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天国之中，世界秩序井然。”
（一）
阴冷的秋风席卷沉睡的大地，摧折枯朽的草木。夜雾袭来，黑暗而遥远的角落，火车与铁轨的摩挲声半流质地蜿蜒，被雨融化在空气里，轮廓被洗刷，只留薄薄的一层，像是死人的皮肤。他百聊无赖地走出八号车厢，从烟盒中抽出一支，左眉微微抬起，咬在嘴里的烟就在他的注视下点燃了，猛地吸了一口，眯起眼睛，将薄唇微微张开，吐出了一个虚渺的烟圈，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骨子颓废的味道。昏暗的厢间外只有烟头上的火星忽亮，像闪烁在夜空中的猎鹿者。荒原、薄雾、细雨，207号列车携着苍凉的美感驶向父辈口中那个曾经帆墙林立的海港，零星的村庄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了忧郁的眼眸中。
桥岸区警局的宁静被一阵猛地敲门声打破，衣冠齐楚的年轻人晃晃颠颠地冲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位警官面前。
“噢我亲爱的警官先生，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求求您救救我吧，刚才有一位先生把我的公文包给拿错了。天哪！里面装合同如果不能在今天晚上之前送到弗兰克先生手上，明天公司的办公室里就不会再有我的位置了！”慌张的神情与庄严大方的警局显得格格不入，颤抖着的双手不知安放于何处，冷汗一滴一滴地落在擦的蹭亮的皮鞋上
“先生请您先冷静一下，先给我们说一下您是什么时候发现公文包被拿错了的”
“十分钟前吧大慨，又好像是十五分钟，我也记不清了，但应该就在那里，噢不不不，应该是那个地方，不不不也不对也不对，应该是，…噢拜托让我再想想好吗警官先生，我以上帝的名言起誓我一定会想起来的！”细长的手指不安的在空中胡乱滑动，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需要一瓶白兰地吗先生，我想您至少得让我们听得懂你到底在说什么”小胡子警官扶了扶眼镜，无奈的说到
“先生，如果不想本属于你的位置易主，现在就即刻动身前往南城二中寻找一位刚离过婚不久的男教师”一个消瘦的男人低头踱着步子缓缓地走了过来，破旧的薄袄将他短小精悍的身躯给整个裹了起来，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向外射着寒光，额头里清晰刻着的三条皱纹，似乎隐着严峻的经历和饱经沧桑的折磨。“半个小时以后我相信你会来感谢我的，如果按我说的做”
“恕我冒昧先生，请问你到底是谁？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年轻人不服气地嚷着
“他可是…”小胡子警官激动地站了起来
“因为你没有选择，先生”消瘦的男人直截打断了警官的话，平静地说到，低沉的声音中凝结着一股不可置疑的穿透力。
年轻人小声地嘟囔着离开了警局，将信将疑地坐上了出租车，向二中的方向驶去。
“最近西城挺太平的”男人径直地走向小胡子警官的斜对面的位置，茶叶缓缓的从长满老茧的手上落下。“可不是么，最多就是一些商品买卖不公道啦、然后就是时不时有走失的老人孩子、最离谱的还要数隔三差五就爆发一次的邻里争吵，最近下面的派出所里接到的案子都是这样子的咯”一旁的胖警官翻了翻警局上个月的接处警记录本，摆了摆手
“噢对了前两天还有位女士的靴子被偷走了，更绝的是什么你们猜，那家伙偷一只还留一只，嘿你们说怪不怪”胖警官又补充到
“这年头奇葩多，偷什么的的都有”小胡子警官接过话茬，懒懒的倚靠在桌边
半个小时后警局迎来的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年轻人如约而至般的出现在了门口
“噢先生您就是我的上帝呀，公文包真的在他那儿，我代表公司代表感谢您！谢谢您！”年轻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孩子似的紧紧地握住那个消瘦男人的手不停地摇动着。
“您是怎么知道拿走那家伙公文包的人在南城二中，他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呀，难道您之前见过他吗”年轻人走后，小胡子警官不解地问道，脸上写满了疑惑。
“巧合罢了”消瘦的男人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到“如果一个老师提着的公文包里面塞满的不是课本与讲义而是一沓文件，你的眼球也会被他所吸引”
“您是说？”小胡子警官一头雾水，对于他的解释不知从何问起
“如果公文包里塞满的是课本，它的两侧自不可能向内凹陷下去，只有装载着小体量文件的公文包才会呈现出这种样子”
“可您怎么知道他是老师呢”小胡子警官追问到
“他的袖口和领口沾上了些许白色粉末，明显是粉笔灰留下的痕迹，颈部肌肉的积沉式损伤一看便知是长期伏案工作而留下的，综合这两个条件来推断，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后面你该问为什么我知道他是南城二中的了。很简单，他裤脚上留下的泥渍很新，一看就是24小时内沾上的，如果有留意天气预报的话，自然就会知道昨天C市下过雨的位置是南城。门口的脚印里裹挟着星点状的泥浆，而整个南城区铺设了鹅卵石过道的学校只有二中。”
“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他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浅浅的戒痕。”
以前只在警务期刊上听闻过眼前的这位前辈的故事的小胡子警官彻底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和观察是两码事，如果不转动转动你的灰色脑细胞，真相永远会从你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溜走，路还很长朋友”消瘦的男人提着茶杯便起身离开了，只留下了沉默的小胡子警官
“不再坐会啊浔哥？”胖警官客套到
“老头儿找我呢，再不过去他又要往你们这儿甩十二道金牌咯”随着话音的落下，他消失在了楼梯口
“怎么样，是接处警中心的茶好喝还是我这的茶好喝？”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枝的间隙洒在银色橄榄枝和两颗四角星花上，血色的黄昏为古铜色的皮肤增添了几分刚毅。
“您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没说错的话是又有什么案子需要鄙人再为您光辉灿烂的档案表上添一笔”办公室里，消瘦的男人把双脚搁在办公桌上，慵懒地翻看着柜子里的文件，略带戏弄的语气向这位的老上司调侃道，刀条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
“前些日子倒是有一个案子…”
“第27号案”他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在面对自己的上司时也不会改变。“如果按尸检报告里推算的死亡时间检索，能在监控里面找到答案，这个案子也不会被递到刑侦总队了”他用勘察光镜仔细地检索着档案袋里的每一张照片，眼眸中迸射出的寒意驱散了附着在灰质上的最后一抹慵懒，与刚才翘着二郎腿品茶的江浔简直判若两人
“资料都在这儿了，需要人手直接到办公室找我”
“晓得了”
“多长时间能给我答复”
“听过一句话吗先生，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您不能催促：可爱的上帝、大自然、还有老头”
（二）
“喂老浔？”酣然入梦的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浇醒。
“15分钟之后咱们桥岸后街244号见！”
“啥？”
等我回过神来，电话这头只剩下了一阵嘟嘟声，自从认识了江浔之后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你大爷的又来”我愤怒的将手机猛地摔开，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骨碌的从床上滚了下去，抓起白T恤套头而下，趿拉着拖鞋连滚带爬地冲入卫生间，匆匆忙忙的鼓捣了几分钟后便顶着蓬乱的头发，叼起一块司康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了。
“来的正是时候我的朋友”江浔蹲在甜品店的炉柜旁，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扶着烤箱，含着紫光手电仔细地检查着烤箱上的凹痕。
“我觉得老头睡前将手机关机的好习惯倒是挺值得我学习的”我将手插在裤兜里，不情愿的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别生气我的朋友，我以我的怀表担保这个案子一定会让你的灰色脑细胞运转起来的”
“谁要你那破玩意儿”我没好气的嚷着“现在我只想回到我温暖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噢快过来这儿吧老兄，这儿可比你的白日梦有趣儿多了”
我一边不疾不徐的走向现场一边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甜品店，闪着光亮的小饰品错落有致的摆在冷柜的边盘上，浓浓的烘培香充盈了整个房间，橙色的月季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华丽而简单的初设展现着眼前的小店别致的美感，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窗台下的半斗烟灰破坏了原本一尘不染的环境，也不知道是哪位没素质的顾客的杰作。如果没有烤箱上的凹痕和凝固在地板上的血迹，谁又会把这样温馨的画卷同一宗凶杀案的现场给联系起来呢。
“将这么可爱小店作为凶案的舞台可真是够暴殄天物的”我端详着收银台上溅上了血迹的小泥人感叹到。
“我的朋友大半夜的我请你叫过来不是让你在这里泛滥的你的同情心的，看看尸检报告吧，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江浔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放在收银台旁的资料袋
“闭嘴，把‘请’这个词从你的字典里拿掉，现在立刻马上”我揉了揉我蓬乱的头发，略带愤怒地说到
“噢行吧，看案子看案子老兄”
“‘死者是甜品店的女老板姚娜，凶手与死者两人爆发争执后相互推搡，死者被极度愤怒的凶手猛地推倒在地，后脑撞到了柜子旁的烤箱上，死者晕倒后凶手随即对其进行殴打，在发现人死亡后，对尸体进行简单的处理和藏匿后，便仓惶失措的离开了甜品店。致命伤是后脑的挫伤，初步定性为情绪过激杀人’，如果案情与分局提供的报告里描述相吻合，我们沿着血迹延伸的方向调取案发时间里本区域的监控应该是可以找到凶手”我指着地上，凶手未来得及处理的血脚印分析到
“问题就在这里，视侦支队调取了这片区域案发前后所有的监控却一无所获”烤箱上的凹痕似乎对江浔有着特别的吸引力，从我抵达现场到现在，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里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还能隐身了不成？”我自顾自的搜寻着，试图从蛛丝马迹中为凭空消失的凶手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场显得那样完美，唔，除了完美我似乎找不出第二个词来描绘我眼前的一切。脚印的位置、尸体的摆放就连血迹的落点都与计算的数据完美契合，合理的让人感到近乎无可挑剔，看起来就像...
