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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 《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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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0 09:27:29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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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紫渊山庄


这世间的死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如期而至的生老病死,另一类则是意想不到的离奇死亡

——凶杀便是后者中的一种。


6月5日

心血管外科的诊室里,靳鸿傧主任拿着病人的报告单,眉头紧锁。大夫不到30岁的年纪,一半头发却已花白,如盐如雪——据说他这是一夜白头。青丝夹银的造型像是特意挑染了一般,透露出一股少年老成的酷劲。

“你这情况得注意,要预防恶性心率失常,特别是房颤。”

医生对面的病人名叫倪仙燕。她心不在焉地刮着出门时刚涂的指甲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要不做下冠状动脉造影吧,我亲自给你安排。”大夫补充了一句,对病人的关心不言而喻。

“我回去再想想吧。”

“要是室颤了,人说没就没了。”

“我知道,反正都是老问题了。”

对于大夫的殷勤,倪仙燕表现得不冷不热。这年头在医生面前,病人要么表现得苦苦央求,要么就把对方捅扎得鲜血淋淋,像她这般风轻云淡的患者还真是少见。

倪仙燕接过导诊单,顺手把它放进了包包里。她转身的时候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只留给医生一个身着黑色吊带的纤瘦背影。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诊室的门已经被“嘭”地带上了。主任的表情凝固成了一尊风化后的雕像,眼眸里的那簇微光也被抹成了灰色。

下一位病人没等叫号,自己就闯了进来,连门都没敲一下。靳主任的脸色因此阴沉了下来,可嘴上也没说什么。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不强势,不声张。这年头,像他这么好说话的大夫已经不多见了。

三年前,当靳鸿傧被评为主任医师的时候,顺手就打破了最年轻主任的院纪录。从读书时代开始,打破纪录于他而言就好似砍瓜切菜一般容易。尽管靳主任个子有些矮,不过当年追求他的爱慕者从宿舍排到食堂,而他最终挑了一个轻佻好看的。成家立业的道路,似乎走得顺风顺水,直到两年前,他和妻子离了婚。之后又过了大约四个月,他的头发里便下起了雪,仅仅三天,就成了现如今的模样。现如今这么一个天之骄子的角色却浑浑噩噩地苟且着,像影子一般卑微地活着。



倪仙燕打开了自家的防盗门——那是一间160平米的屋子,里面住着一家三口和一个保姆。女主人今天请了半天病假,按规定这一天的薪水可就打水漂了。好在她的老公能赚钱也很会“搞关系”,这让倪仙燕在单位领导面前有了底气,在日常工作划水时也有了勇气。

“樊妈,樊妈。宝宝还好吗?”

“是小姐回来啦,小宝好着呢。”次卧里走出一位穿着还算入时的老妈子——年近五十的樊娟是倪仙燕雇佣的月嫂,她的佣金和女雇主的工资差不了多少。丈夫曾劝妻子辞去那份文案的差事,在家安心带孩子得了,省得每到月底发工资的时候,就上演一次钞票的“乾坤大挪移”。倪仙燕对此充耳不闻,她说出门工作是现代女性的必要条件,尽管她的荷包支撑不起她的开销,她的工作也支撑不了她的腰杆。

“小宝中午睡了多久?”倪仙燕一边踢腿试图甩掉高跟鞋,一边不耐烦地问到。

“两三个小时吧。”

“是两小时还是三小时,准确点行吗?”说这话时,女主人已经把脸拉了下来,屋里的气氛好比雷阵雨前的气压。

“两小时十五分钟吧。”

“就这么会儿,之后就一直醒着?”

“醒着,可乐呵了。”

倪仙燕把手和脸洗了个干净,方才走进卧室。一进屋,女人的脸色便由阴转晴,腔调也变得嗲里嗲气。

“哎哟,小土豆我的小乖乖。你可想死妈妈了。”

这年头,家长总喜欢用瓜果蔬菜给孩子“命名”,像什么小橙子、小芒果等等,这架势好似家家户户都自力更生建起了蔬菜大棚。孩子就是母亲的心头肉,为了眼前这个小宝,倪仙燕这阵子可没少花“心思”。

“对了,樊妈。这些天蚊虫多起来了,帮我去附近超市买个风油精吧。你也带了一天娃了,正好出去晃荡晃荡。”

“好,那我快去快回。”

“不着急,你路上稳当着点。”



樊娟走后,倪仙燕打开笔记本电脑,把隐藏文件夹设置为“可见”模式。她点开一个名为“监控”的文件夹。安插在家中6个房间摄像头通过WIFI信号定时将拍摄数据上传至这里。女主人点开视频,一边选择两倍速播放,一边不停拖动着进度条;直到视频显示保姆给孩子喂食时,她才把播放速度调回正常。画面里佣人都是按照她预先嘱咐好的既定的流程,似乎并无任何差池。

