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现实主义练笔》

189864

写于23年10月31日八点，总计四千字）

189864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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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是魔法师，也是我唯一认识的魔法师。她长年留着引人侧目的双马尾，矮矮瘦瘦的同时胸部却比同龄女生都要发育得好，这不失为一个她的反常之处。她没什么显眼的习惯，除了每次都会仰着头对我指正道，不是魔法师，是魔女才对。我次次念错，她就次次指正我，这份固执就像是轻小说中属性刻板有梗必接的女角色，算是她的另一个反常之处。

　　直到高中毕业，我也没搞清楚魔女与魔法师这二者间的区别，不明白她执着的点在哪。

　　有一个午后，雨下得很含蓄，猫浑身湿淋淋地走进教室，双马尾耷拉在脑门上，脸上写着死了算了四个字。她进来后很不含蓄地直打喷嚏，也没有人理会，只是默默地避让。

　　我的反常之处是不太能读懂空气，不如说我根本不明白什么叫读空气。即使全班同学都明摆着在有意无意地无视猫，可在她袖口的水滴在我身上后，我还是选择对她说，猫同学，你的衣服看上去好像不是那么干燥。原先坐在旁边交谈的男同学定住了，他缓慢撇过头去就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好在我读不懂空气，没有为此感到受伤。

　　猫扭头对我惊讶地欸欸欸，是吗，我怎么才发现呢？她脸上骤然呈现出某种悲痛，像是我曾看过的一部电影中的女主角。我居然没有注意到水，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她拉过我的手腕，对我说，走吧。

　　我不明白他说的补偿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是任由她牵着我走出教室。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有个少女走进教室，牵着我的手对我说走吧，不管她是谁，我都会像狗一样顺从她。

　　非要解释的话，这就好比如——我们一起攒钱去B612旅行吧——的约定，我不在乎到时候有钱或没钱，也不在乎B612这颗星球究竟存不存在，更不在乎所谓的到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个时候是否能到。我在乎的是有人在某个时刻对我说，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那旅行吧！这个时刻令我目眩神迷，所以我会说好。

　　辩解完毕。我毫不反抗，猫就这样带我离开教室，往外面走去。雨斜斜地拐进走廊，我默默带上伞。

　　历史老师在大门口抽烟。猫和我共撑一把伞，我僵硬地向历史老师笑笑，您别误会，这位同学没伞，我给她撑撑。历史老师一吸一吐，电子烟的奶香味溢出，他盯着猫好像完全没看到我。

　　奇怪哦，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猫诚恳地告诉他，我是您的学生。

　　我知道，你当然是啦…不过好奇怪哦感觉。就好比是别人都是地球人，只有你是外星人。咦我在说什么呀哈哈。

　　我是魔女，魔女确实和人类很不同吧。猫拍拍胸脯，不知在对谁宣告。

　　历史老师没听到似的，放任我们这两个疑似情侣的家伙溜出校园。我转头看，他喷出烟，然后身体协同脑袋灵活地追着把烟吸入鼻中，我很喜欢他周遭那股电子烟的奶香，我想回学校前该买两块奶糖感谢他。

　　目的地是后山上的废楼，所谓山上其实也就是两道十来米长的缓坡上的平地，死了似的伫着两栋废弃楼房的尸体，没有天花板，雨水冲刷不到的角落尽是蛛网，冲刷到的地方都是垃圾。我说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她说这是我家。

　　家不是废楼，而是废楼前的木板堆。一块块木板堆叠在废楼前的空地上，隆起一块大包。猫带我绕了半圈，找到了木板堆外的一个口子。然后钻了进去。

　　我茫然站在外面，搞不清楚状况，直到猫从木板里探出头盯着我两秒，然后伸手把我拉了进去。

　　里面别有洞天。有些木板被支起来，用钉子钉在其他木板上，变成了这个空间简单的支柱，不过大部分支起的木板并没有用上钉子，只是卡着其他堆叠的木板边槽，在木板堆中形成了这个像是与儿时小伙伴的秘密基地一样的地方。

