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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 《踌与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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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5 01:32:09 江西| 2023-7-5 01:35编辑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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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共4580字,非推理,其实是想钻研一下baka推理的。但脑里有个灵感,不写出来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希望得到一些诚恳的锐评。还是第一次写这么长,倒也没有卡住,几天挺流畅的写完了,以上)



——


  张开眼,眼前是一片黑,头部传来痛感,我不禁皱了皱眉。随即又感到一阵悲痛,自杀失败了。又要给别人添麻烦了啊,我想着,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环顾周围。大概十平的房间,其中书柜和书桌就占了四分之一的位置。右边是两扇门,我想应该对应着厕所与厨房。头顶窗户的纱帘轻轻摆动,外头有知了在叫,我这才想起原来已经是夏天了。

  稍微有些疲劳,大概是身体还没适应过来吧。于是就和着知了叫声,我阖上眼皮。

  就这么无梦度过了一晚。当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陌生的地方。黑色的,恶臭的,无价值的垃圾捆成一袋一袋,堆积在我周围。我满腹狐疑,但也知道此处不宜久留。于是我四肢齐用才爬出了那个是非之地。出来后我看到了这么一个奇异的景象,眼前出现了很多人,男女老少,赤裸着身子。男人刀刻般的肌肉,女人丰满的乳房,老人干瘪的身躯……但最让我震惊的是,所有人的脸和我别无二致,他们似乎都无视了我这个存在。忙着自己的事,但我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但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与走路的速度大致能猜到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

  我不禁看向自己,胸部变大,两股间的也消失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结不见了。不过我很快接受了事实,或许我本该如此,比起这个,远处一个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脚下的是土地,灼热烫脚。天上的是骄阳,扭曲视野。面前是小屋,暗粉的破棚,腐朽的木头,几条残破机械臂从朽木中伸出。几滴汗液从脸颊滑落,我才意识到,这就是我的家。

  我缓缓走进屋子,里面的温度出乎意料的低。屋子不大,家具也不多。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没有灯,没有锅,没有床,没有便器。但是有收音机,我讨厌收音机。除此之外,在书桌上还有几张纸,一个操作柄。我急忙做下翻看纸上的内容,屁股刚挨到椅子,全身便感到一阵寒意。浑身赤裸的我还真受不了这样的温度,赶紧看完离开这里。

  我仔细端详纸张。开头赫然写着一个标题,还打上了书名号。接着往下看。

  “我大概要死了。并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也不是被女子玩弄了纯情。我的父母早已离开人世,那天就坐在椅子上,太阳很热,汗水黏答答的。我摆弄着收音机,父母去了遥远的地方,而收音机说那里因地震陷落了。就这样等了数十天他们也没回来,我心灰意冷,也感觉不到热了,屋子成了冰窟。

  对于我的死因,我有必要再三强调。没了侍奉的对象,没有在乎我的人,没人会因我的死亡感伤。所以死也无所谓吧,说到底,我就是希望有人能在我死后大哭一场才去死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在乎我,而是让我煎熬在无时不刻的呼吸中?很多话我都可以用无与伦比无比瑰丽的语言吐露出来。但我不想要隐喻,直抒胸臆地说我想死。敢于面对死亡的恐惧,其价值已超越饱食终日之人。

  我大概要死了。这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样的话,每次死前,盯着手里的安眠药,眺望悬崖下波涛汹涌的大海。我刻意将吃药的速度放到最慢,最后也没人大吼我,让我停止这种行为。这不是很麻烦人吗,决心要死就要悄无声息,可我却想死去又有人纪念我一辈子。一次次被救,寄人篱下。我实在找不到工作,请让我就暂时住在您家吧。努力挤出眼泪,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到底谁最为难呢?

  操作柄是控制机械臂的,父母生前说过,此地有篇绝世小说埋在地下。不过机械臂早已损坏,操作柄也无用了。”

  大段的文字就到这里结束,后面似乎还有字迹,但已经完全看不清了。猛地,我的余光扫到桌上还有一张纸。

  《玲》

  “玲是我见过最丑的女子,当然不是相貌,熟悉我的都知道,我向来是看人后看貌的。不论是其吃饭的举止,还是平时对他人的言行。无不彰显她是个低端分子的事实。没钱喝酒她可以扭着屁股帮男人们泄欲,要是想抽烟了就对新男友撒撒娇。

  我是如何认识她的?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嘛。做着不想做的小白脸,不过能见到玲我都愿意。我对她有种情感,精神上的极端厌恶,肉体上的极端喜欢。这是她的魅力之处吗。