一个视频关闭,另一个视频又被打开了,就像是一场击鼓传花。直到所有视频都被浏览过后,倪仙燕才发现安放在厨房的摄像头并没有上传数据。她有些纳闷,难道是被保姆动了手脚不成?难道前阵子小宝的“异常”真和这个老妈子有关?女主人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眼神里却亮出了匕首一般的寒气。

  ……
| 楼主| 发表于 2020-12-24 08:40: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碎尸
夜华如昼。

客房部的旋转门外走进一位穿着迷彩吊带衫的女士,女人带着一副棕色的蛤蟆镜。那性感的嘴唇亮晶晶的,有如白天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是你们黑钻客户,我要间湖景房。对了,我睡眠不太好,给我一间隔音质量好点的房间。”女人说着拿出VIP卡,顺带着又从包里掏出一瓶防晒霜抹了起来。因为爱美,她几乎常年都不晒太阳。据说这样的人,容易发生骨质疏松的毛病。

看着这张最高等级的会员卡,服务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您好,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

客人从LV包里翻出身份证,顺手丢了过去。卡片的姓名一栏印着 “倪仙燕”三个字。

“您的房间号是336,是走廊的最东边一间,只和西侧的一个房间相邻。这是您的房卡还有身份证,请您收好。”

倪仙燕心不在焉地收好东西,拖着步子朝电梯口走去。昨天她因为女儿的事情和宋科贤大吵了一架,今天她来这里却是为了约见靳鸿傧。



雨水似乎妄图淹没整座城市,不过在一间西餐厅的高档包厢里,客人们对于外界的狂风暴雨没有丝毫的察觉。

宋科贤和他的“客户”吴春秀面对面坐在餐桌前,一人手里拿着一份铜版纸菜单。桌子正中央点着根蜡烛,四周弥漫着熏香的气味。包厢里的光线略显晦暗,有些事情就是要看不清道不明才有意思,男女之间的暧昧便是其中之一。宋科贤翻过一页,瞥了眼浓妆艳抹的服务员。

“先来两份牛排吧。要A5的黑毛和牛。”

“黑毛和牛?”吴秀春对于这个菜品并不熟悉。

“黑毛和牛是我们家进口日本的牛肉,出自大阪附近田岛河谷一带,市面上最有名的神户牛肉就是其中的一种。和牛市面上买不到,我们店有特殊的渠道。A5是等级最高的日本牛肉,相当于澳洲标准的M12等级。”

吴秀春并没有完全听懂服务员的科普,不过她确认了一点——宋科贤的眼光的确不错。

“那二位是要T骨、菲力、还是眼肉?”

“嗯……我想想。”女人来回打量着菜单,她并不明白这三类牛排的区别,只是在比较着照片的差异。“那我来一个眼肉牛排吧。”

宋科贤放低菜单,瞄了吴春秀一眼,“你确定?”

“怎么了?”

“眼肉里可是有一块脂肪的,脂肪的横切面看起来像是一只眼睛所以取名眼肉。你刚不是说还要减肥的嘛?”

“那算了。这三种里哪种最瘦?”

服务员很知趣地闭口不答,因为她知道身边这位男客人是个行家,而男人又是一种喜好面子的动物,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要不咱俩来两份菲力牛排吧。菲力就是里脊上的肉,牛身上最瘦的部位。”服务员听后,非常帮衬地点了点头。

“两位要几成熟?”

吴秀春不说话了,主动权就这么潜移默化地交到了宋科贤的手上。

“七成熟吧,菲力如果全熟就显老了。”

“先生您真是懂行。”服务员又应景地夸赞了一句,宋科贤的笑容如愿以偿。

“还想吃点什么?”男人的话掷地有声,一副阔少的派头。

“龙虾,我打小就喜欢吃龙虾。有没有波士顿龙虾?”

这次服务员还没来得及介绍,便被一旁的宋科贤截胡了话题,“波士顿龙虾太小家子气了,肉质也不适合吃刺身,咱们直接整只澳龙吧。你们这儿有澳龙么?或者法国蓝龙也行?”

波龙的价格一斤一百多元,澳龙的价格却是六七百元。吴春秀默默地看着菜单上数字,心里悄悄做起了乘除法。

“先生您看这里。”服务员弯下腰,帮着宋科贤把菜单翻到最后几页。上面的内容重点介绍了澳龙的特色吃法——刺身、清蒸、黄油香煎。

下单前宋科贤又确认了一句:“你们家的澳龙是真的澳洲岩龙虾吧,可别以次充好,拿澳洲红龙虾来对付。”

澳龙和红龙外观颇为相似,不过两者的价格却差了一两只波龙。

“红龙的生肉偏粉红,而澳龙生肉是雪白的。上刺身的时候,您可以检查一下。”

“那就来一份吧,再要一个千叶黑鲍配鹅肝酱汁、还有金枪鱼大腹配白松露。”

宋科贤点单的食材似乎超过了两人的食量,不过服务员并没有对此做出提醒。浪费的客人在这里并不少见,尤其是当他们结伴女士就餐的时候。

相比之前,此刻吴春秀打量宋科贤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暧昧。她不经意间晃了晃翘起的二郎腿,那只高跟鞋的鞋尖恰巧勾搭上了宋科贤的腿肚子,这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女人没有为此致歉,反倒问了一句:

“你经常来这家店吗?”

