动画片了啊。”

“学长你跑回家火急火燎地就拿出西瓜来,也是不想耽搁一点时间,然而这时候你才发现冰箱不再制冷,学长你自己的西瓜甚至都不是冰的。学长马上意识到家里停电,电视也绝对打不开了,一系列倒霉事相叠加,才会有‘半小时气还没消’这样情绪化的描述。可这时你突然想到一件事,冷冻室虽然也停止制冷了,但原本温度就低很多,这一进一出,说不定冰冻西瓜真就能吃了呢?于是你禁不住诱惑拿了表哥放在冷冻室里的瓜,结果还刚好合适。”

“学长是不是还要问哪里能看出你看不了动画片?别急,你回到家时还挺兴奋,想来还没错过动画片。可学长又那么急着拿出西瓜,那应该就是快开始了吧?然而西瓜摔碎后学长放下书包便立刻打扫了,学长自己说的哦,‘立刻’就代表中间没干别的事,可既然快开始了,不应该先把电视打开,一边打扫一边看吗?学长可别狡辩说在厨房那里看不到电视,晚上你们一家子不就是在厨房吃饭看新闻联播的吗?应该是厨房跟餐厅合并的那种结构吧。当然了,你先不打扫先去看也行啊,毕竟家里暂时也不会有人。学长的行为已经明确表示就是没看吧?这么爱看的动画片,总不能再拿节约用电说事了吧?或者学长要反驳说没开灯和没开风扇是节约,电视是坏掉了?可就像我刚说的,那天晚上你们一家子还一起看新闻联播呢!这坏掉也没那么快修得好吧?刚买的液晶彩电也没那么好坏吧?”

在我气势汹汹的逼问下,学长微笑着终于不再辩驳了。

“其实硬要扯的话,你这套理论也算不上完善,不过无论我从学校离开时是否知道停电,都能导出停电的结论实在很美妙呢,感觉你说的这么多推理还真没白读呢,我就不跟你杠了。”

“那还真是谢谢学长啊。总之我把最后的问题解决了吧。表哥是如何在没有任何预备信息的情况下,只消一眼就发现你偷吃了他的瓜呢?这个问题的问法本身就不对,虽然表哥没人通风报信且一直在玩游戏,但他也知道一个很有用的信息——这一整片地区都停电了!你说过,表哥他是先玩电脑,后面再玩套圈游戏机吧?他刚放学就溜走了,时间点刚好卡得上,大概就是玩一小会电脑结果就停电了,从旁人闲聊中听到周围一带都一样。表哥由此知道家里也停电并作出预判——学长自己冻的瓜会解冻,非冻瓜不吃的学长很有可能会去选择冷冻室里的西瓜。所以表哥甚至不是通过那一眼看到的东西下的断言,他在此之前便依靠着停电这一奇妙的公有信息完成了将军。”

我终于大喘气地说完这一大段话,啊,爽!我看推理小说那么多年,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一天吧!这么一长段推理居然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好奇妙的生命体验!此处应有掌声!

于是等红灯的学长很适时很识相地鼓起了掌。但他却再度一转话头,嘴里似乎还强忍着笑意。

“阿帆你比我想的确实厉害很多呢,这套理论也确实很棒啦,只是……”

“我表哥他确实不是通过此等脑回路做出的判断哦。”



“毕竟表哥他只比我大半岁,要根据停电时间精准预估出解冻时间什么的也很难吧。他的的确确是通过别的方法做出断言的。”

什么嘛?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推理出了这么多,居然用小孩子做不到这种事来否定?学长你未免也太无赖了吧?说好的没有标准答案合理即可呢?其实都是在骗我吧?

但这也说明还有其他我没想到的答案吧……不行不行,怎么可以有我没想到的答案,我到底忽略了哪里啊?我长叹一口气使劲捋着下巴,眼神在学长一头飘飘长发与幸灾乐祸的脸上来回游移。诶……对哦,该不会?

学长在又一个黄灯前缓缓停下。

“还是想不出来的话,要我揭晓标准答案吗?”

“不用了。刚刚一直不说话在尝试复原每一块拼图罢了。”我说出了只有小说里才会有的尬到抠脚的台词并摆手示意,“现在所有拼图已尽数归位,学长你啊,其实是分辨不清红色和黄色的色弱吧!”