“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江浔提着高光谱相机走了过来
“来看看这个老兄”江浔递给我了两张烘培纸“能发现点儿什么吗”
“这张的边界看起来有点泛黄了”我仔细地比对着这两张烘培纸
“没错我的朋友，用这玩意再看看，它会使你的灰色脑细胞彻底兴奋起来”老实说我一直不太喜欢使用这种折叠式的马蹄放大镜，塑料框架卡在头上总会给我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调整好放大率后，一颗颗立方状的晶体映入了我的眼帘。
“没看错的话这是盐的结晶”我惊呼道
“准确的来说是汗渍”江浔平静的说到
“他小心翼翼的擦净了尸体身上和地板上的所有汗渍却未曾想到疏漏了一张不起眼的烘培纸”推理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抵住下巴，把食指弯成弧状放在嘴唇下面来回移动。
“视频侦查支队之所以从监控中一无所获是因为死亡时间和行动路线完全被这个狡猾的家伙给误导了。依据尸体僵硬状况推导，是计算死亡时间是最准确的手法之一，但同样有例外，那就是人在激烈运动后，其肌肉内蛋白质很容易迅速凝固，死后的僵硬情况自然也相较于一般人也会快很多，所以法医在检查尸体后推算出的死亡时间会比真正的死亡时间要早5个小时左右，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对现场进行了处理。将人杀死后，他先是把所有的汗渍都擦拭干净，但这样子做不可避免的会破坏现场的血迹，如此一来其手法就会很容易被警方发现，所以他选择清除了现场所有的血迹，这是第一步。紧接着他通过专业的计算准确的推断出血迹落点，并通过对死者进行二次殴打所提取的血液对凶杀现场进行了伪造。一切就绪后，他踩着血泊从正门跑出甜品店，营造其已经从正大门离开的假象，紧接着在半途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双鞋折返回店内。最后他只需要从后窗潇洒离开，便可以给这个百密一疏的命案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听到这样的精湛推理或许就是我每次大半夜接到江浔别致的邀请函后，会毫不犹豫奔赴现场的主要目的吧，与其说我是江浔的搭档倒不如说我是这个老小子的专用府史官，每次负责将他的杰作收录到警务周刊的刑侦专栏中呈现给警校里的新鲜血液。
“所以我们只需要调取相应时间段南岸渡口区的监控，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了！”我兴奋的说到
“老兄你终于开窍了！”这样的调侃似乎已经成为每一次案件的标准片尾曲
蜷在副驾驶座上的江浔又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慵懒，伸懒腰的模样将刚才的严肃一扫而空，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得意的微笑，一路上哼着小曲儿闭目养神。
然而真相似乎远没有江浔最初推理的那样简单。我们调取那一片区对应时间段的所有监控，除了破开的窗户与街角路灯下的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外，凶手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下。
“从后窗打开到街角闪过一瞬的黑影期间只间隔了3 秒，但两个监控间的路距足足有100米，就是短跑冠军也不可能做得到，除非它能从后墙直接穿过去，但这怎么可能呢”
“不仅如此，开窗户的声音中还裹挟着一个奇怪的声音，明显不是玻璃与钢架摩擦而产生的，听起来倒像是什么东西一瞬间爆裂开了”周放接过话茬疑惑的说到，疑团如海雾般的将这个看似普通的案子隔绝在了暴风雨席卷的孤岛上，一时间里哥特式的恐怖感潮水般的涌入了这个小小的监控室，案件再次陷入了僵局。 江浔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窗外，任凭皎洁的月光洒肆意的倾泻在他消瘦的身躯上，再次从他眼眸中迸射出的寒光预示着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仍在继续
监控画面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淡青色的眼白一点点被红血丝所侵占；青筋爆起的手臂横在凌乱的稿纸上，黑红蓝三色笔勾画出的案件轮廓，一次又一次的消失在迷雾里，烟头安静的燃烧着，飘然的一缕缕青烟随风飘荡，渐渐消隐。“咱们也总不可能把这个黑影印在通缉令上吧，还是先去分局调取被害者的详细档案资料再往后调查为好”江浔的这副模样我再熟悉不过了，一办起案子就什么也不顾的，再在让他一个人在监控室里继续杵着，我害怕明天就得把档案资料寄到ICU里去。
“也只能先这样了，不过现在有一件比取资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马上去办”话音未落他便轻轻地往后一蹬让电脑椅顺利的滑到我身旁，略带神秘感的凑到我耳边严肃的说到
“去买两杯豆浆和几个包子，要猪肉大葱馅儿的”对这种江浔式的冷笑话早已习以为常的我，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再低头看看表，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里忙活3个多小时了。我匆忙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狠狠地摔在脸上，借着湿漉漉的双手将一头蓬乱的卷发整个儿的向后捋去，随手抄起一件大衣后便径直地走向那条熟悉的小巷子。
遥远的东方刚刚泛起些许鱼肚白；一缕一缕轻柔的雾，在缓慢地游离，澄清又缥缈。迎面而来一股萧然的晨风吹散了云层，将身上的每个细胞唤醒，几缕柔和的霞光悄无声息的落在街角的小店里。
（三）
“整个案件手法的核心就在于对时间的把握，抓住肌肉蛋白凝固的短暂时段完成暗杀才能实现对死亡时间的误导。”江浔一手捏着包子，一手拿着档案自言自语的分析到
“这位甜品店女老板夜跑的习惯有多少人有知道？”
“根据我们的走访调查，死者每天会在甜品店关门后前往海滩夜跑2小时，于晚上10点前后回甜品店检查门窗，半个小时后返回公寓休息。知晓她有这个习惯的人具我们了解至少有5个人。第一个进入我们视线的是死者的合租室友梁倩，她是必然知道死者夜跑的习惯的，顺着梁倩这条线追踪，我们发现她的一个追求者赵改同样与死者的接触也比较多，由于赵改晚上常在公寓楼下给梁倩送夜宵的缘故，有时候会与夜跑归来的死者相遇。再有就是对以甜品店为核心的关系网的调查过程中，甜品店的晚班烘培师李维亮知晓死者的夜跑习惯，因为他每晚都会守店，等死者夜跑回店后再自行离开；另外还有一个可能知道的就是一位甜品店的常客杨鹏，由于经常加班的缘故，他下班后会顺路去甜品店买几个面包作为明天的早餐，有的时候如果下班比较晚会与夜跑归来检查门窗的死者碰上。最后一个就是顺着死者关系网追查的过程中，有一个名叫虞乾良高中同学与死者联系密切，知悉死者有夜跑的习惯。我们同时也检查了案发当天这一带所有的监控摄像头，情况与上述基本一致。首先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就是杨鹏，他于当晚九点半从桥岸前街前往甜品店购买第二天的早餐，10分钟后原路返回，过了20分钟左右夜跑归来的女老板姚娜回到了甜品店检查完门窗，但之后没有拍摄到她离开的画面，按修正后推算的死亡时间：当晚9.00-11.00间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那个时候被谋杀的。监控后面只拍摄到了李维亮在姚娜回到甜品店后不久离开的画面，具体时间是10.05分，这么短的时间他无法完成谋杀后的伪造工作然后侧街摄像头拍摄到他的经过的画面，呃，时间大慨是2到3分钟之后吧，之后他就沿老路回家了；再有就是赵改10.30分在楼下提着宵夜等梁倩的画面，不过那天晚上梁倩并没有出现，她的口供是说那天晚上她并不在公寓而是留在了办公室加班；奇怪的是在我们走访的时候，有目击者称看到了虞乾良出现在了这附近，并且行迹比较诡异，之前询问他的时候，他给出的解释就是在那天正好在附近散步。所有的情况就是这样。”技侦组的周放警官有条不紊的分析着。白板上的人物关系图随着他推理的结束从无到有已然成型，刑事侦查的基本功底完全跃然纸上，还没毕业就已然被叶铭预订到分局刑侦队的人相较于其他初出茅庐的小警员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
整个甜品店如同一个封闭的密室，四周所有通向外界的路，在路口全部都安装了无死角覆盖的监控摄像头。
“小区物业那边儿的监控大慨能留存多久”
“一个月左右的应该都还留存着”
“去联系一下视侦支队的同志，把这个小区216栋楼前的和甜品店正门口的全部调过来”江浔两个沾满油的手指轻敲着监控部图上的红圈，分析案情的同时还不忘把包子往嘴里塞。
“好”
“命案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是哪一位？”
“一个甜品店到上班的工作人员，他在发现血脚印后第一时间通知了警方”
“那个时间的监控录像有留存吗？”
“有的”技侦民警调出来第二天早晨前街的监控录像，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子从前街经过步入了甜品店。
“警方10分钟后赶到了甜品店并第一时间封锁了命案现场”
“把他的问询记录和第一现场的照片一并带过来吧”
“是”
双向突破是对付没有头绪的悬案时，最实用也是最高效的方法，既然一时间里无法从作案手法的角度取得有效的进展，那么暂且先把关注点放在嫌疑人与作案动机上一定是最明智的选择。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如果围绕死者的关系网展开调查，案件的部分关键性线索或许自然会浮出水面。这一点是我与江浔在破案方法上少有的能达成共识的地方。
监控进度条悄无声息的向前滚动，青灰色的镖尾在江浔左手的拇指与食指间不断的摩挲着，右手的双指横夹着那高挺的鹰钩鼻，迷离的柳叶眼封住了所有的思绪，有那么一刻，细针落在刑侦队的办公室的瓷砖上都能被清晰的发觉。
“咱们先去见哪一位呢”按下暂停键后，我缓步移动到演板台前，双手合十立于唇边，饶有兴趣的观察周放的图上作业，找寻着拨开迷雾的最好楔入点。
“就他了”话音刚落十字镖就已经精准的穿过百叶窗将赵改的照片定在了后墙上，指尖的余温融化在空气中，消失在风里。
“房子收拾的还挺整洁的”江浔倚靠在扶梯的侧面，手指落在了床板与柜顶衔接的细缝中。
“我有洁癖”赵改面无表情的从嘴角挤出四个字象征性的回应着我们
“这年头还有人坚持看江海晚报呢”江浔又从书桌下抽出电脑椅，坐在桌前若无其事的翻着电脑旁的报纸，全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恕我无礼警官先生，鄙人并不认为这些东西与你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我所知道的已经记录在你们的口供总表里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烦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的正常生活了”
“下逐客令前请允许鄙人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江浔把双手插进裤兜，踱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说吧”
“跟她约在街角公园里见面会不会方便的多呢？”
听到这个赵改的身体像出触了电似的轻轻的颤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眼睛不经意的向着右上方瞟了瞟，一刹那的变化已经给了眼前的职业刑警标准答案，咽了咽口水后随即又恢复的冷漠神情显然已经于事无补。
“感谢你的配合，告辞了”江浔面挂微笑向眼前的铁面人挥手告别，隐在心底的东西似乎已经被撕开了一个豁口。
“不送”
作为搭档，揭晓整个谜底前江浔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能理解他的每一次行动，这是他一贯的风格。驱车返回警局的路上，每一次我向他询问案情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我的朋友请原谅我暂时无法分出我的灰色脑细胞为你讲述这些，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我去思考，相信我吧，整个案件水落石出后我一定会给你和你的读者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被这句话糊弄过多少遍我已经记不清了，瞥见他面无表情的叼着那个复古的石楠烟斗，凝视着窗外时，我已然明白如果询问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喂你好，我江浔”
“您好江队，据我们查证，情况与您推测的一模一样，李维亮近期的确获得的了一笔来路不明的现金收入，而且数额非常可观”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经侦队搜查组的电话让江浔原本的面无表情的脸颊上掠过了一丝笑容
“警官我知道的真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警官”
“没事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再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我给报警人递上了一杯白开水
“如果需要烟的话随时找我”江浔补充到
“我不抽烟警官先生”
“你说你是甜品店的外卖配送员”
“是的，我负责甜品店早班的配送”
“说一说你一般到店后的工作流程吧”
“我每天会先进店打开配送车的后备箱，然后打开配送箱检查订单状况，确认无误后就将配送箱逐个装车，再离开甜品店去送货”
“就是说你那天进店取配送箱的时候发现了尸体对吗”
“没错警官先生”
“之后呢”
“就按照你们的要求就待在店里一直等你们到现场来”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在街角公园下单能送到吗”
“如果有需求是可以送到公园门口的，不过一般客人送到公司或者住宅地居多，公园...公园还真是挺少见的”
“行，感谢你的配合”
“阿良，跟他确认一下笔录的细节就可以安排他回去了”
“好”
“现在就等周放他们的审讯结果了”
“很抱歉现在这个时间点再一次把你请到这里，但有几个问题我们必须要向你求证”周放提着文件夹步入了询问室
“放心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问完咱们各回各家睡大觉”小胡子警官哈欠连天的拖着疲倦身躯跟了进来。虽然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江浔让他大半夜的把虞乾良请到这里问这些个奇怪的问题，但那本早已被他翻烂了的警务周刊告诉他，江浔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好吧警官先生，虽然我并不知道我这里还有什么对破案有价值的东西没有写入你们的口供总表里面。”虞乾良脸上写满了倦意，时而扑倒在桌子上，时而把头埋进胳膊弯里。
“具我们了解你在案发前一天与死者发生过争执，这是怎么回事？请给我们说明一下具体的情况”
“你们是听谁胡说八道，我最近一直在忙着为客户准备诉讼材料，这个星期都没联系过她，凭空捏造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虞乾良满脸严肃，将中指绕在食指上，无名指绕在尾指下，轻轻的推了推眼镜架，厉声正色的回应显然对周放的指控予以坚决的否认。
“请不要激动虞先生，我们也是在向你了解相关情况”
“警官先生你们办事要重事实讲证据，不能因为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把我深更半夜的请到这里。”虞乾良斩钉截铁的说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噢好的吧虞先生，让我们先冷静一下好吗？”一旁的小胡子警官抿了一口咖啡，笑着打圆场，悠然的把腿翘在桌脚上，打着哈欠装模作样的捧着报纸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话茬，如果不是披着一身警服没有人会把这种模样的人与警察联系起来。
