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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头雕像竖立于破裂的建筑前，建筑内躺着在杂物上熟睡的少女。 少女的名字是玛西亚，她拥有着备受关照而修剪整整齐齐，如天空般蔚蓝的头发。她垂着右手，下方掉落了一把匕首。 她会熟睡到明天吗？答案是会的。 没人会怪罪她，她也不会在中途醒来。 她已经完成了这次的工作，足够让她任性休息，也不愿意早早醒来的工作。 她害怕结果，害怕着。 工作很简单，只是帮忙找人。 让她烦恼的是，这个工作虽说只要找到人就算结束，可实际上并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她最近才知道，找到人之后，才是开始。 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开始了，她只知道第二天，她又得开始帮忙找人。 在醒来之前，要好好休息，她是这么想的。 好好休息，好好工作，不然她就会失去庇护之所了，她能够在这个破裂建筑里安心熟睡，却也是必须得到某人允许的。 关照着她的某人，是被称为高塔魔法师的家伙。 每次她入睡，都会做一个梦。 在梦中，有一头嗜血的怪物，仿佛吞噬者所有事物般，在崩坏的大地上奔跑，不断地奔跑着，像是永远不会停止。可实际上怪物奔跑的身影，总是会在布满铁块的地方停下。 零零散散的铁块，围着一个巨大铁皮船。 怪物从铁皮船前站立起来，就如人类般站了起来，那无比混沌的眼瞳凝视着从铁皮船里走出来的少年。 少年手握发光的武器，刺进了怪物的心脏。 就这么戛然而止，玛西亚总是会在这个瞬间从梦中醒来。 怪物是否被少年杀死了，要是没能杀死怪物，少年的命运又会怎么样？她很好奇，但梦中每次都没有告诉她答案。只是一直的，一直的重复这几个片段。 玛西亚在第二天醒来后，坐在杂物上。 从天空上照射下来的阳光，穿过建筑的破裂口，铺在她附近。稀薄光线无法照亮灰暗的建筑，布满裂缝的墙壁，随着时间流逝，终有一天会变成只剩下钢筋的建筑吧。 那时候她就没办法在这个安心熟睡了，或者那个时候，她已经死了。 她明白，她只能待在这种地方并非是不幸，因为就连那最尊贵的高塔，也是爬满了裂痕，塔内更是以一片漆黑。 即便如此，那个高塔还是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士进入的。 至于玛西亚为什么会被高塔魔法师关照，从而自由进出高塔，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半年前，某种原因下玛西亚遭遇了濒临饿死的状况，她非常虚弱，摇晃着身体倒在无头雕像下，这便是一切的开始。 她本以为在那时候自己肯定会饿死的，但她好运的接受了祝福，天上神拯救了她的生命。 作为天上神象征的无头雕像里，传出了直接从玛西亚脑内响起的声音。 “玛西亚啊，请你去寻找能够成为魔法生物的人选吧。” “魔法生物？” “居住在高塔内的魔法师会跟你解释一切的，请去找他吧，你从现在开始已经不需要担心饥饿而带来的困扰了。” 濒临饿死的虚弱身体，在天上神话语中，突然变得精神十足。 玛西亚抬起脸，竖立在远处的高塔，逼近天空，俨然是远不可及的存在。 即便如此，她还是朝高塔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宽敞洁净的街道，左右两侧皆划过一整排破裂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又理所当然。在这里，脏乱的地面可以想办法清理，但房屋损坏之类的事情，没办法修补。 材料与技术都不存在。 “你觉得这样的世界值得拯救吗？” 藏身于高塔内黑暗中的魔法师，对玛西亚提出了一个让她感到十分疑惑的问题。她并非无法理解问题，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论是世界，还是拯救世界，都与她无关。 