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推理小说
【原创_运河窃探系列】第八篇:厄运私塾 ...
楼主:
228448
[原创长篇]
【原创_运河窃探系列】第八篇:厄运私塾
简洁模式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2 09:05:12
北京
第十一章 谬误
正午时分,天色阴鸷。漕帮运河码头的货船上,尹川正坐在船舷边沿,两条腿耷拉在船外,有些懊恼地远望着运河往北航道的尽头。旁边站着的包涵、杜云章和欧冶琳琅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就好像一颗被沉闷压抑的氛围所填满的炸弹,只要稍稍一碰,便会轰然爆炸一般。
“到底是哪出的问题呢?”尹川喃喃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船舷。
“既然人家同盟会的宋干事最后也得出了和你相同的结论,就连孙先生都认可了,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杜云章劝慰道。
琳琅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便低声问旁边的包涵。
“这不你下船之后,老尹将自己对吴将军被刺案的推理过程说给了查洪臻,于是查洪臻就立刻上马赶奔吴桥县城去发电报。但时间不长,他就回来了,还带来祖县长提前发来的一封电报,说是先前带来的信中有部分案件线索存疑,之前宋干事推理出的结论极有可能会被推翻。至于具体是哪部分线索有问题,目前还在甄别中。一旦确定,查洪臻便第一时间告知尹川。尹川听闻这个消息,一连复盘了不下十几次案件前后经过,现在还在苦恼于自己的推理到底在哪个关键线索上出现了问题。”包涵对她解释道,“这不,刚从屋里出来,一下就窜上船舷,吓得我们以为他要寻短见,所以赶紧让杜云章以尹川的名义把你叫回来,你好好宽慰宽慰他,可别让他做傻事。”
琳琅心里暗暗好笑,有些嘲讽意味地回答:“还以为你和他认识多年,了解他的品性呢,原来不过如此啊。他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遇到疑难案件又会一根筋似的要追查到底,哪那么小心眼就寻死觅活的?”说着,她毫无顾忌地走到尹川身后,柔声问道:“尹大哥,吴将军的案子出了什么岔子了?能和我说说吗?”
尹川扭头一看是琳琅,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你回来啦?嗨,我也许犯了宋干事一样的错误,有些疑点还是没有弄清楚就草草下定论,也就导致看似合理的推断,兴许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对了,你那边的案子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案件大致的过程算是推理出来了,只是还缺证据,我已经让包涵手下的几位漕帮兄弟去运河岸边找了,估摸着很快就能找到。”
尹川点点头,“看来你那边的调查比我顺利得多啊。不错,只要所有线索疑点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你这个案子就可以完美结案了,可别像我这样,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就轻易下结论,真是丢人!”
琳琅听到尹川这话,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对啊,别看尹川对他那边的案件有诸多疑点尚未解决,柴先生的案子难道不也是如此吗?——房间后窗内外一大堆的石子该怎么解释?真的和柴先生被害没有一点关系?
“喂!你所谓的疑点,不就是翟牧先在和查洪臻一起来的路上失足坠崖身亡吗?”杜云章紧接着问道,“此事和吴绶卿案八竿子打不着,还相隔这么久了,两者怎么会联系在一起的?”
“失足坠崖?哼,自从查洪臻告诉我,他和翟牧先出发前临时换了马匹,我就觉得这个所谓的‘失足坠崖’大有玄机。试想一下,如果两人没有临时换马,会发生什么?”
杜云章和琳琅都摇摇头。
“祖县长的这封信可在查洪臻的身上揣着,他若是骑着原本的枣红马……你们觉得,这封信还会送到我手里吗?”
“你是说……有人早就觊觎他身上的信件,有意半途中制造意外,阻止你插手案件?”
“但他们没想到二人临时换马,翟牧先成了倒霉蛋。这才使他们的计划没有得逞,不过阴差阳错,翟牧先这个亲历过吴将军被刺案现场的重要证人死于非命,也算间接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如果他和查洪臻一起来的话,能把很多疑点澄清,说不定我已经找到真相了。”
正说到这儿,码头远处传来马匹嘶鸣之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烟尘当中,查洪臻催马来到船边,甩镫离鞍一跃而下,也不管白马有没有人接过去,三步并作两步蹬上货船,一边手中甩着电报纸,一边对众人大声说道:“来了!祖县长的电报来了!”
顿时尹川双眼一亮,一扭身从船舷上跳了下来,迎上前一把抢过查洪臻手里的电报,展开看去。
“嘿嘿,原来如此,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啊!”尹川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先前笼罩在脑海中的疑云似乎一下子消散无踪。
“到底怎么回事?祖县长究竟澄清了什么事?”杜云章急切又好奇地问道。
尹川晃着手里的电报,一脸兴奋,“他托同盟会里的故人暗查此事,那边终于来了消息,当年在新军大营里所谓的马蕙田军队哗变一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杜云章皱了皱眉,看向查洪臻,“仅仅是这样?”
