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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集 杰夫里·迪弗/著 猫的薛定谔/译 (篇名称采用台版翻译)
“如果我能的话,我会帮助你的,”男孩说,“但是我不能。”
“不能,嗯?”博兹站在他身边问道,向下凝视着棕色牛仔帽的顶部。“不能?还是不知道?”
他的搭档埃德说,“不,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不要怀疑我会不会下手,”博兹补充道,用拇指勾住他价值79.99美元的黑色进口警棍。
“不,博兹,我不知道,真的。拜托。”
一个炎热的黄昏。那是在八月的谢南多厄山谷,一条宽阔的河流从镇警察局会见室的窗户外流过,却丝毫没有降低气温。在其他城镇,炎热会让当地人变得烦躁并试图摆脱。但是弗吉尼亚州的卡尔登,距离卢雷(Luray)大约10英里——是的,就是那个洞穴的所在地——是个小地方,人口只有8400人。这么热的天气通常会让大多数骑自行车的人、四处闲逛的人和青少年回到他们的平房或拖车里,在那里,他们昏昏沉沉地盯着HBO或ESPN(卫星天线在这里是重要的反犯罪措施)。
(译者注:1、卢雷,Luray,卢雷岩洞(Luray Caverns)是美国弗吉尼亚州西北部一组石灰岩洞穴,位于佩基(Page)县,1878年发现。占地26公顷(64亩)的岩洞是几百万年前由地下河和渗入的酸性水形成的。
2、ESPN,娱乐与体育电视网,华纳媒体旗下有线体育频道。)
但今晚不同。该镇四年以来第一次武装抢劫/枪击事件——一起真实可靠的武装抢劫案——把这些警察从昏沉拽醒了出来。埃尔姆·塔平警长正不情愿地从北卡罗来纳州的钓鱼之旅返回,华盛顿的联邦调查局特工也将于今晚晚些时候到达。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俩自己结案。他们拘留了一名嫌疑人,而在他们面前,有一名目击证人。尽管他很不情愿。埃德坐在内特·斯波达的对面。他们背地里叫他男孩,但他显然已经不是男孩了。他二十五六岁左右,只比警官们小三岁。他们都在纳撒尼尔·霍桑高中一起待了一年,内特是大学新生,另外两个年级高一些。内特仍然瘦得像根柱子,眼睛像连环杀手一样,又尖又凹,高中时以古怪闻名全镇,现在也一样。
“现在,内特,”埃德和蔼地说,
“我们知道你看到了些什么。”
“拜托,”男孩用抱怨的语气说着,手指不安地敲打着他瘦骨嶙峋的膝盖。“我没有看到,真的。”
博兹,那个胖警察,那个喘不过气来的警察,那个汗流浃背的警察在他的搭档瞥了他一眼时接过了话。“内特,这和我们知道的不一样。你坐在你的前廊上,一个又一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河流。”他停顿了一下,擦了擦额头。“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
尽管镇上的每个人都知道答案。那就是当内特上初中的时候,他的父母在一次划船事故中淹死了,就在那条男孩会整天盯着看的河上(邮局的弗朗西斯说,他订阅了一些“极其古怪”的杂志,关于这些杂志,她说不出更多,因为她是联邦政府雇员),同时也会看些书和报纸并听一些恶心的音乐,声音放得很大。在他父母去世后,男孩的一个叔叔来到他身边——一个来自西弗吉尼亚的虚伪老家伙(好吧,整个小镇都对内特的这种生活安排都有意见)。他看护着这个男孩度过了整个高中,等内特到了18岁上大学时离开了他。四年后,埃德和博兹在军队的服役期满,尽了最大努力发展成现在的样子,回到了家乡。那年六月是谁出现了,给他们和镇上其他人带来了惊喜?是的,内特。他把叔叔一脚踢回西部,独自一人那个可以俯瞰河流的幽灵般的黑暗房子里生活,他们猜测,他是靠他父母的储蓄存款过活的(在卡尔登从来没有人积攒过任何值得继承的东西)。
警官们在内特高中时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穿衣风格,也不是因为他的走路方式或是他不梳头的习惯(他的头发太长了,长得吓人)。他们只是不喜欢他和其他孩子说话时的那种病态的耳语。不喜欢他与女生交流时的方式,不是健康的交谈,不开玩笑也不八卦,只是轻声细语,用那种奇怪的方式催眠她们。他去过法国俱乐部。他参加过法语俱乐部、电脑俱乐部、国际象棋俱乐部,看在上帝的份上。当然,他从不参加任何一项体育运动,就想想那些没人能回答哈隆夫人的提问的课堂,而内特——学校已经提拔了这个书呆子碎骨者好几年了(?)——会大摇大摆地走到黑板前,用他那蹩脚的笔迹写下正确的答案,弄得自己满身都是粉笔灰。然后回到教室,每个人都会因为他那可怕的眼睛停止窃笑。当然,也会被作弄。Keds被系在高压电线上。但是谁没有这样的经历呢?而且,这是他自找的。坐在门廊上,读着书(可能是色情书) ,听着这种可怕的音乐(可能是撒旦般邪恶的音乐,另一个警官表示) ... ... 好吧,先生们,简单来说他就是不太正常(natural)。
