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哥死了，他死的太突然，以至于亲眼目睹他死亡的我直到现在还无法接受，但死了就是死了，谁都没办法从头再来。我写下这些文字，无非是为了告诉世人苏哥是怎么死的，以及提醒人们苏哥当年的人生是多么精彩。 苏哥和我是老朋友了，而提到苏哥就不得不提老枪。苏哥和老枪曾是我们行业里的两大巨头，当初市场上只有两种企业，一种是那些小公司，坚持守着自己的行业领域和资源，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我曾经就是这种公司中的一员；另一种是像老枪那样的大公司，他们如同吸血鬼一般，先是用尽各种肮脏的手段来抢占小公司的资源，直到让其高层为了生存彻底屈服，之后那些小公司就成了他们的血包、钱包，为他们提供资源，还要消费他们的产品，整个市场被这些大公司彻底垄断，那些想独善其身的，都被他们用下三滥的方式击垮了，我眼看着市场被他们随意操控，那些被打垮的公司在重压之下苟延残喘，高层只想着在大公司的施舍下中饱私囊，中下层职工们被不合理的合同牢牢锁死，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直到苏哥的出现。 苏哥他简直是个奇迹，他在被大公司吞并之前横空出世，联合了其他几家小公司后，不仅成功从传统模式中脱身而出，还依靠充足的资源和私域流量实现了自给自足，依靠先进的分配制度，整个公司从下到上。苏哥的出现照亮了整个市场的前景，也让老枪他们坐立不安，因为苏哥的出现是对他们引以为傲的经营模式的一次挑战，一旦苏哥成功了，整个市场就会经历一次大清洗，而他们不仅会失去自己的一切，更害怕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被人翻出来，到时候会在物理层面上被从世界上抹除。他们的担忧是正确的，市场在经历了几家濒临崩溃的大公司疯狂的搅乱后，不少被压迫的公司趁机倒向了苏哥，我也是其中之一。苏哥很欢迎我们的加入，他无私的帮助我们，让我们有了自己站稳脚跟的能力，我们在苏哥的带领下和老枪对抗，此时的老枪从那次市场的动乱中趁机发展，一跃成为了行业的领头人，只有苏哥敢和他碰一碰。但苏哥他也不是没有缺点，他太自负了，他让我们这些小公司之间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闭环，为此他不知从自己公司里给我们放了多少血，可代价是，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对公司的掌控权。我不愿沦为一个大集团的附庸，主动脱身出来，靠自己，有时甚至靠老枪的一点帮助，总之我确实自己走过来了，一直走到了今天。 苏哥和老枪有一个特殊的约定，每年他们都会选定一个秘密地点进行一场牌局，参加的人数取决于他们要玩什么，从桥牌、德州扑克到炸金花、抽鬼牌，他们全都尝试过，而参与的人除了苏哥和老枪是固定的以外，都是他们从各自阵营选来的公司老总，我也有幸参加过几次，大多数是和苏哥一起，不过我脱离苏哥的集团后就很少再被他选中了，有几次我甚至被老枪选中过。两人的牌局从开始的各有输赢，到后来苏哥的常胜不败，尽管两方为了维持市场稳定没有公然撕破脸，但从这牌局之上对与他们之间斗争的凶险也可见一斑。 后来那几年，苏哥仍然在赢，但他赢得越来越吃力了，他集团的弊端越发凸显，他自己的产业太过单一，产出又远远大于市场需求，而为了援助其他公司，他完全可以说是在赔本赚吆喝的在给他们扔钱，而老枪他们靠着吸血活得越来越滋润。苏哥有些着急了，他甚至也开始强行收购其他公司，把他们纳入自己的集团中，这引起了诸多公司的不满，但大家都清楚，不选择投靠苏哥，就要被老枪收入麾下，到时候的日子可能还不如现在。只要苏哥还站着，老枪他们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操控市场，所有那些被欺压的小公司就还有希望。 我还记得那一场牌局，玩的是斗地主，老枪当地主，苏哥把我叫去和他一起当农民。那一年苏哥已经六十九了，而我才四十出头，至于老枪，老枪只是个代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人持有，所以他看着一直是那么年轻。 牌局的地点定在国外的一座深山别墅里，牌局的前一天，苏哥、我、老枪一起到了附近的村子里，休息一夜后就开始徒步上山了。这山上连条像样的路也没有，真想不出那别墅是怎么盖出来的，苏哥微微一笑说，那是他用卫星在山上选好了一块空地，直接把设备和材料空投过来的，我和老枪不禁砸了咂舌，感叹苏哥的惊人的想法和能力。苏哥到底是年纪大了，我扶着他慢慢地爬上了山，老枪自己健步如飞的先爬了上去。我们是临近傍晚出发的，等我和苏哥到了别墅，天已经完全黑了，老枪正端着杯水在门口等着我们，看着苏哥气喘吁吁的样子，老枪“咯咯”的笑了起来。苏哥在老枪面前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了提前包好的各种药物，一把塞进了嘴里，老枪把手里的水递了过去，苏哥也不客气的接过来喝了半杯，随手把杯子搁在了门廊的鞋柜上。