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mor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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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庞几乎完全占据了我的视界，他看起来是在很认真地注视着我。——注视？或者说是观察吧。

“这里是哪？病房？”我对于他的靠近下意识地感到不适，警惕地抓紧了手里白色的棉被，“你又是谁？”男人似乎愣了一下，弯下的腰重新挺直了起来，无意识地摸着下巴，自顾自地喃喃道：“……真的啊。”

我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重复：“你是谁？”

“啊……？嗯，那个，我是你父亲。医生说你醒来以后可能会失忆，看来是真的，”男人缓过神来，露出了笑容，看起来有点轻浮，我不喜欢，“你叫何觅晴，是我的女儿，现在17岁，在第一中学读高三。”

他是我的父亲？我下意识皱起了眉，犹豫地开口：“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周以前你李叔载着你来找我，然后发生了车祸。”父亲从他皱巴巴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很便宜的那种卷烟，他叼上了一根，又十分自然地想要用他的打火机点上。

肯定很难闻。

想到自己现在还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没有多说，只是强忍下了对于那即将到来的未知气味的不适感。父亲手上的打火机也是用廉价的绿色塑料制成，橙红色的火舌仿佛在跳探戈舞一般舔舐着打火机上方的一小片空气，却又像是消极怠工的舞者似的时不时地消失。

他张了张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是要说脏话，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我预料之中的烟味也并没有出现。

两个毫无共同话题的人呆在同一个病房里，虽然疑似有血缘关系，但对于丢掉记忆的我来说因为好感滤镜的加持，所以就像是和陌生人坐在一起。无聊，烦闷，无法躲避。

我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灰扑扑的天空与淅淅沥沥的雨。

“那……那个李叔呢？”我随口问到，“我失忆了，他呢？”父亲听到我的话，重重叹了口气：“死了。血肉模糊的，脸都看不清。”

窗外忽然炸开一道惊雷。

“死”这个字太过沉重，只是听着，就已经让我心惊胆战。

我注意到父亲的神情明显颓废起来，明明穿着整洁，却让人感觉像丢了家的流浪汉一样。那个李叔大概是他的好朋友吧？如果我还有记忆的话，我或许也会和他一样消沉，但现在我并没有，所以只是略带好奇地看着他脸上不停变换的神态。

一时间病房内落针可闻，诡异的沉默在南方潮湿的空气里酿成了令人头脑晕晕乎乎的某种酒类。让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忍不住要站起来大吼大叫做出一些类似野兽的行为。

“你应该去看看他的墓碑。”

父亲的语气听起来仍然是轻浮的，但又有些微妙的纠结。他的话把我从胡思乱想的思维迷宫中扯了出来，瞬间的抽离感和分裂感却让我一时难以面对他严肃的邀请。

“好、好啊。”我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然后发生什么了？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肯定的是，他开了一辆颠簸的车载着我过了很长的一段路。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失忆后的第一次出行，可我把它忘了。

再然后，便是记得我们走过一片油菜花田，来到了那特别的墓碑前。

——是的，特别。灰白色的，崭新的墓碑，静静伫立在一众被风吹雨打的黯淡之中。父亲又想掏出烟来，但这次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半晌，才叹了口气，轻轻抚上了冰冷的墓碑。

我的视线跟随父亲的手，落在了墓碑上那不醒目的小尺寸黑白照上。

那上面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有点冷啊。”我瑟缩着裹紧了父亲给我套上的米色风衣。明明父亲说他买的时候导购员再三保证这件风衣绝对保暖，但此刻我却感到寒冷异常。

……一模一样呢。

我怔愣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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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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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支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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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是双胞胎。”父亲适时地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加重了力度。我心里的疑惑像窗上的水雾般被擦拭得干净，只剩下淡淡的水痕。

不过……“唔，”​我斟酌着问到，“那为什么我们的姓氏不一样？你和他既然是双胞胎。”“说起来还有点狗血，”父亲眼眸被碎发挡住了，但话语中的笑意分外清晰，“那是因为我们才相认不久，他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被买到一户有钱人家了。家里的人本来以为不会在见到他，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语气渐渐变得低沉。

他的手又向口袋里的烟伸去。

“其实我不介意的。”​我尴尬地别开眼，眼神飘忽，“——关于你吸烟。”

气氛因为我突如其来的话变得活跃了些。父亲顺势用左手抽出卷烟，叼在嘴上​，然后用同样的姿势捻住打火机，在我面前晃了晃。“是不是还缺瓶酒？”他的眸中，某种狡黠的光一闪而过。

我不知不觉松开了捂紧大衣的手，难得感到了放松，但处于自己可怜的“矜持”​，仍然绷着脸回答他：“是在你想和我成病友的前提下吗？”

父亲的笑容轻浮依旧，但我似乎却能从中触摸到某种真实。

真实……吗？

归校后的我，在闲暇时回想起这一幕，心头却涌现了错位感。

“——真实？难道说你终于和我一样参透世界的真相了吗！”教室里，少女双眼发亮，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发出了堪称豪迈的笑声，“太好了，我终于遇到懂我的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我无奈地捂住了耳朵，等待她自己发觉现在是自习课。

“啊？嗯……现在是自习课啊……”经过短暂而令人尴尬的沉默，少女讪笑着缩回了原位，一边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是你太突然了嘛。”我敷衍道，心里却在责问自己怎么把发呆的东西念出来了。……该不会是什么病吧？？

我那亲爱的中二病同桌猛地凑近，神情严肃：“不是病，你只是参透了世界的真理。你、我、他，我们全部都活在一本叫tomor…”我打断了她，语气严肃：“班干部在登名。”

她立马噤声。然后在本子上给我写了一段话：

［或许我就是故事里，推动剧情的配角。］

她没有停手，继续写到：［身份调换？伪装成自杀的他杀？你的身份真的只是普通高中生？悬疑还是青春恋爱喜剧？你觉得我们的世界是什么呢？］

我浑身僵直。

“身份调换吗……”我低喃出声。

父亲说，我和他相依为命，我们身处于同一个屋檐下，呼吸同一片空气。他说，出事那天，我给李叔打电话让李叔送我去工地上给他生日礼物。他说，我从小被他娇生惯养的，好吃懒做，所以才找了疼爱我的李叔。

而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我的眼前闪过父亲手里掐灭的劣质香烟，心里泛起冷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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