(译者注:Keds,Keds是美国的一个运动品牌,于1916年创立,已成为世界最老的运动品牌之一,其影响已深入到美国人的文化和生活中去。文中指运动鞋。)
说到自然(natural):每次接到性犯罪的报告,博兹和埃德都会想到内特。但他们从来没有能够将任何事情归罪到他身上,他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警察们非常肯定他会消失在卢雷周围的树林或田野中,透过女孩(或更有可能是男孩)的卧室窗户窥视。他们知道内特是个偷窥狂。他在门廊上放了一架望远镜,紧挨着他经常坐的摇椅——他母亲的椅子(而且,是的,整个小镇对此也有意见)。不自然。是的,就是这样。
所以卡尔登警署的警官们——至少是埃德和博兹——从不错过尽自己职责的机会,嗯,好吧,去纠正内特的错误。就像他们在他高中时做的一样。看到他买杂货,他们会笑着说,“需要帮忙吗?”言外之意是:同性恋,为什么不结婚?
或者在他骑着自行车上雷伯恩山时,他们会开着巡逻车来到他身后,按响警笛,透过扬声器大喊,“在你的左边!”这还曾经把他吓得躲进了黑莓丛。
但内特从未领会这些暗示。他只是继续做着他过去做的事情,大部分时间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过着他被羞辱的生活。当他在主街上碰见埃德和博兹时,他会主动闪到一旁。就像在霍桑高中的礼堂一样。
所以埃德不得不承认把他困在审讯室里的感觉很好。害怕、焦虑、潮湿,而且还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天。
“他不得不从你身边走过,”博兹继续抱怨道,“你一定见过他。”
“嗯。我没有。”
他是指莱斯特·博茨(译者注:该人是Botts,非之前的警察Boz),坐在附近的拘留所里,胡子拉碴,臭气熏天。这位衣衫褴褛的35岁失败者多年来一直是卡尔顿县警局的痛处。他从未被判处任何罪名,但警察们知道他是全国众多轻微犯罪的幕后黑手。他是个白人中的垃圾,眼神恶心地在镇上的好女孩们身上游离,甚至也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莱斯特目前是今晚抢劫案的头号嫌疑人。他没有下午5点到6点的不在场证明,这也是抢劫发生的时间。尽管运钞车的司机和他的搭档没有看到劫匪的脸,他戴着滑雪面罩,但劫匪同时带着一把镀镍的柯尔特左轮手枪——正是莱斯特不久前在艾尔夫的路边醉醺醺地挥舞的那个型号。而且上周有报道称有着莱斯特那种身材的人从阿蒙森建筑公司偷走半磅托维克斯(Tovex)。而这也与用来炸掉运钞车门的炸药相同。今晚六点半,他们把他带走了——他大汗淋漓,也一副有罪的样子——沿着334号公路搭便车回家,尽管他家里有一辆非常好的雪佛兰皮卡,这辆皮卡在埃德第一次转动钥匙时就启动了,只是为了验证莱斯特所说的“不能跑”是否属实。他还带着一把长长的猎刀,当他们问他为什么时,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嗯,我只是,你知道,我是。")
(译者注:托维克斯(Tovex)300系列炸药是一类许用水胶炸药,有300,310,320,326等品号。)
警局程序手册已经解释了关于重罪的动机、手段和机会的调查。博兹和埃德在本案中已经查明了所有这些东西。这是如此甜美而简单。不,他们心里毫无疑问:这是莱斯特干的。而且因为内特的住宅也在从抢劫案现场到他们抓到莱斯特的地方的直线上,所以毫无疑问,内特可以让自己出现在犯罪现场附近。
博兹叹了口气。“你只用告诉我们你看见他了。”
“但我没有。那不会是事实。”
以前是个书呆子,现在还是个书呆子。上帝啊……
“看,内特,”博兹继续说道,好像在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话。“也许你不明白这有多严重。莱斯特用扳手重击了装甲车司机的头部,当时他正在四号公路上德士古公司的男厕所小便。然后他走向卡车,在侧边朝司机的搭档开了一枪——。
“哦,不,他没事吧?”