  说实话,我已经不知道该写什么了。介绍玲?不过一个妓女罢了。如果有苦衷就另当别论了。苦衷?啊,我是这么不了解她,连她是否有苦衷都不知道。

  所以我决定去跟踪她。就在蟋蟀叫得最厉害的那个夜晚,我埋伏在她工作的地方。我没有抽烟的习惯,只能边抖脚边等她出来。道路很昏暗,蚊子不多,鼻子偶尔能嗅到小草烤熟的味道。

  离预估的时间晚了几分钟,不过至少我没有放弃等待。玲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不知为什么,觉得她的步伐有些许沉重。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下体控制不住地勃起了。我摇摇头,急忙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平复好心情后立刻追了上去。

  控制距离,压低脚步,月亮当然要给我一个面子,自觉地躲进云层中。只需要知道她家在哪就行,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了解一个人。

  月亮也许会给我面子,但玲不会。等我回过神来,她早已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不禁慌张起来,来回巡视,终于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她的身影。公园里,树林中,她就蹲在一块空地上,我仔细观察才发现她的手边放着一个塑料袋。原来是买东西去了吗,怪不得晚出现几分钟。

  就在这时,玲从袋子中拿出像是水和药的东西,我瞬间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从空地边往下看就是悬崖,悬崖也许有些夸张,不过那高度足够满足跳下去的人的愿望了。

  啊,小说写到这,竟然一句对话都没有。仿佛我们是在写实验报告呢,但我讨厌对话。对话会使人伤心,会暴露你的思想深度,会被人误解,会说不出自己真心的话。沉默会变的尴尬,但也许不会,那我该怎么办呢,是大声喝止,还是对她赴死的背影竖中指呢?

  当然,我什么都没做,尊重她的选择。我转头就离开了,走了两三步,后面传来沉闷的响声,西瓜摔碎了。”

  读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往下看,脚底却突然传来了坠落感。

  

  就在昨晚,丈夫突然慌慌张张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来不及多想,我们迅速把他安顿好,他身上虽然有伤,但不重。第二天早晨,我把早餐端进他的房间。他似乎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我就一直待在他旁边,以防不测。

  在等待的期间,我喜欢看小说,一个写私小说很厉害的人写的小说。但我看完就会忘记内容,所以等待时回忆自己看的内容也十分有趣。今天就不一样,眼前的男子才是让我在意的对象。鼻梁比常人要高,双眼皮,有小小的卧蚕,上唇很薄,下唇很厚。胡子没刮,头发很长,前到上唇,后到双肩。睫毛很长,上下交织在一起,像要锁死这双眼睛。

  正当我分神时,躺着的男人突然蹬起脚来,随即猛地睁开眼。

  

  像突然坠入深渊,我不甘地狂吼着。突然眼前一阵眩晕,白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不禁龇了龇牙。现实,我回到了现实,眼前是一个眼神慌张的老太婆,原来刚才是在做梦。我吸进大量空气,随后又重重地吐出来。头顶有鸟叫,老太婆回过神来,笑着对我说。早上起来可不能这么叹气哦,一天的好运就都给你吐出来了,哈哈。

  就是这个,令人作呕,所以我不说话。开始想象,其实面前和蔼可亲的老太婆,年轻时可是卖屁股的好手呢。接着,我又开始意淫她下垂的乳房。闭上眼睛,凶光不会射出,内心不可窥探,放心作恶。我又对自己邪恶的思想感到羞愧,想爬起来,可身体传来一阵剧痛,我扭曲着脸重新躺了下去。性欲,痛苦与彷徨的集合体,在现实的重锤下如同鱼儿搁浅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铺上。

  我看向老人,她还是那副慈祥的面孔,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回想刚做的梦,我叫玲,我就这么回答她了。她也不惊讶,只是告诉我一些事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我开始思索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又开始思索老太婆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者发生过什么,她多大了,她有男人吗,有女儿吗,家境如何?我多大了,我有女人吗,我是死是活?无关紧要,此时此刻我很想干点什么,接收点信息,来阻扰我的胡思乱想。可我起不来,就无法拿到书,讨厌老太婆,所以不想叫她。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传来一阵关门声,我想是有谁进来了。脚步有点急促,我猜不是老太婆,那会是谁?她丈夫吗?脚步到我房间门口刚好停住,难不成是找我的?我的家人?

