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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快就抵达了犯人陈建豪的家。 久慎按下门铃的瞬间,门就被打开了。这个时候美月正准备从家里走出去,由于天气接近冬天她穿了一件白色棉袄,脸上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我们是警察。” 久慎掏出伪造的警察工作证,为了防止吃闭门羹他迅速抓住门框边,眼睛紧紧盯住美月。 “先让我们进去吧,站在门口不好说话。” 听到来人说是警察,美月的眼睛晃动了一下,这个时候有警察上门她感到诧异,不过很快又挤出笑容。 “这样啊,那请……请进来。” 得到允许后,他们便走进了屋子。美月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神情充满紧张,脸显得非常僵硬。久慎和紫纯也走到餐桌旁,他们坐在了美月的对面。 “警察吗……之前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你们警察了,已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杀人案发生之后就像玻璃突然破碎,不仅玻璃本身得到毁灭,周遭的人也会被四分五裂的碎片所刺伤。”久慎把手放在餐桌上,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笑意。 “要说我们是来做什么的,那就是防止这种玻璃碎片伤害到你,简而言之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警察保护杀人犯的母亲?” 听着久慎说的话,美月慢慢瞪大着眼睛,她感到吃惊。 “你恨他吗?被他杀死了吧!” 才刚坐下的久慎突然又站了起来,他双手拍在餐桌上。 他喊的非常大声,美月被这种突然的逼问吓得身体朝后仰去,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她内心在想早知道就不让这两个人进来了,尤其是现在对她大声喊叫起来的家伙。与久慎的行为不同,紫纯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打开刚才用USB传输进来的相关资料,屏幕转到美月眼前。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缓和。 “一年前发生在白河路上的意外死亡事件,死者是个小女孩,名字叫陈雪花。这个小女孩,应该是你的女儿吧?” 紫纯给美月看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模样很可爱,笑容非常灿烂。 当时到底是谁帮她拍照的呢,紫纯在看到照片后就这么想了,而铁司又到底是从哪里拿到这种照片的。手机屏幕离美月有一些距离,她看着照片不知不觉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到手机,很快又缩了回去颤抖着握起拳头,闭上眼睛把头低了下去。 “什么啊,原来是意外事故啊。”泄了气一样,久慎坐回了椅子上。紫纯听见久慎说出这种话后便马上收回了手机,她压低着声音悄悄。 “久慎部长你不知道吗……” “嗯……铁司给的案件资料,我只看了重要的部分。” “死亡原因不重要吗?”紫纯皱起眉头继续压低声音说着,她对久慎这种行为感到质疑。 “当然重要了,但警方认为的死亡原因和其他人认为的死亡原因可是不同的,即便案件是意外事故导致死亡。受害人家属是不会认同的,当事人也会觉得自己杀死了人。” 美月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久慎凝视了她一小会然后继续说着。 “这么说来当时引发意外事故导致陈雪花死亡的犯人和陈建豪杀死的小男孩是同一个人,都是林英成。这位母亲,你觉得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虽然这么说很冒犯,但陈建豪杀死林英成很有可能是因为陈雪花的死亡,杀人动机是复仇。实际上,在案件发生的时候,有个女性给公安局拨打了报案电话。”久慎从身上拿出小本子和一支笔,他随意翻开后抬眼继续盯着美月。 “你觉得她会在电话里说什么,或者如果你是那个小男孩的母亲,你会在电话里说什么?” 你会在电话里说什么? 听着质问,美月缩起脖子,抓紧了棉袄的衣领。外头的冷风并没有吹进屋子,但不知为何,她感到了寒冷。这到底是什么问题?她不理解,警察问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什么用。 