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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_运河窃探系列】第六篇:蜂门局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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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_运河窃探系列】第六篇:蜂门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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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21 10:41:34
北京
发帖际遇
第十一章 默契的谎言
郭家营巡警大院一行人,加上尹川,第三次来到仓库废墟现场。
这回尹川并没有直接进到火场废墟,而是一拐弯越过仓库东侧的火车道,沿着高大的柏树林边缘走了个来回,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踅摸什么呢?”姚丙乾对抬着头往树上看来看去的尹川问道。
“嘘——别说话。应该在这里的……”尹川让他别打扰自己,一直十分认真地找着。
不多时,他停在一棵三米来高的柏树下,抬手一指,“就在这儿了!”随即叫来两个巡警,把他驾到高处,从树枝上解下了什么东西。
“你找着什么了?”姚丙乾好奇地凑了过来。
尹川把手一张,手心里是一条卷成乱麻的线绳。姚丙乾拾起来拽了拽,感觉格外坚固,韧性十足。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偃师控制人偶用的牵引线绳。”尹川答道。
“牵引线绳?”姚丙乾大吃一惊,“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树上?”
尹川没回答他,而是往火车道另一边望去,此处正对着仓库朝东的一侧,烧焦的柱子房梁凌乱地散落在地。
“我大概想通了这起杀人案凶手所用的手法了,”尹川自言自语道,“现在还差一样东西,只要能在火场里发现它,这个手法就能成立。”
说罢,尹川快步越过火车道,来到仓库废墟近前。姚丙乾带着其他人尾随而至。
“还差什么东西?咱们一起找!”
尹川摇摇手,意思是不用他们,自己一个人就行。
很快,就在尸体痕迹头顶横梁的外侧,尹川发现了块长度不到三米,厚度只有半指的木板。木板表面已经被烧得黢黑,因为和其他碎石碎木堆在一起,先前才没引起注意。
尹川戴上手套,拿起那块木板翻来覆去端详了一番,突然忍不住“呵呵”轻笑了几声。
“怎么?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姚丙乾一脸不解。
尹川把木板放下,脱下手套掸了掸,“行了,这一整套的杀人手法我彻底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了?”
“姚队长,现在是什么时辰?”尹川问了个不搭杠的问题。
姚丙乾看了看日头,太阳已经有多一半落山,“最近刚过暑伏,天黑得晚,估计现在已经六七点钟了。”
“下一列火车什么时候到?”
“怎么说也得在十点多十一点的时候到吧。”
尹川沉默着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姚队长,这个点儿不是离下一趟火车还有几个小时时间吗?为了验证我的想法,麻烦您和弟兄们帮我做个案件还原。”随即他向姚丙乾低声交代了一番。
姚丙乾稍稍有些吃惊,“好家伙,你这想法真了不得,还得弄出这么大阵仗?”
尹川一笑,“不光如此,您也把押着的几个嫌疑人都带到这儿来。”
“为什么?”
“现在不是还有个潜逃在外的凶犯吗?这个杀人手法一解开,凶手身份呼之欲出,此人必然会在此现身。”
“难道凶手不是郎玉子?毕竟是他的东西遗落在现场啊。”
“正因为在现场发现了他的东西,他才不可能是凶手,这是真凶故意留下的东西,为的就是栽赃偃师。”
“唔……也对。”姚丙乾点点头,“那你就没考虑杜云章的下落?”
“老杜那人我一点都不担心,只要凶手一落网,他自己就会冒出来的,放心好了。”
也不知道尹川是真不在乎,还是假装自信满满,让其他人宽心以待,反正姚丙乾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
就这样,按照尹川的安排,姚丙乾让巡警大院的一干人等齐上阵,点起灯烛火把,在仓库前面的空地上又是搭又是架的忙活了足有两个多小时,最后做出了个由数根木桩木板组成的简易架子——正中上方是和仓库木梁类似的圆木,横向由四根方木相隔一米并排固定,算是模拟屋顶的龙骨,再拿十多根两米长的小圆木立在地上支起上面整体的架子。这样,一个大概其的仓库骨架缩小版算是搭出来了。然后,再在房梁圆木上面顺着摆上一块比较薄的木板,将一个皮制的假人顺放在木板上。这时用上两根绳子,一根四五丈长,另一根足有二十多丈,短的绳子系个圈套住假人脖子,多出的部分绕住圆木和薄木板;另一根长绳勾在薄木板的两边勾槽里,绳子往外拉,横穿过火车道,另一端死死系在对面的柏树粗树枝,把整个这条线绳绷紧。
做完这一切,姚丙乾长出了口气,对尹川说:“依你的设计,这儿全都弄好了。你看没什么纰漏吧?”
尹川仔细看了一遍,喃喃道:“虽然不是完完整整还原,不过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姚队长,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快晚上十点了。”
“那几个嫌疑人呢?”
“我已经让弟兄去提了,很快就来。我说尹川,费这么大周章,这样真能把案件还原出来吗?”