　　不算宽敞，但也不拥挤，进来之后，我和猫变成了面对面的状态。脖子凉凉的，一滴雨从木板的缝隙滴落。猫对我说，欢迎光临寒舍，你懂的，寒舍是寒冷的寒。我懂。

　　带我来这里算是什么补偿？被猫牵着走出教室的时刻已经结束，要说有什么余韵，踏出校门口的时候也已经消失殆尽。从目眩神迷的状态脱离后，我不禁这样想。而猫像听到了我的心声般说。

　　这里就是魔女之家。

　　我环视一圈，没发现尖顶帽子、长袍、魔法扫把、手杖。当然也没有什么魔法阵的遗痕。这一刻我醒悟了什么叫做读空气，不如说是福尔摩斯一般的推理。如果我请她施展属于魔法师的手段，她大概就会用缺少魔法师的法杖之类的理由来拒绝我吧。不想做残忍的事，因此，我没有说出这句请求。猫说，你是我的朋友，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出这里，我把它和你共享。

　　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如果是小学三年级的我，对于这样一个隐蔽的秘密基地一定会充满渴求。可我已经是高中生了。我告诉猫，哇哦，真的吗，这可是你辛苦搭建的秘密基地。

　　不是秘密基地，这是我的家。猫指正我。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我想，就和她自称魔女是为什么一样，我不明白也无所谓。

　　我喜欢这个补偿，不过下次要记得用魔法烘干衣服再进教室。我配合着她的风格这么说。猫拒绝，做不到的。为什么，魔法师却不会魔法吗？猫再一次指正我，是魔女。魔法师能做到的事，魔女做不到也很正常。要说魔女擅长的东西，猫露出思索的表情，应该是炼制药水，施加诅咒之类的，不过我也不太会。可惜，我没有露出害怕被诅咒的表情，因为不想表演得过头。

　　猫将衣服里的水用力挤干，接着从木板的缝隙中取出火柴盒，她划开一根火柴，略显幽暗的秘密基地里亮起一团微弱的柔光。猫说，用这个帮我烘一下头发吧，再湿着进教室，又会给人添麻烦。什么意思？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全身湿漉漉的走进教室可以说是最糟糕的姿态了。这点我当然明白，可是我不知道，火柴燃起的那点丝丝火苗，真的能起到烘干的作用吗？猫的样子让我觉得她是相信的，我说要不多用些火柴，猫说她只有这一盒火柴了，要一根根省着用。

　　不知道为什么，我同意了她的请求。那微亮的火光映照着的，猫不以为意的脸庞，好像在说这种小事她早就习以为常，我莫名相信了，我接过那小小的柴火，烘干着她的头发。

　　最后，猫猫的头发干了。尽管我并不知道那是否是用火柴烘干的，我们走出秘密基地时，雨好像已经停了很久。同学们从校门口鱼贯而出，代表放学的歌隐隐约约从校门口流出。猫和我旷了下午的课，不太妙，不过也不太不妙。我的意思是无所谓。

　　历史老师也顺着人群流了出来，他边流边冲我们打招呼，啊呀外星人你怎么旷课了。他好像还是没看到我，我伸手将奶糖扔给历史老师。原本我买了两颗大白兔奶糖，本来是都给历史老师，可猫说她没有吃过，我就给了她一颗。历史老师张开嘴，像他追着奶味的烟吸入一样，喜滋滋地一口接住了糖。谢啦谢啦外星人的男友，说起来女人搭配男友，外星人是不是搭配内星友？

　　呃呃。我拉着猫转头离开了，虽然旷课了，但是猫让我懂得了什么是读空气，还把自己的秘密基地分享给我，尽管那里没什么好玩的。总的来说，我还是感谢猫的。我和猫告别之后各回各家，她招呼我说明天见。