“知道虞大律师日理万机，这不前几天还听说你还因为在法庭上大放异彩，刚从法院里出来就被客户从台阶儿上推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官先生这与本案无关，请你不要借此损害我的个人名誉，否则我将采取必要的法律手段维护我的人格权”虞乾良将双拳攥劲，面露愤怒的神色
“等九号线开通了，以后咱们去小酒馆潇洒可方便多咯”小胡子警官一脸痞气的跟周放聊着，对愤怒的虞乾良置之不理
“你的关注点永远是那么别致，从未让我失望过”周放鄙视的撇了小胡子一眼，无奈的摆了摆手。
“别说还挺有几分姿色的呀”小胡子警官把舌尖抵在门牙上“我呀看你的个人问题自己解决是没什么希望了，让组织上出面吧也不太妥当，我呢就当一次活雷锋帮你介绍介绍吧”小胡子警官指着头版下面的一则征婚广告半躺式的蹭了过去，嘲弄的样子仿佛是在办公室里闲聊。
“滚滚滚，我说你能不能正经点，这审讯呢”周放一把推开了小胡子，严肃的说到。
“真是不解风情，嘿小子你看她怎么样”小胡子警官笑嘻嘻的调侃道，在周放那里碰壁后又把征婚广告推销到虞乾良面前。
“抱歉，我不喜欢看报纸，对这些也没有兴趣。”虞乾良瞥了一眼就迅速的把报纸推了回来，轻轻的挠了挠鼻子愤怒的神色瞬间从脸颊两边消散“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恕我冒昧警官先生，请不要再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了。”蓦地，这个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让周放像被针刺了似的，轻轻的怔了一下。
“真是没意思”小胡子警官长叹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再耗下去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的，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把一个吃瓜群众大晚上的弄到这里来。”没等周放同意就披上大衣端起一碗泡面叼着叉子扬长而去了。
“什么态度这是”周放不满的嘟囔着
“算了你先回去吧，感谢你今天的配合”周放示意一旁的法警打开询问室的门。
虞乾良走后，正奔赴监控拍摄现场的江浔同时收到了两份不同的审讯报告。
（四）
“ 好极了，现在就让我们去会一会这个黑色闪电吧”传来的文件扫清了江浔脸上凝重的表情，搭档这么多年，江浔取下烟斗悠然自得的吞云吐雾时，我已然明白，迷案转机的时刻到了。
“相片都备齐了吧”
“都在这儿呢”我小心翼翼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了昨晚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监控中扣出的相片。
“看着吧老兄，这座城市的空气会因为你我的存在而变得清新”江浔仔细地翻弄着文件袋，嘴角挂上了满意的微笑。
伊始，他静静地蹲在街角旁，按照从监控中所截取的相片比对搜寻黑影出现时的起落点，在布满老茧的双手机器般的熟练运作下，刑事照相比例尺与红外测距仪默契的协作着；过了一会又快步移动到骄阳炙烤下的沥青路面上，徐徐的弯下身转为跪趴式的搜寻，生怕因为小磕小碰而破坏了弥足珍贵的第一现场，等比例勘测镜无死角的搜查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膝行着前进却丝毫没有向邪恶屈服的意思；白手套顺着眼眸泛出的寒光一点点向前挪动，寻找精确的落位与轨迹不容许丝毫偏差的出现，猎鹰般侦查势必要从层层迷雾中揪出那消失在路灯下的黑色闪电。汗珠从不断的风干的脸颊旁滚落，膝盖处磨的泛白的工装裤与掌心处开裂的黑黄色双手是对曾经立下的誓言最好的诠释
“这个速度完全不是人能达到的”
“什么？”江浔的结论让我惊掉了下巴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09年8月19日百米短跑比赛中，博尔特创造的记录是9.58秒，60~80米阶段仅用了1.61秒，瞬时速度达到惊人的了44.7km/h，人类竞速跑中的最大速度已然于此。但这个黑影的平均运动速度却达到了60km/h”
“或者是计算…？”
“我校验了三遍不可能有差错”江浔的语气中裹挟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从穿透后墙到街角的一闪而过，一次一次得出的结论都将谜底指向了那些科学怪人口中的超自然现象，难道我们的对手真的是所谓的黑色闪电吗？思绪又把我送回了那个萦绕着哥特式恐怖气息的小小监控室。
已经是第三袋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连抽过这么多烟，即使是震惊整个省厅的褐色嫌疑人案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般棘手。
“要不…，要不先挂起来吧”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演算图纸从干瘦的手间滑落，追随着晚风的足迹飘向了江边，江浔低沉微弱的声音里仿佛携着无尽的遗憾。忆起来我跟他应该算是在警校实习时认识的吧，细数过来多多少少也搭档了有十多年了。或许习惯了他那副玩世不恭叼着烟斗解开一个又一个扑朔迷离的命案的样子吧，印象里还是第一次听到“挂起来”三个字从他的嘴里挤出来。我并没有对江浔的建议作出回应，暂且算这是他的建议吧，只是草草的对现场进行处理后，便拎着沾满汗液的纸巾，拖着疲惫的身躯失落地走向了路口旁垃圾桶。
驱车返回局里的路上，江浔一袋烟也没抽，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地望着窗外。浩渺的天空中晚霞显得那么美好，那么亲切；远处巍峨的山峦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瑰丽，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样子又是那样的诱人。
“老浔哑火了还是头一次见吧”
“估计是遇上棘手的案子了”
回局里后简单的在接处警的前厅跟几个熟人絮叨几句便匆匆赶回办公室了，换作以前，这个时候应该是我们两个像说相声似的一人一句把破案过程添油加醋的大肆宣传一番才会心满意足的回刑侦队。今天讲坛主角儿的接力棒传到了值班的胖警官的手里
“我在一线待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胖警官拎着一个袋子急匆匆的赶回了接处警办公室，快步冲到了桌前，抓起杯子就把茶水往肚子里面灌
“咳，咳咳”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发生什么了把你小子呛成这样”小胡子警官拍了拍胖警官的背。
“就前两个星期被盗的那位女士，她的靴子我们是找到了，但你们猜怎么着？我今天打电话给她没人接，我一问才知道啊，她上个星期居然就被人给杀害了。”胖警官气呼呼地把靴子摔在了办公桌上
“别让我抓到那个家伙，否则我一定要亲手把他送上被告席！”
“这靴子你是在哪发现的的？之前我们两队人把她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值班民警好奇的询问到
“就我前两天去买菜的时候从花湖街那边儿过，不晓得是谁把一只靴子扔街角的垃圾桶旁边了，别说靴子还挺新的按理不应该扔掉，凑近一看我才发现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只，你们说怪不怪”
“花湖街？等一等”小胡子警官好像想起了什么
“诶胖子，你这个案子的失主的名字叫什么”
“好像叫姚什么，姚…？”
“姚娜？”
“诶对对对就是她”小胡子警官触了电般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把靴子给我快”小胡子警官提上靴子抢着挤进了三楼的电梯，脚下生了风似的疾步冲到了刑侦队门口，猛砸办公室的门。
“快，阿良，开门，重要线索”听到小胡子警官的敲门声后，我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了门口，将桌上的饭盒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小胡子警官便急不可耐的直接把靴子搁在了办公桌上
“你们看这只靴子，它是姚娜在死前一个星期被盗走的，当时我们搜遍了整个房子都没有线索，姚娜被杀后不久就被丢弃到了黑影现身的那条街的附近的垃圾桶里”
“不仅如此，这只靴子上留下了许多牙印与抓痕，明显是撕咬过后留下的印记”我重新套上白手套从证物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靴子，仔细地端详着。
“而且这只靴子被丢弃的位置就在…”
“就在那个黑影最后落位的旁边”江浔两指夹着从监控中截取的相片，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按我们之前假设的，凶手从窗外跳出，然后使用了某种方法在一瞬间穿过或者翻过了位于监控死角的后墙，再从街角以超乎常人的速度逃走，这里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那我们换一种假设，如果说凶手不止一个人呢，他在跳窗逃走后并没有选择穿墙离开而是从小路溜走，而后又利用这只靴子给花湖街的帮凶释放了某种了信号，还记得我们之前在监控室里看录像时所听到的那个奇怪的声音吗，那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所发射的信号；接收到信号的帮凶随之就在监控下制造了这个超乎常人速度的黑影幻象而给我们造成了存在着一个可以实现超自然犯罪的凶手的假象。”小胡子警官蜷在电脑椅上神色凝重的分析到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但有些实施过程中的步骤我认为仍无法处理。首先所有小路都的出口出都设有监控摄像头，如果不翻过后墙离开，是一定会被监控摄像头所拍到的，但我们所看过的那些监控里面却完全没有人出现；其次，黑影在街道上留下了可以被人为检测到痕迹，据此可以推断这并非是幻象所能做到的；最后就是通过我们对姚娜的走访调查来分析，她生前为人和善性情温和，并没有与人交恶，名下也并未存有数额巨大的财富，因此遭到合谋杀害的可能性极低。”小胡子警官的推理的确给我们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但其中存在的疑点我们仍然无法给出合乎常理的解释，我想至少依普遍理性而已应该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你觉得呢老浔？”
“诶老浔呢”
“靴子也不见了”
我和小胡子警官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办公桌上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了一张给我的便签纸
“3个小时候后，后街现场见”
“我和小胡子警官对视后无奈的笑了笑，他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点儿没变。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老兄”我驱车赶到时，江浔半蹲在黑影出现的现场附近，挂着红外夜视仪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你是说？”
“我想之前我们给予这个黑影的角色设定似乎有些过于死板了。如果我想的没错，它冲出来的一瞬间，这东西应该会掉落在这附近”
“所以具体是什么老浔？”我从后备箱里抽出了紫外线手电、两双崭新的白手套和一只口罩，随之准备进行二次搜查取证。
“几个碎裂的银环，如果计算没有出错应该是会掉落在黑影现行的始点附近，靠路灯的一侧可能性应该比较大。噢当然也不排除掉在了排水沟附近的可能性，有口罩的话可能那一块得辛苦你了老兄。”
宁静而安详是秋末独有的特色。夜空中，神秘而深邃的苍穹为繁星所点缀，像熠熠放光的钻石，又像斜躺于天宇之上为细碎流沙铺成的银河；夜阑人静，明月却没有如期而至；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街道里，路灯泛射的弧光让朦胧的夜色显得更加诡秘，夜雾织成的一层青黛色轻纱披挂在了两侧的梧桐树上，虚无而又缥缈。路面间，淡蓝色激光掠过枯黄的落叶，穿越碎石子的间隙，徐徐地向前推进着，逐步照明漆黑步道上的每一个角落，试图点亮解开迷案的最后一块拼图。
“是这个吗老浔”我从飘落的梧桐叶下拈起了两块儿银色的碎片。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老兄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束缚黑色闪电的枷锁”江浔故作神秘的说
“你能说点儿我听得懂的玩意儿吗”
“放心吧，等明早这些银环碎片化验报告出来后，你一定会一目了然的”
检测报告没能等来，意外却如约而至了。
“报告江队，辖区派出所接到报案，姚娜被害案的嫌疑人之一李维亮于昨夜在其家中被害。”
“什么？好我马上到”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化验报告出来了吗？”刚从监控室重新调取了录像后，就在楼梯间迎面撞上了三步并做两步往下跑的江浔
“来的正好阿良，走有新情况！”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会车上说”
“啊喂！”脚跟还没有站稳我就被江浔拽着往楼下车库飞奔
这种事情于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斜靠在副驾驶座上，我从屉子里抽出了江浔那块儿在我这儿当了10年赌资的怀表，金色吊链在已然褪去了它往日的光辉，揭开刻满钥匙划痕的表盖，白色手帕擦净了附着的水雾，精致的玻璃中，古铜色的表盘上三根指针不停的旋转、走动。
“第一次拿这玩意跟我打赌是什么时候？”
“北郊别墅被盗案吧，我们赌案发现场是不是屋主伪造的”
“当初你是怎么确定那家伙一定是在自导自演”
“那天他宅院里留下的脚印携有明显的麻点，显然是雨前留下的，可那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雨，而他一口咬定看到了小偷当晚在院子里逃窜。
（五）
“根据我们的初步分析，死者生前很有可能遭遇入室抢劫，死因是被凶手从颈动脉处一刀毙命，案发现场很乱，李维亮的手机、钱包等贵重物品疑似被凶手带走”
“尸体在哪儿？”
“这边”小胡子警官的手指向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据推测死亡时间是在昨夜凌晨4点前后，门窗并未发现暴力破坏过的痕迹，凶手或是趁死者开门之际突然闯入”
“死者嘴唇几乎完全展开，瞳孔放大，看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会遭此横祸，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借钱不得就铤而走险趁其不备痛下杀手”我从走廊边绕过血飞溅到的现场，蹲在茶几旁端详着死者的面部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已经让人去沿李维亮的人际关系网作初步排查了，估计晚上就能有消息”
“先是甜品店的女老板，接着是烘培师，有没有可能这两起案子系同一凶手所为，你觉得呢老浔，诶你搁那儿看啥呢”
“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钱的话，为什么却把这玩意留在卧室里面呢”江浔提着一块名表从死者的卧室中走了出来
“这块儿表是我在他卧室的床头柜第二层里发现的，微绘珐琅表盘、二轴陀飞轮，虽然没有镶钻但单是这一块表的价值，我估计就可以抵得上凶手拿走的全部了。卧室既然被翻过而这屉子又没有上锁，凶手就没有理由把这玩意儿落下”
“你的意思是...”
