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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游戏》 （1） 数日前，国家新闻出版署发布了一则《关于进一步加强对网络游戏管理的通知》。 其主要内容经提炼后包括： 1、所有的网络游戏强制实行实名注册，录入人脸和指纹数据，接入公安数据平台。 2、禁止所有十八周岁以下未成年人注册网络游戏账号进行游戏。 3、所有网络游戏需对在线用户进行实时监控，确认用户与注册信息一致。 4、停止一切关于游戏机的生产、销售、经营活动。 5、无法完成前三条的游戏未发售的禁止发售，已发售的停止发售。 以上即为其主要内容。该通知发布后，有一条评论被大量网友点赞：“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2） 这是《通知》发布的一个月后。 最初的吵闹和反对的浪潮已经过去，官方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应——他们是真的铁了心要把“游戏”从未成年人的世界中彻底抹去。 最高兴的是那些一直高喊着“电子鸦片”的家长、老师之类，他们说早就该这么做，电子游戏已经毁了一代人，甚至应该彻底打倒所有游戏厂商，让他们向孩子的教育道歉。 我本以为反对的浪潮能大一些，最起码不该是如此无力。未成年玩家的声音被自动忽略，成年玩家的抱怨大多集中在不该对用户进行监控，单机、主机游戏玩家的怒吼在庞大的以手游为主的玩家群体里更比不上苍蝇的嗡嗡声。 舆论逐渐归于平静，但政策带来的冲击远不止于此。一些无力实行政策的小工作室或是倒闭或是被收购，网游大厂的未成年用户大量流失。实时监控的要求对单机游戏厂商是一道催命符，我所熟悉的工作室要么解散，要么转型去做网游。各大直播平台的游戏区一时间冷清得可怕，一批热爱单机游戏的主播在网上渐渐地消失了。 我不知道这道命令有什么意义，我只知道我的生活里少了一项无可替代的；我只看到那些生活中有过游戏的孩子依然捧着手机在刷短视频和段子；我只看到那些无能的家长和教师在寻找着其他的事物为自己的失败背黑锅；我只看到那些生活中没有过游戏的人依然没有一丝变化；我只看到那些真的热爱游戏的人眼睛里再没有过光彩…… （3）“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就是这个。”余北冥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新闻：《震惊！一游戏主播竟在直播中自杀！》 这段新闻标题虽然看起来很有标题党的感觉，但破天荒的这个骇人听闻的标题是真的。 昨晚，在某著名直播间本已萧条许久的单机游戏区，一位用户名为“白日梦”的知名主播在直播中自杀。白日梦，本名为荀梦，是一名有这几十万粉丝的单机游戏主播。他在《通知》发布后的一个月中在每次直播中都在对《通知》进行抨击，且多次与其他网友进行对线。后有网友爆出此人曾自称的孤儿身份以及抑郁症病史系伪造，并指责他靠卖惨、立人设恰烂钱，尽管荀梦多次试图自证清白，但舆论逐渐开始对他不利，甚至开始有人对他进行网暴。在昨晚的直播中，荀梦公布了一份不知如何得到的资料，上面有十个对他进行严重网暴和造谣的人的个人信息。他将此份资料四处上传，并对他们进行痛斥，随后情绪失控，最后掏刀插向胸口倒地，直播间随即被关闭。 “这个啊。”游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看了，没什么想法。” “哟？你不是说不看直播的吗，怎么破了戒了。”余北冥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因为实在看不到有别人敢为游戏发声了啊。” “那你怎么会没有想法？” “迅哥儿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单指国人不大准确，简单来说我已经对人世间的闹剧见惯不惯了。没什么想法。” “唉，我也习惯你这性子了。你说这些被曝光的人会怎么办？” “不用管，也管不了。不过你有兴趣可以去看个热闹，我想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从来说生活不是小说，但生活真的魔幻起来，又是哪部小说能比的了的呢？” （4）4月25日，《通知》发布， 5月29日，荀梦直播自杀， 5月4日，荀梦公布名单上十人之一被发现在旅馆死亡， 5月7日，名单十人之一被发现卧轨自杀。 