嘶,好渴。我不知不觉间到底吐了多少口水哇。拿出学长准备的矿泉水润完嗓子,我继续说道:“当红色和黄色混在一起时,学长你能根据亮度的微小差别勉强分辨出有两种颜色,只是很含糊不清,距离远了更是如此;而当红色或者黄色单独出现时,你就灾难性地再也说不出那到底是黄色还是红色了。”

没错,正因如此,学长才不敢冒闯红灯的风险,才会在黄灯闪烁时屡屡犹豫啊。当然他或许可以通过红绿灯的排列顺序做判断,但这段路他毕竟不熟,万一出现一个比较反人类的红绿灯,想当然弄错的话还是有扣分罚款风险,不值当。这总不是不可能。

跟车慢大抵也有类似的考虑。车后灯无非是红黄两色,学长无法分辨清楚的话,只好耗费更多精力通过灯的位置、闪烁情况等作判断,反应时间自然延长。

唉,其实我早就应该察觉到的,毕竟好多地方都隐约指向了这个事实吧?只是我一味沉浸在学长的故事里,对眼前最显而易见的线索反倒视而不见罢了。

先是那辆美团电动车。学长说那电动车一看就不行,他为何会做出此等论断呢?

是因为那辆电动车积满灰尘落叶,一看就是长期未用的僵尸车?非也,那辆电动车在大雨中做了免费全车精洗,即便有什么痕迹也早被冲刷干净了吧?雨中的电动车不论新旧看过去应当是无甚差别才对。

那么是以为那辆美团没电或是无法使用?也不可能,在我提到那辆车时学长还得错愕地确认一次,说明先前根本没注意,那他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开app查询附近车的电量再回复我,时间根本不够,同理也不可能查看附近可用车。况且学长即便堵车也还在把方向盘、玩招财猫,不是那种会开车玩手机的人,哪怕塞车也一样。啊当然,美团的话直接查看车身上的电池显示屏就能知道电量,但隔了百米,学长要能看到怕不是随身带了个望远镜吧?

又或者学长以为我用不了那辆车?更不是,我提到过还不饿晚上到了酒店再叫美团,学长应该知道我下了美团app的事。

既然如此,学长为什么会作此论断呢?我只能想到那个原因了——学长他啊,把美团错认成了另一个牌子的电动车。而那个牌子基本都不太好用。没错,那就是红色的人民出行啊!使用麻烦、定价不合理、停放程序繁琐,谁用谁知道,种种令人诟病之处无需我再赘述。

百米开外,还是雨天,根本看不出具体牌子,毕竟这些共享电动车往远了看都一个样,辨识度最高的也就是颜色了。学长在只有单色情况下根本认不出红黄,这才搞错了对象。

那么,有没有可能学长错认成黄色的其他牌子的共享电动车了呢?比如小黄驴?这当然不可能,毕竟这座四线小城市里的黄色共享电动车就只有主流的美团了啊!若非如此,我在睡眼惺忪时又是如何能认出远处的电动车是美团呢?是我视力很好吗?非也,我连左侧豆浆店的店名都看不清呢!这种颇具规模的豆浆店总不可能连个店名都没有吧?要说是极简主义不加招牌,那也应该没有其它标示物才对,而来时就已关门,我又没来过这一带,怕是连这是豆浆店都看不出来吧?我不知道这家店名字的唯一原因,只能是看到画有豆浆的牌子之类却又看不清店名。在这种视力下,我只能是通过颜色判断出远处的电动车是美团,这恰恰也就说明在这座四线小城市里,黄色的电动车也就只有美团。

那么,有没有可能错认成了红和黄外的其他颜色,比如蓝色的哈啰,绿色的青桔?也不可能,学长在回忆里说过西瓜看上去都是一片红一圈绿,说明还是认得出绿色的;能说出校裤是带红条纹深蓝色,说明也能将红色与蓝紫色一带色系较好区分。如果是比较偏门的橙色,那同样说明不能很好区分红黄一带色系。

综上,学长极有可能是将远处共享单车的颜色由黄错认成红造成误判。

工地的话题恐怕是第二个破绽。我在提到修路工地时,学长没理会并以一种极为生硬的方式终结了话题,即直接问我要不要出个题目。为什么这么唐突呢?很有理由怀疑,他不想提及相关话题。那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会怎样?我很可能会提到工地的横幅以及下雨天还留在那的工人。学长怕的说不定就是这个,因为他或许答不上来。

这种施工现场的横幅无非两种,红底白字与红底黄字。但若是白字的话,我在那时就会像上课看到粉笔字一样产生“白子说话”这种可笑的联想吧,所以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我当时看到的应该是红底黄字才对。学长能认出有红黄两色,但有些含糊看不清上面的内容,所以才选择逃避吧。他不想被我知道他色弱还开车载我,怕我对他产生不好的误会。

工人也一样。我之所以能隔那么远看出工地上有类似经理带小工,自然是看他们戴的施工帽。几乎约定俗成地,经理戴红色,而小工则是黄色。但在学长眼里隔得远了仍旧很难分别。他也预料到这点,所以聪明地提前规避了话题。

锦旗也是类似的道理,那时学长8岁,字多少认得一些吧,何况送给老师的锦旗很难出现生僻字吧,学长怎会认不出呢?怕是因为锦旗也几乎全是红底黄字看过去很糊吧?