“至少到现在咱们发现的所有痕迹,都可以通过这个机关来完成,就看得到的结果是否和我想的一样了。”
不多时,几名巡警带来了柳凤儿、郎玉子,还有蜂门的三人。他们来到现场一看仓库前空地上搭起的架子,都不禁吃惊不已。这时,还有一些郭家营镇上的居民、漕帮的船工水手,三三两两赶到现场看热闹。姚丙乾不得已,只好让一众巡警拉起禁入线,维持住现场的秩序。
只是尹川对此早有预料,他心里巴不得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想必那个真凶就藏在其中。
过了晚上十点,火车还没有出现。姚丙乾有些等得不耐烦。尹川见他来回踱步,似乎十分焦躁,就低声说道:“姚队长,你要是等不及,不如先帮我办件事。”
“办什么事?”
“仓库废墟里先前有只仓猫经常出没,就算仓库被烧毁了,它也一直没离开。你要没事,帮我把那只猫给逮住。”
姚丙乾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逮猫?这会儿逮猫干什么?”
“反正你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找点有意思的事儿干嘛。”
姚丙乾挠挠脑袋,“好吧,我猜那只猫肯定对你有用。你等着……”说完,他叫过两个巡警,和他一起在仓库废墟里开始找猫。
没过多久,姚丙乾提着一只黑猫回到尹川身边,“喏,猫给你逮来了。这家伙,还挺灵的,我们三个老爷们费老了劲才给逮着。不过就是有点掉毛。”
“呵呵,辛苦几位了。姚队长,猫先放你这儿。”尹川笑着客气道。
“嘿我说,这只猫到底有什么用?”姚丙乾提着这只黑猫上下打量。
尹川神秘兮兮地眯着眼回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队长!火车来了!”外围的巡警突然高呼了一声。姚丙乾、尹川等众人转头望去,只听从东北方向隐隐传来“呜呜”的鸣笛声。
“大家让开!”姚丙乾一声令下,仓库边的所有人都退到了火车道西侧。很快,一列有五节车身的火车疾驰到近前,车头是两米来高,五米多长的铁疙瘩,车鼻的烟囱还高出一米多。列车的货厢上装的是粮食、木料之类的货物。
列车眨眼间便到了仓库一边,只见车鼻烟囱一下便挂到了那根绷紧的绳子上,连带着绳子勾着的那块木板直接被火车前冲的力量从圆木上拽了下来。自然,放在木板上的皮制假人失去支点,掉下横梁,却被拴在圆木和脖子上的绳子拉住,没有落到地上。
就这样,所有人此时都清楚地看到了皮制假人就像在横梁上上吊一般地吊在半空。与此同时,拴在铁轨另一边柏树干上的绳子在断掉后,绳头被火车带起呼啸的风刮到铁道另一边,缠在树枝上。
“喏,这就是当时在仓库里发生的事情。”等火车过去,尹川对姚丙乾说道。
姚丙乾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悬在半空的皮制假人。不过,片刻后,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对,转身又看了看被火车头刮掉的木板。
“尹川,这个手法我看明白了,但有几个细节和仓库现场有些不符啊。”
“姚队长请说。”
姚丙乾一指那块木板,“如果按照你如此还原的话,这块木板应该掉在这里才对,也就是离铁轨很近的位置。可刚才你在废墟找到它的时候,木板可没有离仓库这么远吧?”
尹川一笑,“你别忘了,咱们临时搭的这个架子可是没有外墙的。真正的仓库,朝东那边不光是面外墙,更是可以朝两边打开的外门,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出入货物。如果把放人的木板搁在圆木大梁上时往外探出一点,再用左右两扇门夹住。就算火车撞上绳子带动木板掉落,一定不会掉得像现在这样远。我估摸着,就在我发现它那个地方刚刚好。只不过时间紧迫,朝东大门夹住木板的设计来不及实现了,咱们也就大概模拟一下手法而已。”
“唔,原来是这样……”姚丙乾点点头,“另外还有一点,毕竟咱们这个临时搭的架子分量轻,火车一带就被拽下来。可真正的仓库,无论是横梁、木板、仓库大门,还是上面放着的大活人,都比咱们这些分量要重好多,那个凶手怎么能保证绳子被火车拉断之前,就能把木板拽掉?”
“姚队长啊,你怎么忘了?凶手真正所用绳子可不是咱们现在用的普通绳子。短的那根是老大付伦的鹿筋绳子,长的那根是偃师郎玉子的人偶提线绳子,材质可都比普通绳子要坚韧得多。另外,凶手为了确保这个手法万无一失,他还在木板下面增加了润滑剂。”
“润滑剂?什么润滑剂?”
“呵呵,”尹川轻笑着反问,“难道姚队长忘了随后不是还有一场大火吗?”
姚丙乾一拍脑门,“大火?哦——你是说油?”
尹川点点头。
“啊——这样说来,这个手法确实万无一失了,而且大火还能把绳子烧掉销毁证据,除了那根鹿筋绳子烧不掉,这才留在了现场。”姚丙乾感觉豁然开朗,朝尹川一竖大拇指,“尹先生,还是你厉害!”
“所有这一切就是为了凶手制造一出不在现场也可以完成杀人的好戏。他只需要提前把被害人约到仓库,迷晕之后放在房梁的木板上,做完所有的布置,就等着火车一来,远程杀人的手法便大功告成。”
“哎,慢着——你的意思是,凶手布置完一切就离开了。可后面的那场火又是谁放的?”