屋子的设计很简单，一进门就是宽敞的客厅，正中是张大小合适的牌桌，供休息的一侧摆着几张沙发、茶几和角几，亚麻色的墙纸上挂着几幅肖像画做装饰。另一侧是开放式的厨房，小型吧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酒水和饮料，冰箱里有足够的食材和熟食，随时可供烹饪或加热食用，还有全套的厨具、餐具和调味料，卧室和配套的洗手间都在二楼，巨大的水晶吊灯在客厅中央发出暖色调的光芒，明亮而不刺眼，让人不敢相信这间屋子只是为了一场牌局临时建成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次这种牌局都不会有侍者或者任何人提供服务，每次遇到这个问题，苏哥和老枪都会相视一笑，笑里有种他们自己才懂得凄凉。 苏哥做了一锅土豆炖牛肉，老枪端来一大碗汤、沙拉和不少甜点，我则煮了些米饭。吃饭时，我们都默契的一言不发，每个人都尝了所有的食物，看起来都吃的很满足。收拾完餐桌，这两人坐在沙发上，开始互相嘲弄对方的落后，称赞己方的强大，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老枪同意让我加入今晚牌局的原因，因为我和苏哥混过，又和老枪关系不错，而且我性格温和中立，不会随便为任何一方帮腔——话虽如此，我到底还是站在苏哥的阵营的。 几轮针锋相对但不算激烈的争论过后，我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一起走向牌桌。牌是机器发的，三方都派人检查过，不会有问题，这场牌打的异常艰难——但还是赢了，苏哥靠着一牌只差赢了。我为苏哥捏了一把汗，老枪则沉默不语，半晌，他才说到：“你就快输了。” “但这次我赢了。”苏哥还保持着高傲的神色，但他起立时谁都能看出他在颤抖。我想扶他上楼，但他用眼神制止了我。我们仨先后走上了楼梯，互道晚安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听到了一阵碰撞声。我的卧室在中间，东边是苏哥的房间，西边是老枪的，从方向上判断动静是从苏哥的房间传来的。我走出卧室，敲了敲苏哥的门，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苏哥却迟迟没有回应。我砸门的声音惊动了老枪，他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探头问我出什么事了，我告诉了他苏哥房间的异响，我俩开始一起撞门，几次尝试之后，门终于开了。 苏哥被他自己的皮带直挺挺地吊在房梁上，他还穿着上楼时那身衣服，尽管有些凌乱，但仍不失体面。他的裤子当然还好好的被皮带绑着，我之所以确信套在他脖子上的皮带是他自己的，是因为我检查时发现他的衣柜敞开，挂皮带的架子上空空如也。按照习惯，来参加牌局的人只会带一套衣物，毕竟他们也不会呆上太久。 苏哥的床单并不平整，看来他曾躺在上面过，但这都是后话。当我和老枪看到苏哥吊在房梁上时，都是同样的难以置信。我连忙扶起地上翻倒的椅子，皮带被绑了一个死结，我让老枪赶紧去拿把刀来把皮带割断。苏哥的体格壮硕，我一个人实在抱不动他，老枪过来和我一起把苏哥扶到了地上，我检查了一下，已经没有脉搏和呼吸了，是的，苏哥确实走了。 我一时无法接受，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我想过苏哥会输，会把自己的盟友一个一个输掉后和老枪来一场决战，轰轰烈烈的一决胜负。老实说我不想看到那个场面，那对整个市场都太过危险了，可我想不到苏哥会死，那样强大的苏哥，能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市场的苏哥，给所有人带来希望的苏哥，怎么会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怀疑一旦出现就会生根发芽，我转过头看向老枪，他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格，像是高兴又像是苦恼。我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是不是你！？“ “我？你疯了吗！我确实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可我怎么会亲自动手？而且你也看见了，这间屋子是锁死的，这头狗熊又是吊死在上面的，我怎么可能搬得动他，他明明是自杀！“ 愤怒和迷茫冲昏了我的大脑，我不相信苏哥会自杀，他没有理由啊！我呼叫了警察，但只是为了给苏哥收尸，警察也奈何不了老枪，即使他们查出了什么也不敢声张。由于地处偏远，警察要明天中午才能到，看来要想给苏哥一个公道，只能靠我了。 我仔细的检查了房间，窗户是紧闭的，靠简单的插销锁住，窗子是向内打开的，窗外有一道一米左右高的护栏，没有阳台。除了一张床、一把椅子、床头柜和衣柜外，没有任何家具。衣柜里有苏哥的一套衣服和睡衣，两条毛巾和浴巾。床头柜上有一盏普通的台灯，一盒纸抽，再无其他东西。洗手间里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一次性的洗漱用品都还放在原处没有拆封，浴缸干燥洁净，马桶没有污渍。