网络出现传言，称是荀梦鬼魂作祟，名单上的十人一定会接连死亡。 5月9日，一位神秘顾客联系到余北冥，委托他们对荀梦自杀以及诅咒进行调查。 “瓜熟了。” “何止熟了，都裂开了。怎么样，这个活儿咱们接不接？” “接啊，有钱赚当然要借啊。咱们的经济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年开张一次，也不知道是因为谁偷懒。”（作者：谢谢有被内涵到） “打住，是你的经济状况。我的存款绝对OK的。”余北冥无形之中炫了个富。 游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行了，知道你阔。商量一下分工，你想查哪个？” “我查诅咒，你查自杀。” 两人分工完毕，各自打点行囊，一路奔波到达了各自的目的地。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说这余北冥。他自火车站下车找了间酒店住下，在房间里才有空好好研究研究手头的案子。5月4日死的是一个男人，名叫尚尹，根据荀梦公布的资料，此人家境殷实，但本人不思进取，沉迷于二次元的世界无法自拔。目前独自在外租住，极少与人来往。此人曾在网上发帖声称自己实地探查求证荀梦亲戚，证明荀梦并非孤儿，荀梦生活过的孤儿院更是子虚乌有。5月3日，其突然离家前往邻近城市并在一家小型旅店入住，次日中午在老板查房时被发现死在房间中，床头摆放着一瓶安眠药。 5月7日的死者是一个女大学生，名叫马菲，目前在读大三。据荀梦资料记载她雇佣了大量水军攻击荀梦、引导舆论。其动机为替关注的主播上榜“扫清障碍”。5月6日晚她没有回到宿舍，手机留在宿舍无法联系。第二天清早在附近铁路有人报案，发现一具断裂的女尸。经指纹对比确认死者为马菲。 两位死者并不在同一座城市，余北冥选择先调查第二位死者。休息了一上午，余北冥心中打定主意，掏出手机不知和谁聊了一会儿，起身走出酒店，来到了一家装修的不错的饭店，要了一个包间，吩咐了服务员几句。不一会儿，房间门开了，进来了三位年轻的姑娘。其中一人开口问道：“是余北冥先生吗？” 余北冥连忙起身招呼：“是啊是啊，我就是余北冥。别的不着急，咱先吃饭，吃饱了再说。”饭菜一盘一盘的端了上来，余北冥真的毫不顾忌其他几位女子，自顾自地大吃大喝了起来。几人见他吃的投入，也无法搭话，只好各自吃了起来，但似乎几人都心事重重，并没有吃下多少。 吃饱喝足，余北冥擦了擦嘴角食物的残渣，还打了个饱隔。此时他才抬起头来：“好了各位，咱们少走流程，直接开花。别看我这么年轻、大大咧咧，可我是一个侦探啊。前几天你们的室友马菲不幸去世，我个人深表痛心。不过我今日来此是受人所托，调查马菲的死。我实话实说，各位的联系方式都是我买来的，这点之前也都分别向各位道过歉。不过各位既然能来见我，那一定都是带着诚意来此。所以麻烦各位先将各位把自己知道的案情，以及和警察说过的话向我复述一遍，再有什么问题我会向各位提出来，麻烦大家了。” 在随后的几十分钟，余北冥通过几个人的说词逐渐拼出了事件的大概： 在荀梦直播之后，宿舍里的情况一直很紧张，主要是因为马菲和宿舍中的另一人——牛筠雯的关系。牛筠雯是荀梦的忠实粉丝，而马菲私下里在攻击荀梦的事被曝光后，一是宿舍的成员会被看过荀梦直播的人同学背地里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直接找到宿舍里进行威胁，导致这几日众人都无法好好生活;二是因为牛筠雯和马菲二人都在互相躲着，除了晚上睡觉之外两人几乎没有见过面，有一丝冷战的味道。但牛筠雯一向待人冷淡，平日里就和寝室里的其他成员交流不多，只是让宿舍里气氛有些紧张和尴尬。 出事的那天是周日，几人都没有课。宿舍里的大姐皮珂琪一早出门去图书馆和同学学习，老二华斐然则去参加了社团活动，牛筠雯和马菲留在了宿舍里。临近中午，马菲离开宿舍。这几日马菲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出门时都会戴上口罩和墨镜，那一日也不例外。下午皮珂琪与朋友逛街、吃饭，华斐然去逛漫展。傍晚时分，牛筠雯出门吃饭，不久华斐然回到宿舍。夜晚牛筠雯回到宿舍，深夜皮珂琪回到宿舍。马菲一夜未归，直至第二日有人报案。 余北冥：“马菲所在的铁轨很偏僻吗？警察怎么定性的？” 皮珂琪：“那里是挺安静，平时没什么人去，不过离学校倒是不远，走一段时间就能到。