“你猜?”宋科贤嘴角浮现出一丝油腔滑调。

“别贫了,说正事儿。我那房子,你想好对策了吗?”



宋科贤前阵子撮合了一桩房产生意,卖家正是吴春秀。当初买家董鄂婧签了合同,交了定金,也支付了首付,但是为了熬到这套房满足“满五唯一”的条件,董鄂婧推迟了网签时间。可此后房价有如雨后春笋一般呼呼疯长,从250万扶摇直上飙到了400万。现在吴春秀宁可赔偿双倍定金,也不愿把自个儿的房产给贱卖了。于是卖家拿定主意打算毁约,不过她需要一位业内人士助其一臂之力,这人便是宋科贤。

“你要不赶紧做个抵押吧?”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宋科贤一脸的老谋深算。

“抵押?”

“找个你信得过的人,和他签订一个300多万的债务合同,然后拿你手上这套房子做债务抵押。”

“就这么简单?”对面吴春秀一脸的狐疑。

“这是第一步。后续买家可能还会跟你打官司。不过法庭要是看到你的房产已经做了抵押,就会问买家要不要改变诉求。”

“改变诉求?”在宋科贤面前,吴春秀表现得好似一个菜鸟,无论话题涉及美食还是房产领域。

“对。董鄂婧现在的诉求就是要你继续履行合约,完成房产过户。但是房屋一旦抵押,客观上继续履约的可能便被阻断了,那么法官就会提示买方变更诉求,你可以理解为把合同解除,双倍返还定金;或是问买家愿不愿意替你清偿那300多万元的债务。如果上述流程顺利,即便是你违约在先,我估摸着法庭多半也会暂时驳回买家的诉讼请求。”

“真行哎你,接着说。”吴春秀眼神里冒出一丝欣赏的青烟,散发着危险的焦味。眼前的宋科贤就好比一块浑然天成的磁石,女方把手臂压在桌子上,身子则不自觉地前倾过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女人面带笑意,讨好的谄媚跃然脸上。而宋科贤呢,顺势往靠背上一躺,故意要与对面的女人保持些距离。距离产生美,男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用手摸了摸盛有刺身酱油的小瓷瓶,接着说道:

“不过,董鄂婧也可能选择替你偿还债务拿回房产,毕竟现在房产还在上涨。帮你还完债务后她也有权向你追讨;或者她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要求法院看看能不能对你这套房产做保全,保全后你的房屋就不能交易转让了,到那时你自然也就不能卖出获利了。当然她还可能起诉你和你的债务人,设法撤销抵押。”

“啊?原来不是做了抵押就能吃上定心丸了啊。”

“吴小姐,自古都是富贵险中求。我刚说的‘抵押’可是一个假的花招啊。不过个体维权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打官司这种事儿想想都让人头疼。对方也得考虑律师费、误工费等诸多费用,说不定还会被气出毛病来。你要是不嫌麻烦,就去和她赌一赌,搏一搏。”

“我当然要搏,150多万的钞票呢。”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宋科贤和吴春秀之间,说不清究竟谁是苍蝇谁是蛋?

一大盆搁在冰块上的澳龙刺身被端了上来。吴春秀赶紧缩回探出的身子,给桌子腾出了摆盘的空间。那刺身肉质雪白锃亮、头部触须未见分叉。在确认了上述澳龙的独有的特征后,宋科贤示意服务员离开。他是一个自己吃不得亏,又会想方设法算计别人的人。对于他这样的人,将心比心是一个无法理解的辞藻。

“尝尝吧,喜欢吃龙虾的小美人儿。”

这话把吴春秀说得有些娇羞。味蕾在感知美食回甜的同时,蜜语也在心头投石问路,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消失在理智的尽头。舌尖和心房产生了共振,吴春秀从未体验过这种美妙感觉。刺身酱油不小心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女人赶忙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慌忙中她偷瞄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宋科贤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得不怀好意。女人下意识地躲开了宋科贤的视线。

男女间的攻防,输赢就此揭晓。

“董鄂婧这人挺单纯。不过咱们还是要讲究些策略。我嘛,争取拖住她,让她不去法院,给你争取时间做保全。日后我再给你介绍个大牛律师,真要打官司,我也有点人脉。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科贤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指点出一幅海市蜃楼。其实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律师,也不具备司法系统的资源。要知道,商人有一种获利手段,叫做空手套白狼。不过对面的女人却听得心花怒放,她清了清嗓子又问了句:

“宋老师为我这么卖力,究竟图什么啊?”