查洪臻点点头,“的确,我收到电报的时候看过了,祖先生发来的就是如此。”
尹川见杜云章还有点糊涂,便招呼大家一起回到船舱之中。此时桌子上的几个茶杯还并排放着,表示着案发当时时间线上的每个事件。
“老杜你这就不懂了吧?”尹川兴奋地说道,“马蕙田兵变这事,表面看上去似乎和吴将军被刺没太大关联,但若是将这个事件去掉……”他把第四个倒扣在桌上的杯子拿了起来,“你看出问题来了吗?”
杜云章挠挠脑袋,仔细端详了半天桌子上留下的六个倒扣的杯子,最后还是一咧嘴,“你就别难为我了,赶紧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且不说我的思路,只看眼么前儿的前后差异,你不觉得第三个杯子和后面的杯子的距离过长了吗?”
查洪臻点点头,又摇摇头,“尹先生,你这种说法不严谨吧?按照先前咱们捋下来的时间点看,第三个杯子表示的是德国军械顾问范德高来访,那时是晚上十点四十分,而后一直到午夜两点才有的军队哗变的消息,就算把军队哗变的时间点排除了,桌面上看着像是时间拉长了很多,但实际时间直到李伯禄赶来,最多也就多出个十几分钟而已。和先前的说法又有什么区别?”
尹川哈哈大笑,“当然了当然了,您真是聪明!十几分钟而已,的确是十几分钟而已。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按照咱们先前的推断,李伯禄最终会成为凶手的前提,不就是这场军队哗变而引起的后面一系列行动吗?包括杜非、杜秀珠的后续动作。但若是这场军营哗变根本就不存在,那么后面这三个杯子的位置还能立得住脚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发生在午夜二点之后的所有事件就全都要推倒重来了。”查洪臻惊叹道。
“岂止!前面的行动线同样得重新捋。来——”尹川把桌上所有杯子翻回到口朝上的状态,放在一边,“咱们从头再来一遍……”
他再次拿起第一个杯子,往桌面最左边一扣,“军营的晚宴,九点结束。这里有一点得注意,宴会临近尾声时,混成协的协领明苑来到宴会上,不冷不热地对吴将军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便没好气地拂袖而去。这个细节在先前的推理中并没有被我注意,而如今咱们知道了军队哗变之事是子虚乌有,那么后面说的西北方向传来的枪声,会不会仅仅是明苑的部队闹事引起的?”
“就算是这样,这难道和军队哗变有什么区别吗?”杜云章还是不明白。
查洪臻解释道:“杜云章你这就不懂了。如果是明苑闹事,吴大帅早有制约他的应对之法,根本不足为虑,所以也就没必要大惊小怪。怕就怕像马蕙田那样的,本来是心腹之人,他如果挑唆军兵哗变,吴大帅才会紧张起来。”
“他可是一个协(旅)的协领啊,吴将军一点都不担心?”
“哼,像明苑这种八旗子弟带兵,怎能和我们吴大帅相比?实际上当时那个协里除了一个副都统是他的人之外,其他的团营级军官全都是我们的人,他根本使唤不动。”
尹川一拍巴掌,“这件事我一开始就猜到了,只是先前认为它和整件事关系不大,也就没太在意。但由此想来,这也就因此解释了为何无论是西北方传来枪声,还是前后几人来营房叫他,吴将军却始终无动于衷了。”然而尹川突然话锋一转,“不,这里有个谬误。或许实际情况是另一种可能——如果说,当西北方传来枪声的时候,吴将军已经被害身亡了呢?他自然就‘无动于衷’了。”
这话一出口,在座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大帅已经死了?这怎么可能?”查洪臻不可思议地反问道,“要真是这样,那午夜两点后几个人进帐为何都没有任何反应?”
尹川没有理会他,而是兀自往桌子上扣着摆上了第二个杯子,“喏,这个时间是十点半,王武丹和吴将军道别,离开营房。在这一点上,你们是否觉得祖县长的信中所写有什么问题?”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尹川话里是什么意思。
见无人回答,尹川微微叹了口气,“唉,难道你们没发觉,从第一个杯子标注的时间点以后,所有的事件都是翟牧先一个人交代的,没有任何的佐证。如果马蕙田哗变之事有假,那凭什么其他所交代的事件就可信呢?”
“你是说,在九点多宴会结束之后的所有事情全都不可信?那你的所有推理又该如何站得住脚?”查洪臻的语气中隐隐透出些许不满,“而且他说的话并非没有作证,无论是范德高、李伯禄,还是杜非、杜秀珠兄妹,就算多少有些出入,但他若想完全子虚乌有地编排,也肯定是不可能的。”
“哎呀,当然了,表面上如果有当事人可以证明的,他自然不会说谎。我所说的‘没有任何佐证’指的是他自己的行动线啊。”
“他自己的行动线?”杜云章重复了一遍,摇摇头,“我还是没懂,你能说得明白点吗?”