　　我看着她转头走向后山，因为身上的衣服没有完全干，同学们都微微避开猫。怎么说呢，就像个逆流的海豹。她慢慢悠悠地走上第一个缓坡，在我视线中消失了一会儿。接着又在第二个缓坡中段冒头。猫转过身，好像看到了原地不动的我，冲我摆摆手，接着慢慢悠悠地走上第二个缓坡，消失在我眼中。

　　后山的缓坡后是一块平地，上面有两栋死了似的楼房尸体，里面尽是蜘蛛网和垃圾。死楼前面是一堆废弃的木板，里面藏着猫和我的秘密基地，这就是全部。

　　等了一会，我追了上去。你懂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也懒得说清楚。

　　找到被木板隐藏起来的入口，我扒拉开木板，钻入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再反手合上木板。猫就在里面，手上还拿着我给她的大白兔奶糖，正要吃却被打断了的意外模样。

　　是想和魔女一起共进晚餐吗。她说着，解开大白兔奶糖的包装，扔进嘴里。我吃完了，可别想着这么小的糖还分你一半啊。

　　这里真是你家？她点头，嘴里含着糖也不忘强调，没错，魔女之家。

　　我犹豫了一会，酝酿着该说些什么话，爸爸妈妈在哪里？还是什么也不说会比较好呢。最终我还是问猫，你午饭和早饭吃什么？她回答我，早饭吃的是一个鸡蛋，午饭没吃。

　　后山有野鸡偶尔闲逛，猫给我展示她剩下的食材，统共四个鸡蛋。猫没等我询问，就提前告诉我，用火柴慢慢烤，昨天用两根火柴，烤之后感觉没有全熟。今早用了三根，吃起来感觉是熟的了，所以以后就用三根。

　　比起每天一个鸡蛋就足够让人活下来，还是用火柴烘干头发比较容易接受。

　　猫说，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生活的，不过总而言之，最近变成这样就是了，没办法的事。她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感觉她会就这样不以为意地死掉。

　　我目测了一下，这个空间足够容纳两个人一起平躺着睡眠。于是将书包塞进角落，先躺在了木板上。我也睡这吧，感觉是难得的体验。猫犹豫了一会，好像想起了是自己愿意与我共享这空间的，就什么也没说。我问猫，换洗衣物和水怎么办。没有其他衣服，水可以在学校喝自来水。

　　我想着自己能怎样帮助猫，可她不以为意的样子似乎并不十分需要帮助。她或许是被赶出了家门，可能是父母一夜暴毙，但不论如何，我不会再问更多。她仍在上学这件事就像个奇迹，可能没过多久，她就会因为各种原因而离开学校。不，在此之前，她饿死的可能性要大的多。我想不明白，我如果帮她，能够做到些什么？给她提供食物？请求老师的帮忙？或是征得父母的同意，让她来自己家生活？每一种似乎都能够做到，可每一种却又都好似遥不可及的魔幻戏剧，令我无法想象。

　　什么也没有的魔法师，感觉好凄惨。

　　是的。

　　猫点点头，一点也没有为我读不懂空气的话语而生气。

　　不过，正因凄惨，我才是魔女。

　　我不懂，虽然应该并不酷，但还是感觉这句话好酷。猫也躺下了，她和我并排睡在木板上。犹豫了一会，猫说，不如一起看看星星吧。她起身开始拨弄头顶的木板，想将它挪开，连带着周围的木板也开始晃动。我制止了她，这样晃的话，木板缝里的水说不定会全部抖出来，姑且就这样吧。从入口的缝也能勉强看到一点夜空，一点点就差不多了。

　　猫松开手，继续与我并肩躺在木板上。

　　明天会怎样。

　　后天会怎样。

　　可能我也会变成魔女也说不定。不，应该是魔男才对。这么说，明天的历史老师看到我，或许会喊着内星人，而猫则是外星友咯？我在想些什么呢。

　　猫说，欢迎再次光临寒舍！晚安。她缩了缩身子，我也缩了缩，互相靠近了些。

　　姑且就这样睡吧。

160239

犹如蟒蛇缠绕般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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