“你猜?”宋科贤说话间眼神有些迷离,醉生梦死的感觉。

澳龙清蒸部分的肉身又给端了上来,还冒着些许热气。两人之间再次笼罩了一层看不清的“雾”。饭桌下,吴春秀又晃起了鞋尖。这次,她的脚背不停地摩挲着宋科贤的小腿。



大约21点时候,倪仙燕和靳鸿傧一齐现身在了客房部一楼的酒吧。

交谈伊始,倪仙燕的嘴就好似一个没有拧紧的水龙头,里面渗出的字句稀稀拉拉断断续续。对面的靳鸿傧听着听着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这位常以儒雅示人的主任难得如此失态。他的眼神五味杂陈,既透露出“怒其不争”的遗憾,又闪烁着“怒发冲冠”的愤恨。

“那你打算怎么办?”医生此刻的语气,可不比上次接诊倪仙燕时那么温柔。

“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没个主意!”

看着女人这么支支吾吾的,男人真恨不得甩去一个耳光。不过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一个讲究脸面的斯文人,是一个只能够在自己心里撒火的“孬种”。这种人真怂,怂到经常委屈自己。于是靳鸿傧只能一杯一杯地喝着烈酒,可他偏偏又是一个不胜酒力的人,对于这点,倪仙燕心知肚明。于是她按住男人即将端起酒杯的胳膊试图阻止。可是男人猛地把手一抽,酒水洒了一桌。她本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命,看着自我“折磨”的医生,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没法子,她抢过酒瓶开始大口喝起酒来,像是在帮他分担,又好似在和他较劲。过了半晌,倪仙燕一脸委屈地憋出几句话,靳鸿傧因此丢下了杯子。当医生起身离席的时候,才发现脚下和踩了棉花糖一般松软。女人见状,赶忙上前搀扶,生怕他一个闪失摔倒在地,就和日常担心着她那个宝贝女儿一样。

男人的一只胳膊不自觉地搭在了女人的肩膀上,应该是醉了。他嘴里的话含糊其辞,没人能够听得清楚;可他似乎又是清醒的,在泪水不停地迷蒙了眼睛的时候。人,恐怕只有在痛哭流涕时才能保持最清醒的状态。啜泣声传进女人的耳朵里,她知道他哭了,尽管他仍旧耷拉着脑袋。距离上一次亲眼目睹他哭泣,已经时隔一年有余。

……

倪仙燕好不容易把靳鸿傧带到了334的房门前,此刻女人的脸上也噙满了泪光。她从男人的裤兜里掏出房卡,搀扶着他进了屋。房门缓缓合上,最后“啪嗒”一声,门底缝隙处漏的一丝光亮诉说着后续的故事。

轰隆隆,一阵惊雷响起,窗外不知从何时就已经下起了雨。



6月11日

日子总在周而复始。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也是旧的轮回。“惊喜”和“意外”都能定义与众不同,把昨天、今天、明天划分得清清楚楚;可有些微小的改变只是默默发生着,却不宜惹人察觉。比如,此刻紫渊山庄的储物间里的一把小斧头就不翼而飞了。

两位主任正用着早餐。靳鸿傧吃得津津有味,而阮淮冰却表现得食不知味。

“怎么就拿了一份果盘?一会儿还要上台发言呢,我这儿的培根肉还没动,你夹些过去吧。”靳主任边说便把自己的盘子递了过去。

“呵呵。我有植物神经官能症啊,一紧张就吃不下东西。”阮主任用自嘲的口吻剖析着自己的“病情”。

“那得用些谷维素。”

“凌晨时候还真吃了两片,要不然估计一宿都睡不着啊。”

“哦?你昨晚没睡?”问这话时靳鸿傧把头低了下去,其实他的眼白里也布满了血丝。

“雨下得那么大,还电闪雷鸣的,真是烦人。还得无时无刻地操心着一会儿的发言。哎,羡慕你啊,你昨天就放假了,睡得不错吧。”

“嗨,别提了。我也折腾了一宿。”

“嗯?”

“上半夜睡得还凑合,然后被蚊子吵得不胜其扰,我那一侧靠近湖边,蚊子多。”

“怪不得看你也没精打采的。”

“是吗?”