尹川一指那几个“蜂麻燕雀”的江湖骗子手,“毫无疑问,火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人放的。”
“唔——我知道了,放火这个人一定和凶手是一伙的。”姚丙乾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是为了把凶手杀人的痕迹一把火给焚毁,让咱们找不到线索。”
尹川摇了摇头,“找不到线索吗?且不管烧不断的鹿筋绳子,就说先前我在木梁上发现只有半边的绳子痕迹、木板掉落的地方、火车道另一侧的线头……现场可满都是线索呢!”
姚丙乾挠挠头,“呃……也是啊。那帮凶点起这把火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点火之人并不是凶手的同伙呢?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在被害人被吊死后,另外来了一个人,不小心才把仓库点着了?”
“另外一个人?还不是凶手的帮手?那会是谁?”
尹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来到那五个人面前,他一边捂着嘴巴,一边从左到右扫视了一番。最左边是偃师郎玉子,脸色十分难看,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儿;第二个是蜂门老三闵福,眼皮低垂,似乎什么事都和他无关;第三个是燕字门的女骗子手柳凤儿,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一边;第四、第五个是蜂门老四齐盛和老五斌海,他俩同时抬起眼皮看了尹川一眼,四目相对时便赶紧缩回了目光。
尹川此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回过身和姚丙乾说道:“放火的人,只有可能是他。”说着,抬手指向面前五人中的一人。
姚丙乾定睛看去,尹川的手指清清楚楚地指向偃师郎玉子。
“他?他为什么要点火烧仓库?”姚丙乾不解其意。被指着的郎玉子也睁大了眼睛,但他只是愣愣地沉默着,并没有辩解什么。
“他并不是有意点着仓库,而是无心之举。还记得吗?咱们在审问他的时候,他把木箱里的所有东西全都倒了出来,里面除了和人偶相关的表演道具、修理工具以外,还有一盒洋火,再之外就没有其他可疑用来照明的东西了。当天他来到仓库时,里面漆黑一片,不得已他划着了洋火。仓库里刚亮起来时,他一下便看到了吊在木梁上刚刚死掉的被害人,惊骇之下,洋火脱手掉落,瞬间点燃了地上早已被凶手泼上的油料。就这样,大火便着了起来。郎玉子,是这么回事吧?”
郎玉子皱着眉头迟疑好久才点点头,“这情景……就好像你当时身在现场一样。”
“那你告诉我,你看到被吊在横梁上的死者是谁?”尹川紧接着问道。
“我……我……”郎玉子晃着脑袋答道,“我没看清,我真没看清。当时把我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胆量仔细去看那是谁?”
“那你去仓库是干什么去了?”
“哎,你这问题问得有点多余了,”姚丙乾插口道,“你不是说你和郎玉子在付伦面前打赌比赛,去仓库找碎金佛吗?”
尹川摆摆手,“不,要是我能听出来付伦隐晦的意思是‘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碎金佛’,难道他郎玉子就听不出来吗?郎玉子,你恐怕当时也猜到了吧?”
郎玉子幽幽点头,“是的。当时我问付伦,他就不怕我拿到碎金佛以后远走高飞?付伦一付自信满满,却欲言又止的表现,让我觉得里面肯定有猫腻,确实也想到他断不会将真的碎金佛放在仓库里。”
“那我就不明白了,”姚丙乾一脸不解,“你既然猜到碎金佛不在仓库,为何还是去了?”
还没等郎玉子开口,尹川先替他回答了姚丙乾,“所以我才会问他那两个问题。他在火车通过之后去的仓库,说明当时被害人已经吊死;而他在去之前见到的人是蜂门老二离非,那就很有意思了。我猜离非告诉了你,碎金佛那时就在仓库,你料想付伦的心思料想错了。”
“是的,”郎玉子接过话来,“离非说付伦就是看准了你们定然起疑,有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哪知道他虚中有实,反其道而行之,就把碎金佛放在仓库,反倒是最保险的地方。”
“好家伙,和你们这些人斗心眼,真是不容易。嘴里哪句真哪句假可太难分辨了。”姚丙乾感叹道。
“那你就相信他的话了?”尹川问道。
“我觉得保险起见,去一趟验证一下也未尝不可。”
“那我明白了,”姚丙乾狠狠拍了下巴掌,“死的人就是付伦。”
“何以见得?”尹川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吗?离非怕郎玉子不去仓库,故意把付伦的底泄给他,等他到那了,被尸体一吓,一不小心就能点起大火。而且,他们另外三个兄弟也一口咬定死的人是付伦。那就说明凶手一定就是离非了。”
“那他的动机呢?”
“动机不是也明摆着吗?你应该知道他们蜂门里有过结,离非不满付伦不按照他的老主雇渠道出货,而是自作主张把碎金佛给了老姘头柳凤儿,一怒之下对他下了手,自己既可以顺理成章成为蜂门老大,又能稳定住出货主雇的关系。”
尹川低头思酌起来,要是按姚丙乾的思路,这一切确实可以都能解释得通。可问题是,从他们蜂门之人嘴里说出来的能有真话吗?