琳琅似乎猜到了尹川的意思,“哦!我大概懂了尹大哥的意思。他是说翟牧先所述的这些,都是他以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视角来有选择性的描述当时各时间点发生的事情。比如范德高造访,他只说了范一进一出,至于帐里发生了什么,他也许知道个明明白白,却有意隐瞒了调查之人。而之后的李伯禄、杜非、杜秀珠等人的情况也都是一样。这样看来,他的描述中竟然藏了两层谎言,真是可怕的家伙!”
两层谎言?查洪臻不禁倒吸了口冷气。细细一想,确实如此——表面一层是从编造马蕙田哗变和杜秀珠最后进帐罗织的说辞,下面一层则是隐瞒了吴大帅帐中发生的事情。亏得自己还格外信任他,万没想到此人的心计竟如此之深。
“既然是这样,那尹兄,你认为当时发生在吴大帅营帐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尹川闷头把几个杯子再次排成一排倒扣在桌面上,几乎和先前的摆法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从旁边碟子里拣出三颗花生,扣在了第二个杯子底下。“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借推断,变故就出现在这个杯子下面!”
“你是想说,是王武丹和翟牧先两人合谋杀害的吴将军?”杜云章总算搞清楚了尹川的意思。
“翟牧先我不敢确定,但王武丹是凶手的可能性目前来看是最大的。”尹川说着,从祖元铭的信中抽出那张写有吴绶卿绝命诗的信件,“实际上,吴将军已经把凶手的名字写在这首诗里了!”
“等等!”查洪臻上前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这首诗,“大帅把凶手写在诗里?哪里有写啊?藏头?倒装?还是字头咬字尾?都没有啊!”
“当然了,他怎么会用这么明显的写法来隐藏信息?这不是让凶手一眼能看出来吗?更何况,我之前已经分析过了,这首绝命诗的蹊跷之处。它定是前面三句吴将军已经写好了,而最后一句才是他被刺后的弥留之际补上的。所以,前面三句肯定不会有凶手的信息,只有最后一句才有可能隐藏。”
共和未成身先死,一腔孤愤血映红。
琳琅看着最后这一句诗沉思了片刻,抬头说道:“且不论这句诗里是否隐藏着凶手的信息,就单说凶手能够让吴将军被害后写下这十四个字,还让它留了下来,本身就有点不合常理吧?”
尹川摇摇头,“你好好想想,如果凶手是李伯禄或者明苑之流,吴将军不论想在临死前写下什么,他们恐怕都会害怕留下暴露真凶的信息暗示,无论如何都要毁掉。但凶手的幕后并非是袁某人或者八旗满人那样与同盟会你死我活的对手,而是对吴将军满是敬意和钦佩的友人,只不过由于特殊原因,迫使他不得不痛下杀手,这样的话,他也就默许这最后一句诗的存在了。”
“要按你这么说,也就只有王武丹符合这样的条件了。难道真会是山西的阎都统授意?”查洪臻有些不敢相信。
“幕后是怎么回事不是我的调查范围,咱们只说对于真凶的判断。”尹川把写着绝命诗的信纸再次放到桌子上,“我真的不得不佩服这位吴将军,就是在弥留之际,他都能用如此自然而隐秘的手法暗示了凶手的姓名。不光是文采出众,心思还格外细密。”
“老尹,你就直接说吧,这里到底怎么隐藏了凶手的姓名?连同盟会里精明强干,深得孙先生器重的宋干事都没发现,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杜云章迫不及待地催问。
“老杜你别急,虽然我没念过什么书,但在街边听人家说书先生的定场诗也听过不少。什么‘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什么‘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反正里面的韵律平仄我可都懂。咱们先通篇看一遍这首诗。‘乘槎曾达沧溟东,家在潇湘云梦中。锦瑟年华同逝水,筹边事业等雕虫。剑横玉塞昆仑目,马渡阴山瀚海风。共和未成身先死,一腔孤愤血映红。’前三句的平仄用词都很规整,但到了第四句时,‘共和未成身先死’,这个‘死’字和前面几句的最后一字相比较,是不是让人隐隐感觉不那么自然和谐?若写的是‘身先去’,不仅符合平仄,还让人感觉不唐突,很顺溜。不是吗?”
“尹川,你不能这么说,”杜云章有些不以为然,“吴将军他身处弥留之际,头脑中已经开始恍惚了,难道还会斟词酌字吗?”
“斟词酌字不至于,但吴将军要仅仅是把凶手的姓名藏进去,还何必顾及词句是否圆润和谐。就比如这个‘死’字,会不会他是想让咱们理解成另外一个字:‘亡’?”
“‘亡’?‘王’!”查洪臻一下子脑子开了窍,对啊,这不就是指的王武丹的“王”吗?
“若他直接写‘亡’字,不仅不符平仄,还有可能被凶手看穿。所以还是写个‘死’字更稳妥一些。咱们再看最后一句的最后三个字,‘血映红’。从辙律来看,似乎这么写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想表达的是自己没有看到共和大业就撒手人寰,心有不甘。但仔细再推敲推敲,这三个字是不是多少还是感觉有些违和?血本来就是红色的,可他偏偏要写‘血映红’,血怎么会映出红色呢?从这点来说,‘映’字在此处用得就略显蹊跷了。那么,‘映’字会代表什么呢?如果咱们把将‘映’字拆开,一个‘日’字,一个‘央’字,也就是日在中天,是指什么?”