  

  下课铃声把我推出学校,时而抬头,时而低头,躲闪目光,躲闪行人。暑假就此开始,脚下的地面隔着靴子也有些发烫,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汗液与过膝袜紧紧相粘。路旁有人在争吵,似乎是车辆相撞。斑马线上有人对着手机破口大骂,大概遇到不顺心的事。骑车鸣笛,热风喧嚣,树影摇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吐着气,来回拉扯着衣服,借此摆脱暑气的困扰。

  讨厌老师的嘴脸,讨厌同学们超高的看气氛技术,讨厌傲气盘身的陌生人,讨厌马路上垃圾袋流出的臭水,讨厌风吹带来的尘土飞扬。

  厌恶的情绪操纵我回到家,打开门。奶奶则是一脸和蔼地对我说,你的房间,有客人哦。

  犹如晴天霹雳,我急忙往房间走去。在就这短短几秒钟,我将出生到此时所有的历程都回想了一遍——没有好到可以来我家的熟人。抬头已在门前,顺势拉开门,眼前是不知雌雄的生命。走近看见突出的喉结才晓得是个男人,长发的男人,心中有些惊异,但我此时是生气的。我转头就回到奶奶那边,质问她为什么要把外人放在我房间。奶奶突然皱了皱眉,难道让一个受伤的人睡地板上吗?奶奶总是这样,喜欢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和爷爷一个德行。去年被装聋的乞丐骗了许多钱,今年还不长记性。我没有反驳她,只是再度回到房间,从书架上抽出小说阅读。

  当然,我可不仅仅是为了看小说才回房间,伤者的容貌让我好奇。就一边看书,一边瞥一眼他的方向。在来回几次后,我差点没惊叫出来。

  我激动地放下手中的书,冲到他面前,双手控制不住地摇晃着他。你!你是那位吗!在杂志《小说细胞》发表连载文章的那位吗?!

  躺着的男人突然惊醒过来,嘴里连连喊着痛。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从书架抽出一本杂志,翻到那一页递给他。他接过后,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向明朗。最后他说,看来确实是我。竟然真的是他!焉岛众二先生!

  

  眼前的女生兴奋个不停,等到平静下来后还不停地追问我是不是焉岛众二先生。看杂志上的图片当然是我,但名字是不是我的真名还不能确定。多亏了她,也让我稍微想起了一点自己的事情,放弃小说连载去自杀,眼前的女生肯定联想不到吧。正当我思考如何把她赶出去时,她却急急忙忙走了出去。真让人捉摸不透。

  到了晚上,少女给我端来晚餐,自然是喂给我吃。后来还心怀敬意地为我刮胡子。后面的日子也就顺理成章,她仿佛成了我的仆人,当然,拉撒洗澡除外。

  日复一日,到了可以起身的时候,少女就搀扶我出去晒太阳。油菜花金灿灿,偶尔的暴雨后也有近乎透明的彩虹。她带我出去吃烤鸡肉串,有时也逼迫我写小说,但我实在写不出。她抱着敬畏之心与我来往,但我可没有那么纯粹。

  八月末,我的身子早就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一天,她带我去看叶子,八月末,却有点冷了。我们并排走在街道上,她没有挽着我的胳膊,我也没有牵住她的手。我们坐在公园,树叶已经泛黄,脚下的土地变得硬朗,我缩了缩身子,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一个动作,我既看不出她的寂寞,也看不出她的痛苦。但她至少是悲愤的,自己的爷爷奶奶在转角与车相撞。她辍学了,物是人非。

  而我也失去待在那里的理由。何去何从?九月初,我去药店买了药,去商店买了水,目的地是公园。从那里的空地边缘往下看有个悬崖,或许有些夸张,但高度足以满足我的愿望。

  来到空地,我从塑料袋中拿出两样东西。面对夕阳,我想起一场模糊的梦,隔了许久,梦早已残破不堪。我将服药的速度降到最慢,直到药彻底下腹,我才彻底失望。后来,一切就按照原本的样子运行着。

  很久很久,我最终醒了过来。政府的保护措施又一次拯救了我,我咒骂着,迎接我的不知道是哪日的夕阳。我开始后悔,后悔没有和那位崇拜我的女读者做爱。我转身,夕阳就倒在我背上,回去的步伐更加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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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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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3-7-5 06:36:42 广东| 来自小霸王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首赞 ,mark一下,等会细写一下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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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3-7-5 07:24:29 广东| 来自小霸王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莫名想到三个字,地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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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发表于 2023-7-5 07:27:52 广东| 来自小霸王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后面的变化已经过于神奇,感觉有点跟不上,有一丝丝太宰治的文风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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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发表于 2023-7-5 09:29:16 江苏|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看完再回头,发现从文章开始就点到了,“男女老少,赤裸着身子。男人刀刻般的肌肉,女人丰满的乳房,老人干瘪的身躯……但最让我震惊的是,所有人的脸和我别无二致”,是无尽的轮回。点赞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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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发表于 2023-7-5 16:15:37 江西|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斯巴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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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学员已被删除
1 | 发表于 2023-7-5 19:5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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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发表于 2023-7-7 18:06:18 浙江|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像芥川龙之介的文风(像他的《戏作三昧》)
很厉害(。・ω・。)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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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3-7-7 22:10:34 重庆|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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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发表于 2023-7-8 09:51:45 广东| 显示全部楼层
味太浓,似懂非懂)总之顶三黑支持感觉有点像回魂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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