“很有可能”
“如果这么说的话的确是不同寻常，你们看，凶手把死者的住宅翻的这么乱却没有在现场发现除死者外的其他人留下的指纹或鞋印”小胡子警官把现场的调查报告递给了我们
“报告江队，凶杀案现场楼下发现疑似凶手留下的一组奇怪脚印，左边脚旁发现不明圆点痕迹，且右边脚印比左边脚印略浅。”鉴实人员报告
窗外朝阳透过云霞泛出一缕红色，倒映在血泊中的枫叶给命案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息。
“报告江队，市局消息，化验报告结果已经出来了”
“李警官你们继续调查吧，我们回一趟局里”
“是”
“不出我所料”江浔指着第七行的附着物提取栏
“银环上怎么会提取到爆炸残留物？”
“还有这个呢”江浔又递给我了一份报告
“这靴子上有撕咬过的痕迹和动物毛发残留物”江浔抿了一口咖啡说到
“我的朋友，消失在监控里的黑色闪电的真面目就在这里”
“凶手首先潜入姚娜家中盗走她常穿的靴子，然后将靴子藏于其暗中饲养的猎犬的笼子里，凶手每次给猎犬投递食物时，我推测她都会将靴子放置在附近，久而久之猎犬便会习惯循着靴子的气息寻找食物；之后他将靴子和猎犬分别安置在位于十字路口监控死角的两端，并在束缚锁链猎犬的上安防自制的微型炸药再设置好延迟爆炸的时间，一切就准备就绪了；在他杀害姚娜并布置好现场后，只需在打开窗户的同时引爆炸药，切断锁链，饿极的猎犬就会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靴子，这也就是监控画面里留下的黑色闪电。引爆炸药的声音就是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那一声奇怪的声音”
“但这个手法最后必须要把猎犬和靴子一同回收，否则将会前功尽弃了，若按你的推理，猎犬失去控制的那一刻凶手身在甜品店中，如何回收猎犬呢”
“方法很简单，有这个就行了”江浔又递给我了一张照片
“前两天我去了一趟交管局，找我警校的一个同学勘察了案发现场的巷尾留下的那一组轮胎印，他的结论是，胎纹是以横向沟槽为主的曲折花纹，因此极有可能是由一辆载重车留下的，我又调取了案发当天北口路段的监控录像，果不其然有一辆轻型卡车驶入巷子里。”
“这里可不像会是用到的卡车的位地方”
“没错”江浔用手指着卡车的后备箱
“你仔细看监控拍下的这张照片，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再看看这张，一样的卡车”江浔又递给我了一张照片
“货厢被改装过”
“没错，厢门被特意压低了”
“凶手的意图非常明确，卡车停在监控范围外，靴子留在监控死角下，厢内放上猎犬的食物，嗅到食物的猎犬自然会冲入车内。为了让猎犬能一跃而进，凶手将厢门改造，轿车或越野车的后备箱可塞不下这么个庞然大物，这也就是为什么卡车会出现在现场的原因了”
“那牌照是伪造的”小胡子警官带着检测报告过来了
“凶手这样子大费周章刻意制造这些，仅仅是为了杀一个普通甜品店的女老板？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说黑影是凶手为了迷惑我们而刻意制造的假象，那么凶手又是通过什么方式离开现场的呢？四周都是监控”
“广义上的密室杀人手法有5种，一是被害人在遭到凶手袭击后，逃到房间内躲避，之后死在房间里，二是透过房间内已装置好的机关，而且此机关难以察觉，它隐藏在家具上头某个看似无害的地方，三是从门外把门上锁，再利用细绳将钥匙送回房内，四是刻意布置成磨谋杀的自杀，五是利用不同的锁相互掉换而作成看似密室的状况或利用线、磁铁或其他工具从外面上锁。总归也不超出这些可能，我们回去现场看看”
“技术人员已经勘察过了，没有密道机关之类的存在”
“通向外界的四条路监控也是全覆盖的，不可能说越过监控离开”
“如果说借着夜色走呢”
“也不可能，无论怎样都会在监控画面里留下痕迹”
“把前前后后的监控再调出来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如果他离开了，监控里一定有痕迹”
“是”
“还有一个问题”
“他是怎么进来的”
“会不会是从后墙翻进翻出呢”
“上面的可是倒插了玻璃碴子的，而且翻墙走后街，后街路口也有监控”
“阿良，之前的配送车是不是停在这儿的”
“对啊”
“好极了”
“江队，第二起凶杀案我们再一次排查现场后，发现除了死者的钱财外，家中的扫帚莫名失踪，疑似被凶手带走”
“好我知道了”
“你们过来看”江浔招呼我跟小胡子警官过来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谁他妈的这么浪费啊，大半截烟蒂就搁这儿扔了，多好的烟啊这是”
“这儿怎么还有血呢”虽然已经干了好久但还是能分辨出浅浅的血痕
“这儿就是答案”江浔习惯性的燃起了一支烟，将遮住左眼的刘海翻起，嘴角上扬，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胜利者的表情。
（六）
夜雾袭来，迷案的终章回到那个熟悉的监控室里奏响。
“报告江队，您要的监控视频都已经全部调出”
“好极了”
“首先是甜品店的第一起命案，死者是甜品店的女老板姚娜，尸体第二天早上被配送员发现。首先是死者的第一层伪装，他在店内伺机等待夜跑归来的姚娜并将其杀害，后利用运动过后人体肌肉蛋白质会迅速凝固的原理，成功误导了我们对其死亡时间的判断，最后提取的血液重新伪造了现场，营造他从前门离开的假象。这也是李局找到我的原因，但是这种伪装迟早会为警方识破，纵使我没有发现残留在烘培纸上的汗渍，再对尸体进行进一步尸检的时候，这种手法也会被轻而易举的拆穿。而他所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他的第二层伪装争取时间，我国《保安服务管理条例》规定，如果没有出现特殊情况，小区监控会在保存一周后自动删除，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没有能及时拆穿他的伪装，后窗所对两条街的监控录像会被自动删除，也就是说他在后街所制造的一闪而过的黑色闪电的幻象我们可能就无从调查了。”
“他做了这么多掩人耳目的工作可他本人不是仍留在店里吗”
“没错，我们一直都在想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从被监控所封锁的密室中脱身的，但我们也调取了全部的监控录像，对甜品店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却一无所获，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呢”
“凶手在尸体被发现前，根本没有离开甜品店。”
“什么”
“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all which is impossible, then whatever remains, how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
“福尔摩斯曾经对他的搭档华生说过：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当我们检索了全部的监控录像都没有线索时，我们只能推测，凶手仍留在犯罪现场内。”
“那他是怎么离开的，不趁尸体还没有被发现就离开现场，难不成当着我们警察的面光明正大的以旁观者的身份离开吗”
“没错，他就当着我们的面离开的”江浔播放了配送车从甜品店离开的监控画面。
“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他和配送员合谋吗”
“不，是凶手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之前询问配送员详细的行动步骤时，他告诉我他会在去取配送箱的时候先打开配送车的后备箱，而他则是利用配送员发现尸体去报警的时间段进入车内。配送员在发现尸体后的第一反应定当是通知警方，从而留给了凶手充足的时间溜入车内。看起来的确很不可思议，但你注意尸体的第一案发现场，是被凶手藏在了第二序列的配送箱后部，配送员在打开配送车的后备箱后，朝着店内走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凶手所留下的血脚印，进而才会发现凶手伪造的凶案现场。所以他的第一反应肯定不会是继续按部就班的工作，而是为店内这些可怕的痕迹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整个甜品店唯一可以藏匿的位置就是配送箱的后方，而且凶手伪造的大量的血迹同样也指向了那里，所以配送员自然会前往配送箱的摆放处一探究竟，并顺理成章的在移动配送箱时发现被凶手藏匿的尸体。如果车内原本没有配送箱，那么后备箱就没有凶手躲藏的掩体，所以凶手就将尸体故意摆放在第二序列的配送箱后面。道理很简单，配送员要移动配送箱，而被移动的配送箱放在哪最好呢，当然是搬上配送车。搬上车的第一序列的配送箱成了天然的掩体，于是凶手将尸体摆放的位置就正好为他争取了登上配送车后备箱的时间和藏身的空间，他只需要躲在已经被配送员安放好的配送箱后面，自然就可以跟着配送车一起离开现场。而警方到达现场后的第一关注点定当落在血痕遍布的凶案现场，而不是已经被挪走的配送箱。”
“至于证据嘛，就在这”说着江浔递了一支烟给我
“难道你不知道我不碰这玩意吗”我一把推开江浔递过来的烟
“一切为了真相老兄”江浔又嬉皮笑脸的把烟递了过来
“噢好吧，如果我发现你是在整我的话我一定让你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案子，我就把怀表…”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把你那该死的破玩意儿收回去”我皱了皱眉头，直截打断了江浔
“告诉我这玩意该怎么享用”
我用食指和大拇指夹住了那根儿烟，却不知该如何下嘴
“把这头塞到你嘴巴里去就行了”
“然后呢”
“然后这样”江浔点燃了我嘴里的烟
“有点呛老兄”
“按你自己的想法去享受他我的朋友”
“咳咳咳，原谅我实在是欣赏不来这玩意”
没抽一会我就掐灭了嘴里的烟
“告诉我老兄现在是什么感觉”
“头晕，乏力，呃，甚至有点想吐”
“这就对了”
“你到底想干嘛”我强忍着不适质问江浔
“一会你就知道了”
“你跟你那该死的玩意见鬼去吧，咳咳咳”
话音未落，一小口鲜血就从我的嘴巴里吐出
“好极了”
“江浔你什么意思”我愤怒的将烟蒂摔在地上
“我的朋友你自己看嘛，地上的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识”
“什么？”地上的鲜血和血泊中的烟蒂似乎让我回忆起了些许
“初学者或者不会吸烟的人一次吸烟过量，融于血液中的尼古丁会使吸烟者产生中毒反应，这种现象就是我们俗称的醉烟。至于表现嘛，不外乎就是头晕恶心，有强烈的呕吐感，括约肌松弛，全身无力。差不多呢也就是你这样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你故意的…”我愤怒的揪起了江浔的衣领
“别生气嘛老兄有话好好说，可不只是你一个人这样儿”
“你是说”
“没错，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甜品店里发现的那半斗烟灰？还有我在屋外配送车停放点发现的烟蒂残留物和血迹。很明显这起案件的凶手同样也是个香烟的初学者，或者说他在犯案前跟老兄你一样是不沾这玩意的”
“但作案的恐惧与漫长的煎熬却一次又一次的挑逗着他那敏感而脆弱的脑神经，这种时候，这玩意可是最好的特效药”咔哒一声，江浔手里的一根香烟就又在我的注视下点燃了
“本来就不会抽烟，加之神经的过度紧张，于是也就有了与老兄你刚才一模一样的精彩表现”
“理论上还有一个问题有待解决，咳咳”
“凶手是怎么进入现场的”
“没错”
“监控会给我们答案”江浔又播放了侧街监控所拍摄到的画面
“这是李维亮从甜品店离开后回家的画面”
“噢是么”江浔播放了侧街相同时段，下一个路口的监控画面，奇怪的是李维亮并没有出现在现场
“难道？”
“不，如果他是怎么折返回去再行凶的话，那么监控里的画面就不是这样了”
“你再仔细看”江浔又掉了李维亮离开甜品店时的监控录像
“等一下，李维亮的背包”
“没错，侧街监控画面里的李维亮的背包看起来是崭新的，而甜品店的监控里，李维亮的背包已经布满了褶皱和磨损的痕迹，甚至已经掉色了”
“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是李维亮，而是伪装成李维亮的凶手，疑点可不止这一个呢老兄”江浔关闭了甜品店的监控录像，又打开了同一条街的监控录像
“你仔细看看路灯和街角的转弯镜，这一个监控录像里的路灯和转弯镜的位置是反着的”
“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这里的监控录像所正对的是甜品店旁边建筑的玻璃窗，凶手提前将原本的正常玻璃换成事先准备好的凸透镜，监控画面里所呈现的景象自然就是相反的了，看起来好像是凶手伪装成李维亮从后街经过，实则是凶手趁机进入了通向甜品店的小巷子，我已经请社区民警对调查了租用这栋建筑公司的基本情况，发现赵改就是这家公司的执行经理”
“可那个时候赵改不是应该在梁倩楼下等着给她送宵夜吗”
“这才是本案最有意思的地方”江浔掐灭手中的香烟，悠然自得的向外吐出了一个虚渺的烟圈
“赵改知道那天晚上梁倩根本不会出现，所以他提前跟李维亮商定，他抓住了李维亮爱贪小便宜的性格，告诉他那天晚上自己有事情走不开，让他帮自己给梁倩送一份宵夜，如果梁倩在10.30后都没有来的话就可以自行离开了，费用就放在宵夜里让他下班后去指定地点取，借口追求梁倩告诉李维亮唯一的要求就是这种事情要绝对保密。同时他告诉虞乾良，见面的地点由街角公园该到梁倩家楼下，自己会提着一盒外卖在那里等他，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交易？什么交易？”
“老兄你想想，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对一个普通的甜品店女老板下如此毒手呢”
“利益是一切行动的动力”
“包括死者及本案的5名嫌疑人，我让辖区民警对他们进行了排查”
“把地图打开”
“是”
“我们以他们的居住地为中心，按3公里法则进行排查，结合走访的调查结果，发现赵改和虞乾良二人在街角公园频繁会面。我们追踪了二人的手机信号，但却并未发现二人存在通讯记录，由此推定二人或有其他的联系方式”
“交易联系方式必须满足的四个条件：隐蔽、稳定、应变、普常。滨海是个小港城，这里保留了一项最方便的联系方式”
江浔甩了一份报纸给我
“报纸”
“没错”
“我们去赵改住处访查的时候，他电脑桌上摆放的报纸非常有趣，周刊报纸从两个月前的到前两天新出版的一套不落。”
“看看这几张照片，这是去他住处访查的时候，我藏在领口的微型摄像机拍摄到的”