红领巾说不定也是?方才提到这点便觉别扭,学长当时就有些不修边幅了,那红领巾这种稍微褪色的也没特别理由清洗啊。现在想想应是用了几年早就褪色,但在学长眼中红黄色系一带的颜色都难以区分,才会觉得仍是鲜红吧。

而最后最后的线索,正是刚才反复提到的冰箱的问题。前面我一直在想,倘若奶奶有些偏心向着表哥,把学长和表哥都接回家后却又要到邻居家串门没法照看,表哥也会晚些回,那怎样保证学长不偷拿表哥的瓜,表哥又如何准确拿到自己的瓜呢?区分条件究竟是什么呢?最先想到的是高度差,但学长否决了这点;后来嘛又觉得会不会是冷藏室和冷冻室,但也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冷藏室的空间足够空出一格来单独放学长的西瓜,而冷藏室那几个格子放得高些或低些并没有太大差别吧?那为什么奶奶会把学长的西瓜放在一个踮起脚才够得到的格子呢?而且前面说了是一直都这么干,学长才会下意识从那里拿。虽然是可能比较偏心,但刻意为难总说不过去。那会这么做只有一种理由了吧——由更高的表哥来打开冷藏室取西瓜,这个高度就刚好。可这样岂不是麻烦表哥同时打开两个柜门帮我取东西吗?这就和我“奶奶偏心事事都为表哥考虑”的假设前提矛盾了。

这点说服力大致不足,但还有更直接的证据——学长后来精心编制的理由居然是“不小心碰倒表哥的西瓜摔碎了”。而无论是放在学长不刻意就根本够不到的高处,还是放在平时不喝冰饮料不吃冰棍所以根本不会去打开的冷冻室,把人家的西瓜摔碎都绝对称不上是“不小心”吧!明显是有意为之吧?学长认为这种理由能骗过表哥不正说明并非这两种情形吗?

因此,只能是学长和表哥的西瓜都放在冷藏室,且结合前面“冷藏室最多空出单独的一格放半个西瓜”“奶奶会更优待表哥”“不小心碰掉的理由可能被接受”诸多线索,只能是为方便放在同一个格子了,由表哥取的时候顺便帮学长拿下来,一直如此,直到那天表哥没回家才第一次有了变数。啊,这样不会和先前“学长直接拽下西瓜是不担心同一层有其他物品”的推理矛盾吗?嗯,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欠考虑了,因为以学长小时候颇恶劣的性格,即便同层放着表哥的西瓜也无所谓;甚至不小心摔了表哥的西瓜反而刚好,也不过是像后来那样嘴上道个歉的事。不过要是放的其他吃的,就不敢这么放肆了吧。

嘛,这样推理完的结论就是,表哥必须有某种决定性条件,能将放在同一层的两个瓜区分开。但应该不是左右前后这样的条件,否则在表哥不在家那几分钟里学长调换一下顺序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换掉瓜;也不是大小,毕竟说有一回比对了也差不多。那这个明显的区分条件,想来想去都只能是那个了吧——

颜色!两个瓜一个是黄色瓜瓤,一个是红色瓜瓤。

想到这,表哥的切入点也呼之欲出了。那确实是简单到连小学生智商都足够一眼看破的东西——肚子上西瓜汁的颜色。前面推理到拿雨伞视角会变低,那一眼看到肚子也不是不行。一直以来,奶奶给学长买的都是黄色瓤的西瓜吧。在学长看来,两个西瓜几乎毫无差别,可在正常人表哥眼里却并非如此。当表哥看到学长身上红色的汁水时,会发生什么自不必多说了。

嗯,这个推理真是完美,还有些细节能好好玩味呢。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天才,若干件从未考虑过的事情都变得顺眼起来。就比如,表哥为什么只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西瓜”而非“偷吃我的西瓜”呢?恐怕是小孩子独有的某种严谨性吧?表哥只能确认学长偷拿过他的西瓜,但无法确认学长吃过,毕竟他只能根据汁水染红校服,推断出他那个西瓜密封的保鲜膜被打开过,确实没法说出学长真正偷吃了。孩子的世界里没有太多弯弯绕绕,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推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这种说辞才比较符合孩子的天性吧。

后来学长追问表哥时的表现也可以理解了,这是前面所有解答都忽略掉的。表哥干嘛故弄玄虚用天启这种一听就不靠谱的东西掩饰呢?正是因为他被学长一问才意识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表弟似乎并不知道红色黄色的分别,否则都看到身上的红色污渍了,再怎么也想得到是通过污渍做出判断的吧?而学长又说过他从小到大都讨厌被区别对待,如果让学长知道自己是异类,会不会造成困扰呢?正因如此,表哥才会用天启这样的灵异事件糊弄过去。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对学长的保护?