我断定苏哥是进了卧室后直接倒在床上，然后被吊起来的，说不定他曾和人博斗过，但那样的话我绝对会听见。木制房间糟糕的隔音性让我甚至能听见门外的人在走路。 我看了看皮带，两道重复的结紧紧的构成了一个死结，谁都会打这种结，根本没法靠这个分辨人。苏哥的衣服因为被我们抱过显得更乱了，但他的领带和外套口子确实解开了。椅子在我进门前倒在地上，扶起来后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倾斜，地上也没有水渍、油渍。门被我和老枪撞烂了，锁芯还完好无损，但门框已经烂掉，门锁在里外都能锁上，在外是靠钥匙，在内靠一个按钮，效果完全一样。看起来确实就像是苏哥进门后躺上了床，正脱衣服时突然停下，拿出一条皮带后上吊而亡。 我不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我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如果老枪趁苏哥把窗户打开的时候，抓着护栏从他的房间一直爬到苏哥房间，把他打到并吊起来、踢翻椅子后爬出窗外，用一根线套住插销，在外一拉就能把窗户锁上。随后再抓着护栏爬回去，装作被我吵到的样子打开门就可以。 “荒唐，你的这番话没有任何证据，完全是臆想。“老枪愤怒的指责我在胡编乱造，我却自以为发现了真相。老枪见我坚定不移地这样想，开始和我争论了起来。 “假如真如你所说，你怎么会看不到我抓护栏的样子。“ “我回房后去过一趟洗手间，而且上床后一直是背对窗户的，你完全可以趁我不注意爬过去。“ “那老狗熊要是不开窗呢？“ “你完全可以敲打窗户，然后藏在窗子底下，让他好奇打开窗户查看情况。对了，你来这里的时间比我们都早，完全可以提前打开窗户的锁。“ “好吧好吧，加入这一切真如你所说，那我问你，我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打倒他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还能独自一人把他挂到房梁上，而且那根该死的线又在哪里？“ “线你完全可以趁我检查洗手间时取走，或许更早一点，你进屋之后就趁我不注意取走了线，然后在下楼拿刀时丢掉甚至烧掉。“ “你给我听清楚，我再问一遍，我该怎么没有声音地、不惊动你地打倒这个壮汉，并且一个人把他吊起来呢？“ 我一时语塞，尽管老枪看起来不是很强壮，他也很有可能隐藏了力量，足以搬动苏哥，可他怎么打得赢苏哥呢？我不情愿的检查了苏哥的遗体，想找到注射痕迹或是麻痹药物的味道，却只翻出了苏哥自己的药盒。我灵光一现，拉着老枪到了别墅门口，苏哥喝过的、老枪递给他的水还在，我指着水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老枪只是轻蔑地一笑，把那杯水一饮而尽，随后我们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在过了和苏哥喝下这杯水再到他被我们发现死亡同样长的时间后，老枪依然精神十足。 我不甘心，我就这么和老枪僵持到了警察来临。苏哥的死引起了一场轰动，我派人全程监督了警察的工作流程，最后法医给出的结论是，尽管苏哥有一些窒息的表现，但他的实际死因是心肌梗死，根据现场情况判断,大概和死者生前进行过剧烈运动、摄入过酒精、高油食物，更重要的是，服用了强心类药物有关。是的，苏哥不是被人谋杀的，他是因为自己的疾病才垮了的。那个伟大的巨人，却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他上吊的原因，我想是他突发心梗时还有一定的行动能力，他不想就这么狼狈地死去，他想用死亡做最后一次反抗，反抗那该死的命运，他想死的神圣而又体面，可我只感到无尽的悲哀。 苏哥死后，我看着他的集团轰然倒塌，分裂出的几个公司纷纷转向了老枪的模式，甚至还在窝里斗，老枪处处针对他们，直至今天也没有停止。苏哥当初的盟友只剩几个还挺着，接着在走那条他给我们照亮的道路，其中也包括我。老枪和苏哥的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终究不是他动的手，动手的是苏哥自己。如果没有老枪，苏哥或许就不会走上歪路，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但说什么都晚了，苏哥已经走了。 今天我在这里写下苏哥的故事，是希望人们记住，他来过，也强大过，尽管他黯然退场，但他存在过这件事本身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鼓舞。 我的耳边至今还回响着他送给我的那句话：“达瓦里氏，来和我一起粉碎他们吧！“ | 
。昨天下午吃完饭突然就有灵感了，连着晚自习一直写到现在午夜时分，几个小时后的早自习只能拿来睡觉了。十点睡觉的规矩又被打破了，不过一口气写完是真的舒畅啊舒畅，虽然眼都睁不开了吧。
感觉我在当中的立场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