“没人会没事,如果他们被射中侧面,”博兹大声说,“让我说完。”
“对不起。”
“然后他把卡车开到莫顿森林路,炸掉后门,把钱装上另一辆车,然后离开,向西开去——直朝着你家。一小时前我们在你宅子的另一边抓到了莱斯特。他必须经过你家才能到达我们发现他的地方。你怎么想?”
“我想是的……嗯,看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我真没看到他,对不起。”
博兹沉思了一会儿。“内特,听着,”他最后说道,“我们只是见解不一致(译者注,原文“eye to eye”)。”
“眼对眼?”内特不确定地问。
“你和我们身处不同的世界,”警官继续说道,有些恼怒。我们知道莱斯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每天都住在下水道里。”
“下水道?”
“你以为你只要保持沉默,一切都会好的,”埃德插嘴说,“但事情发展不会如此。我们了解莱斯特。我们知道他的能力。"
“那是什么?”内特问道。努力表现得勇敢。但是他的手紧握着,颤抖着放在膝盖上。
“他用那该死的刀对着你,你会怎么想?"博兹喊道。“天哪。你真的一点也不明白,是吗?″
他们在唱红白脸。程序手册在这上面花了一整个章节。
“是说你现在不指认他,”埃德温柔地提到,“等他出去了。你觉得他会花多久找到你?″
“你是说因为他认为我是证人?”
“找到你,挖出你的内脏,”博兹厉声说道。"为什么,马上就没有时间了,我也准备不关心这档子事了。"
“好啦,”埃德对他的搭档说,"让我们对这个可怜的孩子宽容点。"然后看着内特惊恐的脸。"但如果我们以持枪抢劫和谋杀未遂为由逮捕他……他将被关30年。你会安全的。"
“我想做正确的事,”内特说,"但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博兹,他想帮忙。我知道他会。”
“我愿意,”内特认真地说。紧闭双眼,苦苦思索。“但我不能撒谎。我不能。我爸爸……你记得我爸爸。他教我永远不要撒谎。”
他爸爸是个不会游泳的无名小卒。这就是他们对他父亲的全部了解。博兹从他肥胖的胸膛上扯下衬衫,看了看他黑色一团的腋下流的汗珠。他绕着男孩慢慢地走了一圈,叹气。
内特微微缩了缩,好像他害怕再次失去他的运动鞋。最后,埃德用轻松的声音说:“内特,你知道我们有过争执。”
“嗯,你们以前在学校经常找我的茬。”
“见鬼,那?那只是开玩笑,”埃德认真地说,“我们只对我们喜欢的孩子这么做。”
“是吗?”内特问道。
“但是有时候,”埃德继续说道,
“我想,事情会有点失控。你知道这会怎样吧?你在胡闹,你太亢奋了。”
他们俩谁也没想到这只小蝾螈已经被打足了气(看在上帝的份上,一个男人至少会做一种运动)。
"听着,内特,你会让过去的事过去吗?"埃德伸出手。"我会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道歉。"
内特盯着埃德的胖手。
燃烧的灌木丛,埃德想,他要哭了。他看了一眼博兹,博兹说,“我同意,内特。”程序手册上说,在受讯者被说服后,坏警察就会再次开口,开始表现得像个好警察。“我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
埃德说,“来吧,内特。你说了什么?让我们把我们的分歧抛在脑后。”
内特幽灵般的脸从一个警官看向另一个。他握住埃德的手,小心翼翼地摇了摇。松开后,埃德想把自己的手擦干净。但他只是微笑着说,“现在,男人对男人,你能告诉我们什么?”