“有黑眼圈了,配合你那头白发,越来越有领导范儿了。”

“嗨,你就别调侃我了,阮主任。”



饭后两位主任搭载泊车前往会议楼。一路上没什么人,只是偶尔会有几辆车从反方向驶来。经过那片湖泊,平视的湖景比从客房俯视的湖水看上去要辽阔的多也规整的多。湖的远处依旧是层次分明的山坡植被,再将视线延展开去,就能望见棱角鲜明的山脊,这才是地理意义上的有山有水,如此的山水才经得起文人墨客的瑰丽辞藻,受得起书画大师的泼墨素描。两只喜鹊从湖边轻盈掠过,阮淮冰倒是愿意将它们视作一个吉祥的兆头。事后证明,这些所谓的吉兆只不过是人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会议楼那里,医学届的大咖们有条不紊地开着会。客房部这头,工作人员仍在紧锣密鼓地忙活着,时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中午。

“姚姐,你来看看。”客房部前台,入职不久的余臻一脸为难。

“怎么了?”

“336”房间的客人这会儿应该退房了,可房门把手处还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客人是哪天入住的?”

“嗯……我看看”,小余边说边点击着鼠标,“昨晚刚来的,就订了一天的房。”

“哎,人们还是那么爱占小便宜啊。那再等一等吧,下午1点要是客人还不退房你就去找张妈,带上备用房卡去敲门。”

“好的,经理。”

从12点到1点,不过是从倏忽闭眼到再次睁眼的午睡工夫。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变得越发急促,336房门外站着余臻和负责清洁卫生的张妈。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客人您在吗?”

“张妈,房卡给我。”

“嘟”的一声,房门被缓缓开启的同时,阳台外的鸟叫声也传了进来。余臻还在担心碰到人去楼空的情况,可她刚步入玄关便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这叫声好似一把剪刀,割裂了安逸的夏日。阳台的玻璃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原本停在外面的鸟儿也不知飞去了哪里。紧随其后的张妈一屁股坐在了马扎上。她像被人下了咒一般,口中反复念叨着:“杀人啦,分尸啦。”

包括靳鸿傧在内,周围正在午休的几位房客闻声赶来。眼前那张床单被染成了黑紫色,床上搁着一个并不完整的女性尸体。尸体连带着衣服被切割成数块。最大的那个肉块中间有一处巨大的凹陷,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潘多拉魔盒。尽管那张脸从鼻下至上颈部分已经被人削去,可是靳鸿傧依然认出了死者的身份。而他身后的阮淮冰盯着血肉模糊的肉团,也一度觉得死者有些面熟。

窗外的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阳光偷偷地照了进来。



110出警后,迅速向市局领导通报案情;专案组很快成立,带队的是缪义欣。这员虎将工科出身,警校毕业,扎根这行将近20年。

“死者名叫倪仙燕,女性,27岁。已婚。”说话这人是警员柳川嵘,跟随缪义欣南征北战10年有余。

“死亡时间挺近吧?”缪义欣瞥了尸体一眼便有了结论。

“初步确定在今天凌晨,具体时间还有待尸检结果。”

“死亡原因呢?”

“怀疑是失血性休克所致。”柳川嵘看了眼神情凝重的缪队,刻意放慢了语速,“死者有多处胸骨断裂,可能是生前与凶手搏斗所致。其心脏从胸腔被人取走。此外,眼角还有处陈旧伤。”

“其他器官完整么?”

“不完整。死者的左手不见了。初步判断,凶手是用刀斧一类的利器切割了尸体,手法相当残忍。”

“刀斧?”

“对。”

“作案凶器找到了吗?”

“还没有。”

“死者财物有丢失么?”

“手机、钱包都在。戒指、项链也在。不过死者耳垂处钻有耳洞,应该是有佩戴耳坠耳钉的习惯,但是我们并没有找到类似的饰物。”

“小李,你去找酒店负责人调看监控录像。小王,你去通知下家属,顺便查一下死者的社会背景。这种妙龄女子‘暴尸街头’,不简单啊。”缪义欣的话刚说完,两位刑警便立刻行动。

“缪队,你是怀疑情杀?”柳川嵘嘀咕了一句。

“目前线索还太少。犯人敢在公共场所实施行凶,胆子真是不小。”

“或者就是个疯子罢了。只要有指纹和监控,分分钟就将他绳之以法。”

“但愿吧。”

缪义欣来到位于门口处的浴室,所有洗漱用品以及浴巾都整整齐齐地搁置着,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由此可见被害人应该不是在入睡后突遭杀害。不过浴室的瓷砖缝隙里似乎还留了些血渍。痕迹科的同事正打算进入浴室完成鲁米诺测试,于是缪队便让了出来。后者又走到阳台的窗台边,玻璃窗是从里面锁死的状态。楼下是一片篱笆地,再往远处则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泊。一只游船正在湖中心慢悠悠地荡着,亦如时光潺潺地流淌。缪义欣从左及右张望了一圈,目力所及之内并没有发现码头的位置。

船上的房客们好奇地盯着从336房间里探出的脑袋,他们并不知道那里发生了凶案,正如刑警还不知晓案情的来龙去脉。
| 楼主| 发表于 2020-12-24 08:56: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前妻