“每一份报纸都有几面会有一个字被切掉，如果某一面的页码被裁掉了，你注意看这些被切掉的字，全部都处于所属的段落中的前四排的位置，同时在所属的行列中也不超过第七位，结合这些被裁掉的页码从未超过12来分析，可以推断它代表的该月的第几个星期的星期几，即具体的交易日期。如果那一面的页码没有被裁掉，你看，被切掉的字都可以通过分析句段得以复原，而且基本不会出现异译，而将这一类的字按从后向前的顺序排列，得到的答案则是滨海的地区名称，说明他代表的很有可能是是交易的地点。”
“街—角—公—园，然后是…日期…”我一边按着江浔的推理寻找日期线索一般望着墙上的挂历
“九月第二个星期天，9月11日”
“一开始我并没有参透藏在报纸上的玄机，但根据排查而得出的线索，我尝试性的将街角公园作为谜底代入其中，才明白了这其中的规律”
“所以你才会那样子问赵改”
“没错”
“再有就是虞乾良”小胡子警官接过了话茬
“那天晚上，我故意将那一刊报纸的正面递到他目前，但在这之前我接着先将那字四周涂成下一版面插画的颜色，再用手遮住被他裁去的那个字，为的就是看他的反应”
“不出我所料，那小子被吓了一跳，之前那怒气一下子就扫没了”
“赵改这一招有意思呀”
“我们大家都以为在梁倩楼下拎着外卖等的人是赵改，而又虞乾良以为是赵改在那儿等着他交易，但却李维亮以为他在帮赵改等梁倩”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有人会在那里见到虞乾良在附近晃悠了，他走进发现等他交易的人不是赵改却拿着赵改跟自己交易的物品，自然会起疑心，徘徊不前”
“姚娜极有可能就是因为知道了他和虞乾良的非法交易，所以才被赵改灭口”
“那第二起凶杀案也是系赵改所为吗”
“第二起凶杀案的始作俑者是虞乾良。我推测是赵改告诉虞乾良，李维亮盗走了他们交易的物品并且以向公安举报为要挟在勒索他们，并希望虞乾良能潜入李维亮家中夺回这一批物品。于是虞乾良在假冒甜品店的顾客进入其家中后，威胁李维亮将东西交出，但李维亮那里会知道虞乾良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于是虞乾良才会选择铤而走险杀掉李维亮灭口，再将一切伪装成入室抢劫案的现场。”
“至于证据嘛，就是现场勘察人员发现的那一组脚印。左边脚旁发现不明圆点痕迹，且右边脚印比左边脚印略浅。右脚脚印比左脚脚印略浅说明其右腿落脚的力度要小于左脚，故可以推测凶手右腿很有可能有伤，左脚旁发现的不明圆点痕迹则应该是拐杖留下的，具体来说应该是凶手在行凶后将李维亮家的带走的扫帚。”
“我们在调查虞乾良时，发现他前不久就因为案件败诉被客户当场从法院的台阶推了下去，因此右腿受伤，在杀害李维亮时不慎遭致旧伤复发，不得已才取走扫帚充当拐杖”
银色的月光为深邃的夜空染上安详，监控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打火机的咔哒声，窗台边一缕青烟缓缓升起，房间里仍就努力工作的只有那只破旧的怀表，三个人，两尊酒杯，一瓶干邑，宁静而又美好。
“方法、顺序加灰色小细胞。”
“上帝在天国之中，世界秩序井然。”
（一）
阴冷的秋风席卷沉睡的大地，摧折枯朽的草木。夜雾袭来，黑暗而遥远的角落，火车与铁轨的摩挲声半流质地蜿蜒，被雨融化在空气里，轮廓被洗刷，只留薄薄的一层，像是死人的皮肤。他百聊无赖地走出八号车厢，从烟盒中抽出一支，左眉微微抬起，咬在嘴里的烟就在他的注视下点燃了，猛地吸了一口，眯起眼睛，将薄唇微微张开，吐出了一个虚渺的烟圈，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骨子颓废的味道。昏暗的厢间外只有烟头上的火星忽亮，像闪烁在夜空中的猎鹿者。荒原、薄雾、细雨，207号列车携着苍凉的美感驶向父辈口中那个曾经帆墙林立的海港，零星的村庄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了忧郁的眼眸中。
桥岸区警局的宁静被一阵猛地敲门声打破，衣冠齐楚的年轻人晃晃颠颠地冲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位警官面前。
“噢我亲爱的警官先生，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求求您救救我吧，刚才有一位先生把我的公文包给拿错了。天哪！里面装合同如果不能在今天晚上之前送到弗兰克先生手上，明天公司的办公室里就不会再有我的位置了！”慌张的神情与庄严大方的警局显得格格不入，颤抖着的双手不知安放于何处，冷汗一滴一滴地落在擦的蹭亮的皮鞋上
“先生请您先冷静一下，先给我们说一下您是什么时候发现公文包被拿错了的”
“十分钟前吧大慨，又好像是十五分钟，我也记不清了，但应该就在那里，噢不不不，应该是那个地方，不不不也不对也不对，应该是，…噢拜托让我再想想好吗警官先生，我以上帝的名言起誓我一定会想起来的！”细长的手指不安的在空中胡乱滑动，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需要一瓶白兰地吗先生，我想您至少得让我们听得懂你到底在说什么”小胡子警官扶了扶眼镜，无奈的说到
“先生，如果不想本属于你的位置易主，现在就即刻动身前往南城二中寻找一位刚离过婚不久的男教师”一个消瘦的男人低头踱着步子缓缓地走了过来，破旧的薄袄将他短小精悍的身躯给整个裹了起来，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向外射着寒光，额头里清晰刻着的三条皱纹，似乎隐着严峻的经历和饱经沧桑的折磨。“半个小时以后我相信你会来感谢我的，如果按我说的做”
“恕我冒昧先生，请问你到底是谁？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年轻人不服气地嚷着
“他可是…”小胡子警官激动地站了起来
“因为你没有选择，先生”消瘦的男人直截打断了警官的话，平静地说到，低沉的声音中凝结着一股不可置疑的穿透力。
年轻人小声地嘟囔着离开了警局，将信将疑地坐上了出租车，向二中的方向驶去。
“最近西城挺太平的”男人径直地走向小胡子警官的斜对面的位置，茶叶缓缓的从长满老茧的手上落下。“可不是么，最多就是一些商品买卖不公道啦、然后就是时不时有走失的老人孩子、最离谱的还要数隔三差五就爆发一次的邻里争吵，最近下面的派出所里接到的案子都是这样子的咯”一旁的胖警官翻了翻警局上个月的接处警记录本，摆了摆手
“噢对了前两天还有位女士的靴子被偷走了，更绝的是什么你们猜，那家伙偷一只还留一只，嘿你们说怪不怪”胖警官又补充到
“这年头奇葩多，偷什么的的都有”小胡子警官接过话茬，懒懒的倚靠在桌边
半个小时后警局迎来的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年轻人如约而至般的出现在了门口
“噢先生您就是我的上帝呀，公文包真的在他那儿，我代表公司代表感谢您！谢谢您！”年轻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孩子似的紧紧地握住那个消瘦男人的手不停地摇动着。
“您是怎么知道拿走那家伙公文包的人在南城二中，他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呀，难道您之前见过他吗”年轻人走后，小胡子警官不解地问道，脸上写满了疑惑。
“巧合罢了”消瘦的男人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到“如果一个老师提着的公文包里面塞满的不是课本与讲义而是一沓文件，你的眼球也会被他所吸引”
“您是说？”小胡子警官一头雾水，对于他的解释不知从何问起
“如果公文包里塞满的是课本，它的两侧自不可能向内凹陷下去，只有装载着小体量文件的公文包才会呈现出这种样子”
“可您怎么知道他是老师呢”小胡子警官追问到
“他的袖口和领口沾上了些许白色粉末，明显是粉笔灰留下的痕迹，颈部肌肉的积沉式损伤一看便知是长期伏案工作而留下的，综合这两个条件来推断，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后面你该问为什么我知道他是南城二中的了。很简单，他裤脚上留下的泥渍很新，一看就是24小时内沾上的，如果有留意天气预报的话，自然就会知道昨天C市下过雨的位置是南城。门口的脚印里裹挟着星点状的泥浆，而整个南城区铺设了鹅卵石过道的学校只有二中。”
“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他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浅浅的戒痕。”
以前只在警务期刊上听闻过眼前的这位前辈的故事的小胡子警官彻底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和观察是两码事，如果不转动转动你的灰色脑细胞，真相永远会从你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溜走，路还很长朋友”消瘦的男人提着茶杯便起身离开了，只留下了沉默的小胡子警官
“不再坐会啊浔哥？”胖警官客套到
“老头儿找我呢，再不过去他又要往你们这儿甩十二道金牌咯”随着话音的落下，他消失在了楼梯口
“怎么样，是接处警中心的茶好喝还是我这的茶好喝？”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枝的间隙洒在银色橄榄枝和两颗四角星花上，血色的黄昏为古铜色的皮肤增添了几分刚毅。
“您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没说错的话是又有什么案子需要鄙人再为您光辉灿烂的档案表上添一笔”办公室里，消瘦的男人把双脚搁在办公桌上，慵懒地翻看着柜子里的文件，略带戏弄的语气向这位的老上司调侃道，刀条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
“前些日子倒是有一个案子…”
“第27号案”他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在面对自己的上司时也不会改变。“如果按尸检报告里推算的死亡时间检索，能在监控里面找到答案，这个案子也不会被递到刑侦总队了”他用勘察光镜仔细地检索着档案袋里的每一张照片，眼眸中迸射出的寒意驱散了附着在灰质上的最后一抹慵懒，与刚才翘着二郎腿品茶的江浔简直判若两人
“资料都在这儿了，需要人手直接到办公室找我”
“晓得了”
“多长时间能给我答复”
“听过一句话吗先生，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您不能催促：可爱的上帝、大自然、还有老头”
（二）
“喂老浔？”酣然入梦的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浇醒。
“15分钟之后咱们桥岸后街244号见！”
“啥？”
等我回过神来，电话这头只剩下了一阵嘟嘟声，自从认识了江浔之后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你大爷的又来”我愤怒的将手机猛地摔开，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骨碌的从床上滚了下去，抓起白T恤套头而下，趿拉着拖鞋连滚带爬地冲入卫生间，匆匆忙忙的鼓捣了几分钟后便顶着蓬乱的头发，叼起一块司康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了。
“来的正是时候我的朋友”江浔蹲在甜品店的炉柜旁，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扶着烤箱，含着紫光手电仔细地检查着烤箱上的凹痕。
“我觉得老头睡前将手机关机的好习惯倒是挺值得我学习的”我将手插在裤兜里，不情愿的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别生气我的朋友，我以我的怀表担保这个案子一定会让你的灰色脑细胞运转起来的”
“谁要你那破玩意儿”我没好气的嚷着“现在我只想回到我温暖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噢快过来这儿吧老兄，这儿可比你的白日梦有趣儿多了”
我一边不疾不徐的走向现场一边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甜品店，闪着光亮的小饰品错落有致的摆在冷柜的边盘上，浓浓的烘培香充盈了整个房间，橙色的月季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华丽而简单的初设展现着眼前的小店别致的美感，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窗台下的半斗烟灰破坏了原本一尘不染的环境，也不知道是哪位没素质的顾客的杰作。如果没有烤箱上的凹痕和凝固在地板上的血迹，谁又会把这样温馨的画卷同一宗凶杀案的现场给联系起来呢。
“将这么可爱小店作为凶案的舞台可真是够暴殄天物的”我端详着收银台上溅上了血迹的小泥人感叹到。
“我的朋友大半夜的我请你叫过来不是让你在这里泛滥的你的同情心的，看看尸检报告吧，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江浔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放在收银台旁的资料袋
“闭嘴，把‘请’这个词从你的字典里拿掉，现在立刻马上”我揉了揉我蓬乱的头发，略带愤怒地说到
“噢行吧，看案子看案子老兄”
“‘死者是甜品店的女老板姚娜，凶手与死者两人爆发争执后相互推搡，死者被极度愤怒的凶手猛地推倒在地，后脑撞到了柜子旁的烤箱上，死者晕倒后凶手随即对其进行殴打，在发现人死亡后，对尸体进行简单的处理和藏匿后，便仓惶失措的离开了甜品店。致命伤是后脑的挫伤，初步定性为情绪过激杀人’，如果案情与分局提供的报告里描述相吻合，我们沿着血迹延伸的方向调取案发时间里本区域的监控应该是可以找到凶手”我指着地上，凶手未来得及处理的血脚印分析到
“问题就在这里，视侦支队调取了这片区域案发前后所有的监控却一无所获”烤箱上的凹痕似乎对江浔有着特别的吸引力，从我抵达现场到现在，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里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还能隐身了不成？”我自顾自的搜寻着，试图从蛛丝马迹中为凭空消失的凶手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场显得那样完美，唔，除了完美我似乎找不出第二个词来描绘我眼前的一切。脚印的位置、尸体的摆放就连血迹的落点都与计算的数据完美契合，合理的让人感到近乎无可挑剔，看起来就像...