“你又想到什么了?”姚丙乾见尹川闷不做声,忍不住问道。
尹川把姚丙乾拉到一边,“姚队长,我在想,前几天和他们蜂门的人去兰宅骗出碎金佛,所设之局十分精巧,处处挖坑,把兰公公骗得到现在都没反应过味来。要是放到眼前这件事来看,他们三个异口同声认定死者就是老大付伦,就算事前没有串供,三人仅凭默契就能联手把坑给咱们挖了呢?我早就提醒过你,他们的话一定要斟酌再三。”
姚丙乾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是啊,这些人骨子里就是行骗为生,怎么会上来一问就把实话说了?尹川说得很有道理。
“要按照你的思路,如果他们三个说的都是谎话,死者更有可能是老二离非了?那郎玉子的话又该如何解释?”
“可柳凤儿还说付伦并没有死,他们两方的说辞必有真有假。我想,郎玉子先前遇到离非,离非把付伦的底都泄给他之后,发现郎玉子还是要去仓库,他便先下手为强,赶到仓库来找碎金佛。付伦在此早就埋伏好了,将离非用此手法杀掉,再等郎玉子来点燃仓库,这便做实了和柳凤儿在一起的不在场证据。”
“看样子,柳凤儿的话更可信了。”
虽然尹川如此分析得到了姚丙乾的认可,但他并没有感到思路清晰起来,而是感觉整件事的线头愈发地凌乱和梳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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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22 09: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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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22 15:52编辑
发帖际遇
第十二章 后手
“如果没有别的蹊跷,就按尹兄弟分析的结果定案了。”姚丙乾说道,“马上我就下令,全镇通缉在逃犯人付伦。”
“可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尹川还有些犹豫。
“嗨,你傻啊,只要他还活着,就是最直接的证据。死者必定就是老二离非了。”
尹川眉头一拧,还想拦他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队长,他们几个的口供是不是咱们得收好啊?你还需要再看看吗?”有个大院里管文书的老巡警拿着一摞供词递给姚丙乾。
姚丙乾点点头,“看就不看了,你把它保管好,等我把结案文书递上去,这些口供都是重要的证据。”
尹川凑近对文书说道:“老哥,能给我看看供词吗?”
文书看了眼姚丙乾,姚丙乾挥了挥手,意思是尽管让他看,于是文书便将供词交到尹川手中。
尹川随手翻着,姚丙乾同时对他说道:“这几个骗子手这回一个也跑不了,等抓到了付伦以后,碎金佛也务必得追缴回来。不过尹老弟你也参与了这场行骗,看在你破案有功的份上,我就不写进结案行文里了。哦对了,你假意加入他们蜂门的时候没用真名吧?而是用了‘刘川’这个化名?你还真是给自己留了一手,这样我也好对上面有个交代。”
尹川闷头看着口供,一边并不太专注地听着姚丙乾说话,时不时“嗯”两声以作回应。可当听见他说起自己化名“刘川”加入蜂门的时候,脑海最深处似乎有个突兀的念头一闪而过。
转瞬间,他猛然想起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细节——那天在漕帮码头边的铺面里初遇蜂门五人时,自己提出要加入蜂门,还说自己姓刘,文刀刘,蜂门老二离非脸色突然一变,而后转瞬即逝。
可……自己为什么在此时想起了那个瞬间呢?有点莫名其妙啊。
“尹老弟,看完了吗?”姚丙乾问道。
“哦,可以了。”说着,尹川便准备把口供还给文书。
就在口供马上要离手时,尹川不经意发现自己的拇指正摁在犯人签字画押的名字上,那是“斌海”的“斌”字,他的手指挡住了“斌”字右半边的“武”。尹川登时如醍醐灌顶一般,猛然明白了一切。
“先等等!”尹川没有将口供还给文书,而是又把手撤了回来。
“嗯?尹老弟,怎么了?”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尹川声音虽然低沉,但格外铿锵有力。
“你明白什么了?”
“凶手、被害人、真相……一切的一切,全都明白了!”尹川抬起头,闪着光的眼睛紧盯姚丙乾。
姚丙乾被他突然看向自己的凌厉目光吓了一跳,“呃……那你就……说说?”
尹川猛地往仓库废墟中的几块烧黑的木板上登高一站,冲外围看热闹的人群大喝了一声:“喂!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这儿。你布置这么大个局,无非就是要让该死的人去死,该属于你的东西占为己有。”
姚丙乾一头雾水,“尹老弟,你在跟谁说话?难道说……”
当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正要吩咐巡警排查现场,揪出真凶,尹川十分强硬地喝止了他,“你别动!”随即继续大声对人群说道,“你以为把仓库烧了,尸体辨认不出是谁,‘蜂麻燕雀’的人说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就能让整个事情的真相无从查起吗?错了,你错了!其实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确了这个死者的真正身份。对不对?离非离二哥?”
尹川说完,周围一片安静。片刻之后,从西面的人群中高呼了一声:“你说得没错!”
尹川、姚丙乾等众人闪目看去,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人,看起来趾高气昂,毫无惧意。姚丙乾向附近的巡警打了个招呼,巡警将那人带到了两人近前。
尹川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此人留着不长的山羊胡子,但并不显苍老,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没错,就是蜂门老二离非。
“你终于现身了。”尹川冷冷说道。
“说!杜云章在哪?”姚丙乾厉声喝问。
离非没有理会姚丙乾,而是对尹川说道:“我一直在人群里看着,搭的架子确实还原了当时的手法。可你不是也认了付伦是凶手的说法吗?怎么突然就变了口风?”