啊,我好感动!这才是真正的推理,爽!



“到底在鬼扯什么啦!”学长把车停在路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奶奶对表哥偏心却把两个瓜放在同一层,且是我踮脚就能够得着的高度,那她要怎么防止我偷吃呢?你其实只解决了区分的问题诶,我听得还挺仔细,可别妄想蒙混过关!”

“这个好解释啊。表哥恐怕是那天才意识到学长你色弱,但奶奶的话,估计早就发现你红黄不分了吧?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措施防止你偷吃啊,因为在她看来,你眼里两个瓜就应该是一模一样完全无法区分,那又何来偷吃一说呢?”

“那这样一来,那天表哥没在不是由他来取瓜分瓜了,我又是怎么判断出哪个是我的瓜的呢?这不很明显自相矛盾了吗?”

“才没有矛盾!因为奶奶她搞错了一件事情——学长你其实能分辨出那两个瓜吧?就像我说的那样,只要不是红色或黄色单独出现,把两个瓜摆在一起对照,你是能看出哪个亮一些哪个暗一些的,只不过差距极其微小伤神耗时。嗯虽然这么猜测不太恰当,但或许你奶奶她文化水平不高就以为这种病完全区分不出红黄,认知上的差异才导致这场误会。”

嗯没错,总结一下就是——奶奶以为学长完全无法辨认红黄,给表哥买高级点的红瓜,给学长买低级点的黄瓜,然后放一块,以为学长看不出来,而表哥正好能区分。然而学长其实认得出,平时却是有贼心没贼胆老老实实等表哥回家分瓜,直到那天才在恶念驱使下做出尝试。另外,奶奶其实也是在保守秘密不让学长觉得自己是异类吧,还是很照顾人啦,我好感动!

“还是不对,如果按你说的区分两种颜色会很耗时的话,打开冰箱后立刻拽下瓜又不对了。”

学长也较真起来了啊,没事,这我也早有准备。

“因为学长是学表哥那样一次把两个瓜都拿下来啊,然后再慢慢辨认哪个是自己的,放在高处反而不好辨认嘛。只是拽下的过程中你的摔坏了而表哥的没有而已。学长在这里玩弄了点小误导,可惜你说的原话我记得很清楚,你说的是‘拽出西瓜’,并未明说是拽出自己的那个。呀,这点伎俩还是骗不到我的。”

我颇为志得意满地看向学长,他却已经一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样子了。

“阿帆你还真的,好能扯,不愧,不愧是以推理迷自居的人。你让我缓一缓想想看怎么反驳你。嗯,就比如,我要真是色弱分不清红黄我能考证开车?”

“色弱是可以的啊,一些地方卡得不严,背一背那些图是能勉强过关。”

“那你再想想你是啥专业的,材料化学!我是你同专业的学长诶!学这个我会是色弱?”

好像有道理诶,学长你果然不是色弱吧?我白感动了诶,推理的大厦顷刻崩塌!不对,等等啊等等啊,那我前面这天衣无缝的推理都是怎么回事?

“学长不是一直不冲黄灯,跟车也很慢吗!”

“这不是下雨天市里还到处修路,路又不熟,注意行车安全才不敢开快吗?”

“那学长不是分辨不清那辆美团共享单车吗!”

“分辨得出啊,可我当时好像也不是说那辆车不行来着吧?忘了说什么了,可能你误会了?哦对当时好像是词穷了,不知道往下说什么,就随便说个‘不行’。”

“哈?那很突兀地结束掉话题是?”

“是因为真的很无聊很想拿这个题问你啊。你说的工地什么的我可能走神了没听到吧?”

“锦旗呢!”

“字是花里胡哨的花体字而且当时确实大字不识几个所以看不懂啊!”

“红领巾呢!”

“那时候虽然8岁但是我才刚上一年级啊,可能咱不太一样?”

“那我关于冰箱的绝妙推理呢!我自认为非常严谨!”