“好的。我确实看到了一个人。但我不能发誓说这是莱斯特。”
埃德和博兹冷冷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内特继续快速说到。“等等。让我来告诉你们我看到了什么。”
博兹——他在两人中书写更差,但拼写更好——打开了一个笔记本,开始记录。
"我正坐在门廊上看书。"
大概是色情书刊。
“还有听音乐。”
“我爱你,撒旦。带上我,带上我,带上我……”
埃德脸上保持着鼓励的微笑,“继续吧。”
“好的。我听到巴洛路上有辆车。我记得它是因为巴洛路并不是很近,但那辆车发出了很大的噪音,所以我想它的消声器可能有问题。”
“然后呢?”
“好的……"内特的声音有些沙哑,
“然后我看到有人穿过草地,朝我家对面的河边跑去。也许他带着一些白色的大包。”
对了!
博兹:“那是在洞穴附近,对吗?”
也许没有卢雷的性感吸引人,但足够大到藏匿50万美元了。埃德瞥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他走进了其中一个?”他问内特。
“我想是的。我没看太清是因为那棵老黑柳树。”
“你不能给我们任何描述吗?”博兹微笑着问,但却非常希望如此,他可能会再次成为坏警察。
“对不起,伙计们,”内特抱怨道,
“如果我能的话,我会帮助你们的。所有的草、树。我只是看不见。"
娘娘腔同性恋……
但至少他给他们指出了正确的方向。他们会发现一些物理证据指向莱斯特。
“好的,内特,”埃德说,“这可帮了大忙了。我们要去检查一些东西。我想我们最好把你留在这里直到我们回来。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不能离开吗?"他正在梳理头发。"我真的想回家。我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包括Playboy和你的右手?博兹默默在心中问道。
“不,你最好留在这里。我们不会花太久的。"
“等等,”内特不安地说。"莱斯特能出来吗?"
博兹看着埃德。"哦,嘿,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从那拘留所里出来。"埃德点点头。
"实际上呢?”男孩问。
“不,没事的。”
“当然,没事的。”
“等等——”
外面,他们走向警车。博兹掷硬币赢了,坐上驾驶座。
“哎呀,”埃德说,“每次莱斯特屁股摩擦凳子,那男孩都会吓得汗流浃背吧。
“很好,”博兹说,然后加速上了路。
他们很惊讶。
他们在车上聊了一会儿,认为内特告诉他们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编造的,以便他可以回家。但是,不,他们一沿着巴洛路出发,就发现了新的轮胎印,即使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也能看到。
“好吧,看看这个。”
他们沿着小路进入低矮的铁杉和杜松林,按照程序手册的指示,他们拔出武器,靠近低矮的庞蒂亚克车的两侧。
“才到这里不久,”博兹说着,把手伸进通气板,摸了摸散热器。
“钥匙在里面。发动它,看看是不是那个男孩听到的响声。”
博兹转动引擎,从排气管里传出一架小飞机般大的声音。
“这对于一辆跑路用的车来说真蠢,”他喊道,"莱斯特的脑子真是木头做的。"
“把她倒出去。让我们来看看。”
博兹小心翼翼地把这辆旧车开到一块空地上,那里光线更好。他关掉了引擎。在前座或后座他们没找到任何物证。
“该死,”博兹嘀咕着,把手升进了杂物箱。
“好吧,好,好,”埃德叫着,他正仔细地查看卡车。他拿出一个又胖又沉的大型运钞车现金袋。把它打开,拉出几叠厚厚的百元大钞。
“唷。”埃德数了一下。“我觉着有一万九千美元。”
“真该死,我的薪水没有加班费。只是坐在这里,看着那些收获。”
“我想知道其余的在哪里。”
“河在哪个方向?”