“我认了?我认什么了?”尹川绷起脸,“我可从来没认那具尸体究竟是谁啊!”
“那你这……”离非瞥了眼姚丙乾。
“没办法,你们这些人都是‘蜂麻燕雀’四大骗术门里的高手,所有的供词里哪句真话哪句假话我根本无从判断。你就利用这一点,让整件案子的线索虚虚实实,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可靠的切入点。”尹川不慌不忙解释道,“我之所以说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明确了死者就是付伦,并非你们说的话里有什么破绽让我抓住了,而是这个……”说着,他把所有人的供词展示在他面前,一指上面蜂门三人的名字,“答案就在这里。”
姚丙乾凝着眉瞪着眼仔细看过去,“闵福……齐盛……斌海……这不就是他们三个的名字吗?有什么奇怪的?”
“难道你就没看出他们名字中有一个共同点吗?”
“共同点……”姚丙乾努力思索着,很快,他看出了端倪,“啊!我知道了!他们的名字里都有个‘文’字。”
“没错。而且‘离非’这个名字也是如此。”
姚丙乾一笑,“你胡扯吧,‘离非’俩字里哪有‘文’字?”
“没有吗?那你写一下‘离’字试试?”
“试试就试试。”姚丙乾不以为然地捡起一根树枝,在土地上写起了“离”字。可刚写完四笔,他就愣住了,怎么自己在不经意间就写出了个“文”字?
“这下明白了吧?”尹川微微一笑,“‘离’字的最上面,也是个‘文’字,只不过被下面的两竖一横给遮掩了而已。”
姚丙乾点点头,把树枝往旁边一扔,“对,没错。”
“但‘付伦’二字就没有‘文’字。”
“嗯是,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尹川看向离非,“这就是他杀掉付伦的真正动机啊。”
“这是动机?名字里有没有‘文’字怎么成了杀人动机了?”
“姚队长还记得老三闵福向咱们供述他们在嵩岭的那段年少往事吧?兄弟五个自小在嵩岭的文家沟长大,十多年前突遭变故,文家沟全村被屠。他们因为当时在岭上的陆家堡山神庙偷吃供品而幸免于难。”
“这事我都知道啊,不是闵福的口供吗?”姚丙乾漫不经心地回答,可当他看到尹川的一脸严肃,脑筋一转,“你是想说,闵福的口供也不可信?”
“但凡高明的谎言,一定是真中有假,假里有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其实,他们五个的名字早已暴露了闵福供词中隐藏的真相。离非、闵福、齐盛、斌海,这四个人的名字里都包含了‘文’字,唯独老大付伦没有,这是为什么?我能想到唯一的解释是,付伦他根本不是文家沟的村民,而是嵩岭岭上陆家堡的人。那次文家沟被张提督率领的官军屠村,十有八九和付伦有关。我猜事情是这样的,张提督的部队途径嵩岭,势必会洗劫一番临近的村庄。付伦为了保住他自己的村子,便给官军散出谣言说文家沟闹红灯照,这样官军就只会把注意力都指向文家沟,嵩岭上的陆家堡便能不被波及。而他又不忍心四个兄弟蒙难,就用山神庙偷供品的借口,故意支走他们,躲过了这场浩劫。等后来混江湖,离非四人为了不让自己忘记他们的故土文家沟,便起了都带‘文’字的诨名。”
姚丙乾长大嘴巴,不可思议地问道:“好家伙,你怎么会想到这是真相的?”
“这也是阴差阳错凑巧了,记得要加入他们蜂门的时候,我无心之中编了个假名叫‘刘川’,还特意强调是‘文刀刘’。从离非当时的表情我就看出来,他心里莫名其妙地泛起了波澜,后来就算付伦提出异议,但还是百般希望我加入蜂门。现在想来,恐怕就是这个‘文刀刘’触碰了他的心结。”
“那真是歪打正着了!”姚丙乾感叹道,“不过,离非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付伦当年干的不齿之事?”
“是柳凤儿向我吐露的真相。”离非在旁边接过了话,“你们不必猜了,尹兄弟说得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凤儿姑娘,是付伦和你勾搭在一块儿的时候,向你泄的底吧?”
柳凤儿似乎从刚才不耐烦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她坦然答道:“对,付伦有一次醉酒后,在床榻上把他以前干的事全抖落给我了,还让我别告诉他那四个兄弟。”
“然后你转脸就把事全和他们说了?”尹川问道。
“我哪有那么龌龊?要不是……呃,要不是有人提出对碎金佛设局下手,我也不会把这件事捅给他们。”
“照这样看,从整件事来说,你应允付伦给碎金佛出货是假,和离非达成默契除掉他才是真。而且,闵福、齐盛、斌海他们仨招了真话,而你故意说了和他们相反的假话,为的就是用真真假假的信息扰乱我们的判断。呵呵,真是计中有计,局中有局啊。”
“那这下就都清楚了,这是一出他们‘蜂麻燕雀’之间勾心斗角黑吃黑的大戏。多亏有尹老弟能捋清这么钩挂连环复杂至极的案件脉络,否则光我们郭家营的巡警还真得一筹莫展。”
尹川笑了笑,“姚队长,你的话说得有点早了,这件案子可还没有完呢!”