案件发生,孩子被杀死?报案电话? 看见自己的孩子被人伤害,哪还有时间去报案? 美月无精打采,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沉默了一会后回答。 “比起报案,我会选择叫救护车,但事情真的发生时我会不知所措吧,看见自己的孩子受伤了马上就报案了不是很奇怪吗?就算孩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般人也不会肯定孩子已经死了吧。”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到现在我还无法相信雪花已经死了,如果我是那小男孩的母亲绝对不会做出报案的行为,就算结果是非常不好的我也不会报案,因为那么做就等于宣告自己的孩子已经死去了啊。” “那么应该就不是你呢。” “……不是我?”美月偏着头,脸上充满疑惑和警惕。 “我怀疑当时报案的女性有可能不是小男孩的母亲,因为我的想法也跟你一样。不觉得身为母亲看见孩子被杀死会那么轻易就拨打报案电话,更别说那通电话里说的根本就不是发现了尸体,那个女性在报案电话里说的是正在发生杀人事件,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美月尴尬地笑着,她无法理解久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居然被怀疑了吗?” “也不算被怀疑,只是任何事情都要确认一下,请你理解。” 久慎在小本子上记录了几行字后便接着提问—— “你认为林英成意外导致陈雪花的死亡,他是有罪还是无罪?” “我怎么认为?法庭判决了无罪,我也只能认为他是无罪的。” “我们想要知道的,是你的想法而不是法庭的判决。” “有罪!他杀死的并不只是雪花,他还杀死了建豪,最后又杀死了我!” “请你放心,我们接下来会保护你不被任何人杀死。” “保护我不被任何人杀死……竟然说要保护我!”美月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握拳放在双腿上,全身发出颤抖。她眼眶里润湿起来却有意忍耐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强挤出微笑。 “雪花死的时候,建豪杀人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怎么不保护他们呢?尽说些漂亮话,建豪他会杀人难道不是因为法庭的无罪判决所导致的结果吗?你们两个在案件结束之后才到我家里来,说什么要保护我,我可是已经失去了一切。” “我们已经充分了解您的心情,但法庭并没有强迫陈建豪去杀人。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保护子女的是父母才对,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能够理解那就太好了。” 久慎低下头表示抱歉,紫纯则是垂着双眼,她早就在谈话途中已经搞不清楚谁才是受害人,谁又是加害人了。 “请问你的丈夫陈正谷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周末会在家。” “他经常都待在什么地方呢?” “正谷在银行上班,基本都是待在银行里。” “方便的话,能给一下他的手机号码,还有银行的地址吗。” 久慎手上的笔靠近小本子,准备记录。 美月虽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将联系方式告诉了久慎。 记下陈正谷手机号码和银行地址后,久慎和紫纯再次表示对美月对她造成困扰而感到抱歉。美月与他们谈话后让她想起来不愿想起的痛苦回忆,眼前逐渐出现那具被白布遮盖住的小小尸体。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 一年前,美月还拥有平凡的家庭,丈夫正谷疼爱着她,家庭资金收入也相当稳定,基本必需品和美月想要的东西正谷都会满足她。女儿雪花很乖巧,经常会在美月身旁帮忙做家务,在学校里成绩很优秀非常讨老师喜欢。 儿子建豪与雪花相反,他成绩不好又不讨老师喜欢,唯一优点就是打篮球很厉害,还有他非常宠爱雪花。虽说后来开始重视起自己的成绩了,但理由也只是不想要被雪花讨厌。 美月每天早上准备好三人份的早餐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所有房间里的垃圾桶全部更换新袋子,即便有时候垃圾桶里并没有多少垃圾她也会拿去扔掉,是一种习惯吧。