“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江浔提着高光谱相机走了过来
“来看看这个老兄”江浔递给我了两张烘培纸“能发现点儿什么吗”
“这张的边界看起来有点泛黄了”我仔细地比对着这两张烘培纸
“没错我的朋友，用这玩意再看看，它会使你的灰色脑细胞彻底兴奋起来”老实说我一直不太喜欢使用这种折叠式的马蹄放大镜，塑料框架卡在头上总会给我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调整好放大率后，一颗颗立方状的晶体映入了我的眼帘。
“没看错的话这是盐的结晶”我惊呼道
“准确的来说是汗渍”江浔平静的说到
“他小心翼翼的擦净了尸体身上和地板上的所有汗渍却未曾想到疏漏了一张不起眼的烘培纸”推理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抵住下巴，把食指弯成弧状放在嘴唇下面来回移动。
“视频侦查支队之所以从监控中一无所获是因为死亡时间和行动路线完全被这个狡猾的家伙给误导了。依据尸体僵硬状况推导，是计算死亡时间是最准确的手法之一，但同样有例外，那就是人在激烈运动后，其肌肉内蛋白质很容易迅速凝固，死后的僵硬情况自然也相较于一般人也会快很多，所以法医在检查尸体后推算出的死亡时间会比真正的死亡时间要早5个小时左右，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对现场进行了处理。将人杀死后，他先是把所有的汗渍都擦拭干净，但这样子做不可避免的会破坏现场的血迹，如此一来其手法就会很容易被警方发现，所以他选择清除了现场所有的血迹，这是第一步。紧接着他通过专业的计算准确的推断出血迹落点，并通过对死者进行二次殴打所提取的血液对凶杀现场进行了伪造。一切就绪后，他踩着血泊从正门跑出甜品店，营造其已经从正大门离开的假象，紧接着在半途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双鞋折返回店内。最后他只需要从后窗潇洒离开，便可以给这个百密一疏的命案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听到这样的精湛推理或许就是我每次大半夜接到江浔别致的邀请函后，会毫不犹豫奔赴现场的主要目的吧，与其说我是江浔的搭档倒不如说我是这个老小子的专用府史官，每次负责将他的杰作收录到警务周刊的刑侦专栏中呈现给警校里的新鲜血液。
“所以我们只需要调取相应时间段南岸渡口区的监控，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了！”我兴奋的说到
“老兄你终于开窍了！”这样的调侃似乎已经成为每一次案件的标准片尾曲
蜷在副驾驶座上的江浔又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慵懒，伸懒腰的模样将刚才的严肃一扫而空，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得意的微笑，一路上哼着小曲儿闭目养神。
然而真相似乎远没有江浔最初推理的那样简单。我们调取那一片区对应时间段的所有监控，除了破开的窗户与街角路灯下的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外，凶手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下。
“从后窗打开到街角闪过一瞬的黑影期间只间隔了3 秒，但两个监控间的路距足足有100米，就是短跑冠军也不可能做得到，除非它能从后墙直接穿过去，但这怎么可能呢”
“不仅如此，开窗户的声音中还裹挟着一个奇怪的声音，明显不是玻璃与钢架摩擦而产生的，听起来倒像是什么东西一瞬间爆裂开了”周放接过话茬疑惑的说到，疑团如海雾般的将这个看似普通的案子隔绝在了暴风雨席卷的孤岛上，一时间里哥特式的恐怖感潮水般的涌入了这个小小的监控室，案件再次陷入了僵局。 江浔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窗外，任凭皎洁的月光洒肆意的倾泻在他消瘦的身躯上，再次从他眼眸中迸射出的寒光预示着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仍在继续
监控画面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淡青色的眼白一点点被红血丝所侵占；青筋爆起的手臂横在凌乱的稿纸上，黑红蓝三色笔勾画出的案件轮廓，一次又一次的消失在迷雾里，烟头安静的燃烧着，飘然的一缕缕青烟随风飘荡，渐渐消隐。“咱们也总不可能把这个黑影印在通缉令上吧，还是先去分局调取被害者的详细档案资料再往后调查为好”江浔的这副模样我再熟悉不过了，一办起案子就什么也不顾的，再在让他一个人在监控室里继续杵着，我害怕明天就得把档案资料寄到ICU里去。
“也只能先这样了，不过现在有一件比取资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马上去办”话音未落他便轻轻地往后一蹬让电脑椅顺利的滑到我身旁，略带神秘感的凑到我耳边严肃的说到
“去买两杯豆浆和几个包子，要猪肉大葱馅儿的”对这种江浔式的冷笑话早已习以为常的我，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再低头看看表，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里忙活3个多小时了。我匆忙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狠狠地摔在脸上，借着湿漉漉的双手将一头蓬乱的卷发整个儿的向后捋去，随手抄起一件大衣后便径直地走向那条熟悉的小巷子。
遥远的东方刚刚泛起些许鱼肚白；一缕一缕轻柔的雾，在缓慢地游离，澄清又缥缈。迎面而来一股萧然的晨风吹散了云层，将身上的每个细胞唤醒，几缕柔和的霞光悄无声息的落在街角的小店里。
（三）
“整个案件手法的核心就在于对时间的把握，抓住肌肉蛋白凝固的短暂时段完成暗杀才能实现对死亡时间的误导。”江浔一手捏着包子，一手拿着档案自言自语的分析到
“这位甜品店女老板夜跑的习惯有多少人有知道？”
“根据我们的走访调查，死者每天会在甜品店关门后前往海滩夜跑2小时，于晚上10点前后回甜品店检查门窗，半个小时后返回公寓休息。知晓她有这个习惯的人具我们了解至少有5个人。第一个进入我们视线的是死者的合租室友梁倩，她是必然知道死者夜跑的习惯的，顺着梁倩这条线追踪，我们发现她的一个追求者赵改同样与死者的接触也比较多，由于赵改晚上常在公寓楼下给梁倩送夜宵的缘故，有时候会与夜跑归来的死者相遇。再有就是对以甜品店为核心的关系网的调查过程中，甜品店的晚班烘培师李维亮知晓死者的夜跑习惯，因为他每晚都会守店，等死者夜跑回店后再自行离开；另外还有一个可能知道的就是一位甜品店的常客杨鹏，由于经常加班的缘故，他下班后会顺路去甜品店买几个面包作为明天的早餐，有的时候如果下班比较晚会与夜跑归来检查门窗的死者碰上。最后一个就是顺着死者关系网追查的过程中，有一个名叫虞乾良高中同学与死者联系密切，知悉死者有夜跑的习惯。我们同时也检查了案发当天这一带所有的监控摄像头，情况与上述基本一致。首先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就是杨鹏，他于当晚九点半从桥岸前街前往甜品店购买第二天的早餐，10分钟后原路返回，过了20分钟左右夜跑归来的女老板姚娜回到了甜品店检查完门窗，但之后没有拍摄到她离开的画面，按修正后推算的死亡时间：当晚9.00-11.00间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那个时候被谋杀的。监控后面只拍摄到了李维亮在姚娜回到甜品店后不久离开的画面，具体时间是10.05分，这么短的时间他无法完成谋杀后的伪造工作然后侧街摄像头拍摄到他的经过的画面，呃，时间大慨是2到3分钟之后吧，之后他就沿老路回家了；再有就是赵改10.30分在楼下提着宵夜等梁倩的画面，不过那天晚上梁倩并没有出现，她的口供是说那天晚上她并不在公寓而是留在了办公室加班；奇怪的是在我们走访的时候，有目击者称看到了虞乾良出现在了这附近，并且行迹比较诡异，之前询问他的时候，他给出的解释就是在那天正好在附近散步。所有的情况就是这样。”技侦组的周放警官有条不紊的分析着。白板上的人物关系图随着他推理的结束从无到有已然成型，刑事侦查的基本功底完全跃然纸上，还没毕业就已然被叶铭预订到分局刑侦队的人相较于其他初出茅庐的小警员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
整个甜品店如同一个封闭的密室，四周所有通向外界的路，在路口全部都安装了无死角覆盖的监控摄像头。
“小区物业那边儿的监控大慨能留存多久”
“一个月左右的应该都还留存着”
“去联系一下视侦支队的同志，把这个小区216栋楼前的和甜品店正门口的全部调过来”江浔两个沾满油的手指轻敲着监控部图上的红圈，分析案情的同时还不忘把包子往嘴里塞。
“好”
“命案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是哪一位？”
“一个甜品店到上班的工作人员，他在发现血脚印后第一时间通知了警方”
“那个时间的监控录像有留存吗？”
“有的”技侦民警调出来第二天早晨前街的监控录像，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子从前街经过步入了甜品店。
“警方10分钟后赶到了甜品店并第一时间封锁了命案现场”
“把他的问询记录和第一现场的照片一并带过来吧”
“是”
双向突破是对付没有头绪的悬案时，最实用也是最高效的方法，既然一时间里无法从作案手法的角度取得有效的进展，那么暂且先把关注点放在嫌疑人与作案动机上一定是最明智的选择。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如果围绕死者的关系网展开调查，案件的部分关键性线索或许自然会浮出水面。这一点是我与江浔在破案方法上少有的能达成共识的地方。
监控进度条悄无声息的向前滚动，青灰色的镖尾在江浔左手的拇指与食指间不断的摩挲着，右手的双指横夹着那高挺的鹰钩鼻，迷离的柳叶眼封住了所有的思绪，有那么一刻，细针落在刑侦队的办公室的瓷砖上都能被清晰的发觉。
“咱们先去见哪一位呢”按下暂停键后，我缓步移动到演板台前，双手合十立于唇边，饶有兴趣的观察周放的图上作业，找寻着拨开迷雾的最好楔入点。
“就他了”话音刚落十字镖就已经精准的穿过百叶窗将赵改的照片定在了后墙上，指尖的余温融化在空气中，消失在风里。
“房子收拾的还挺整洁的”江浔倚靠在扶梯的侧面，手指落在了床板与柜顶衔接的细缝中。
“我有洁癖”赵改面无表情的从嘴角挤出四个字象征性的回应着我们
“这年头还有人坚持看江海晚报呢”江浔又从书桌下抽出电脑椅，坐在桌前若无其事的翻着电脑旁的报纸，全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恕我无礼警官先生，鄙人并不认为这些东西与你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我所知道的已经记录在你们的口供总表里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烦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的正常生活了”
“下逐客令前请允许鄙人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江浔把双手插进裤兜，踱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说吧”
“跟她约在街角公园里见面会不会方便的多呢？”
听到这个赵改的身体像出触了电似的轻轻的颤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眼睛不经意的向着右上方瞟了瞟，一刹那的变化已经给了眼前的职业刑警标准答案，咽了咽口水后随即又恢复的冷漠神情显然已经于事无补。
“感谢你的配合，告辞了”江浔面挂微笑向眼前的铁面人挥手告别，隐在心底的东西似乎已经被撕开了一个豁口。
“不送”
作为搭档，揭晓整个谜底前江浔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能理解他的每一次行动，这是他一贯的风格。驱车返回警局的路上，每一次我向他询问案情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我的朋友请原谅我暂时无法分出我的灰色脑细胞为你讲述这些，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我去思考，相信我吧，整个案件水落石出后我一定会给你和你的读者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被这句话糊弄过多少遍我已经记不清了，瞥见他面无表情的叼着那个复古的石楠烟斗，凝视着窗外时，我已然明白如果询问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喂你好，我江浔”
“您好江队，据我们查证，情况与您推测的一模一样，李维亮近期的确获得的了一笔来路不明的现金收入，而且数额非常可观”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经侦队搜查组的电话让江浔原本的面无表情的脸颊上掠过了一丝笑容
“警官我知道的真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警官”
“没事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再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我给报警人递上了一杯白开水
“如果需要烟的话随时找我”江浔补充到
“我不抽烟警官先生”
“你说你是甜品店的外卖配送员”
“是的，我负责甜品店早班的配送”
“说一说你一般到店后的工作流程吧”
“我每天会先进店打开配送车的后备箱，然后打开配送箱检查订单状况，确认无误后就将配送箱逐个装车，再离开甜品店去送货”
“就是说你那天进店取配送箱的时候发现了尸体对吗”
“没错警官先生”
“之后呢”
“就按照你们的要求就待在店里一直等你们到现场来”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在街角公园下单能送到吗”
“如果有需求是可以送到公园门口的，不过一般客人送到公司或者住宅地居多，公园...公园还真是挺少见的”
“行，感谢你的配合”
“阿良，跟他确认一下笔录的细节就可以安排他回去了”
“好”
“现在就等周放他们的审讯结果了”
“很抱歉现在这个时间点再一次把你请到这里，但有几个问题我们必须要向你求证”周放提着文件夹步入了询问室
“放心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问完咱们各回各家睡大觉”小胡子警官哈欠连天的拖着疲倦身躯跟了进来。虽然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江浔让他大半夜的把虞乾良请到这里问这些个奇怪的问题，但那本早已被他翻烂了的警务周刊告诉他，江浔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好吧警官先生，虽然我并不知道我这里还有什么对破案有价值的东西没有写入你们的口供总表里面。”虞乾良脸上写满了倦意，时而扑倒在桌子上，时而把头埋进胳膊弯里。
“具我们了解你在案发前一天与死者发生过争执，这是怎么回事？请给我们说明一下具体的情况”
“你们是听谁胡说八道，我最近一直在忙着为客户准备诉讼材料，这个星期都没联系过她，凭空捏造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虞乾良满脸严肃，将中指绕在食指上，无名指绕在尾指下，轻轻的推了推眼镜架，厉声正色的回应显然对周放的指控予以坚决的否认。
“请不要激动虞先生，我们也是在向你了解相关情况”
“警官先生你们办事要重事实讲证据，不能因为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把我深更半夜的请到这里。”虞乾良斩钉截铁的说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噢好的吧虞先生，让我们先冷静一下好吗？”一旁的小胡子警官抿了一口咖啡，笑着打圆场，悠然的把腿翘在桌脚上，打着哈欠装模作样的捧着报纸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话茬，如果不是披着一身警服没有人会把这种模样的人与警察联系起来。