“是中午!”杜云章猛然明白了,“‘午’?‘武’!还是谐音!”
“那最后的‘红’字,也就是‘丹’的意思喽!”查洪臻恍然大悟,“王武丹!原来吴大帅就是这样把凶手的姓名藏在了最后一句诗里!”说到这儿,查洪臻忍不住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叹道:“大帅,您在天有灵!保佑我们解开了您留下的遗言!尹先生,您真是天降智多星!在下佩服之至!”随即转向尹川躬身一拜。
尹川冲他一摆手,“您先别这么说,光推理出凶手是王武丹只是案子的一部分,一切可还没结束呢!”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3 09:01:39
北京
第十二章 恶作剧背后的杀意
“父亲,您还认为欧冶琳琅一定要除掉吗?”
“嗯?这不是咱们盖棺定论的事吗?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非要埃利奥特动手?让她做不是更稳妥?”
“不,她现在在忙潞元庄那边的事,目前还抽不出身来。”
“那您让我去做不就好了?只要您一句话——虽然我并不情愿亲自动手。”
“哦?为什么?”
“原本以为尹川纠缠于祖元铭相托的吴绶卿被刺案,无法全神贯注调查柴英凤的案子,这样也算是给您的计划添砖加瓦了。没想到她欧冶琳琅能一个人把案子查到这种程度,几乎完整还原了我的全盘诡计。这样一个奇女子,我实在不忍心将她除掉。”
“唉,这可不像你啊。对一个支那女子心生怜悯,你似乎还是头一遭。”
“但倘若您给我指令了,我当然不会含糊,而且做得不留痕迹……”
“不留痕迹?哼,尹川那双厉眼你就逃不掉。”
“尹川吗?唔……他真是个怪物!连作为同盟会首脑的孙宋二人都没看破的谜题,居然还是被他这么个小贼看穿了。另外,咱们原本打算半途向查洪臻下手,却误杀了翟牧先,兴许尹川由此顺藤摸瓜,推断出此事和吴绶卿案的关系,甚至身处于幕后的咱们,恐怕也会让他查到端倪。”
“尹川啊,尹川……想来咱们误杀了翟牧先,还能阴差阳错给他横生枝节,他就难以调查下去。可没想到丝毫没有妨碍他抽丝剥茧,层层推理出真相。你看,我当初的眼光没错吧?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您若想驯服这头怪物,可不那么容易。更何况,要是除掉了和他感情日渐亲密的欧冶琳琅,恐怕被激怒的他会更棘手吧?”
“所以啊,只有埃利奥特动手才是最稳妥的。这下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吧?”
“哼哼,但愿一切都在您的计划当中。不过,我始终认为,您口中的这头‘怪物’,迟早会挣脱束缚,威胁到咱们的大局。”
“你放心好了,他若顺从咱们我有应对顺从的办法,他若违逆咱们我也有应对违逆的招数。中国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吞’,你不必担心。”
“既如此,那我先走了。”
“你去吧,别忘了立冬那天,谧云岭下。”
“不会忘的父亲。”
吴桥县城城郭角落处,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没有丝毫啰嗦地分道扬镳。
就在此时此刻,运河商船的船舱中,尹川拦住了正要急不可待去吴桥县城发电报的查洪臻,“这件案子还有另一个帮凶,难道你就想漏过去吗?”
“翟牧先吗?”查洪臻面露为难之色,“尹先生,实话跟您说,吴大帅在世时,翟牧先在我麾下一直忠心耿耿保护他的安全。您环环相扣地推理出王武丹是刺杀吴大帅的凶手有理有据,但若说翟牧先是帮凶,我是万难接受。更何况他已经在来此途中坠崖身亡,说不好听的,死人口中无招对,您何必非要较这个真呢?”
尹川有些无奈地看着查洪臻,“不得不说,您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原来在吴将军身边时,您对自己手下的弟兄无条件地信任,在下十分钦佩。但恕我直言,有时候这种义气,或许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比方说,收买翟牧先的人。”
“收买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查洪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翟牧先虽然出身贫苦,没见过什么大财,但大帅和我都待他不薄,绝不会因为钱财就背叛吴大帅。”
“如果不是钱财,那么威胁呢?翟牧先家中有没有至亲家眷?”