“那是你推理的前提错误。奶奶确实没有偏心哦,两个西瓜也确实没有区别哦。不过事实确实是我和表哥的瓜放在同一格或者说同一层,但并没有颜色上的区别。一直以来表哥取下两个瓜后会把左边的留给自己,右边的给我,其实就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用意。结果我自己心里别扭,本来没有区别的两个瓜反倒分出个三六九等了,还在潜意识里把右边的那个就叫成是我的,左边是表哥的。唉,那时候就这点不好,真是该死的小心眼啊。”

“没区别?可我问能不能假定奶奶偏心的时候学长明明说随意的!你也说什么明显偏心!”

“那是为了不限制想象,好得到更多新奇的答案嘛。”学长一脸诡计得逞的表情,“所以说,最终解释权还是归我嘛。而且我描述的奶奶分肉鱼饭菜分多点是因为表哥长身体也很合情合理好吧,本来就是正反都解释得通,你要不就想成由奶奶偏心这一前提推理得到的数个解答都被推翻好了,这不就意味着阿帆你干了件大好事吗?你这算是证明了我奶奶没有偏心哇!”

什么大好事啊,我已经欲哭无泪了;好好好都挺好,就我不好。沉重的疲惫袭上肩头,我颓然地向侧边瘫倒在后座上,用软绵无力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好玩,到头来奶奶没偏心瓜也没差别,没意思,不刺激。我这么棒这么细节这么有逻辑流之魂的推理也不对,更没意思了。诶,要不按我说干脆解答就定成这样好了——奶奶长期以来确实买的一样的瓜,但这只是佯装公平!实则奶奶在背地里与表哥合谋,给学长的西瓜下了剧毒!学长一旦吃瓜就会死。然而学长却好端端出现在表哥面前,以学长的性格又不可能不吃瓜,这不就说明学长偷吃了表哥的瓜吗!哦我真是天才,没错,简单到任何人包括小学生在内都能使用的判别法,不是衣服裤子鞋子污渍,统统都不是,是人啊!那表哥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还装神弄鬼,也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心里恐怕还在想学长你这个表弟怎么还不死罢。天哪,好可怕!”

“怕你个头啊怕!这么扯你也说得出来?怎么什么都要往坏了想啊?平时可没见你心理这么阴暗。”学长把我从后座上揪出来领着我走向酒店,看来我也白害怕了呢。诶等等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怎么感觉三两句话的工夫就已经上高速下高速到达目的地了?甚至比预想的到达时间还早了很多!

我呼吸着雨后新鲜的空气:“嗯,那换成‘表哥和奶奶联手恶作剧往你的西瓜里注射了变态辣’之类的是不是好一些……啊啊啊别捏我!”

“就非得整些阴谋诡计有的没的还是死几个人才快活是吧,总得有几个张牙舞爪的是吧,什么乐子人,我觉得你就是看推理小说看多了,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多好。”学长依旧喋喋不休指责我一边却又投来关切的眼神,虽然似乎掺杂有某种“推批真是可怕的生物”的隐忧就是。

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凉丝丝的晚风灌进我的衣袖。

“那学长你倒是说说看正确答案是什么啊!该不会压根就没有吧?”

学长装作恼羞成怒攥住我的后颈。

“少来这套,唉,谅你是怎么都猜不出来,我就大方公布吧。”



“诶,那天和现在一样没下雨?”

学长低头踢着雨后细碎的小树枝小石子懒懒应道。

“对啊,我都说了那天是跟前几天一样平平无奇的天气,如果真下了连表哥这种骑车狂热爱好者都惧怕的雨的话,再怎么也算不上平平无奇吧?”

“没死人就是平平无奇了吧……”

“我觉得你对平平无奇绝对是有什么误解……嗯还有,我爷爷大大咧咧就算了,我奶奶这么体贴孙儿的人知道那天下午有大雨还会放心让我们自己回?可别说奶奶不知道哈,那时候早就有天气预报了,要上山拜佛起码会看下吧。这也很能说明问题吧。”

“学长你这解释实在很生硬啊。”以此等严谨性做科研,绝对毕不了业吧。

学长看穿我心思般反过来白了我一眼,像是说我的推理也没好到哪去。嗯,是有点心虚。

“你先别急,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依据呢。哦对,我和表哥在拐角处相遇时他是大步流星往前走的诶,这说明啥?说明他并没有牵着爷爷的老自行车,不然步伐会很小。可朋友们又作证他放学后是径直骑到了朋友家的,那自行车哪去了呢?就放在朋友家那里?这显然不太合适吧?都老自行车了也不是很需要保养,撑把伞直接牵回家不就是吗?作为成天黏着自行车的人会留别人家吗?更合理的解释不应该是骑到那之后被其他朋友借去骑,之后再直接骑到我家归还吗?这恰恰就说明,当时的条件完全可以骑车。”

好像是有点点道理?可我推理出当时下雨好像也没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那为什么表哥他突然把单车借给别人,自己却不骑了?这完全说不通啊?”