他们步行穿过谢南多厄河边缘的草丛、莎草和香蒲。他们在高高的草丛中寻找脚印,但没有找到。“我们可以早上再去找他们,到洞穴里去看看吧。”
埃德和博兹走到水边。从悬崖俯瞰,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的内特的房子。附近有几个洞穴入口。“那些洞穴就在那里,一定是其中一个。”
他们沿着河岸继续朝内特提到的那细长的黑柳树走去。这一次博兹掷硬币输了,他双手双膝趴在地上前进。他呼吸着闷热的空气,消失在最大的洞穴里。五分钟后,埃德弯下腰,喊道:“你没事吧?”
他不得不躲开从洞口飞出的另一个帆布袋。
“天啊,我们找到了什么?”
总共是八万美元。
“里面就只有这一袋,”博兹气喘吁吁地爬出来说。“莱斯特一定是把袋子放在了不同的洞穴里。”
“为什么?"埃德感到不解,“如果我们在这附近发现了一个,我们就会继续寻找,直到找到其余的。”
“这就是榆木脑袋的想法。“
他们又查探了其他几个洞穴,感觉又热又痒——汗流浃背,死鲶鱼的臭味让他们恶心,但他们没有找到更多的钱。
他们低头看着袋子。两人一言不发。埃德透过马萨努滕的一个凹口抬头看了看天空,几乎是满月,闪耀着光辉和希望。两个人站在袋子的两边,脚后跟踩着地摇晃,就像初中舞会上紧张的男孩子。他们脚下的浅滩光滑、黑暗、柔软,就像谢南多厄沿岸的其他成千上万条河岸一样。他们曾在这些河岸钓鱼、喝啤酒、做白日梦,与路边酒吧的女服务员和拉拉队员做爱。
埃德说,“这可是一大笔钱。”
“是啊,”博兹说,拉长了这个词的很多音节。“你在说什么,爱德华?”
“我是——”
“别拐弯抹角了。”
“我在想,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除我们以外。
内特和莱斯特。“继续。”
“那么会发生什么呢……我只是在这儿大胆设想。如果他们在所里的一个房间里碰到一起(当然是偶然的) ,会发生什么?比如说,如果莱斯特拿回了他的刀。”
“偶然。”
“当然。”
“他会像对待那边那条鲶鱼一样把内特开膛破肚。”
“当然,如果发生那种事,”埃德继续说道,“我们就得枪毙莱斯特,对吗?”
“不得不。囚犯逃跑了,而且带着武器……”
“发生这样的事真令人难过。”
“但是必须这样,”博兹提出,“那个内特,他很危险。”
“我一直都不喜欢他。”
“他是那种一两年内就会发疯的人。爬上南岸浸信会教堂的塔楼,拿着 AR-15放松。”
(译者注:AR-15是M16的前身。1964年2月8日,空军把装备的AR-15正式命名为“美国5.56mm口径M16步枪”(United States Rifle, Caliber 5.56mm, M16)。)
“毫无疑问。”
“莱斯特的那把刀在哪里?”
“证据柜。但它能找到回到楼上的路。”
“我们确定要这么做吗?”埃德打开帆布袋。看了看里面。博兹也是,凝视了一会儿。
“我们去喝杯啤酒吧,”博兹说。
“好吧,走。”
尽管程序手册明确禁止上班时饮酒。一小时后,他们溜进了警所的后门。
博兹去证据室找到了莱斯特的刀。他蹑手蹑脚地回到楼上,确认警长塔平还没有回来,然后溜进主会见室。他把刀放在桌子上——在一个文件夹下藏着但藏得不太隐蔽——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回走廊。埃德把莱斯特·博茨带到门口,双手铐在胸前,这显然违反了程序,并护送他进去。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健硕的男人说。他稀疏的头发油腻腻的,向四面八方伸出。他的衣服满是泥,看起来已经几个月没洗了。
“坐下,闭嘴,”博兹吼道。"我们拘留你是因为内特·斯波达指认你是今晚在河边藏着运钞车钱袋的人。”
“那个狗娘养的!”莱斯特吼着站了起来。
博兹把他推回到座位上。“是的,认得你的纹身,顺便说一句,这是我见过的最丑的女人。喂,那是你妈妈吗?"