问到这儿,查洪臻突然沉默下去。看来是让尹川说中了。
“的确,翟牧先自小父母双亡,是他亲姐姐把他抚养大的。在他成人从军后,他姐姐就一直独自一人在家乡过日子,没嫁到任何人家,就为了怕自己的亲兄弟复员回来受委屈。”
众人不禁都叹息一声,不知道他姐姐听说兄弟坠崖惨死,会是怎样的反应。
“如果他有至亲牵绊,幕后之人便会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就算让他背叛你们,恐怕他也难以抗拒。不过嘛,我推测因为他的不忍,最终幕后之人还是没让他对吴将军下手,只是让他配合行动,他这才编造了双重谎言来蒙蔽吴将军被杀案调查之人的双眼,让宋干事和我得出先前错误的结论。
“至于真实情况,我猜测应该是这样:营中宴会在协领明苑离开后很快便不欢而散,吴将军为了和山西阎都统更进一步明确合作起义的事宜,将特使王武丹单独请到自己营中,打算彻夜长谈。当然,他本来打算本是同盟会同志的王武丹畅想一番共和成立的远景,于是就写下了那首诗的前三句。只是最后一句一直没想出合适的措辞。
“不知道因为什么,营帐中二人本来和谐的气氛一点点变了味儿。或许因为吴将军和阎都统在某些政见上有分歧,阎统领那边可能早就和王武丹有所交代,一旦在某个关键问题上吴绶卿与他意见向左,就算出手将他干掉也在所不惜。就这样,王武丹趁着吴将军没有丝毫戒备之时,用暗藏在身的匕首刺杀了他。至于先前翟牧先说的王武丹在十点半离开,极有可能就是谎言,他事实上根本没离开。
“而在吴将军尚有一丝气息之时,凶手从外面叫进来翟牧先,让他帮忙处理现场。吴将军趁此时用最后一点力气,写完了绝命诗的结尾一句,随即绝气身亡。这时范德高突然造访,于是翟牧先赶紧出帐应对,王武丹不敢马上离开,生怕翟在外面拦挡不住,现场便不好收拾了。
“当时究竟翟牧先是否阻拦住了范德高,我不得而知,但就算他阻拦不住,至少可以给帐里的凶手拖延一些时间,让他把吴将军尸体暂时隐藏起来,而后自己装睡也好、闷声答话也好,用个什么办法都可以完成伪装,将范德高给敷衍过去。”
“可之后的情节呢?到午夜两点明苑那边闹事之时,这中间足有三个多小时,王翟二人难道就一直呆在营房中?”查洪臻问道。
“当然,我相信在敷衍走范德高后,王武丹一定在和翟牧先商量好后续对策后当即逃之夭夭。而翟牧先就独自一人留下善后,杜氏兄妹无论有没有来,他都能做好充足准备来搪塞他们。”
“那我就不明白了,”憋了半天的琳琅终于开了口,“既然翟牧先有大把时间重新布置现场,为何还要把吴将军的尸体还原到初始位置?他随便放一个地方不就好了?这样一来,调查的人根本无从查起啊。”
“嘿嘿嘿嘿,他高就高在这里,”尹川似乎所有诡计都看透了一般,“你们想想看,如果他随意将吴将军的尸体放在营帐里的什么地方,后续的调查总不能无疾而终吧?最终最有可能会怀疑谁?不就是他自己吗?而将尸体原封不动还放在案发当时的位置,不光可以洗去他的嫌疑,还能隐隐将调查方向指向和吴将军的亲近之人。而王武丹只有山西阎都统的背景,别人找不到他行凶的动机。自然而然,焦点就会聚集在其他几人身上,尤其是李伯禄!我甚至怀疑,翟牧先极有可能提前获得了李伯禄已被袁某人收买的幕后情报,他仅仅是利用这点,让李来背杀害吴将军的罪名。”
“照你这么说,这翟牧先也太手眼通天了,他竟然连这么机密的情报都清楚?可问题到底是谁告诉他的?”
尹川看了看杜云章和琳琅,三人同时心有灵犀地点点头,各自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神秘组织,而半途中设下埋伏让翟牧先坠崖而亡的,毫无疑问也是他们。
“老杜,你觉得这事告诉他们合适吗?”尹川若有所指地问道。
杜云章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然后一拍查洪臻的肩膀,把他拉到了一旁。
“尹大哥,还是你心思细密,这么一桩悬案被你分析得明明白白。”琳琅凑到尹川身前说道。
“你不是也一样,”尹川微笑着回应道,“私塾先生柴英凤的案子也基本上调查清楚了吧?我想被害人也是让人用诡计所杀,跟我讲讲里面的转轴如何?”