至于警察那边怎么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自杀吧。” 余北冥：“皮小姐你这一天很充实啊，整天被人围着很累吧。” 皮珂琪：“见笑了，我只是喜欢和比较多的人待在一起而已。” 余北冥：“你这一天身边一直有许多人？” 皮珂琪：“是啊，我身边人总是很多的，有时想抽开身都很难。” 余北冥（小声bb）：“现充啊现充。” 皮珂琪：“什么？我没有听清。” 余北冥：“没什么没什么。华小姐……” 华斐然：“叫我斐然就好。” 余北冥：“好，斐然，你这一天也很忙啊。” 华斐然：“不用套我话了，你就是想套我不在场证明吧。不用那么麻烦。昨天上午我都和社团里的人待在一起，下午和几个朋友逛完展子到回宿舍这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你满意了吧？” 余北冥尴尬一笑，“嘿嘿，就喜欢你这样省心的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牛筠雯小姐，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啊？”牛筠雯抬头看了看余北冥，显得有些拘谨，“那个……昨天我在宿舍里待了一天，就是晚饭去外面吃了一顿。饭店也有录像的。” “那你们知道马菲有没有什么仇人啊？” “你就认定马菲是别人杀死的？”华斐然单手托住下巴靠在桌上，面带笑意。余北冥摆了摆手说：“我当然不确定，不过来都来了，总得做些努力查查别人没查到的吧?” 皮珂琪用一根手指点着下巴，微微抬头想了想：“说到仇人，马菲她平时和别人相处的不错，就是追星有点疯，在网上得罪了一些人。不过现实中不会有仇人吧。” 华斐然像个气囊一样从椅子上“腾”的弹了起来：“哟，你这话是几个意思？网上的人不是现实中的人啊？以前看她一直在网上肆无忌惮的搞饭圈我就来气，后来又逼死了人，说她仇家遍天下也不为过吧！” “网上那么多人参与这件事，怎么能只怪她一个呢？而且网上的事本来就是虚幻的，何必当真呢？都是网上的人太冲动太情绪化了。” “你……” “别吵了好不好？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还有外人看着，咱们还是……别吵了吧。”牛筠雯突然发声，虽然声音不大，但两人都明显一怔，蔫了下去。 余北冥嗑完了手中的瓜子，见几人归于平静，抹了把嘴。“时候不早，各位平复一下心情，我还有事要去调查一下，就不多打扰了。”余北冥站起身来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留下几女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牛筠雯弱弱的问了一句：“内个……是他请我们来的吧？” “是啊，怎么了。” “他走之前结账了吗？” “……” “……” 下午，余北冥按照几人提供的信息，来到马菲出事的铁轨。这段铁轨一边是坡，坡上有树，林荫茂密。余北冥沿着铁轨慢慢向前走，终于看到一片血迹。为了不妨碍铁路的正常运营，警戒线已经撤下去了。顺着铁路向坡上望去，余北冥决计爬上去看看。 站在坡上，小心翼翼地扶着树木前进。余北冥站在坡上向下望望，坡的高度有个两米左右，角度很陡。余北冥回头看看树林，地上有不少一样的脚印，但有些凌乱。顺着脚印走一会儿，一刻钟就到了大道上，道路平整的没法再追踪。 余北冥挠了挠头，翻出吃饭时在桌下偷拍的照片，嘿嘿的笑了起来。眼看天色不早，余北冥挠了挠头：“该吃晚饭了。”他又掏出手机，在三家不同的店点了餐，全都勾选了到店自取。吃之前也要好好锻炼啊。感叹一声后，余北冥溜溜达达的走上了取（da）证（chi）调（yi）查（dun）的路程。 （5）荀梦所住过的孤儿院内。 孤儿院的规模很一般，一间小院子还算宽敞，几间平房有些破旧，院子里有几棵果树，还有片小菜地，种着一些蔬菜，还有几个褪了色的滑梯、秋千。游方路过一间房时向里面瞟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的摆了几张小床，好多孩子坐在地上或者床上，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孤儿院是老人家年轻时和爱人一起办的。老伴去世的早，这些年其实是他自己在撑着。老人家雇了几个妇女照顾孩子，偶尔有些志愿者来帮忙。院里的收入主要靠老人家的退休金和买一些瓜果蔬菜，以及捐助。尽管成立多年，但孤儿院一直没有得到政府的批准，所以也没有拨款。 “你就是之前给我打电话的人吧？来，小兄弟快坐。”老院长笑眯眯的让游方坐下，自己热情的给他倒水。游方连忙接过水杯，两人在房间里坐定，看这老人家笑呵呵的模样，游方突然有些不忍。 “院长先生啊，我今天来想问问您，您这里是不是有过一个叫荀梦的人啊？” “荀梦那孩子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他朋友啊？” “……老人家，请您相信我是一个诚实的人。所以我不想撒谎骗您，看您也没有手机电脑什么的，想必您还不知道吧？” “是喽，我岁数大，玩不会你们年轻人的东西啦。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必瞒着我。” “那好，我告诉您您不要太激动。荀梦自杀了。” 老院长的脸僵了一下，：“是真的？” “是真的，在网上就可以……谁？” 门外传来响动，接着有两个小伙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神色有些激动，指着游方说：“你谁啊你，在那里瞎说，梦哥他那么好一人不会出事的！”另一人拽着他：“乐秋你别这么冲动，院长在和客人说话。” 老院长站起身来拽住乐秋，“秋啊，你别激动，来，楚雪啊，你俩都坐这儿，听听梦儿他怎么了。小兄弟啊，这两个是在我这里帮忙的孩子，也都是在我这里长大的，他们都和荀梦一起生活过，关于荀梦的事你就一并告诉我们吧。” 两个年轻人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一句话不说的盯着游方看，这两个年轻人年龄相仿，叫乐秋的人面带怒意，双手抱胸。楚雪神色较为平静，双手撑在膝盖上。游方扫了一眼几人，都有些消瘦。叹了口气后，游方掏出了手机摆弄一下，找出荀梦自杀的新闻，递给了几位。传阅过后，三人脸色都有些阴沉。良久，老院长才开口：“梦儿这孩子，打小就老实，怎么说想不开就想不开呢……唉……”也许是看淡了生离死别，老院长的反应并不是太过激动。两个年轻人的眼角却都有泪光闪烁。 “梦哥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没了呢？小时候，我们这群孩子数他最聪明，也属他最有出息。虽说他老是冷冷淡淡的忙自己的事，可他也是真把这里当家，我在这里帮忙有两年了，每个月院长都能收到梦哥的转账。这么好的人怎么让人给欺负成这样了呢？你说是吧雪。” “对啊，小时候梦哥他总说日后要把这孤儿院盖的更好，报答院长爷爷。现在……不可能了。”楚雪也像乐秋那样怀念了一番荀梦，他的神情没有乐秋那样的激动，但声音发着颤抖。 “小兄弟啊，梦儿的后事有人给办吗？” “荀梦应该是搬家了，警方还没查到他在哪里。抱歉，我来也不只是为了通知噩耗的。我希望你们能和我讲一讲荀梦是个怎么样的人。” 老院长长叹一声，靠在椅子上闭紧双眼讲起了当年：“梦儿他小时候啊，和别的孩子一样，都喜欢缠着我。长大一点了，他就喜欢一个人待着，看看书啊，摆弄摆弄点小玩意儿。后来院里有机会让几个孩子上学，数他学习最好。考上大学临走的时候啊，他虽然在朋友们面前表现的平平常常，可他走之前在我房里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啊。我知道他是打心眼儿里把这儿当家啊。”老院长单手扶额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说了。 乐秋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我记事晚，太小时候我也记不住了。不过小学的时候我总跟着他，像个跟屁虫似的。可他老不搭理我，他越不搭理我我就越想找他玩。可他总是有的忙。那时候他搞出过好多有意思的小玩具，也常常看那些别人都不看的书，就是显得他有些孤僻。” “让我也说点吧。以前我看不懂梦哥，后来想想，他真是个特别的人。我几乎没见过他在玩，他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学习新的技能和学校里没有的知识上，而且他真的是很孤僻，这么多年似乎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虽说梦哥是个好人，可我不太喜欢他有时候总觉得……他好像瞧不起我们一样。。”“瞎说什么，梦哥跟你熟啊，人都死了你就别说三道四了。”乐秋拦住了楚雪不让他再说下去。游方打了个哈欠。 “你听烦了？”