“因为啊,那天我表哥被一个大他好几岁的朋友给吓唬了,说十二岁以下的儿童骑车上路是违法的,唬得他一愣一愣的,都不敢再骑了,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把车骗了过去,实际上只是自己没车想随便蹭一辆罢了。”

“不是这种事情不说谁能想到啊?”这种近乎机械降神的巧合放在推理小说里绝对要被骂惨的吧?学长倒一脸无所谓,好像在说“都说了让你随便扯随便想言之有理即可嘛”。

“那还没完,如果没下雨的话,学长你又怎么可能得知表哥没在骑车的信息呢?”

这是我推出当天下雨的最关键一环。

“你说这个啊,嗯这个暂且按下不表吧,反正说到后面你会懂的。就算我们现在已经,用你的话讲,推理出那天没下雨了吧。我还要说的是,那天也没停电。”

“也没停电?!”

“对啊。我从来就没说过那天下雨了停电了啊。有时候真的完全搞不懂你们这些看推理的怎么想的,明明没有的事就硬能扯出个说法来。我这人哪有那么复杂,就单纯想尽可能详细地还原地讲个我小时候的故事,怀念一下童年而已,要说有什么推理要素也只会很简单直接,真有下雨啊停电啊这些比较重要的背景信息,我才不会省略掉呢。结果你倒好上来就是一通过度解读,我差点都没憋住笑。”

原来没提到真的不是隐瞒最核心的关键信息,就只是单纯没有吗!我有些哭笑不得了。不过细想也是,学长这个和推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构思复杂的谜题哇!

“那我说这些的时候你到底为什么不提醒我!说话!”我试图强行甩锅并挽回一点颜面。

“已经提醒了啊。我说过你可以自由发挥,只有偏离太多的时候我才会反驳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找茬啊?不就是变相告诉你,你的推理根本就离题万里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唉,真是完全输给你了学长,不过下次你的提醒还是更直白一点吧。算了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好吧,就算那天没有停电,学长有什么依据能证明这点吗?”

“当然……嗯,我说过我摔坏瓜后在家里又过半小时还是生气,才去偷吃表哥的瓜吧?那这半小时里我都做了啥呢?如果真停电的话,我根本没有理由还待在家里吧?”学长扳着指头数道,“动画片看不了,电脑玩不了,睡觉也太热,毕竟吃个西瓜都还要扇风。又没有玩具。那难不成我看书写作业啊?可这屋里暗到我都没察觉身上沾了西瓜汁的话……”

“看吧看吧,学长你果然根本没考虑过这种问题啊。找不出依据的话我可不会接受哦。”

“你再等等我就快能想出来了,啊对就是这个!”学长一拍脑门,“你没发现吗?现在我们知道两个瓜都是放在冷藏室了,这点是已经推出来的,板上钉钉了吧?而我又是隔了半个小时才去吃的,那这么久还停电,西瓜肯定早就不冻了吧?对冻西瓜有执念的我还会吃吗?”

坏了还真是,是我疏忽大意了。可我的推理明明也完美无缺啊?

“什么完美无缺,根本是破绽百出。基于没有停电的结论重新检视,就会发现你推出停电的三个依据根本不可靠。前两个都可以用我节约用电来解释,事实也的确如此。第三个依据倒挺有趣,可惜前提就错了。如果没有下雨的话,我跑回家去就不一定是急着赶上某事了吧?”

“不对,你当时磨破了嘴皮子想让老师放你回家,果然还是有什么急着要做的事吧?”

“倒也对,不过相比‘下雨天还跑回家’的紧迫度还是低了几个量级啦,所以火急火燎拿西瓜其实只是毛糙,摔碎瓜后也还有闲情逸致。”

再怎么绞尽脑汁尝试反驳,却再找不出合适的语言了。真该死,为什么偏偏学长也这么能扯啊?我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在马路边原地转圈盯着自己零乱的脚步已经快要放弃思考。嗯,你说的都对,我的推理果然全是扯淡,我认输,我投降!那学长快告诉我最后的答案吧!