琳琅正为这件案子中的疑点心里打鼓,一听尹川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好,那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和你说说,还有我的推理,你帮我分析分析里面还有什么纰漏?”于是她把柴英凤被害的前前后后,里面的细节和自己的推理一股脑和尹川说了。到最后琳琅说道:“那件凶器(也可以作为证物)我猜测十有八九是运河上小号货船的铁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包涵手下的两个水手应该很快就可以在临近岸边的河水中找到。临回来时,我让孩子们先回家吃午饭,同时好好想想自己做得对不对,是否有违良心,下午再在私塾聚齐。只是我不知道……把这一切真相揭开、他们也承认自己的行为后,我和他们之间是否还能像前天教课一样敞开心扉。”
尹川听琳琅说完,略微思索了一下,轻轻回答道:“我和你这么说吧,第一,你这番推理十分精彩,也非常准确,无论是私塾还是柴家这两处现场细节来看,九个孩子合作行凶合情合理,但我也赞同那位高夫子,你这样当着孩子们的面直言他们都是凶手,恐怕并不合适。第二,关于置柴英凤于死地的凶器,我也和你的想法一样,应该是铁锚一类的铁质硬物。但问题是就算水手找到了它,也无法作为这九个孩子合作行凶的证据。第三,应该也是你目前最疑惑的一点,柴家后窗内外散落的那一大堆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嗯……我想真实情况应该是这样……”
尹川将自己的另一番推理和琳琅说了,琳琅顿时茅塞顿开,同时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异地问道:“那要这么来说,我还真应该收回上午和他们说的那些话!嗯……没错,是我武断了。”
“不过我只是从情理上推断是如此,若真是这样,那他们这个组织也太可怕了,连这些小孩子都能成为他们利用的对象,而且还谋划出了如此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到证据的完美杀人计划。”
“天呐!难道说,那个孩子就是……”琳琅好像想到了什么,紧皱起眉头。
“没错,就是她!那个姓金的小女孩儿!”尹川十分笃定地说道,“我能肯定,她此时也会猜到你已经弄清了整个事件的真相。你下午再回去和孩子们相聚时,应该不会再见到她了。”
琳琅有些半信半疑,自三人从五河县沿运河南下,为的就是寻找金氏爷孙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姓金的小女孩儿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还足足有两天之久。
“那她到底是九个人中的谁呢?”琳琅喃喃自问。
“还能是谁?无非就是挑起整件事的那个孩子呗。”尹川回答道,“是谁完成了合作陷阱的第一步?是谁引导着你调查皮小欢投河的往事?又是谁将高夫子与柴先生的感情纠葛摆在明面上,让你把怀疑方向指向他的?”
琳琅略加思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孩子!
“我明白了!难怪,那孩子少言寡语的,一点都不引人注意。但回想起来,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若有所指,而且在不经意间自己就顺着她的引导往下追查。”
“我也只是猜测,也许人家胸有成竹,下午仍然会出现在私塾中。如果是这样,那她可太厉害了!”
琳琅耸耸肩,对尹川模棱两可的说辞不置可否,但多少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到了下午,包涵手下的两个水手已经在运河边找到了那个铁锚,它被人扔进离河岸很近的水边,上面还能隐隐看出有深褐色的痕迹。把此物交给琳琅后,琳琅让他们先放在船边保管。
等按约定再次回到私塾,琳琅与高夫子和几个孩子们相见。果不出尹川所料,教室里九个座位中的最后排角落的位置上空空如也,那是老六毛毛的座位。
“毛毛怎么没来?”琳琅对老大皮大虎问道。
“她……”皮大虎一时答不上来。
“先生,毛毛和我说她家有个远房亲戚来了吴桥,她随她爷爷一起去县城了,最近几天估摸都不会回来。”
琳琅心里自然清楚,她哪是最近几天不会回来?明明永远都不再回来了。
“好吧,咱们先不用管她。我中午回去又好好想了想。的确,上午说的话有失偏颇,我向大家道歉!”说着,琳琅对在座的八个孩子深深鞠了一躬,“我不该如此武断地指控你们所有人是谋害柴先生的凶手,我又重新梳理了一遍线索,想来你们只是为了给柴先生搞一点恶作剧吧?”
“哦?这话怎么说?”高文祥有些不解地问道。
“还记得咱们俩在柴家后窗口内外发现的那些石子吗?我在上午推理当天几个孩子从头到尾所做之事的过程,唯独没有关于石子的信息,你觉得这些奇怪的石子是干什么用的?”
高文祥凝着眉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摇摇头。
“就是因为这些孩子一开始就没打算将柴先生置于死地,他们只是想戏弄戏弄她而已,原本的计划是在篮子里放上这些石子,等前面一连串步骤过后,到了柴先生要去取戒尺之时,将篮子里的这一大堆石头子翻下来,砸得满头都是。毕竟石头子个头都不大,就算有一大堆,最多也就是把柴先生的脑袋上磕几个包而已,绝不会要了她的性命。这样也和先前她遭遇的一连串厄运联系在了一起。”
“可事实并非如此,柴先生却是被落下的铁锚砸碎了天灵盖而死,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琳琅说到这儿,眼睛盯向了老九叶尾巴,“小叶,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叶尾巴当时就是一哆嗦,很不自然地瞥了眼身边的老三邓北。
“先生,您不会仍然在怀疑我们吧?”老二孙文茂抬高了嗓门问道。
“实话说吧,我不是怀疑你们,而是在怀疑她!”琳琅抬手指向角落那个空着的座位,“老九,你告诉我,你从柴先生家后窗偷偷钻进屋子,和她一起逃跑,是不是趁着老三吸引我的注意力,将床下的铁锚给偷走了?”
“先生,您不能……”老三邓北抢着想为老九辩解。
“你住口!”琳琅呵斥了一声,又转向邓北,“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原本计划好仅仅用石子来给柴先生搞恶作剧,最后是你将石子倒掉,换成那个铁锚的吧?”