“那个内特,”莱斯特咕哝着,看着门,“他就是块肉。哦,那个男孩会付出代价的。”
“说够了,”埃德说,“我们先下楼五分钟去见联邦检察官。他想和你谈谈。所以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引起骚动。”
他们走到外面,锁上门。博兹歪着头,听到铁链向桌子移动的声音。他竖起了大拇指。
在走廊的尽头,弥漫着八月的湿热,他们在自动售货机旁找到了内特·斯波达,他正坐在一张破塑料桌子旁,喝着百事可乐,吃着一块夹馅面包。
"来坐下,内特,我还有几个问题。"
“你先请,先生,”埃德说,用手比划着。内特又咬了一口Twinkie(注,零食品牌),并在他们前面走向审讯会见室大厅。埃德小声对博兹说,“他会尖叫的。但是我们得给够莱斯特时间在我们进去之前完成它。”
“好的,当然。嘿,埃德?”
“什么?”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开枪打过任何人。”
“这不是任何人,这是莱斯特·博茨。不管怎样,我们一起开枪,同时开枪。怎么样? 让你感觉好点吗?”
“好吧。”
“如果内特还活着,也杀了他,我们就说是——”
“意外。”
“对。”
在门外,内特转向他们,用苏打水冲下了夹馅面包。他下巴上有奶油蛋糕。真恶心。
“哦,还有一件事——”男孩开始说。
“内特,这不会花很长时间。我们马上就送你回家。”埃德打开了门。
“进去吧。我们马上就进去。”
“当然可以。但是有件事——”
“进去吧。”
内特犹豫不决。他开始开门。
“内特,”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
博兹和埃德转过身来,看到三个男人正朝大厅走来。他们穿着西装,如果他们不是联邦特工,博兹想,我就是猫王的鬼魂。妈的。
“嗨,毕格罗探员,”内特高兴地说。
他认识他们?埃德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们在我们走后询问了他?……好吧,想一想,该死的。他告诉他们什么了?我们该怎么办?
但他无法思考。
榆木脑袋……
特工是一个高个、阴沉的男人,秃顶,他的金色短发就盖在窄耳朵的上方,像和尚一样。他和其他人亮出身份证——是的,联邦调查局——问道:“你是博斯沃思·佩勒警官,你是爱德华·兰金警官?”
“是的,先生,”他们说。
博兹在想:主啊,不能好好看护一名囚犯可是一项可中止的罪行。埃德也这么想,他转向内特,“我告诉你我想说什么,内特,我们回餐厅吧。再来一杯苏打水?”
“或者Twinkie。很好吃,不是吗?”
“但这里凉快些,”内特说着推开门走进莱斯特和他那把磨得锋利的刀等待着的房间。
“不行!”博兹喊道。
“怎么了,警官?”一名联邦调查局特工问道。
“没事,没什么,”博兹很快地回答。
博兹和埃德都发现自己正盯着门,内特可能在这一刻已经被捅死了。他们迫使自己的注意力回到联邦法律官员身上。想着如何挽救它。好吧,当然……如果莱斯特浑身是血,手里拿着刀冲出来,他们仍然可以抓住他。特工甚至也会加入。该死,里面真安静。也许莱斯特已瞬间割断了内特的喉咙,并试图从窗户逃出去。
“我们进去吧,”毕格罗建议道,朝门口点了点头。“我们应该谈谈这个案子。”
“嗯,我不确定我们是否想这么做。”
“为什么不呢?”另一位特工说。"内特说这里更凉快。"
“您先请,”毕格罗说着向两位警官示意。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手靠近他们的左轮手枪,穿过门走进房间。
莱斯特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叉,双手铐在腿上。坐在他桌子对面的就是内特·斯波达,他正在翻阅一本破旧的警局程序手册。那把刀就放在博兹走前放的地方。
感谢你,上帝……
博兹看着埃德,沉默了。埃德先缓过神来,“我猜你在想为什么这个嫌疑犯会在这里,毕格罗探员。我想这中间有点乱,你觉得呢,博兹?联邦检察官不是应该在这里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的确。一场混乱。”
“什么嫌疑人?”毕格罗问道。
“嗯,是那个莱斯特。”
“你最好起诉我或者赶紧把我释放,”男人咆哮着。毕格罗问,“他是谁?他在这里干什么?”