“别急嘛。”学长又卖个关子,“现在我们知道既没下雨也没停电且我急着回家做某件事,这也大概率就是我在那半小时内做的事。这件事刚好就能回收前面所有悬而未决的问题呢。为什么我知道表哥没去骑车?又是为什么表哥能直接点出我偷了他瓜?”

嗯,首先排除写作业,这个根本可以留在学校写。那看电视……坏了,现在连看电视的选项都不能排除了,毕竟像学长说的一样,那天下午并不是特别急,那摔坏瓜之后也不一定要马上开电视了……

“哎呀连这都要想半天吗?线索不是很明显吗?我说过吧那时候没有手机净会偷完电脑了,这个偷玩肯定是相对于大人们而言的啊?而那天中午又和平时一样是上学回来吃完饭看会本地特色新闻然后睡觉,说明一直以来中午都没玩电脑;而晚上呢大人们都回家来了更没机会了吧?你到底是不是没经历过童年哇?代入一下就知道吧,小时候对动画片肯定没管得那么严,要想看晚上也行,可要偷偷摸摸玩电脑,就只能趁下午这个时间了吧!”

哦有道理,看来确实是玩电脑去了,可这跟那两个问题有什么关联呢?

“所以说这都还想不出来我真的要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童年了喂。那时候,在没有WiFi,还是用modem的时候,在我们小孩子中间最风靡的游戏是什么,阿帆你真不知道吗?”

我摇头,嗯确实不知道嘛,我小时候都看本格推理去了。

学长便用无可救药的眼神望向我。

“你果然没有童年吧!就是《QQ农场》《QQ牧场》《QQ餐厅》啊!”

什么?原来是这样吗?

“当时有个小活动要跟同一个大区的人比种植某种限定作物的数量,所以我每天都会卡好固定的时间上线收菜,这也是为什么那天不能被老师留太久。我上线后照例往表哥的菜园那逛了下,发现收了菜也种了新的了,甚至还在线,我自然就知道他是跑别人家玩电脑去喽。虽然我不知道的是那时表哥其实已经在打他第一次见的游戏机了,qq农场是另一个朋友在操作。那反正我也想不了那么远,我自然会觉得表哥是在朋友家里玩而没去骑车喽。”

“至于为什么表哥能做出那种断言,也很明显啦,我确实去偷了他的菜啊,而他种的,清一色都是他最爱吃的西瓜!”

我的嘴越张越大,最后却只是僵在半空一语不发。不是……这种答案……我真的接受不能啊!你让我笑我也笑得出来。

“那表哥又是为什么故弄玄虚说什么天启啊!”好半天才象征性地发问。

“唉你真的没有童年吗!拜托,在表弟面前装逼超酷的诶!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说过的,乡下嘛比较迷信,我八岁了都还信西瓜子的传说呢。”

这都是什么对什么,如果说我的推理净是胡扯,那学长的答案,怕是各种各样不讲理巧合组合而成的纯纯的放屁吧?我怕是一辈子都会坚持冰镇西瓜不是本格推理了。而且别的不论,我只知道若把这当成一篇推理小说的最终解答的话……

“绝对会叫读者朋友们彻底泄气的啦!”

“所以说这是现实里发生的事啦,解答很普通才正常嘛。”

唉,唉,真是……我无可奈何地撇过脸去。学长的表哥用一记平A骗了个大招,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现在只觉我那熊熊燃烧的推批之魂像是铁拳打在了学长这团棉花上。我费尽心思的推理,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学长你,果然完全不懂本格推理吧。

“诶,是觉得有些失望吗?觉得太扯,还是太平淡太无趣?”学长抬起头认真看我,“都说了呀,这种生活中的嗯,问题?本身就没有什么太过惊人的解答吧。我倒觉得阿帆你总想这些什么下大雨啊,停电啊,我是色弱啊诸如此类歪门邪道,反而是刻意追求异样感了,倒还不如最朴实无华的来得好,生活大多数时候不还是平平淡淡可可爱爱的吗。当然啦,阿帆你那种牵强附会生掰硬扯过度解读异想天开式的解读其实也蛮有意思啦,让我觉得说推理迷真是神奇呢,真的是我以前问过好多学弟妹都没听过的新鲜解答,虽然还是很担心你会走火入魔想劝你别那么推理脑就是。唉说到底就像我最开始说的那样,并不需要什么标准答案吧。到底真正好的解答是怎样的,我也说不清楚呢,或许连这也没有标准答案。”

是很标准的学长式的发言呢,想正经却又没法真的正经起来,真拿他没办法。我不禁噗嗤一笑。唉,总之就是叫我不要太用推批的眼光过活吧?不过在心里一闪而逝的烦恼也不是这个吧。我是在想——