平时等美月收拾完准备拿垃圾袋去扔掉时正谷都已经送雪花去学校了,家里离学校比较远,走路过去需要半个小时,正谷在银行上班跟去学校的方向是同一条路,所以一直都是他开车送雪花去学校。 让这个家庭产生变化那一天,是与平常稍微不同的日子。 美月拿着垃圾袋从楼上走下来时发现雪花没有跟平常一样已经去了学校,雪花背着书包站在门口,脚下也穿好了鞋子,大概平时雪花就是这样乖乖地站在那里等着正谷吧。这时候美月才想起正谷在银行里突然有急事从昨晚到早上还没有回来,所以正谷不能送雪花去学校,她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情。 美月急忙把垃圾袋放在楼梯口,小跑着来到门口在雪花面前蹲了下来。 雪花脸小而精致,身材纤细皮肤白皙,身高也比同龄人长的快,跟有些孩子相比高上了半个头,也已经远远超过了美月蹲下来的高度。 对于这样的雪花,美月感到很自豪,不仅外表长得好,身体发育也不错。 雪花看着蹲在面前的美月,她眼神中充满期待,嘴巴微微张开刚想要说什么,就被美月打断了。 美月抬起脸,双手轻轻抓着雪花的双肩。 “雪花,今天坐公交车去学校吧,妈妈不能送你,对不起。” “好的……妈妈,没有关系,我一个人可以去学校。” “真的没问题吗?我去叫哥哥送你吧。”美月皱起了眉头,她感到担心。 “不用了。” 雪花下意识的垂着双眼摇了摇头,马上又举起拳头表现得很兴奋的笑起来说。 “我已经不需要让爸爸送我去学校了,当然也不用麻烦哥哥。” 说完,雪花便背对着美月,向前走了一步把家门打开了,外头明亮的阳光照射了进来。雪花没有就这样朝门外走去,她站着一动不动。 “妈妈……”雪花的声音比平时要小声,她在犹豫。因为父母的爱护,她从开始上学直到五年级还没有一个人出门过,从学校回家也是由父亲正谷开车去接送的。 “妈妈,我去学校了。” “嗯,路上小心。” 雪花走出家门后,建豪正好从楼上走下来。 “看来爸爸已经送雪花去学校了。”建豪单手抓着书包,懒散地坐在餐桌旁。 “是啊……” “建豪你也要快点去学校,必须抓紧时间努力提高成绩才行啊。” “我知道,当然了,为了雪花我要努力学习才行。” 建豪朝家门口走去,咬了一口手上的面包,美月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你啊,多关心点自己吧。” “关心自己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啊。”建豪对美月的话不以为然,走出了家门。 家里只剩下美月后,她会先把房门和窗户都关紧,接着屋子开始进行每天一次的大扫除。 在丈夫收入稳定富裕的情况下她很明白要维持家庭安定自己需要做什么,首先要把居住场所打理好再去考虑其他事情。另外,避免两个人都因为工作上的劳累而在养育子女上争吵,她很早就辞掉了工作待在家里,默默忍耐独自在家的寂寞。 美月这个时候不像久慎和紫纯拜访时看见的无精打采导致面色苍老,她原本精神很好,性格也开朗。 她每天去超市买菜是这些年来她唯一出门的时间段,花费的时间总是比她预计要久很多。出门时和回家时,在社区里会遇到同样是家庭主妇的邻居,去往超市路上也可能会遇到以前的女性同事。一旦遇到她们这些人,美月就不得不跟她们一起聊自己的丈夫,孩子,有些人家庭情况复杂会提到丈夫在外面有情人该怎么办。 她基本都是在边上听着,很少提到自己的家庭。 每次进入超市后美月都很快便选好了今天需要的几样食材,因为她每次早早就想好了今天要煮什么菜,辞掉工作之后她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些了,所以必须要尽力做好才行。 “您好,请问要使用会员卡吗?” 美月把装了食材的购物篮放到收银台后面前响起了清脆的声音,与平时听到的声音有点不同。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但任职收银员的女人继续问道:“需要袋子吗?” 女人有点微胖,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美月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也可能是以前没有多加注意所以才认为是第一次见到,其实她们已经见过了,只是平时这个女人是站在一旁,收银工作是由其他人负责的。 “嗯,来个大的袋子。”美月点了点头。 听到回答后微胖女人便从美月提过来的购物篮中一边从里面拿出食材用扫码枪扫价格输入电脑一边时不时留意着美月,她仿佛想找机会开口,属于那种很乐于跟顾客聊天的那种人。当她从购物篮里摸到一袋虾仁并使用扫码枪后就像找到契机一样抬眼看向美月。 “是要做炸虾吗?”微胖女人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询问着美月。 