“没有没有。”游方摆手致歉，“就是这几天看了一些直播回放，有些累了。” 游方又和几人讲了一些有的没的，过了一会儿几位都忙着去照顾孩子。游方坐在院长办公室里，看看手机，看看窗外，不知想些什么。突然手机响起一阵嗡嗡声，余北冥发来一条消息，游方看了看消息，一拍大腿叹了口气。这消息来的正好，正好揭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6）在去往下一个城市的火车上，余北冥用微信和人进行了一场促膝长谈。 “你好，抱歉上次没给饭钱，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走的匆忙。” “请你先不要回复我，且听我慢慢道来，我关于马菲之死的一点看法。” “首先我确定马菲不是自杀，不过理由有些不靠谱。为了确认你们宿舍里人的行踪，我去看了学校的监控。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马菲涂了指甲油，为此我还特意倒回到前一天晚上，那时她的指甲上还没有涂上指甲油。我想一个想自杀的人，不会在死之前还要精心打扮吧？不过人的心思谁也说不准，所以我说这理由不靠谱。” “不过这还是给了我一点查下去的动力。所以我去了趟现场，那里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脚印。” “脚印只有一种花纹的，大小也只有一种，而且都冲着一个方向，可是许多脚印边缘部位都有些奇怪，像是走路的人边走边用脚在地上摩擦，或者——用同样的鞋踩过第二次。” “之后我又去了几家饭店，靠我精明的话术和一点小费查到了你们宿舍所有人的用餐记录。只有你的订单上写着到店自取，而且点的还是一份双人套餐，饭店监控只拍到你一个人去取餐然后离开，不过这并不重要。” “然后我就拿着你的用餐小票去了警察局，再一次靠我精明的话术找法医拿到了马菲的胃容物报告，和你这份套餐的内容差不多呢。” “我还让法医帮我从照片里判断了一下你脚的尺码，和马菲的脚也是差不多大呀。” “最后请让我做一个总结性的推理：在马菲死去的那一天，你先是上午口头和她约好傍晚去吃饭散步，以免临时再约会有来不及或者在手机上留下记录，下午换上或者临时去买一双和马菲一样的鞋，取完餐后和她约在铁路附近没有监控的地方见面散步。你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脚印，装成只有一个人走来过。等到火车快来的时候，你一把把她从坡上推下去，再沿着她的脚印倒着走回去。” “如果你够聪明，鞋应该已经扔了吧。不过我想只要警察去查，还是能去查出来些什么的。所以，你愿意去自首吗？还能判得轻一点。顺便问一句，为了一个游戏主播去杀人，值得吗？” 良久，聊天界面才闪烁了一下，对面发过来这样一条信息： “谢谢你，既然被看穿了我也不想再遮掩了，我会去自首的。至于动机……你可以笑我傻，但如果你也体会过被拯救的感觉，我想你也不会后悔的。” “你只是把他想的太美好了，拯救你的不是他，是你在心里供奉的那个形象。皮珂琪有一句话说的还是挺对的，网络本就是虚幻的，虚幻蒙不了你的双眼，蒙住你双眼的是你不愿承认的内心。” 火车到站，余北冥删掉了牛筠雯的微信，收拾心情投入到了下一个案子。 （7）从出租车上下来，余北冥咧了咧嘴，走进了眼前这家看起来比鞋盒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旅馆。旅馆里面还算干净，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闷闷不乐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头顶却有些稀疏了。余北冥挠了挠头顶，凑到老板跟前，翻出手机里尚尹的照片递过去：“哎，老板，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认识，死在我这儿那小子。” “那你给我讲讲，讲讲怎么回事儿吧。” 老板抬起眼皮看了余北冥一眼，摊开一只手伸向了他。余北冥嘿嘿一笑，掏出五十块钱拍在了老板手里。老板叹了口气，把钱塞进了口袋里。“你小子走运，要是早几天来我还不知道怎么说，现在我都让那些记者啊警察啊问烦了，这一套话我都能给你默写出来了。” “其实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那天晚上八点多，死了的这小子走进我店里开了间房。