姚丙乾登时一愣,“还没有完?尹川,还有什么不对的吗?”
“证据!他离非做这所有一切的证据何在?”
这个问题一下把姚丙乾问愣了——对啊,尹川说的这些都是他的猜测和分析,就算有这几个人招认的口供,可一旦他们同时翻供,没有证据的支撑,案子不就等于完全不成立吗?
“可是……就算能模拟还原出行凶的手法,如今仓库已被烧成瓦砾,你说这证据该去哪儿找?”
尹川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离非的面前,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把他全身上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然后幽幽点点头,“证据就在这儿——”
说着,他绕到后面一指离非脑后。
离非心中一惊,下着意识地用手使劲一捋后脑勺。这时姚丙乾机警地抓住了他的手,只见手掌上稀稀落落沾着一些黑色的短毛茬。
“这是什么?”
“和我想的一样,你果然这些天都没注意留在身上的这个决定性证据。”尹川紧盯着离非,随即又向姚丙乾说道,“姚队长,把那只黑猫拿过来。”
有人将黑猫交给尹川,尹川用手一托黑猫的爪子,手上立即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细细黑毛,“喏,这就是你无法抵赖的证据。”
姚丙乾凑过来一看,果然和离非手上的短毛茬一般不二。这下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只黑猫最近在掉毛,他身上沾着这些毛,就说明他必来过仓库。”
“不仅如此,”尹川从怀中取出包着一撮毛发的手帕,一边展开给姚丙乾看一边说道:“在破庙偏殿杜云章被人二次袭击后,有人不小心把一小撮黑毛留在了后墙洞口的上沿,我便取下来想着没准以后会成为证物,今天算是用上了。还记得在仓库着火之前,这只黑猫经常蹿上横梁溜来溜去,凶手后脑勺上有猫毛,只可能是在他把付伦放在房梁上时,仓猫从他头上跃过,爪子不小心碰到那里,因为猫力道太轻,加上凶手当时心情紧张,也就没有在意。”
姚丙乾哈哈大笑,“嘿嘿嘿,这下你没话说了吧?来人,把离非给我拿下!”
“等等!先别急着拿人。”尹川突然高声阻止了正要上前拿人的巡警,“姚队长,我想知道你把他拿下了,其他人你怎么处理?”
“其他人?按诈骗罪上呈案件公文呗,还能怎么样?”
“如果这样的话,你恐怕要正中凶手下怀了。”
“嗯?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如果我告诉你,此人不是离非,你相信吗?”
这句话尹川说得虽然慢条斯理,但效果不亚如一声炸雷,不仅姚丙乾大吃一惊,就连站在面前的离非,甚至一边的柳凤儿、郎玉子、闵福、齐盛、斌海等人全都愣在当场。
“不……不是离非?你说什么鬼话呢?”姚丙乾瞪大双眼,先是看向尹川,然后又紧紧盯着这个离非,生怕有什么破绽没被自己发现。
“我不是离非?那我是谁?”面前这个离非虽然嘴上还不肯承认,但眼光已开始有些闪烁。
“试想一下,谁能把付伦那么个一二百斤的大男人弄晕以后搬到足有四米多高的房梁上?还有谁能两次袭击杜云章,又两次把他拖进拖出破庙?老二离非显然没有那膀子力气吧?”
“那你的意思是?”
“他——”尹川转身一指站在一边,半张脸烧伤的闵福,“他才是真正的离非,而眼前的‘离非’其实是老三闵福。”说罢,尹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揪住“离非”的山羊胡,猛地一使劲,只听“刺啦”一声,山羊胡当即被撕了下来。果然,胡子是假的。
“啊——”假离非疼得大叫,就算是假胡子,沾在皮上这么一撕也格外疼痛。
“好小子!还真是冒牌货啊!”姚丙乾大喝一声,上前一个扫堂腿,把假离非踢倒在地,两名巡警左右摁住胳膊,三两下便绑了个结实。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两个换了身份?”旁边的假闵福,也就是真的离非不可思议地问道。
尹川冷冷一笑,“你以为烧坏半张脸就能把身份瞒过去吗?其实第一次审问的时候,你就已经露了破绽。你和我打了那几个哑谜,虽说江湖切口里的确有一些通用的手势暗语什么的可以避开别人耳目暗中通气,但在你们这个蜂字门里,没必要每个人都要会这一套。除了老大付伦可能会,也就你这个负责出货渠道的必须掌握了。不过我那时并不能确定这一点,所以就在刚才,我再用了次与你一开始交流一样的手势来试探老四齐盛和老五斌海……”说着,尹川把食指中指一起捂住嘴,“他们俩明明看到了,却对我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这样我便确定了当时的判断。还有,你的另一个不经意的表现再次让我生出了怀疑,就是那句姚丙乾没说出口的‘五十步笑百步’。闵福一个靠蛮力在蜂门里立足的成员,怎么对这种文绉绉的词儿脱口而出?这也太奇怪了吧?”
“唔……还真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姚丙乾说道,“当时我正在气头上,这个词儿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没想起来,闵福突然接上了话,当时就没太在意。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突兀。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时仓库刚灭过火后,假闵福如果藏起来,好像对他们的计划也没多大影响吧?”