提出问题的魔法师在黑暗中闪烁着眼睛，见到玛西亚苦恼的模样便轻笑了一声。 “我忘记了，你还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呢。不过，总有一天我能从你嘴里听到答案吧。因此我希望自己，能够存活到那一天的到来。”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玛西亚朝眼前的黑暗说话，露出无奈的神情。 她转动起手中的匕首，心想这个魔法师应该又要拜托她去找人了吧，真不知道他要那些人做什么？玛西亚很好奇，但她不能问出口，要是因为好奇而失去庇护之所再次濒临饿死就太惨了。 “这次，你就来看看吧。” “看什么？” “你找来的那些少女，到底去了哪里。” “噢……我可以知道吗？” “跟我来，踏上阶梯前往塔顶吧。” 闪过一道白光，魔法师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玛西亚眼前。 就算离开黑暗的遮蔽，魔法师整个人却又藏在白斗篷里，不见面貌。他那轻盈的脚步迅速地前进，玛西亚则急忙追上那像幽灵般朝塔顶飘动着的身影。 阶梯围着高塔而上，外头的景象一览无余，她突然发现了平时未曾发觉，或是从来没有在意过的事情。 是在如窜至云端的高塔上才能够清晰看见的景象，天空下生长着庞大茂密的森林，而这森林展现出的无边深绿与生机。 森林的另一边，是玛西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那是一直以来出现在她梦中的崩坏大地。 在她梦中，怪物所奔跑的崩坏大地是现实存在的。梦中所见的景象，原来真的存在吗？玛西亚虽说感到惊讶，但她现在依旧不太在意这件事情。 向塔顶飘动的魔法师身影停住了脚步，从高空而来的刺眼阳光对玛西亚扑面而来。她一边抬手遮盖阳光，一边低头朝下方看去。 只见一个面目狰狞，四肢扭曲的少女尸体映入了她眼中。 玛西亚认识这具尸体，因为正是她将这个少女交给魔法师的。 逝去的生命，以扭曲的模样出现在玛西亚眼前。 她马上就明白了，这便是她能够继续活下去的代价。被人们所信仰的天上神，为何要玛西亚做这种事情？ 身体藏进白斗篷的魔法师，又为何进行着这种事情？ “她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死的。” 魔法师轻盈的白色身影，飘动着。他从袖子内伸出手挥了挥，少女的尸体瞬间化成了尘土，被风吹起，从塔顶飘落。 玛西亚看着在太阳底下充满血色的塔顶，举起匕首指向魔法师。 “我之所以要不断地的找人，是因为我找到的人都死去了吗？” “以结果来说，确实是这样。” 听着魔法师冷淡的回答，她握紧匕首的指头颤抖着，皱起眉头别过了脸。她内心有疑问，不赞同这种做法，但她没办法杀死魔法师，杀死魔法师也没有任何意义与必要。 “玛西亚，请你继续找人的工作吧。” “你觉得我还会乖乖带人过来送死吗？” “不论怎么做，都是你的决定，而能做这个工作的，并非只有你才行。另外，你绝对不能有奇怪的想法，因为这是天上神允许的事情。” 天上神…… 被神夺取的生命，是正确的？ 她也必须承认这种事情。 天上神拯救了她即将因饥饿而逝去的生命，天上神是人们所信仰的存在，天上神…… 但是，魔法师呢？ 魔法师是哪一边的？哪一边？是什么的哪一边？ 不知道……玛西亚还没法看见事件的全貌，她没法为魔法师的存在给出任何猜测。 匕首摇晃着从玛西亚手中掉落，她也仿佛从塔顶掉落般，不争气的从魔法师身旁逃离了。她逃离高塔，逃离这个逝去了无数生命之地。 但她很快又得回去，按照惯例带着一个少女交给魔法师，以此完成交托于她的工作，夺取生命的工作。 玛西亚此时此刻并不明白，为什么魔法师会夺取少女的生命，也不明白并非所有少女都会被夺取生命。而她在塔顶看见扭曲的尸体后浮现了一个想法，这样的话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少女能在交给魔法师后存活下来，肯定是没有人活下来了，不然她也不会重复找人的工作吧。 玛西亚远离街道，前往一片到处是土黄色的地方。 