“嗯,我们因为今晚的抢劫逮捕了他,”博兹说。他的语气像是在问,是我遗漏了什么吗?
“这样啊?”特工抱怨道,“为什么?”
博兹只能不断说“嗯”。他们是否因草率鉴定取证而毁了这案子呢?
第四名联邦调查局特工走进房间,递给毕格罗一份文件。他认真地读着,点着头。然后他抬起头。“好吧。我们有充分的理由。”
博兹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哆嗦,对莱斯特露出狡黠的笑容,“你以为你已经快脱身了,是吗!?
好吧……”
毕格罗点了点闪着亮光的脑袋。一瞬间,其他探员就卸下了博兹和埃德的武器和皮带,其中包括博兹引以为傲台湾制造的昂贵警棍。
“警官,你有权保持沉默……"
米兰达警告的剩余部分从他阴沉的嘴唇里慢慢流出,警告结束后他们被铐起来了。
“这都是怎么回事?”博兹喊道。
毕格罗敲了敲他收到的文件。“我们刚刚让一个证据搜查小组检查了逃逸车辆。上面全是你俩的指纹。我们还发现了几十个脚印,看起来像是警局配鞋——就像你们俩穿的一样——一直延伸到斯波达先生家附近的水边。”
“我是把车倒出来搜查,”博兹抗议道,“就只有这些。”
“不带手套?没有犯罪现场小组在场?”
“嗯,这只是个一目了然的案子……"
“我们还碰巧你的私家车后座上发现了九万多美元,兰金警官。”
“我们只是还来得及记录。这一切——”
“令人兴奋,”博兹说,“你知道的。”
埃德说,“查查那些袋子。它们上面都布满了莱斯特的指纹。”
“实际上,”毕格罗像麦当劳店员一样平静地说,“上面没有。只有你们两个的。在你的杂物箱里有一把镀铬的38毫米手枪。初步弹道测试与抢劫案中使用的枪吻合。哦,还有一个滑雪面罩,也与运钞车上发现的纤维吻合。”
“等等……这是个圈套。这不是你的案子,这些都只是间按证据!”
“我不这样认为。我们有目击证人。”
“谁?"博兹朝走廊瞥了一眼。
"内特,今天下午的抢劫案后,你看到的在你家附近河边溜达的人是他们吗?”
内特看看博兹,又看看埃德。“是的,先生。就是他们。”
“你这个骗子!”埃德喊叫着。
“他们穿着制服吗?”
“就像现在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博兹厉声说道。
埃德微弱得哽咽着,然后冷冷地看向内特。“你这个小——”
毕格罗说: “先生们,我们要把你们转移到阿灵顿的联邦拘留所,你们可以在那里打给律师。”
“他在撒谎,”博兹喊道。"他告诉我们他没看到谁在灌木丛里。"
最后毕格罗咧嘴一笑。"他也不会告诉你们他看到的是你们,对吧?两个拿着枪和警棍的流氓站在他旁边?他非常害怕说出真相。"
“不,听我说,”埃德恳求道,“你不明白。他只是想报复我们,因为我们在高中时欺负过他。”
毕格罗旁边的特工窃笑,“可悲。”
“把他们带到货车上。”
其余几个人离开了。毕格罗下令解开莱斯特·博茨的手铐,“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轻蔑地扫视了一下房间,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我也能离开吗?”内特问道。
“当然可以,先生。"毕格罗握了握他的手,"我孩打赌这是个漫长的一天。"
内特.斯波达放了一张CD,按下“播放”键。
大多数时候,在深夜,他会听德彪西或拉威尔的音乐——一些舒缓的音乐。但今晚他播放了谢尔盖·普罗科菲耶夫(原苏联著名作曲家)的作品。喧闹而振奋人心,和内特的心情相匹配。他整天听古典音乐,声音通过1000美元的扬声器传到前廊。内特经常回想起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镇上有人提到他听“撒旦”音乐,然后笑出来。他不确定那“致敬魔鬼”的部分是哪首,但评论的时间表明谷物推销员无意中听到的是拉赫玛尼诺夫(俄罗斯古典乐作曲家)。抱歉,那不是加斯,伙计们……