“整个布的这个蜂门大局,其实最关键的那步棋就是他们两人互换身份后,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的配合。你仔细想想,外面的假离非从不现出真身,让咱们对凶手和死者根本无从判断,尤其他还能凭着气力和身手,与柳凤儿一起牵制住我和杜云章;而在里面的假闵福,不仅能和齐盛、斌海一起在明着的口供中真真假假蒙蔽咱们,还用哑谜等方式暗中往岔路上误导。试想如果他们不换身份,咱们如何相信以闵福那样的头脑能暗算的了老大付伦?又或者付伦何必要大费周章只为除掉一个莽夫闵福呢?”
“呵呵呵呵,尹兄弟啊尹兄弟,你这头脑……我真是服了!”假闵福轻笑道,“如此复杂精妙的局,都能被你看穿。说实话,当时你一开口说姓‘刘,文刀刘’的时候,我就对你萌生了特殊的好感。当然,其中也有文家沟的情结在里面。原来成立蜂门给自己起江湖诨号的时候,除了付伦以外,我们四个很有默契地都起了带‘文’字的诨名,唯独付伦起了和他原姓陆的谐音‘付’,当时就让我心里生了个疙瘩。直到最近我们给兰公公设局时再次遇到柳凤儿,从她口中得知了当年文家沟屠村惨祸的真相,我们四人就下决心干掉付伦报当年之仇。没想到你和郎玉子不请自来,于是这个计中之计便酝酿而生。而且到最后就算前面所有布局都被看穿,只要我在外面,总归会有办法把老三救出来的。”
“原来如此,那既然一切全都真相大白了,能告诉我们碎金佛在哪吗?”
“哎,还有杜云章!”姚丙乾赶紧提醒道。
没等离非说话,刚被摁住的闵福大笑了一声,“碎金佛和杜云章?哈哈,你们就别痴心妄想了!”说罢,他猛然间两膀一用力,将抓住他的两名巡警生生甩了出去,随即飞快从绑腿处抽出一把手枪,枪口指向姚丙乾。尹川一眼便认出来,正是自己在塔下被逼做选择时交给他的那把手枪。
姚丙乾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闵福,你别冲动……”他一边说,一边摸向后背,想要去掏枪,“我们无非是想找到杜队长,然后把碎金佛物归原主,你们蜂门的人可以既往不咎。”
“姚队长你就别指望掏枪速度比闵福开枪快了,而且你该谈判的人是我啊。”另一边的离非有些得意地说道。这让姚丙乾有点发懵,一时不知所措。
尹川此时脑子倒十分清醒,“离二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不愧是尹兄弟,一点就透。既然问到了碎金佛和杜云章,不妨告诉你们,在设局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退身步想好了,虽然那时不知道有个姓杜的掺和进来,原先的计划只是给姚队长准备的,但总归我们还是要把最坏的局面考虑进去不是?碎金佛和杜云章此时应该都在与柳凤儿交易的那位主雇的客栈房间里,柳凤儿之所以要当面与他交易,就是要探知他的住处,老三把东西和柳琴偷放在一起,毕竟他管黑道出货,你们断不可能找到他。而且一旦我们全都被捕,主雇会毫不知情地带走碎金佛,让你们彻底断了线索。至于杜云章嘛,他也只会以为是那位主雇的手下袭击的他,或者主雇心狠手辣一点,发现杜云章后直接灭了口也说不定。总之,只要把我们逮了,在今天午夜前不回去,碎金佛和杜云章就是这样的结局。你们也别指望我们几个会帮你找人和东西,什么刑具我们可都尝过,不相信你们就试试。”
姚丙乾心想这些家伙真是九九八十一个心眼儿,都把后路想好了,这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吗?可要不放过他,兰宅那边被骗事小,五河县巡警队长杜云章的安危事大啊!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谁都没注意从仓库西边的榆树林中冷不丁传来一声枪响,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老三闵福“啊”地惨叫一声,一抖落手,手枪落地,原来手腕被一颗子弹贯穿。姚丙乾心中一惊,好家伙,这黑咕隆咚的,是谁枪法这么准?一子弹就打中了闵福拿枪的手!
此时众人再次一拥而上,把闵福绑了,这回闵福再没有了反抗之力,乖乖束手就擒。
“哼,就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笑话!”从榆树林的黑影里慢悠悠走出一人,姚丙乾定睛一看,正是杜云章,手里拿着把镜面匣子,枪口还冒着烟。
“杜队长?你没事啊?”姚丙乾吃惊地问道。
“这些毛贼草寇,当然不能把我如之何了。否则,我这个五河县巡警队长不是丢大人了!”
旁边的尹川嘿嘿一笑,“老杜,我果然没料错,你肯定得这时候现身。”
姚丙乾瞪大眼睛看着尹川,“哦——难怪刚才你只在问碎金佛的事,似乎对杜队长并不关心,敢情你早知道他会安然无恙。”
“呵呵,怎么说我们在一起也共事了好几年,多少还是有点默契的。对吧老杜?就凭你在破庙偏殿门上留下的痕迹,我就猜你十有八九心里有谱。”
杜云章捶了下尹川,“你怎么那么鬼头就看出来了?”