“我……我……”邓北瞪大眼睛,张口结舌起来。
“至于因为什么,哼,无非是真凶知晓了那件你羞于启齿之事,所以你的把柄握在她的手里,只能任她摆布,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先生,您说的真凶就是老六毛毛?”老大皮大虎急切地问道。
“毛毛?怎会是她?”其他孩子一阵交头接耳。
老四邓南突然开了口:“先生,且不说凶手是毛毛的证据是什么,她究竟抓住了我哥什么把柄?”说着,她又转头向邓北问去,“哥,到底你有什么小辫子落在她手里了?”
“呃……这……”邓北让双胞胎妹妹这么一问,脸顿时涨得通红一片。他一边偷看妹妹洗澡,还一边做那事的龌龊举动,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出口?
“邓南,那是他们男孩子之间的平常事,不便和女孩子说,让毛毛知道也是机缘凑巧,你就别追问了。”琳琅赶紧给邓北打圆场。
“哟,老三,什么男孩子之间的事让老六知道了?和我说说呗?”皮大虎一脸坏笑着拍了一下邓北肩膀,邓北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赶紧躲到一边。
“大虎!别捣乱了!”琳琅一拍桌子,喝止了皮大虎,“总之,的确就是你说的那样,这件事的变故就出现在老六毛毛身上。而且我严重怀疑,你们这个恶作剧的计划,始作俑者也是她。你觉得呢,孙文茂?”
老二孙文茂似乎恍然大悟一般,挺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琳琅先生,听您这么一说,我又前后仔细想了想,还真觉得整件事非常蹊跷。毛毛这个孩子是在两个月前柴先生领进的私塾,当时只是露了个脸,报了个名,我们按年龄排长幼,她就行六了,之后她就借故和她爷爷出远门,一直没来过。直到一个月前,她回私塾上了几天学,耳濡目染柴先生的一些作为,还听说了小欢投河之事,于是就出了几个给柴先生搞恶作剧的主意。后来她再次离开,直到几天前,她才又来私塾上课。和您到这里差不多是前后脚吧。差不了一两天。”
琳琅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心里不免埋怨自己先前调查得还是不细致,要是早查出毛毛根本就在私塾没上过几天课,兴许自己早就把嫌疑对象锁定在她的身上了。毫无疑问,先前自己和尹川、杜云章一起沿运河南下所遇到的案件,都有她参与的迹象,这样也就和孙文茂说的时间对上了。
“要是这么说……”坐在旁边的高文祥忍不住开了口,“可她究竟为何非要置柴先生于死地?”
琳琅摇摇头,不置可否。当然,她没法把金氏爷孙和神秘组织的事告诉他们,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用沉默回应了。
“那等毛毛回来,该怎么和她说?以后她又该怎么在这间私塾里和大家相处?”
高文祥连珠炮般的问题,让琳琅有些招架不住,总以沉默应对终究不是办法。
“这还不好办?就当她也是一时冲动,本来要给柴先生加点教训,但没想到却失了手。”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琳琅听得真切,正是尹川。
说话间,尹川从门外走了进来,微笑着向高文祥施了一礼。琳琅赶紧过来相互引见,高文祥赶忙回礼。
“这位尹先生,您真是认为毛毛是一时冲动吗?”高文祥继续穷追不舍。
“其实这并不重要。”尹川回答得很从容,“既然柴先生已经身故,逝者已矣。当前最重要的是为这些孩子寻个出路,他们是不得不辍学去码头帮工,还是能留在私塾继续念书?我看,高夫子您不如接替柴先生,继续给孩子们上课如何?”
琳琅也正有此意,听尹川先提了出来,随即跟着附和,“是啊,我觉得高先生您师德高尚,从刚才您这么关心毛毛就能看得出来。而且,您的学识比我要高很多,教孩子们绰绰有余。”
“可是……这些孩子认为我和柴先生……”高文祥有些不好意思地顿了顿,“实际上,我的确对柴先生有那么点感情……”
“哎,各位!你们觉得高夫子如何?以后能胜任教你们吗?”尹川转头向几个孩子发问。
在学生们的一阵交头接耳后,老大皮大虎站起身,“我感觉高夫子人不错,就算先前他对柴先生有意思,反正……反正也不会耽误在私塾给我们教书。”老七、老八、老九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老三邓北也表了态:“我也没意见,高夫子虽然教得没有琳琅先生您好,但如果琳琅先生您实在留不下,高夫子还算是个称职的先生。”他的双胞胎妹妹老四邓南和老五厉东东也都同意。
而坐在最前面的孙文茂思酌了良久,等所有人都表了态,他才幽幽说道:“既然尹先生和琳琅先生都给高夫子说好话了,而且大家也赞同,我也没意见。高先生,”孙文茂抬眼看向高文祥,“如果您能继续留在私塾教书,我希望您可别像柴先生那样,还用前清那套老八股‘念背打’来对我们,否则,我们可会联合起来把你轰走的!”