侦查结果陆续汇总。法医确定,被害人死亡时间发生在凌晨0点15分左右。由于尸体存在缺失,死因暂被推断为失血休克。通过调取监控录像观看,死者入住时的确佩戴耳坠,但该饰物目前下落不明。同时失踪的还有一张336房间的房卡。

鲁米诺试剂显示在房间的卫生间和过道里倒是残留了大量的血渍。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从336客房里只检测出了死者本人、上一位房客,以及打扫酒店的工作人员的指纹。更令办案刑警措手不及的是,只有安置在酒店一楼大堂处的几个监控保留了影像资料,而其他楼层的摄像头一律成了摆设。因此在案发当日,究竟哪些人进出过336房间无从知晓,连倪仙燕本人进出该房间的具体时间都成了未解之谜。更为诡异的是,专案组大致排查了酒店周边3公里的范围的区域,并未发现作案工具和被带走的尸块。刑警们立刻开始意识到,这起案件的复杂程度远超他们的预想。



傍晚,结束了一天会议的医生们陆陆续续地回客房部。早在下午开会的时候,关于凶案的传闻便不胫而走。这会儿缪义欣带着柳川嵘开始了又一轮的走访工作。第一个排查对象便是靳鸿傧。他所入住的334号房就在案发地336号房的隔壁,也是唯一一个和336相连的房间。

听说了警察的来意,靳主任并不感到意外。

“靳先生。我们在死者手机中发现了你给她发送的短信。看样子是你把她约到酒店的。”缪义欣的开场非常直白。

“没错。”

“你和死者认识?”

“我是她前夫,她是我前妻。”

靳鸿傧简短的一句话瞬间改写了两位刑警的表情。同样被改写的是越发扑朔迷离的案情。

“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三年前吧,自由恋爱。你是不是又想问我和她是怎么离婚的?”

缪义欣迎上医生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和她分手是因为房子,具体原因你们可能得问问她现任的丈夫。”

“可是我们想先听你说说。”

“和她结婚之前,我名下就有了一套房。当时我手上还有些闲钱,她父母也攒了不少积蓄,于是我们就想着换一套大些的房子。当然如果走正常程序,那就要按第二套房缴税了,况且我们看上的那套房面积还不小。于是我便和她离婚了。”

平白的叙述好似一根引线,牵扯出了过往的种种。靳鸿傧说着咬了下嘴唇。大夫正尝试着通过制造肉体的痛感以掩盖精神上的创伤。

“所以当初你们是假离婚?”

“嗯。”一丝不甘浮上心头,因为后续剧情的发展大大偏离了他预设的剧本。

“然后呢?”

“然后就假戏真做、一拍两散了呗。”

“我的意思是你们怎么就真的散了呢?是不是和她现任的丈夫有关?”

瞧见对方不说话了。缪义欣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一并递去的还有一只褪了色的打火机。

“都是老爷们儿。没啥。人生总有踩到大便的时候。”

靳鸿傧点了火,刚嘬一口,便止不住咳嗽了起来。柳川嵘见状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送了过去。

“说出来就通透了。”

靳鸿傧喝了口水,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塑料瓶。回忆过往,医生再也找不回那份丢失的安全感。

“当初买房时候,我们找了一个房产中介。我这人比较内向,工作也忙,外事张罗主要还是靠我媳妇,不,是前妻。那个房产经纪人姓宋,人长得不错,也会巧舌如簧。有一说一,买房时他的确帮我们砍了不少价。我当时还以为找他合作真是捡到宝了。可没想到,他后来就和仙燕好上了,还把我蒙在鼓里。之后房产证下来,仙燕说要一个人出门散散心。走的时候,她拿着两个旅行箱就出门了,坚决不要我开车送她。我还傻里吧唧地帮她把旅行箱搁在了出租的后备箱里。她上车的时候,连头都没回一下。”

男人自揭伤疤的时候又吸了口烟,这次他没有咳嗽。相比较于精神,肉体对于有害物质似乎更容易脱敏。

“后来嘛,她就没回来过。就是这样。”

“你们有孩子吗?”

“有一个女儿。”

“跟了谁?”

“孩子当时还不足一岁,自然跟了她。”

“那房子呢?”

“房子也给了她,毕竟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可你刚才不是说房子是用你们两人的钱买的吗?”

“是。当时所有房款都是打在了她的银行卡上,再由她付的全款。”

“你就这么把房子给她了?”