“殿门上那两个门栓扣,其中一个那么糟朽了你不去抠,偏偏去抠那个很瓷实的,这不就是在暗示,你一定有能力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吗?”
杜云章哈哈大笑,“老尹,还是你了解我啊。其实我被人捂嘴的时候,完全可以挣脱那孙子。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索性我就来个将计就计,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然后你就把他藏宝贝的地方给抄了?”
“哼,绑我的绳子我几下就给弄开了。那个和柳凤儿交易的主雇,我还没把他怎么着呢,就战战兢兢把黑道上的买卖全招了。人、碎金佛、柳琴我就先送回了大院,然后回了趟船上取来我的镜面匣子,这才赶到这儿。”
此刻离非把杜云章所有的话都听了个真切,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摊坐在地,脑袋一低,一句话都没有了。
案件终于尘埃落定,姚丙乾将蜂门四人外加柳凤儿、郎玉子等人一并押回了巡警大院,将每个人所犯罪状一一列到结案报告中,上呈直隶警察厅。
至于碎金佛,姚丙乾内心本不打算物归原主还给兰公公,而是交到都督府,由都督定夺。但杜云章提出就算交给直隶都督手中,他和兰公公之间有什么明铺夜盖的关系谁能知道?保不齐又利用此物成为他们利益交换的筹码,姚丙乾还可能因此遭殃。更何况如今兰公公还不知道知道自己家的宝贝已经被人掉包了,干脆就把碎金佛先留在这儿,看警察厅的回文指示如何处理。
正当姚丙乾还举棋不定时,有人来报,兰公公听说骗子手落网了,派来管家询问情况,现就在大院门前。没办法,姚丙乾只好出门接待。一见面兰宅管家就开门见山发问,碎金佛是否已经找到了?
这让姚丙乾暗自吃惊,只好老实承认,让人将碎金佛取来。兰宅管家上下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说是佛像上有颗佛珠不见了踪影。姚丙乾一听心头一颤,这个兰公公不会是故意刁难我吧?这要让他较起真来,自己还真不好答对。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兰宅管家并没有深究,只是怪罪于那几个蜂门骗子手,兰公公定会和直隶都督府打招呼,严惩这这些恶徒。最后还给姚丙乾留下一包银子,算是对他找回宝贝的感谢,而且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分给破案有功的兄弟们。
“看到了吧?”望着兰府管家离去的背影,尹川对姚丙乾杜云章冷冷说道,“你们以为那个兰公公很蠢吗?其实他从一开始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毕竟伺候老佛爷那么多年,哪会没点心眼儿?”
“哼,这只老狐狸!”姚丙乾忿忿说道。
“这我就不明白了,”杜云章挠挠脑袋,“兰公公如此装傻充愣,图的是什么呢?”
“从外人眼中看,兰公公这么做是有些不清不楚。但老杜你别忘了,咱们由五河县南下是干嘛来的?”
杜云章一拍巴掌,“哦——你是说,兰公公也和那个组织有勾连?”
尹川略微想了想,“这样,我再问问离非,是否能从他口中探出那个组织的情报。”
果不其然,从离非那儿问出来,他出货主雇的接头人是个十岁的小丫头,气势颇为不凡。至于小丫头后面的人,他就不知道了。而有关兰宅和碎金佛,他们全是从小丫头那得到情报。尹川这下明白了,原来这所有的布局,背后都是那个组织一手主导的。
“哎?这是什么?”姚丙乾顺手打开兰宅管家送来的银子包,里面突兀地放着一颗金灿灿的珠子。
尹川和杜云章仔细看了看,“这难道就是碎金佛上丢失的佛珠?”尹川猜测道。
“这不是管家送来的东西吗?可为何管家又说佛珠没了呢?”姚丙乾很纳闷。
“哎?等等……”尹川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仔细查看那颗珠子。珠子还没半个手心大,上面很清晰地刻着一个字:付。
“你又发现字了?”杜云章知道其中内情,向尹川问道。
“没错,这是第六个字,字体分毫不差。”尹川皱着眉头回答。
等船再次起航时,已是第二天的午后。此时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尹川、琳琅、杜云章三人打起油纸伞并排站在船头。
“下一站就是天津卫了。”杜云章感叹道,“虽然没在郭家营找到那个小丫头,但她应该会在天津等着咱们吧。”
尹川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点头。
“尹大哥,听你说了整件案子,我大致弄懂了来龙去脉。”琳琅说道,“可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离非在仓库横梁上设计了那么个精巧的杀人机关,要的就是让朗玉子和柳凤儿给他做不在场证明洗脱嫌疑,为何还要和闵福互换身份扰乱你们的判断?这两个诡计有一样不就行了吗?弄两样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估摸,兴许是那个组织给他出的主意吧?无非是要拿这些纷繁复杂的诡计考验我的能力。至于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琳琅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哎,我还有个疑问啊,”杜云章忍不住又开了口,“记得在破庙后面的六合塔下,我和琳琅被他们绑了套住脑袋,付伦把枪交给你让你选朝谁开枪。说真的,当时你到底怎么选的?”
这个问题同时也勾起了琳琅的兴趣,但碍于尹川的面子,她没表现得过于关心,而是转过头含蓄地看着他。
“这……你们猜呢?”尹川露出个难以捉摸的表情。
第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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