“学长觉得推理到底是什么呢?或者说我所热爱的推理到底是什么呢?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好迷茫好有挫败感诶,就是你有一天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聪明做了好多好多自己觉得超棒的推理,却马上发现全是胡扯错漏百出完全不沾边,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讲道理不讲逻辑,而且多少是纸上谈兵自说自话了,放到现实里边就很那个,所以怀疑啊,怀疑自己真的对推理有什么特别的热爱吗?一直以来看推理又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诶,为什么要考虑这些?所以说真的不能理解你们这种人啊,什么细节都非得揪着不放想钻研个所以然,想着这个有什么用那个又有什么特殊含义,就不能普普通通地思考嘛?比如你自己也说了吧,做出推理的时候不是觉得超棒的吗?那时候很开心吧?很轻松吧?”

嗯,确实好像很开心,很轻松。

“那不就对了,开心就好,其他的管那么多干嘛呢?本来下雨了堵车了啥事干不了很无聊吧,最后这不是很轻松很愉快地走了一路吗?我也一样哦,这种天气开车真是够烦的,不过听到你那些很不着边际的推理也是会在心里会心一笑的,第一次尝试着在我自己的故事里寻找线索来否定你的解答也是好新奇,很放松地就开了一路。虽然我是完全不懂,但你硬要探究推理有什么意义的话,我想这本身就是意义吧。这种日常味也很珍贵啊。”

嗯,开心就好吗?好像是这么回事来着。和刚才一样总有种放空了大脑放弃了思考被学长牵着走的感觉,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学长这次说的特别对 ,比他刚才任何推理都更有道理,连带着学长咬字的声音都变得顺耳许多。

学长你,果然还是懂一点推理的吧。

“话说要是旁边有个路人看见我们待在路边好久不动,要么就只是来回踱步,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然后聊好半天都不进去酒店,会不会也把这当作什么日常推理啊?”

“那他大概永远也别想推理出真相了吧。”

傻笑着和学长并肩走向酒店正门,像是彻底融化在蝉鸣和柔软的晚风中,不知为何有了置身小村雨夜的错乱感,如同洗过澡后慵懒而舒适地躺倒在沙发上捧书夜读倦了就沉沉睡去。是很清爽很甜美的像吃了西瓜一样的体验,感觉,好幸福。嗯,这似乎很扯,但又绝非扯淡。

不知因为什么话题又聊了起来,我和学长就在“你果然真的没有童年!”、“你果然还是不懂推理!”、“太差劲了”、“太差劲了”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走进夜色里。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间被学长偷走了吧,我能如此断言。

不过不是西瓜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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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27 10:59:24 江苏| 来自小霸王手机 发帖际遇
卧槽 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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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27 11:16:49 广西| 发自安卓客户端 发帖际遇
在最后甚至还加入了对推理对推批的思考,补丁也加上了太了不起了!日常推理的推理写手该汗颜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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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27 14:49:12 广东 发帖际遇
小魔仙除了推理之外的搞笑和升华功力也是发挥的越来越多了
其实看到谜面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偷菜,但是以推批的思维想着小故事水也就算了写这么长的中篇再怎么说也不会用这种解答吧,然后在一重一重解答的冲击中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最后也是体会到了身临其境的崩坏感不过可能因为我平时就很喜欢进行无疾而终的日常推理,所以在那一瞬间就和学长想到一起去了,过程比解答更重要
不过这仅限于日常推理,要是哪部长篇反转到最后告诉我十三年前的凶手刺死的是一个充气娃娃的话我绝对还是会泄气的(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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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27 14:54:09 黑龙江| 发自安卓客户端
前几天还和朋友讨论来着)推理界时常发生这种倒反天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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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29 01:49:00 河北| 发自安卓客户端
日常之谜搞出来三重叙诡还是很令人折服的,色盲那段剧中剧外结合推理我觉得太精彩了
结果偏偏选用偷菜当作标准答案了感觉和之前那个彩票店的很类似,也是多重解答最后真相是一个根本推理不出来的东西,感觉有点耍赖
引用
推理到底是什么呢?或者说我所热爱的推理到底是什么呢?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好迷茫好有挫败感诶,就是你有一天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聪明做了好多好多自己觉得超棒的推理,却马上发现全是胡扯错漏百出完全不沾边,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讲道理不讲逻辑,而且多少是纸上谈兵自说自话了,放到现实里边就很那个,所以怀疑啊,怀疑自己真的对推理有什么特别的热爱吗?一直以来看推理又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结尾这段话写出了我这种推理能力低下只能默默贡献阅读量的飞舞推批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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