“也和她提过补偿的事情,问了两三次她也没个回应。就算了。”

“没想过通过法律渠道解决问题?”柳川嵘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买房前,我和她都离婚了,法律能支持到什么样的地步也不好说。而且,这事儿吧就好比一根刺扎在心里,扎的太深了,就不想再拔出来了。来回捯饬,疼。”

柳川嵘啧了啧嘴,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几百万说不要就不要了,对面这个男人是不是被命运给揍傻了?靳鸿傧手头的烟缓缓烧着,烟灰自行断了一截,掉落在桌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似乎是在附和着众人的沉默。

“那你们还有联系吗?”缪义欣冷不丁又抛出了一句。

“我偶尔去她家看看孩子。不过最近她到我的医院找了我。”

“哦?为什么?”

“除了看病还能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找我叙旧不成?”大夫说着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表情尽显一脸的嫌弃。

“你是心脏方面的专家,那她是心脏方面有毛病咯。”

“不太好说。她没有做全面检查,所以不能明确主诉症状的原因,类似神经官能症方面的毛病也会导致她所说的症状。”

“神经官能症?”柳川嵘反问了一句,医学并非他精通的领域。

“就是交感神经或是迷走神经异常兴奋,会诱发心悸心慌。”

“那她去医院的时候问题严重吗?除了健康,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看不出她是一个病人。至于其他方面,对我异常冷淡算不算异常,呵呵。”医生自嘲的口气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关于死者手机里的那条短信,是你主动把地址发给了她。”

“嗯,她先发消息说是想和我见上一面,我这一周都要呆在酒店,所以就索性把地址发了过去。”

“她为什么找你?”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和我发发牢骚。”

“发发牢骚?”

“再婚后她似乎过得不太愉快。姓宋的居然还动了手。”

听到这一句,对面两位刑警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死者眼角的陈旧伤。

“她只是为了和你抱怨嘛?还是有其他什么企图?”

“其他企图?”

“比如,和你复合?”

“不重要。我只是一个棋子,过去是,以后也是。哦不,应该没有以后了。”

“你们具体是在哪里见面的,是这里吗?”

“不是,是在一楼的酒吧。”

“去喝酒了?”

“有问题吗?”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喝酒的人。”

“所以没喝几杯就醉了。”

“见面从几点持续到几点?”

“晚上9点多见面的。”

“昨天?”

“对,大约有1个多小时吧,我后来喝多了,记不清时间。”

“是她送你回房的对吧。”

“应该是的。”

“回到房间后你们做了什么?”

“嗯?”靳鸿傧眉头一挑,表情略显尴尬。

“你别误会,就是你们有没有继续聊天什么的?”

“我不记得了,我应该直接睡过去了。之后她就自行离开了。”

“时间呢?”

靳鸿傧用摇头代替了回答。对面柳川嵘也跟着摇了摇头。

“她为了见你,在这家酒店里开了间房,你怎么看?”

“可能不是为了见我,只是不愿意回去而已。”

“不愿回去?”

“我刚说过了,她再婚后一直过得不算满意。”

“那你后来一直睡到早上?”

“后来我醒了。”

“哦?”

“因为口渴。之后一直有蚊子嗡嗡地飞。”

“大概几点醒的?”

“嗯……大概零点吧。”

“醒来后你有没有出过房门?”

“到楼下前台去了一趟。”

“为什么?”

“问酒店要蚊香液。”

“这种事通常用电话通知一下前台不就好了?”

“我是给前台打了电话,经理也立刻给送来了蚊香液,不过送来的东西是个残次品,不好用。我当时一肚子恼火,就亲自下去了一趟。”

“时间呢?”

“凌晨1点半吧。”

“你出门的时候,有注意到隔壁336房间有什么异样吗?”

靳鸿傧故作沉思,“说实话,我没太留意。”

“那后半夜呢,有听见隔壁房间的声响嘛?”

“声响?”

“比如争吵,搏斗,或是其他什么声音。”

“嗯……隐约听见咚咚敲门声音,不过我在外面睡觉都习惯带耳塞,也没听清。”

“大约几点?”

“说实话我不太能确定是不是打雷声。我睡前最后一次看手机是2点20。”

“前台哪位服务生把电蚊香送到你房间的?”

“好像是一位姓杨的经理,留着二道毛的发型。”

“哦?你知道她姓什么?”缪义欣不假思索地提出了疑问。

“嗯。因为我有起床气,在前台态度不是很好,但这位经理一直彬彬有礼。所以我瞅了一眼她的工号牌。”

“第一次送蚊香液到你房间是几点?”

“好像是0点25吧。”

“睡醒之后你有没有主动联系倪仙燕?”

“没有。”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对她献殷勤?”

“所以你仍然恨她对吗?”柳川嵘的问话直白得有些出乎意料。

“你是在确认我的杀人动机是么?”大夫的回答针锋相对。

“这是我们的例行公事,请你理解。”

“被人带了绿帽子,又给骗了几百万,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靳鸿傧的对答不加掩饰,不过他透露的仇视对象似乎另有所指。而这点也没有逃过缪义欣的眼睛。

“你给被害人发送了地址,发出了‘邀约’。”

“因为她还是我的病人,我就想看看她人怎么样了。作为一名医生,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大夫把自己架在了道德制高点上,话说的略显牵强。

“那再说说倪仙燕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仇人?”