我看他空着手来，还以为他是来嫖宿的。我这地方偏僻，来的要么是穷人，要么就是干这个来的，所以平时有什么人进来不打招呼直接上楼我也不拦着。警察问我有没有什么可以的人来过，真要查啊，来一个抓一个。” “我这里是每天早上十点之前退房，那天上午我去查房，看他房间一直也敲不开，就拿备用钥匙把门打开了。进门一看，那小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凑过去一看，他躺在那里好像睡得安详，可嘴里塞满了药片，胳膊耷拉在床边，地上掉了个药瓶子，我好奇蹲在地上看了一眼，全是些英文，不过听警察说是进口的强效安眠药。当时我摸了他胳膊一把，冰凉冰凉的。我学电视上探探他鼻息，没气了。吓得我差点摔在地上，然后我赶紧报警，把门都锁上后跑到大街上，等警察到了我才敢回来。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就是听警察说他好像不是安眠药药死的，而是噎死的。我还专门查了查，安眠药不是那么容易能药死人的，吃安眠药自杀的人更多是噎死的。警察还说，这小子身上除了一把门钥匙什么都没有，得亏最近网上有个铺天盖地的直播自杀好像和他有关，不然还真不好认人。” 余北冥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摆在柜台上的摄像头“这摄像头出事那天也摆在这儿吗？能给我一份那天的录像吗？” 老板咧开嘴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说：“一百。” 片刻后，余北冥看着手机上拷贝来的录像，挠了挠头。“既然是尚尹自己来开的房，那凶手一定是在尚尹后来到的，这旅店走廊里没有地方藏人，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窗户都有防盗网，出入只能从正门。九点之后开房上楼的有三个男人，直接上楼的有四个人，三女一男。三个女的都是上楼之后一个小时左右离开，其他四个男人都是第二天离开……看不出来，难啊难。” 余北冥把手一挥，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小方方帮帮我啊，我给你买好吃的。” （8）晚饭过后，游方坐在孤儿院的大门口，今天的夜空月朗星稀，回头看，从窗户里可以望见老院长他们在哄孩子睡觉。慈祥和博爱的神情洋溢在他们脸上，一派祥和的景象让游方叹了口气。几位从孩子们的屋里出来回房休息，游方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自己继续抬头看天。 天越发的黑了，一片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突然从游方身背后悄悄出现走到院门口的灯下，才看清楚来人正是楚雪。他把拎着的板凳放在游方对面不远，坐定问道：“你约我这时候见面有什么事吗？” 游方打了个哈欠，“还是这里好啊，不用每天盯着屏幕看，累眼睛。” 楚雪笑笑说：“是你自己整天盯着手机看吧，不能怪别人啊。” “唉，工作需要啊。来，你把胳膊伸出来。”说着游方一把抓住楚雪的右臂，仔细看了看，叹出一口气。 “你们的名字起得很有趣啊，是院长起的吧，有什么意思吗？” “没什么意思，就是乐秋喜欢秋天，我长得白，荀梦嘛……可能是院长想让他有个梦想吧。” “嗯……我摊牌了。实话告诉你，我是个侦探。来这里是想调查一下荀梦的死。” “哦？自杀还有什么好调查的吗？” “我怀疑他没有死。” “怎么会呢？他不是一刀插进自己胸口了吗？” “那个想造假太简单了，最容易的就是只要事先在胸口绑一个装着血的袋子之类，再穿个宽松点的衣服，刀插进去立刻倒地，没什么难的。” “那你怎么断定他一定是假死？” “今天之前都没法断定，所以我做了点调查。” 游方站了起来，开始不停地来回踱步。“你应该知道，自从荀梦直播自杀后，我对着他发布的名单百思不解。其余九个人都有充足的理由去攻击荀梦，可尚尹他没有。从他的身份看他更应该去支持荀梦，可事实相反，而且他选的方式最为冒险，最容易揭穿，但是偏偏他没有被荀梦反驳过。” “所以我花钱盗取了尚尹的QQ和微信账号，恢复了一下被删除聊天记录，我发现在几个月来他一直和一个女网友聊得火热，而攻击荀梦的事正是这个网友拜托他做的。” “最近的聊天记录显示，在尚尹死亡的那天，这位女网友提出要和他见面，地点就是尚尹死去的旅店。” “这位女网友给尚尹发过自己的照片，虽然遮住了脸，而我在看过几期荀梦的直播录屏后，居然觉得这两个人有些相似。” “就在刚刚，我的朋友给我发来了一段监控录像，里面有一个人虽然遮住了脸，可我还是看出，她就是尚尹的女网友，就是穿着女装的荀梦，也就是你，楚雪。” “什么？”