他穿过房子,关上灯,尽管他打开了照片灯光照亮了米罗(西班牙画家、雕塑家、陶艺家、版画家,超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和杰克逊·波洛克(美国人,抽象表现主义绘画大师)——这又和他的心情一致。他必须尽快赶到巴黎。他的一个经销商朋友买了两幅小毕加索的画,并答应让内特先挑选。他也想念珍妮特;他已经一个月没见过她了。
他漫步走到门廊上。
将近午夜,他坐在母亲的JFK摇椅上,凝视着上空。一年中的这个时候,谢南多厄山谷天空通常都很模糊,看不清——当地的笑话是卡尔登(Caldon)应该被命名为卡尔德龙(Caldron)。但是今晚,黑色的树木与黑色的天空融为一体,灿烂的星尘在他头顶的半球上展开。他就这样坐了几分钟,欣赏着星座和月亮。
早在他看到那个人沿着小路移动身影前,他就听到了脚步声。
“嘿,”他喊道。
“嘿,”莱斯特·博茨也回应着。他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把四个沉重的帆布袋扔在漆成灰色的门廊上。他像往常一样,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甲板上,背靠着一根柱子。
“你走了一晚上?”内特问道。
“对不起,”莱斯特畏缩着,恭恭敬敬地朝着他的老板,“我数错了。”
内特笑了。“这可能还是个好主意。”他原以为如果博兹和埃德在洞穴和逃跑的汽车里发现了三四万,他们就会上当中圈套。当你当着一个人的面挥舞着他两倍的年薪,还免税,十有八九你会收买他。但是这么大个工作,有一点额外的诱饵很可能是个好主意。
内特和莱斯特仍然净赚近40万美元。
"即使是现金,我们也要搁置一段时间?"莱斯特问。
“这次最好小心点,”内特说。一般来说,他们从不在弗吉尼亚经营这档事。通常他们去纽约、加利福尼亚或佛罗里达抢劫。但是当内特从华盛顿的一个同事那里得知当地的运钞公司要把一批现金转移到卢雷的一家新银行时,他忍不住了。内特知道警卫是轻量级的,而且除了在当地工厂发放薪水的日子里兑现支票之外,可能从来没有处理过任何事情。当然,钱是有吸引力的。但是,让天平倾斜的是,内特认为为了让骗局成功,他们需要两个不知情的参与者,最好是执法者。他毫不怀疑该选谁;青春期时的怨恨和被恋人抛弃的痛楚一样长久。
"你不得不射击他吗?"内特问,指的警卫。他的原则之一是除非绝对必要,否则不准开枪。
“他还是个孩子。看上去他要去拿他屁股上的那把格洛克手枪。我很小心,只打断了两根肋骨。”
内特点点头,眼睛盯着天空。希望有一颗流星,但没看到。
“你对他们感到抱歉吗?"过了一会儿,莱斯特问道。
"谁,警卫?”
“不,埃德和博兹。”
内特考虑了一会儿。音乐、芳香的夏末空气、昆虫和青蛙的节奏交响曲让内特变得富有哲理。“我在想博兹说过的话。我与他和埃德的看法不一致。他谈论的是抢劫,但他真正想谈论的是我和他们的生活——不管他自己知道与否。”
“很可能不知道。"
“但这很有道理,”他回应道,"把事情总结得很好。我们之间的不同…如果那些男孩在学校和毕业后都只是走自己的路,我还可以忍受。但是他们没有。没有,他们一有机会就抓住我发难。这就太糟糕了。但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好吧,对我们来说得亏看法不一致,”莱斯特自顾自反省着,“为不同干杯。”
“为不同干杯。”
男人们碰杯喝起啤酒。
内特身体前倾,开始把现金均分成两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