美月这个时候正在想象回家后自己煮菜时的画面,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快些回去完成这件事。 在被眼前的微胖女人询问她一时没有反应回来,愣了一会才看向微胖女人手上抓住的塑料袋包裹着的虾仁。然后她下意识的看向购物篮里的大葱和花生米配上虾仁眼前出现了一盘菜,那是雪花喜欢吃的。 “不是不是,是做酱爆虾,我家孩子最喜欢吃了。”美月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其实美月也想找机会向微胖女人搭话,她有一个地方很在意。 “今天她怎么不在啊?”美月凑上前问道。 她从一开始就感到疑惑了,在被搭话后才问出口。平时负责这个收银台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今天却不在,她便觉得好奇。 “她?” 微胖女人狐疑地抬眼看了下美月然后又恍然大悟般。 “你说秋惠啊,她今天请假了没有过来,还说可能要辞职了。” “辞职?” “是要准备结婚吗?像我就是生下孩子后就辞职待在家里了,虽然有时候会感到寂寞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并不是说辞职就是为了结婚,美月只是觉得自己因为孩子辞职,别人也可能会因为结婚而辞职才这么认为。 “说不定真是这样,毕竟她老公从最开始就死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呢。” “咦?” 美月发觉到不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压低声音凑近微胖女人悄悄地说:“死了老公?” “是啊。”微胖女人对美月使了个眼色便没再说下去。 “不过真羡慕你啊。” “羡慕我?” “老公有钱你才能辞职不工作吧,像我运气就不好了,我家里那位就没能找到好工作。孩子还小的时候我便一边工作补贴家用一边照顾孩子,夫妻之间经常吵架,现在孩子长大了才轻松许多,不过想一想跟秋惠比起来,我却又算运气好了。” “啊,是吗……”美月尴尬笑着。 “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带着孩子的生活……反正我是不可能。” “如果秋惠说要辞职的事情真是因为结婚,希望她结婚后能得到幸福吧。”微胖女人表示她祝福秋惠。 “嗯,我也祝福她。” “总共78元,找您22元。” “谢谢惠顾。” 微胖女人马上就回到了工作上,其实谈话中她一直没有停下自己的手,总是面带着微笑。美月接过零钱便朝超市门口走去,今天应该可以早点回去,来超市的路上没有遇到找她搭话的人,希望回去的路上也是一样清静吧。 老公有钱你才能辞职不工作吧,这句话在美月脑海中响起,她觉得自己绝对无法去超市当收银员。虽说她原本的职业倒不算多优秀,只是她早就忘记了那时的感觉。 也许,真的是跟那个微胖女人说的一样。 家庭富裕,子女乖巧,美月想自己的人生算是幸福吧。 不知道明天那个叫秋惠的女人会不会上班呢,今天之前美月还以为她肯定没有结婚,总体来说秋惠给人的感觉是年轻又漂亮。在去年第一次看到她的瞬间美月还以为是来打工的大学生,仔细一看却不像那么年轻,另外她居然生过孩子又死了老公这也太出乎美月的意料之外了。 美月刚走出超市,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个不停。到底是谁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她觉得很厌烦。照理来说这个时间段与十几年来的主妇生活根本就不会有人联系她才对,到底是谁啊,她烦躁的拿出手机。 她一看手机,发现来电显示的备注名字是正谷,使她感到了惊讶。因为这个时候正谷打电话过来很奇怪,才出门上班怎么可能会打电话回来呢,美月是这么想的,并且正谷还问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正谷问雪花在不在家里,这是让美月感到莫名其妙的问题。 “怎么可能啊。” 美月笑着说,手提了提装着食材的袋子。 “学校里的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说雪花还没有去学校,现在都快要上课了他很担心所以才联系我,询问我们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正谷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美月,你没有送雪花去学校吗?” “当然……” 美月刚想说当然有送雪花去学校了,可是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她便承认了自己没有送雪花去学校。 “正谷……对不起,我让雪花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了。” 听到回答后,正谷沉默下去。大约三十秒左右,他开口了,声音非常小声。仿佛害怕自己所说的事情成真一样,他不敢太大声说出口。 “有可能不见了。” “不见了?” 美月不敢朝这个方面想去,可她在正谷开口询问时就多多少少有一些预感了,很可怕的想法,雪花会不见了。她想着这些就慌张起来,眼前仿佛起了一层雾,脑袋里也突然发晕。不仅是美月,正谷在银行那边肯定也露出着焦虑的神情,内心应该也感到很恐惧。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送雪花去学校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正谷……对不起。” 美月的声音有点哽咽。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见美月一直怪罪自己,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正谷按耐不住心情大喊起来,声音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丝颤抖。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没有考虑过如果让雪花自己去学校会发生什么事情,也没有要求过你今天一定要送雪花去学校。雪花自己去学校是没问题的,我内心中肯定有这么想过,但雪花要真不见了就是我们两个人犯的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而且现在不是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找不到雪花我马上就想到最坏的情况肯定是我想的太多了,我才是要说对不起。” “是我的错啊……都是我叫雪花自己去学校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得赶快去找雪花才行。” “冷静,美月你首先要冷静下来,我也很着急心里很慌张,但盲目地到处找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怎么才能冷静下来啊,雪花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才好啊?” “美月你必须先冷静下来,然后朝去学校的路找找看,我这边也想想办法。” 去学校的路啊,接受了正谷的指示后美月就像迷失方向后寻找到路标一样,她将装着食材的袋子扔在地上,没有给正谷做出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美月曾经在幼儿园任职教师时看见找不到孩子的母亲表现得很夸张,当时她不以为然。 印象里有一次让她记忆深刻,某一天她准备下班从幼儿园离开,突然在教室走廊上听见有人大喊大叫。她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了一个女人非常慌张,脸色很不好,不断地跑来跑去,跟经过她身旁的人都会问个不停。 美月不知道女人在做什么,但她应该察觉到了什么。 肯定在找不知道跑哪里去的孩子吧,她没有伸出援手,一是觉得这个事情并不严重,她觉得不就在这一圈吗,还能丢失到哪里去不成。二是有着另外的教师在,不一定要她去惹麻烦吧。 再说,不过是没看到孩子的行踪,有必要那么夸张吗? 而雪花不见的现在她明白了,重点不在找不到孩子,而是在孩子不知所踪的情况下,身为母亲会不断地在脑海中幻想,幻想孩子会遇到坏事,会遭遇危险的事情。一直幻想不在视线中的孩子会遭遇灾难,内心惶恐不安。 “怎么办啊……” 美月四处张望地小跑在路上,大声喊着:“雪花!” “雪花!” 她朝雪花就读的小学方向跑去不断地喊着雪花的名字,不断地观察着四周,她总希望雪花会突然从某处出现,然后把雪花送去学校,给正谷报个平安,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在喊出第二声的时候,美月已经明白正谷说的盲目寻找是什么意思了,她现在正处于这种状况,在几乎不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寻找着雪花,雪花也不会出现。 她盲目的在街道上大喊大叫,跑来跑去,可是始终没能见到雪花,就连形似雪花的孩子都没能遇到过。 难道就这么找不到了吗? 