“知道虞大律师日理万机，这不前几天还听说你还因为在法庭上大放异彩，刚从法院里出来就被客户从台阶儿上推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官先生这与本案无关，请你不要借此损害我的个人名誉，否则我将采取必要的法律手段维护我的人格权”虞乾良将双拳攥劲，面露愤怒的神色
“等九号线开通了，以后咱们去小酒馆潇洒可方便多咯”小胡子警官一脸痞气的跟周放聊着，对愤怒的虞乾良置之不理
“你的关注点永远是那么别致，从未让我失望过”周放鄙视的撇了小胡子一眼，无奈的摆了摆手。
“别说还挺有几分姿色的呀”小胡子警官把舌尖抵在门牙上“我呀看你的个人问题自己解决是没什么希望了，让组织上出面吧也不太妥当，我呢就当一次活雷锋帮你介绍介绍吧”小胡子警官指着头版下面的一则征婚广告半躺式的蹭了过去，嘲弄的样子仿佛是在办公室里闲聊。
“滚滚滚，我说你能不能正经点，这审讯呢”周放一把推开了小胡子，严肃的说到。
“真是不解风情，嘿小子你看她怎么样”小胡子警官笑嘻嘻的调侃道，在周放那里碰壁后又把征婚广告推销到虞乾良面前。
“抱歉，我不喜欢看报纸，对这些也没有兴趣。”虞乾良瞥了一眼就迅速的把报纸推了回来，轻轻的挠了挠鼻子愤怒的神色瞬间从脸颊两边消散“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恕我冒昧警官先生，请不要再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了。”蓦地，这个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让周放像被针刺了似的，轻轻的怔了一下。
“真是没意思”小胡子警官长叹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再耗下去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的，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把一个吃瓜群众大晚上的弄到这里来。”没等周放同意就披上大衣端起一碗泡面叼着叉子扬长而去了。
“什么态度这是”周放不满的嘟囔着
“算了你先回去吧，感谢你今天的配合”周放示意一旁的法警打开询问室的门。
虞乾良走后，正奔赴监控拍摄现场的江浔同时收到了两份不同的审讯报告。
（四）
“ 好极了，现在就让我们去会一会这个黑色闪电吧”传来的文件扫清了江浔脸上凝重的表情，搭档这么多年，江浔取下烟斗悠然自得的吞云吐雾时，我已然明白，迷案转机的时刻到了。
“相片都备齐了吧”
“都在这儿呢”我小心翼翼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了昨晚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监控中扣出的相片。
“看着吧老兄，这座城市的空气会因为你我的存在而变得清新”江浔仔细地翻弄着文件袋，嘴角挂上了满意的微笑。
伊始，他静静地蹲在街角旁，按照从监控中所截取的相片比对搜寻黑影出现时的起落点，在布满老茧的双手机器般的熟练运作下，刑事照相比例尺与红外测距仪默契的协作着；过了一会又快步移动到骄阳炙烤下的沥青路面上，徐徐的弯下身转为跪趴式的搜寻，生怕因为小磕小碰而破坏了弥足珍贵的第一现场，等比例勘测镜无死角的搜查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膝行着前进却丝毫没有向邪恶屈服的意思；白手套顺着眼眸泛出的寒光一点点向前挪动，寻找精确的落位与轨迹不容许丝毫偏差的出现，猎鹰般侦查势必要从层层迷雾中揪出那消失在路灯下的黑色闪电。汗珠从不断的风干的脸颊旁滚落，膝盖处磨的泛白的工装裤与掌心处开裂的黑黄色双手是对曾经立下的誓言最好的诠释
“这个速度完全不是人能达到的”
“什么？”江浔的结论让我惊掉了下巴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09年8月19日百米短跑比赛中，博尔特创造的记录是9.58秒，60~80米阶段仅用了1.61秒，瞬时速度达到惊人的了44.7km/h，人类竞速跑中的最大速度已然于此。但这个黑影的平均运动速度却达到了60km/h”
“或者是计算…？”
“我校验了三遍不可能有差错”江浔的语气中裹挟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从穿透后墙到街角的一闪而过，一次一次得出的结论都将谜底指向了那些科学怪人口中的超自然现象，难道我们的对手真的是所谓的黑色闪电吗？思绪又把我送回了那个萦绕着哥特式恐怖气息的小小监控室。
已经是第三袋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连抽过这么多烟，即使是震惊整个省厅的褐色嫌疑人案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般棘手。
“要不…，要不先挂起来吧”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演算图纸从干瘦的手间滑落，追随着晚风的足迹飘向了江边，江浔低沉微弱的声音里仿佛携着无尽的遗憾。忆起来我跟他应该算是在警校实习时认识的吧，细数过来多多少少也搭档了有十多年了。或许习惯了他那副玩世不恭叼着烟斗解开一个又一个扑朔迷离的命案的样子吧，印象里还是第一次听到“挂起来”三个字从他的嘴里挤出来。我并没有对江浔的建议作出回应，暂且算这是他的建议吧，只是草草的对现场进行处理后，便拎着沾满汗液的纸巾，拖着疲惫的身躯失落地走向了路口旁垃圾桶。
驱车返回局里的路上，江浔一袋烟也没抽，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地望着窗外。浩渺的天空中晚霞显得那么美好，那么亲切；远处巍峨的山峦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瑰丽，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样子又是那样的诱人。
“老浔哑火了还是头一次见吧”
“估计是遇上棘手的案子了”
回局里后简单的在接处警的前厅跟几个熟人絮叨几句便匆匆赶回办公室了，换作以前，这个时候应该是我们两个像说相声似的一人一句把破案过程添油加醋的大肆宣传一番才会心满意足的回刑侦队。今天讲坛主角儿的接力棒传到了值班的胖警官的手里
“我在一线待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胖警官拎着一个袋子急匆匆的赶回了接处警办公室，快步冲到了桌前，抓起杯子就把茶水往肚子里面灌
“咳，咳咳”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发生什么了把你小子呛成这样”小胡子警官拍了拍胖警官的背。
“就前两个星期被盗的那位女士，她的靴子我们是找到了，但你们猜怎么着？我今天打电话给她没人接，我一问才知道啊，她上个星期居然就被人给杀害了。”胖警官气呼呼地把靴子摔在了办公桌上
“别让我抓到那个家伙，否则我一定要亲手把他送上被告席！”
“这靴子你是在哪发现的的？之前我们两队人把她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值班民警好奇的询问到
“就我前两天去买菜的时候从花湖街那边儿过，不晓得是谁把一只靴子扔街角的垃圾桶旁边了，别说靴子还挺新的按理不应该扔掉，凑近一看我才发现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只，你们说怪不怪”
“花湖街？等一等”小胡子警官好像想起了什么
“诶胖子，你这个案子的失主的名字叫什么”
“好像叫姚什么，姚…？”
“姚娜？”
“诶对对对就是她”小胡子警官触了电般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把靴子给我快”小胡子警官提上靴子抢着挤进了三楼的电梯，脚下生了风似的疾步冲到了刑侦队门口，猛砸办公室的门。
“快，阿良，开门，重要线索”听到小胡子警官的敲门声后，我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了门口，将桌上的饭盒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小胡子警官便急不可耐的直接把靴子搁在了办公桌上
“你们看这只靴子，它是姚娜在死前一个星期被盗走的，当时我们搜遍了整个房子都没有线索，姚娜被杀后不久就被丢弃到了黑影现身的那条街的附近的垃圾桶里”
“不仅如此，这只靴子上留下了许多牙印与抓痕，明显是撕咬过后留下的印记”我重新套上白手套从证物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靴子，仔细地端详着。
“而且这只靴子被丢弃的位置就在…”
“就在那个黑影最后落位的旁边”江浔两指夹着从监控中截取的相片，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按我们之前假设的，凶手从窗外跳出，然后使用了某种方法在一瞬间穿过或者翻过了位于监控死角的后墙，再从街角以超乎常人的速度逃走，这里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那我们换一种假设，如果说凶手不止一个人呢，他在跳窗逃走后并没有选择穿墙离开而是从小路溜走，而后又利用这只靴子给花湖街的帮凶释放了某种了信号，还记得我们之前在监控室里看录像时所听到的那个奇怪的声音吗，那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所发射的信号；接收到信号的帮凶随之就在监控下制造了这个超乎常人速度的黑影幻象而给我们造成了存在着一个可以实现超自然犯罪的凶手的假象。”小胡子警官蜷在电脑椅上神色凝重的分析到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但有些实施过程中的步骤我认为仍无法处理。首先所有小路都的出口出都设有监控摄像头，如果不翻过后墙离开，是一定会被监控摄像头所拍到的，但我们所看过的那些监控里面却完全没有人出现；其次，黑影在街道上留下了可以被人为检测到痕迹，据此可以推断这并非是幻象所能做到的；最后就是通过我们对姚娜的走访调查来分析，她生前为人和善性情温和，并没有与人交恶，名下也并未存有数额巨大的财富，因此遭到合谋杀害的可能性极低。”小胡子警官的推理的确给我们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但其中存在的疑点我们仍然无法给出合乎常理的解释，我想至少依普遍理性而已应该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你觉得呢老浔？”
“诶老浔呢”
“靴子也不见了”
我和小胡子警官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办公桌上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了一张给我的便签纸
“3个小时候后，后街现场见”
“我和小胡子警官对视后无奈的笑了笑，他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点儿没变。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老兄”我驱车赶到时，江浔半蹲在黑影出现的现场附近，挂着红外夜视仪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你是说？”
“我想之前我们给予这个黑影的角色设定似乎有些过于死板了。如果我想的没错，它冲出来的一瞬间，这东西应该会掉落在这附近”
“所以具体是什么老浔？”我从后备箱里抽出了紫外线手电、两双崭新的白手套和一只口罩，随之准备进行二次搜查取证。
“几个碎裂的银环，如果计算没有出错应该是会掉落在黑影现行的始点附近，靠路灯的一侧可能性应该比较大。噢当然也不排除掉在了排水沟附近的可能性，有口罩的话可能那一块得辛苦你了老兄。”
宁静而安详是秋末独有的特色。夜空中，神秘而深邃的苍穹为繁星所点缀，像熠熠放光的钻石，又像斜躺于天宇之上为细碎流沙铺成的银河；夜阑人静，明月却没有如期而至；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街道里，路灯泛射的弧光让朦胧的夜色显得更加诡秘，夜雾织成的一层青黛色轻纱披挂在了两侧的梧桐树上，虚无而又缥缈。路面间，淡蓝色激光掠过枯黄的落叶，穿越碎石子的间隙，徐徐地向前推进着，逐步照明漆黑步道上的每一个角落，试图点亮解开迷案的最后一块拼图。
“是这个吗老浔”我从飘落的梧桐叶下拈起了两块儿银色的碎片。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老兄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束缚黑色闪电的枷锁”江浔故作神秘的说
“你能说点儿我听得懂的玩意儿吗”
“放心吧，等明早这些银环碎片化验报告出来后，你一定会一目了然的”
检测报告没能等来，意外却如约而至了。
“报告江队，辖区派出所接到报案，姚娜被害案的嫌疑人之一李维亮于昨夜在其家中被害。”
“什么？好我马上到”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化验报告出来了吗？”刚从监控室重新调取了录像后，就在楼梯间迎面撞上了三步并做两步往下跑的江浔
“来的正好阿良，走有新情况！”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会车上说”
“啊喂！”脚跟还没有站稳我就被江浔拽着往楼下车库飞奔
这种事情于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斜靠在副驾驶座上，我从屉子里抽出了江浔那块儿在我这儿当了10年赌资的怀表，金色吊链在已然褪去了它往日的光辉，揭开刻满钥匙划痕的表盖，白色手帕擦净了附着的水雾，精致的玻璃中，古铜色的表盘上三根指针不停的旋转、走动。
“第一次拿这玩意跟我打赌是什么时候？”
“北郊别墅被盗案吧，我们赌案发现场是不是屋主伪造的”
“当初你是怎么确定那家伙一定是在自导自演”
“那天他宅院里留下的脚印携有明显的麻点，显然是雨前留下的，可那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雨，而他一口咬定看到了小偷当晚在院子里逃窜。
（五）
“根据我们的初步分析，死者生前很有可能遭遇入室抢劫，死因是被凶手从颈动脉处一刀毙命，案发现场很乱，李维亮的手机、钱包等贵重物品疑似被凶手带走”
“尸体在哪儿？”
“这边”小胡子警官的手指向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据推测死亡时间是在昨夜凌晨4点前后，门窗并未发现暴力破坏过的痕迹，凶手或是趁死者开门之际突然闯入”
“死者嘴唇几乎完全展开，瞳孔放大，看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会遭此横祸，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借钱不得就铤而走险趁其不备痛下杀手”我从走廊边绕过血飞溅到的现场，蹲在茶几旁端详着死者的面部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已经让人去沿李维亮的人际关系网作初步排查了，估计晚上就能有消息”
“先是甜品店的女老板，接着是烘培师，有没有可能这两起案子系同一凶手所为，你觉得呢老浔，诶你搁那儿看啥呢”
“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钱的话，为什么却把这玩意留在卧室里面呢”江浔提着一块名表从死者的卧室中走了出来
“这块儿表是我在他卧室的床头柜第二层里发现的，微绘珐琅表盘、二轴陀飞轮，虽然没有镶钻但单是这一块表的价值，我估计就可以抵得上凶手拿走的全部了。卧室既然被翻过而这屉子又没有上锁，凶手就没有理由把这玩意儿落下”
“你的意思是...”