“感性冲动、不过也挺可爱的。对于她的人际交往我过问得不多。至于有没有仇家,我不知道,或许你们应该问问她现任的丈夫。”靳鸿傧似乎不愿谈及这位重塑了他世界观的女人,缪义欣只好决定暂时收手。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如果你对于本案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随时联系我们。当然如果有需要,我们也会联系你。”

靳鸿傧接过那张写有手机号的纸条,却并没有接话。把两位刑警送走后,大夫拿起桌上的那瓶矿泉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迈出334的房门,两位刑警并没有展开交流,而是径直走向斜对面的335房门。335客房位于走廊的另一侧,与334、336客房对立,居于两者中间。正当缪义欣准备敲门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房门猫眼上方有两片胶渍成“倒八字”型排列。副手小柳注意到了老大哥的目光,于是掏出手机拍照留证。

“缪队,这会和案件有关吗?”

“不好说。找技术科看看能不能提取出指纹。”

“明白。”

咚咚咚。开门的人是阮淮冰主任。不比靳鸿傧的泰然自若,阮大夫着实被眼前的“制服”吓了一跳,他本能地退后了两步,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是公安局的,想就刚刚发生的案件问你一些问题。”

“哦,那请进吧。”身着一身浴袍的阮淮冰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看样子他是刚刚洗了澡。

“和我们说说10号也就是昨晚,你本人的活动吧。”

“我去餐厅吃饭是晚上7点,然后就回房准备今早的发言。快到晚上11点的时候我就上床躺着了,可是一直失眠。大概是夜里2点多才睡着的。”

“回来你始终一人呆在房间吗?”

“嗯。”

“也没出去过?”

“没出去。”

“晚饭你也是一个人吃的?”

“是的。本来打算和同事一块吃的,但他说他约了人。”

“这个同事是指靳鸿傧?”

“对,这次峰会,我们医院就来了我俩。”

“他有和你透露对方身份么?”

“他说是一个病人。别的没多说。”

两名刑警互相望了望,心照不宣地想起了倪仙燕。

“我说你们别多想啊。他一个老爷们单身也快一年了,平时接触的人也不多。如果能和哪个病人看对了眼,那自然是一件好事。”阮淮冰的自圆其说有模有样。

“那再说说你对靳鸿傧的印象吧。”

“务实,话不多。有担当,不过喜欢把事儿搁在肚里。”

“嫉妒心强吗?记仇吗?”柳川嵘的这句提问很具引导性。

“你们是在怀疑靳主任?”

“我们是在了解每一个人。必要时也会怀疑每一个人。你说的越详细,就越能帮他撇清嫌疑。”

“他这人正义感很强,但也不是睚眦必报的那种。”阮淮冰说得唯唯诺诺,左右为难,“他是一个老好人,在我们科室人缘都不错。”

“他这两天有反常迹象么?”

“没有。至少我没注意到。我这些天都在忙着自己的发言稿,也顾不上别人。”

“靳鸿傧有什么兴趣爱好,下班后都会做些什么?”从一个人兴趣爱好中可以间接推测出其性格特征。比如爱玩极限运动的人通常会偏好较高的风险。

“爱好嘛,他好像挺爱下国际象棋的,水平还挺高。在我们院组织的比赛里拿过第一名。他下班通常比较晚,更喜欢呆在医院的办公室里。”

“听说他离过婚对吧?”

“呵呵,离婚总不犯法吧。”

“你知道原因吗?”

“这种事,我们一般不主动打听。听说他老婆跟别人跑了。靳主任那么好的一个老实人,哎。”

“你认识死者么?”

“好像有点面熟。”

“死者名叫倪仙燕有印象么?”

“怎么会是她,她不是靳主任的前妻么,那么好看的一个人。”

“好看?”

“没什么,但确实长得挺好看的。”阮淮冰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其实他是倪仙燕的爱慕者,从他第一眼见到倪仙燕便是。当然对于这份小心思,阮淮冰自然是选择了守口如瓶。

“你和死者见过?”

“他们结婚前,倪女士以前经常来医院接靳主任下班,和我们科室的人都算熟悉。”

不错,倪仙燕和前夫的同事混的都算熟络,可别的医生只是记住了她的面相,而阮淮冰却不动声色地记住了她的名字,而且是在对方还没成婚的时候。这其中的理由自然不言而喻。

之后的调查都是些旁敲侧击的询问,阮主任的对答始终支支吾吾,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袒护”的主观色彩。两位刑警从他那里只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位大夫并不相信自己的同事会是一个杀人凶手。如果靳鸿傧不是凶手,那么真凶又会是谁呢?
| 发表于 2020-12-25 21:17:53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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