她脚步移动着不断地前进，漫无目的沿着狭窄弯曲的小路走着，两侧都是完全被沙土覆盖的屋子。 沙土屋子的尽头，有着比山还要庞大的废墟。 这次要交给魔法师的人，是喜欢在废墟里寻找绘本的天真家伙，一个拥有橘色头发的少女。 脏乱，到处都是崩塌地形与尖锐的石块。即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她却坚持寻找绘本好久，有时候她好像还能捡到几本书籍，但她不喜欢。她说，因为她没办法想象里面所描写的场景，甚至许多词语都看不懂。绘本就不一样了，她可以完全只看里面的图画。 橘发少女比玛西亚矮了半个头，较为年幼的感觉。也许就因为如此，她的行为在玛西亚看来，幼稚又毫无意义，变得十分符合她的形象——愚蠢的天真家伙。 坐在废墟上的橘发少女，翻着绘本，如同忘却了周围环境，沉浸于其中故事里。 沉浸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连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玛西亚都不懂得提防。当玛西亚与她搭话，她也很自然的回答。 “你在看什么呢？”玛西亚爬上废墟，发出好奇的语气。 “星人的故事……” 橘发少女的双眼视线并没有离开绘本，她不知道是谁在跟她搭话，却毫无危机感的给出回应。 玛西亚朝绘本的封面看去，只见上面标注着《星人的世界旅行》 “是怎么样的故事？” “星人在无数个世界之间旅行，实现人们的愿望。” “我不理解这样会是什么故事，但实现人们的愿望还真伟大啊。” “实际上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事情，不过我很羡慕主人公。” 橘发少女合上了绘本，她抬起脸，视线朝天空看去。 天空明亮清澈，她的眼神也向往着希望。可在玛西亚看来，她这种仿佛对周围视而不见的态度，跟陷入了黑暗没多大区别。 “世界旅行啊。” “这种事情很难想象吧，毕竟我们就连这条街道都走不出去。” 橘发少女从废墟上站起来，她将绘本捧在胸前，望着位于不远处那被称为绿地的街道。 原来她并非对周围视而不见。 不过能够肯定，她应该是在看过绘本中的世界后，内心产生了某种变化。 “并非走不出去吧，而是不能出去。” “是的……野人入侵，但只要有星人的存在，也一定能够……” “在这个世界存活很辛苦吧。” “诶？” “我说我们所生活在这个世界。” 玛西亚抓住橘发少女的手臂借力起身，与她并肩站着，同样目视着不远处的街道。如山的废墟上，立着两道身影。 倾斜坡道之下，碎石铺满大地，腐败的钢筋于半空中四处横穿。 她们不能在这样的世界里成为朋友。 “我的名字是玛西亚，然后你的名字就叫做橘。” “橘？” “由于某种原因，我并不想知道你的真名。这没关系的吧，反正我们现在还不算是认识。” 被玛西亚称为橘的少女，她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或者说她从废墟里捡来的许多绘本中，看见了多少世界，内心产生了什么变化。 虽说，玛西亚完全就不知道内心改变之前的橘，其实也算不上是改变吗？ 不论如何，玛西亚想要从橘身上得到某种答案，但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 清澈的天空，腐败的大地，荒凉狭小的街道，森林之外，存在于边界河对面凶残的野人。这一切，构建成了人类不该存活下去的环境。 “在世界旅行的星人，就算前往了即将毁灭的世界，也能实现人们的愿望，也能拯救那个世界吗？” “我不知道，在绘本中星人从未拯救过世界。而且，作为星人故乡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所以答案是，世界无法被拯救。 玛西亚偏移着视线，她看向标注着《星人的世界旅行》的绘本，只见橘非常用力的抓住绘本，使其扭曲起来。 封面中所描绘的画面，就跟裂开了一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