美月朝着学校方向跑去,越发接近学校她就越发紧张起来。雪花并不在学校里,也就是说等到她抵达学校的那一刻开始,她认为这就代表着她永远都找不到雪花了。在她内心已经快要感到绝望的时候,一股噪杂声传进美月的耳朵,她发现附近好像有什么情况。 美月停下脚步的地方是去学校必须经过的一条路,白河路。 白河路道路中央地面是被分开的,由此变成了两条路,其间是一条细长的小溪。 分开处建造了一排排短小直桥,相当于道路中央的隔离护栏,不过人是能从桥上通行,车辆就不行了,因为桥的两边入口处都竖立着阻挡车辆前进的铁棒。一个短小直桥周围站满了人群,像在观看珍稀动物一样,有好奇,有冷漠,还有结伴一起的人在窃窃私语,但没有人走进桥内,只是围在桥外。 美月平时是不会在意这些人,但这次是在雪花可能会出事的情况下不管什么事情都必须要多加注意,她拼命穿过人群后看见了桥内的场景。 一辆小型自行车躺倒在地上,旁边有个满脸涨红的小男孩哭着蹲在地上好像在推动着什么,当看到小男孩双手下是美月再熟悉不过的娇小身体后她惊叫起来,迅速冲上去撞开了小男孩。 小男孩被撞倒在地上,他穿着一件纯黑短袖和深蓝色校裤,看起来只有十二岁或十三岁。 “雪花?” 从地上抱起时美月感觉自己像是触碰到了石头,但并不是,她触碰到的是雪花的身体。 “雪花?”她紧紧地抱住那娇小身体,看见那张闭上了双眼面色发青的脸后,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呼吸也一瞬间停止般,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怎么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美月的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与害怕。她双手发着抖摇动雪花逐渐僵硬的身体,只希望能得到任何反应,但雪花还是一动不动,触感也越发冰冷。 “雪花?” 美月再一次喊出女儿的名字,眼睛垂下去泪水便流了出来,她很明白自己接下来需要做的正确事情是什么,叫救护车或是报警。但她无法下定决心,不想承认眼前发生的事实。她很后悔,为什么贪图方便而让雪花一个人出门去学校,不管正谷是怎么想的,她都认为都是自己的错。 “你做了什么?” 美月将脸转向一旁,看着刚才被自己撞倒的小男孩,快速地抓住了他的手。 “你对雪花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小男孩眼睛睁大起来,不断地摇着头,他想离开这里但美月非常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那是就算成年人也无法忽视的力量。 雪花身体变得如此冰冷肯定小男孩造成的,美月这么想却又看着小男孩痛苦的表情感到于心不忍,在她一瞬间妥协下小男孩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小男孩从地上站起来转身便拼命奔跑,她看着小男孩冲出人群从眼前消失却无能为力……因为不能追上去,雪花还躺在她的怀里。 “怎么办?怎么办?” 美月拿出手机,手止不住颤抖艰难地拨打了正谷的电话,泪水滴在手机屏幕上的原因导致手指敲在上面好几次都没有点中电话簿里正谷的名字。 “正谷……”电话总算接通后她却只能喊出名字就已经无法再说下去。 “美月?” 接到美月电话时正谷才刚得到可以暂时离开工作岗位的允许,他本来以为是雪花有消息了脸上带着喜悦,听见美月不正常的语气后整张脸便板了下去。 “正谷……求你过来一下。” “发生什么事情了,找到雪花了吗?”正谷在银行这边能听见美月在电话里说话时带着哭泣的声音,他顿时感到奇怪又害怕。 “……找到了,找到雪花了。” “太好了,就这么送雪花去学校吧。” “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 “没办法啊……已经没办法送雪花去学校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美月!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白河路……白河路附近的短桥上……” 正谷马上挂断电话冲出了银行,他觉得肯定出事了。 美月和雪花所在的地方离银行不算远,正谷很快就来到了现场。 看见脸色铁青,紧闭着双眼的雪花躺在美月怀里时,正谷就明白了一切,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不明白。 他沉默着低下头,内心已经是翻江倒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