高文祥略微一愣,然后回答:“那是当然,如今是什么时代?早就应该把那些糟粕给扔进垃圾堆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今后一定不会体罚你们。不过我也要求你们得认真听课,好好学习,将来为咱们国家出自己的一份力!”
“好!说得好!”尹川适时地拍手起哄,所有人也随着他一起鼓起掌来。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尹川和琳琅两人退出教室,留下高文祥单独和学生们在屋里谈心。
“私塾的事总算告一段落,”琳琅长出了口气,转而问尹川,“哎,吴将军那个案子呢?查洪臻是不是很快要回五河县了?”
“他已经快马加鞭去县城发电报了。反正甭管我这番推理是不是真实情况,至少能把祖县长心里的疙瘩给解开。”尹川往墙上一靠,抬头看着接近黄昏的天空,“而且我总觉得,像吴绶卿这个案子,连我这样的江湖小人物都能看得透,那孙、宋这样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怎么会看不透?就算事实真如我所推理的,他们得出李伯禄是凶手这样错误结论,无非是想将矛头引向老袁,毕竟两方是政敌嘛。而山西的阎都统明面上还是同盟关系,脸皮不能因此就撕破。”
“嗨,你就别妄自菲薄了。大人物怎么了?不都是身子上面顶一个脑袋吗?和你有什么不一样?更何况,真相又怎么会不是你推理的那样?我全程听下来,你的推理严丝合缝,逻辑缜密,甚至能从看上去只有假线索的口供中找到真打实凿的证据。哎,你不去当侦探真是可惜了!”
“我可不懂你说的‘侦探’是个什么玩意儿。”
“‘侦探’就是像英国小说里的福尔……”
“得得得——”还没等琳琅继续往下说,尹川生生打断了她,“怎么又出来英国小说了?我可没兴趣。”
琳琅噗嗤一笑,“好吧,我不说了。那咱们这就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
“回船上啊,明天咱们就该继续南下了。”
“哦,现在先不着急回去。”
琳琅有点不明所以,“不着急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尹川神秘兮兮地往私塾教室里瞄了一眼,低低的声音说道:“咱们还缺样东西没到手呢。”
“缺样东西?”琳琅皱着眉略加思索,猛然惊醒,“哦!你是说……那个字?”
“这回,她留下的应该是个‘柴’字吧?”
尹川和琳琅在屋外等了许久,听得高文祥一声“同学们明天见”,这才松了口气。两人就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门口,看着高夫子和学生陆陆续续离开,直到最后一个老八顾八哥走出教室,见尹川和琳琅还没走,便上前招呼道:“两位先……先生,你们怎么还……还在这里?”
“呃……我们在等……”琳琅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
“在等?”
“我们在等这个。”尹川突然接过话,然后用闪电般的速度从顾八哥鼓鼓囊囊的衣兜中掏出一个小号的粗布袋子。
“哎?你……你干什……什么?”顾八哥目瞪口呆,他怎会知道尹川是道上身手了得的惯偷,自己身上的东西眨眼功夫就到了他手里。
尹川也不答话,将口袋里的东西往手心里一倒,零零散散有好几块羊骨头,那是小孩儿玩扔拐游戏[1]用的玩具。他挑出其中一块个头最大的,仔细在上面端详。果不出所料,那上面刻着五个字,左边一个字,右边四个字。
“喏,你看,这不是吗?”
尹川把这块羊拐交给琳琅,琳琅凝神看去,左边清晰可见写的一个字是“柴”。右边的四个字是:
潞元庄见
琳琅有些纳闷地看着尹川,眼神中充满着疑惑。
“两位先……先生,你……你们也会玩……玩这个?这可……可是我攒了好几……几个月攒出来的家……家底!”顾八哥说道,他似乎很想赶紧把这袋羊拐要回手里。
“你是不是和老六毛毛玩过这个?”尹川问道。
“何……何止玩过,她……她还贡献了这个最……最大的一块!”顾八哥指着琳琅手里那块。
那就错不了了!
尹川和琳琅彼此一对眼神,不约而同地心里盘算:这个姓金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再回私塾了,看起来她应该会在这个叫潞元庄的地方等着咱们。不知道她又会拿出什么诡计让咱们去破解?
潞元庄——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注:
[1]扔拐游戏:旧时一种儿童游戏,一般拿羊膝盖骨作为道具,一人往高处扔第一块骨头,落下接到后再继续扔第二块,接的时候第一块不能掉出手,直到骨头掉落为止,比谁最后手里保留的骨头多。
第八篇完结,敬请期待包含暴风雪山庄、多重密室诡计、设定系等本格推理元素的运河窃探特别篇:《潞元庄的幻境杀人》。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11 09:10:46
北京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图片或附件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
加入学院
228448
楼主
|
发表于 2024-7-11 09:11:23
北京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图片或附件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
加入学院
返回版块
1
2
/ 2 页
尚未登录
高级模式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学院
回帖后跳转到最后一页
发表回复
案发现场
逻辑学院
分享
复制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