“很有可能”
“如果这么说的话的确是不同寻常，你们看，凶手把死者的住宅翻的这么乱却没有在现场发现除死者外的其他人留下的指纹或鞋印”小胡子警官把现场的调查报告递给了我们
“报告江队，凶杀案现场楼下发现疑似凶手留下的一组奇怪脚印，左边脚旁发现不明圆点痕迹，且右边脚印比左边脚印略浅。”鉴实人员报告
窗外朝阳透过云霞泛出一缕红色，倒映在血泊中的枫叶给命案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息。
“报告江队，市局消息，化验报告结果已经出来了”
“李警官你们继续调查吧，我们回一趟局里”
“是”
“不出我所料”江浔指着第七行的附着物提取栏
“银环上怎么会提取到爆炸残留物？”
“还有这个呢”江浔又递给我了一份报告
“这靴子上有撕咬过的痕迹和动物毛发残留物”江浔抿了一口咖啡说到
“我的朋友，消失在监控里的黑色闪电的真面目就在这里”
“凶手首先潜入姚娜家中盗走她常穿的靴子，然后将靴子藏于其暗中饲养的猎犬的笼子里，凶手每次给猎犬投递食物时，我推测她都会将靴子放置在附近，久而久之猎犬便会习惯循着靴子的气息寻找食物；之后他将靴子和猎犬分别安置在位于十字路口监控死角的两端，并在束缚锁链猎犬的上安防自制的微型炸药再设置好延迟爆炸的时间，一切就准备就绪了；在他杀害姚娜并布置好现场后，只需在打开窗户的同时引爆炸药，切断锁链，饿极的猎犬就会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靴子，这也就是监控画面里留下的黑色闪电。引爆炸药的声音就是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那一声奇怪的声音”
“但这个手法最后必须要把猎犬和靴子一同回收，否则将会前功尽弃了，若按你的推理，猎犬失去控制的那一刻凶手身在甜品店中，如何回收猎犬呢”
“方法很简单，有这个就行了”江浔又递给我了一张照片
“前两天我去了一趟交管局，找我警校的一个同学勘察了案发现场的巷尾留下的那一组轮胎印，他的结论是，胎纹是以横向沟槽为主的曲折花纹，因此极有可能是由一辆载重车留下的，我又调取了案发当天北口路段的监控录像，果不其然有一辆轻型卡车驶入巷子里。”
“这里可不像会是用到的卡车的位地方”
“没错”江浔用手指着卡车的后备箱
“你仔细看监控拍下的这张照片，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再看看这张，一样的卡车”江浔又递给我了一张照片
“货厢被改装过”
“没错，厢门被特意压低了”
“凶手的意图非常明确，卡车停在监控范围外，靴子留在监控死角下，厢内放上猎犬的食物，嗅到食物的猎犬自然会冲入车内。为了让猎犬能一跃而进，凶手将厢门改造，轿车或越野车的后备箱可塞不下这么个庞然大物，这也就是为什么卡车会出现在现场的原因了”
“那牌照是伪造的”小胡子警官带着检测报告过来了
“凶手这样子大费周章刻意制造这些，仅仅是为了杀一个普通甜品店的女老板？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说黑影是凶手为了迷惑我们而刻意制造的假象，那么凶手又是通过什么方式离开现场的呢？四周都是监控”
“广义上的密室杀人手法有5种，一是被害人在遭到凶手袭击后，逃到房间内躲避，之后死在房间里，二是透过房间内已装置好的机关，而且此机关难以察觉，它隐藏在家具上头某个看似无害的地方，三是从门外把门上锁，再利用细绳将钥匙送回房内，四是刻意布置成磨谋杀的自杀，五是利用不同的锁相互掉换而作成看似密室的状况或利用线、磁铁或其他工具从外面上锁。总归也不超出这些可能，我们回去现场看看”
“技术人员已经勘察过了，没有密道机关之类的存在”
“通向外界的四条路监控也是全覆盖的，不可能说越过监控离开”
“如果说借着夜色走呢”
“也不可能，无论怎样都会在监控画面里留下痕迹”
“把前前后后的监控再调出来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如果他离开了，监控里一定有痕迹”
“是”
“还有一个问题”
“他是怎么进来的”
“会不会是从后墙翻进翻出呢”
“上面的可是倒插了玻璃碴子的，而且翻墙走后街，后街路口也有监控”
“阿良，之前的配送车是不是停在这儿的”
“对啊”
“好极了”
“江队，第二起凶杀案我们再一次排查现场后，发现除了死者的钱财外，家中的扫帚莫名失踪，疑似被凶手带走”
“好我知道了”
“你们过来看”江浔招呼我跟小胡子警官过来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谁他妈的这么浪费啊，大半截烟蒂就搁这儿扔了，多好的烟啊这是”
“这儿怎么还有血呢”虽然已经干了好久但还是能分辨出浅浅的血痕
“这儿就是答案”江浔习惯性的燃起了一支烟，将遮住左眼的刘海翻起，嘴角上扬，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胜利者的表情。
（六）
夜雾袭来，迷案的终章回到那个熟悉的监控室里奏响。
“报告江队，您要的监控视频都已经全部调出”
“好极了”
“首先是甜品店的第一起命案，死者是甜品店的女老板姚娜，尸体第二天早上被配送员发现。首先是死者的第一层伪装，他在店内伺机等待夜跑归来的姚娜并将其杀害，后利用运动过后人体肌肉蛋白质会迅速凝固的原理，成功误导了我们对其死亡时间的判断，最后提取的血液重新伪造了现场，营造他从前门离开的假象。这也是李局找到我的原因，但是这种伪装迟早会为警方识破，纵使我没有发现残留在烘培纸上的汗渍，再对尸体进行进一步尸检的时候，这种手法也会被轻而易举的拆穿。而他所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他的第二层伪装争取时间，我国《保安服务管理条例》规定，如果没有出现特殊情况，小区监控会在保存一周后自动删除，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没有能及时拆穿他的伪装，后窗所对两条街的监控录像会被自动删除，也就是说他在后街所制造的一闪而过的黑色闪电的幻象我们可能就无从调查了。”
“他做了这么多掩人耳目的工作可他本人不是仍留在店里吗”
“没错，我们一直都在想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从被监控所封锁的密室中脱身的，但我们也调取了全部的监控录像，对甜品店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却一无所获，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呢”
“凶手在尸体被发现前，根本没有离开甜品店。”
“什么”
“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all which is impossible, then whatever remains, how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
“福尔摩斯曾经对他的搭档华生说过：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当我们检索了全部的监控录像都没有线索时，我们只能推测，凶手仍留在犯罪现场内。”
“那他是怎么离开的，不趁尸体还没有被发现就离开现场，难不成当着我们警察的面光明正大的以旁观者的身份离开吗”
“没错，他就当着我们的面离开的”江浔播放了配送车从甜品店离开的监控画面。
“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他和配送员合谋吗”
“不，是凶手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之前询问配送员详细的行动步骤时，他告诉我他会在去取配送箱的时候先打开配送车的后备箱，而他则是利用配送员发现尸体去报警的时间段进入车内。配送员在发现尸体后的第一反应定当是通知警方，从而留给了凶手充足的时间溜入车内。看起来的确很不可思议，但你注意尸体的第一案发现场，是被凶手藏在了第二序列的配送箱后部，配送员在打开配送车的后备箱后，朝着店内走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凶手所留下的血脚印，进而才会发现凶手伪造的凶案现场。所以他的第一反应肯定不会是继续按部就班的工作，而是为店内这些可怕的痕迹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整个甜品店唯一可以藏匿的位置就是配送箱的后方，而且凶手伪造的大量的血迹同样也指向了那里，所以配送员自然会前往配送箱的摆放处一探究竟，并顺理成章的在移动配送箱时发现被凶手藏匿的尸体。如果车内原本没有配送箱，那么后备箱就没有凶手躲藏的掩体，所以凶手就将尸体故意摆放在第二序列的配送箱后面。道理很简单，配送员要移动配送箱，而被移动的配送箱放在哪最好呢，当然是搬上配送车。搬上车的第一序列的配送箱成了天然的掩体，于是凶手将尸体摆放的位置就正好为他争取了登上配送车后备箱的时间和藏身的空间，他只需要躲在已经被配送员安放好的配送箱后面，自然就可以跟着配送车一起离开现场。而警方到达现场后的第一关注点定当落在血痕遍布的凶案现场，而不是已经被挪走的配送箱。”
“至于证据嘛，就在这”说着江浔递了一支烟给我
“难道你不知道我不碰这玩意吗”我一把推开江浔递过来的烟
“一切为了真相老兄”江浔又嬉皮笑脸的把烟递了过来
“噢好吧，如果我发现你是在整我的话我一定让你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案子，我就把怀表…”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把你那该死的破玩意儿收回去”我皱了皱眉头，直截打断了江浔
“告诉我这玩意该怎么享用”
我用食指和大拇指夹住了那根儿烟，却不知该如何下嘴
“把这头塞到你嘴巴里去就行了”
“然后呢”
“然后这样”江浔点燃了我嘴里的烟
“有点呛老兄”
“按你自己的想法去享受他我的朋友”
“咳咳咳，原谅我实在是欣赏不来这玩意”
没抽一会我就掐灭了嘴里的烟
“告诉我老兄现在是什么感觉”
“头晕，乏力，呃，甚至有点想吐”
“这就对了”
“你到底想干嘛”我强忍着不适质问江浔
“一会你就知道了”
“你跟你那该死的玩意见鬼去吧，咳咳咳”
话音未落，一小口鲜血就从我的嘴巴里吐出
“好极了”
“江浔你什么意思”我愤怒的将烟蒂摔在地上
“我的朋友你自己看嘛，地上的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识”
“什么？”地上的鲜血和血泊中的烟蒂似乎让我回忆起了些许
“初学者或者不会吸烟的人一次吸烟过量，融于血液中的尼古丁会使吸烟者产生中毒反应，这种现象就是我们俗称的醉烟。至于表现嘛，不外乎就是头晕恶心，有强烈的呕吐感，括约肌松弛，全身无力。差不多呢也就是你这样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你故意的…”我愤怒的揪起了江浔的衣领
“别生气嘛老兄有话好好说，可不只是你一个人这样儿”
“你是说”
“没错，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甜品店里发现的那半斗烟灰？还有我在屋外配送车停放点发现的烟蒂残留物和血迹。很明显这起案件的凶手同样也是个香烟的初学者，或者说他在犯案前跟老兄你一样是不沾这玩意的”
“但作案的恐惧与漫长的煎熬却一次又一次的挑逗着他那敏感而脆弱的脑神经，这种时候，这玩意可是最好的特效药”咔哒一声，江浔手里的一根香烟就又在我的注视下点燃了
“本来就不会抽烟，加之神经的过度紧张，于是也就有了与老兄你刚才一模一样的精彩表现”
“理论上还有一个问题有待解决，咳咳”
“凶手是怎么进入现场的”
“没错”
“监控会给我们答案”江浔又播放了侧街监控所拍摄到的画面
“这是李维亮从甜品店离开后回家的画面”
“噢是么”江浔播放了侧街相同时段，下一个路口的监控画面，奇怪的是李维亮并没有出现在现场
“难道？”
“不，如果他是怎么折返回去再行凶的话，那么监控里的画面就不是这样了”
“你再仔细看”江浔又掉了李维亮离开甜品店时的监控录像
“等一下，李维亮的背包”
“没错，侧街监控画面里的李维亮的背包看起来是崭新的，而甜品店的监控里，李维亮的背包已经布满了褶皱和磨损的痕迹，甚至已经掉色了”
“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是李维亮，而是伪装成李维亮的凶手，疑点可不止这一个呢老兄”江浔关闭了甜品店的监控录像，又打开了同一条街的监控录像
“你仔细看看路灯和街角的转弯镜，这一个监控录像里的路灯和转弯镜的位置是反着的”
“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这里的监控录像所正对的是甜品店旁边建筑的玻璃窗，凶手提前将原本的正常玻璃换成事先准备好的凸透镜，监控画面里所呈现的景象自然就是相反的了，看起来好像是凶手伪装成李维亮从后街经过，实则是凶手趁机进入了通向甜品店的小巷子，我已经请社区民警对调查了租用这栋建筑公司的基本情况，发现赵改就是这家公司的执行经理”
“可那个时候赵改不是应该在梁倩楼下等着给她送宵夜吗”
“这才是本案最有意思的地方”江浔掐灭手中的香烟，悠然自得的向外吐出了一个虚渺的烟圈
“赵改知道那天晚上梁倩根本不会出现，所以他提前跟李维亮商定，他抓住了李维亮爱贪小便宜的性格，告诉他那天晚上自己有事情走不开，让他帮自己给梁倩送一份宵夜，如果梁倩在10.30后都没有来的话就可以自行离开了，费用就放在宵夜里让他下班后去指定地点取，借口追求梁倩告诉李维亮唯一的要求就是这种事情要绝对保密。同时他告诉虞乾良，见面的地点由街角公园该到梁倩家楼下，自己会提着一盒外卖在那里等他，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交易？什么交易？”
“老兄你想想，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对一个普通的甜品店女老板下如此毒手呢”
“利益是一切行动的动力”
“包括死者及本案的5名嫌疑人，我让辖区民警对他们进行了排查”
“把地图打开”
“是”
“我们以他们的居住地为中心，按3公里法则进行排查，结合走访的调查结果，发现赵改和虞乾良二人在街角公园频繁会面。我们追踪了二人的手机信号，但却并未发现二人存在通讯记录，由此推定二人或有其他的联系方式”
“交易联系方式必须满足的四个条件：隐蔽、稳定、应变、普常。滨海是个小港城，这里保留了一项最方便的联系方式”
江浔甩了一份报纸给我
“报纸”
“没错”
“我们去赵改住处访查的时候，他电脑桌上摆放的报纸非常有趣，周刊报纸从两个月前的到前两天新出版的一套不落。”
“看看这几张照片，这是去他住处访查的时候，我藏在领口的微型摄像机拍摄到的”
“每一份报纸都有几面会有一个字被切掉，如果某一面的页码被裁掉了，你注意看这些被切掉的字，全部都处于所属的段落中的前四排的位置，同时在所属的行列中也不超过第七位，结合这些被裁掉的页码从未超过12来分析，可以推断它代表的该月的第几个星期的星期几，即具体的交易日期。如果那一面的页码没有被裁掉，你看，被切掉的字都可以通过分析句段得以复原，而且基本不会出现异译，而将这一类的字按从后向前的顺序排列，得到的答案则是滨海的地区名称，说明他代表的很有可能是是交易的地点。”
“街—角—公—园，然后是…日期…”我一边按着江浔的推理寻找日期线索一般望着墙上的挂历
“九月第二个星期天，9月11日”
“一开始我并没有参透藏在报纸上的玄机，但根据排查而得出的线索，我尝试性的将街角公园作为谜底代入其中，才明白了这其中的规律”
“所以你才会那样子问赵改”
“没错”
“再有就是虞乾良”小胡子警官接过了话茬
“那天晚上，我故意将那一刊报纸的正面递到他目前，但在这之前我接着先将那字四周涂成下一版面插画的颜色，再用手遮住被他裁去的那个字，为的就是看他的反应”
“不出我所料，那小子被吓了一跳，之前那怒气一下子就扫没了”
“赵改这一招有意思呀”
“我们大家都以为在梁倩楼下拎着外卖等的人是赵改，而又虞乾良以为是赵改在那儿等着他交易，但却李维亮以为他在帮赵改等梁倩”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有人会在那里见到虞乾良在附近晃悠了，他走进发现等他交易的人不是赵改却拿着赵改跟自己交易的物品，自然会起疑心，徘徊不前”
“姚娜极有可能就是因为知道了他和虞乾良的非法交易，所以才被赵改灭口”
“那第二起凶杀案也是系赵改所为吗”
“第二起凶杀案的始作俑者是虞乾良。我推测是赵改告诉虞乾良，李维亮盗走了他们交易的物品并且以向公安举报为要挟在勒索他们，并希望虞乾良能潜入李维亮家中夺回这一批物品。于是虞乾良在假冒甜品店的顾客进入其家中后，威胁李维亮将东西交出，但李维亮那里会知道虞乾良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于是虞乾良才会选择铤而走险杀掉李维亮灭口，再将一切伪装成入室抢劫案的现场。”
“至于证据嘛，就是现场勘察人员发现的那一组脚印。左边脚旁发现不明圆点痕迹，且右边脚印比左边脚印略浅。右脚脚印比左脚脚印略浅说明其右腿落脚的力度要小于左脚，故可以推测凶手右腿很有可能有伤，左脚旁发现的不明圆点痕迹则应该是拐杖留下的，具体来说应该是凶手在行凶后将李维亮家的带走的扫帚。”
“我们在调查虞乾良时，发现他前不久就因为案件败诉被客户当场从法院的台阶推了下去，因此右腿受伤，在杀害李维亮时不慎遭致旧伤复发，不得已才取走扫帚充当拐杖”
银色的月光为深邃的夜空染上安详，监控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打火机的咔哒声，窗台边一缕青烟缓缓升起，房间里仍就努力工作的只有那只破旧的怀表，三个人，两尊酒杯，一瓶干邑，宁静而又美好。
“方法、顺序加灰色小细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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