楚雪努力摆出一副迷惑的表情，“你在说什么梦话啊？荀梦是荀梦，我是我，你不要搞混了。” “不要演了，你这张脸才整完容吧，太僵了，表情太不自然了，比你直播的时候可差远了。” “我认出你的方式很简单，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过，你的左臂外侧上有一颗痣。” 楚雪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就凭这个？” “就凭这个。我想你是先和骗了尚尹，后来用直播假死，考虑到整容恢复需要的时间，你大概是《通知》发布后立刻就去整容了吧。最后一场直播里你几乎没有和观众互动过，我想应该是放的视频。你装扮成女人和尚尹在宾馆见面，哄骗他吃下安眠药——可能说那是伟哥什么的吧。在他昏睡过后，你用药或者随便什么别的把他噎死，把药倒进他嘴里伪装成自杀，之后离开。” “你最大的破绽就是尚尹死的时候面容安详，一般人噎死的时候可不会像在熟睡。不过你的计划很完美，谁能想到你们三个是同一人呢？可惜你遇到了我。让警察把你和荀梦的指纹，以及在尚尹身上和旅馆里找到的指纹对比一下，我想不会有错。” 楚雪摇了摇头，从头到尾好好打量了一下游方道：“你……胆子可真大，如果侦探都像你这么不严谨，不知会有多少冤假错案，如果小说像你这样写，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子。不过你很走运，这一次，你对了。” 荀梦低头踢了一块石头，石头滚了很远很远，“让我和院长他们告个别，我会说自己不想干了，你不要告诉他们真相，我会走的。” “这个先不急，你能告诉我动机吗？” 荀梦一脚站到了凳子上，好像站上了演讲台，“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我厌倦了看着那些无脑的蠢货每天跟风起哄，为了娱乐毫无下限，无视道德的底线和法律的约束；我厌倦了看着那些有权有势的蠢货为一己私欲肆意妄为，却对本该关注的问题视若无睹；我厌倦了看那些无能的蠢货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给他人。我厌倦了卑劣的人性。有一句话说，少数服从多数，可是这个大多数人都是蠢货的世界让我反胃。人生是个烂游戏，这个游戏让我恶心，我瞧不起游戏里的这些蠢货，我想的很简单啊，我要戏弄这些人，我看看这些人的可笑嘴脸。你看，自从我‘死了’，之后，那些喷我的人不都开始去骂我找出的来的那十个人了吗？可是错的只是那十个人吗？可笑，多可笑啊。《通知》只是个导火索，也让我时间上有些仓促了。如果今天没有你，以后我也会站出来说这些话的。现在被你揭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你还是回来了啊，回到这个孤儿院，你还是把这里看成家的吧？也许你是对人们失望了吧，可你不还是对这些孩子抱有期待吗？你想重修这孤儿院，不还是对人性有一丝希望吗？” 荀梦走下板凳，向孤儿院看了一眼，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也许吧……” （9）游方和余北冥的事务所内，余北冥正拿着牙签边剔牙边看手机，“哎哎哎，你快来看这新闻，荀梦的名单上又有人死了！不过这个是真自杀。” “嗯？” 余北冥把手机递给游方，上面是又一则关于诅咒的新闻。 荀梦的名单上有一个初中生，他不断攻击荀梦的抑郁症是编造，后来他不断地承受网络暴力，终于承受不了压力自杀，并且在网上发表了一篇遗书，内容如下： “你说荀梦自首之后，会有什么反响吗？” “或许会热闹两天吧，不过我想不会有什么大变化。孔夫子和鲁迅都没能让人性改变，死个把人又会怎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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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报有了，谢谢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