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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 《浪子何故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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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2 00:20:59 | 2020-8-4 12:17编辑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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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月的星期六,吴华举办初中同学聚会。我本想拒绝,终究去了。
   “说起来,你以前是喜欢那个黄励吧?我可完全想象不出来为什么。”黄鹂今天也来了,吴华的头稍微撇向坐在斜对面的她的位置。
   “不,只是有些在意。”
   “是么。”吴华看起来也不是真的好奇,转向别的同学聊起来。我坐在他旁边,听他们说以前的八卦,哪个同学出了国,哪个人退了学。我懒得附和他们,呆呆地望着空气。
    一个肥胖的男人站起来,他拿出一包烟开始派,一圈下来到我这儿,我拒绝了。
   “你不吸烟?”他诧异地说。
   “为什么觉得我吸烟?”我问。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放荡不羁的感觉,从初中开始就是这样。”
    我笑了,问他现在是否也一样。他仔细观察了我几眼,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他老实说。
   “现在也一样那么潇洒。”我开玩笑说,胖子也笑了,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过了一会儿,我想去趟厕所,于是站起来问老板在哪儿。他指了指店铺后面的楼梯,我道了谢向那儿走去。
    厕所在一栋老楼的二层,楼梯的尽头隐没在一片昏黑中。楼梯也很旧了,是铁制的,扶手上满是生锈的灰色。我心里嘀咕着这环境未免太恶劣了,一边拾阶而上。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让人担心它随时会一命呜呼。
    后脑勺上方传来脚步声,我抬起头,是黄鹂。她站在楼梯平台上,似乎刚补完妆,嘴唇红红的,眼线微微往上勾。
    “啊,陈向荣。”
     她下意识喊了我的名字,我点头回应,与她擦肩而过。
     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玩游戏了,是二十一点,输的人要喝酒。我看着他们聚在桌子的一端,黄鹂也在其中。我挑了个离他们稍有些距离的位置,在椅子上坐下。
     茄子和鱿鱼丝已经熟了,它们似乎都被自己的主人遗忘了,落在烧烤架上无人问津。桌面铺了报纸,我把串串放在上面,一根根吃起来。
      桌子那端有人在吸烟,烟雾逐渐弥漫开来,缭绕在夜色里的路灯下。我靠在椅子上抬头,雾茫茫地看不见天空,只白炽灯的红光稍稍透过来。我在这里做什么呢,究竟?雾那头人声鼎沸,不知道是谁输了大吼了一声,他们爆笑起来。
    我伸手想再拿,却抓了个空,串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叫老板又点了几份肉丸和牛羊肉,我接过来后放到烧烤架上,时不时翻下面,油‘呲呲’地溅出来。等它们熟的期间,我百无聊赖地看向那边的同学。
        酒量小的人已经醉地差不多了,女生扶着额头有了退意,男生却越战越勇,满不在乎。又有人爆牌了,同学们起着哄看他喝完满满的一杯。那人放下酒杯,打了个饱嗝后说道:“有本事输了的脱衣服!”人群中爆出一片好来,多数是男生,也有几个女的。吴华率先站起来大吼:“那我先脱几件!”随后从外边的棉袄到最里面的短袖一起脱下来,露出光溜溜的上身。有人小声在说“不是输了才要脱么?”却没人理她。男生们越来越兴奋了,几个人喊说:“到女生了!”有几个女的跃跃欲试,她们似乎都被气氛感染了,其他人着急地看着她们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最终黄鹂站起来,委婉地代表女生拒绝了。
      “今天我们都没有准备,穿地太少,难免玩的不尽兴。不过既然你脱了……”说着,她望向吴华微微一笑,款款脱下最外边的长米色大衣交给身旁的女生。
     骚动的人群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黄鹂坦然自若地将手伸向白色长裙背后的拉链,有人吞下唾沫,人们的视线随着她的手臂往下,再往下——
     直升机在夜空中飞过,破空声留在此处回荡不已。
     只刹那间,她已从身边的女生手上接过长大衣披回身上。人们还在回味着方才的光景,异样的沉默笼罩在店铺上方。黄鹂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地坐下,女生瞬间围到她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黄鹂露出有些困惑的笑容一一回应。
     我收回视线,放在烧烤架上的串串油滴四溅,散发出烤焦了的气味。

      收摊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有车的同学载着喝醉的女生们离去。几个男的也邀请了黄鹂,她说着我没有醉推辞了,独自走了。我亦没有醉,但吃得很饱。
      服务员拿着抹布在擦桌面,塑料碗和杯子叠成一栋,地上散落着一根根竹签。三分钟前,吴华带领着一大堆男生去喝第二摊,他象征性地问我去不去,我实际性地回答不去。
     “那下次见。”
    “大概率没有下次了。”
      是么。他无奈地笑了笑,背对我摆了摆手,消失在夜色里。
    也是时候了。我站起来,去到外面。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店铺。空旷的铁棚下,几名服务员还在忙碌着,他们扶正倒地的椅子,又拿着扫帚把垃圾清理到一起。
    我突然有点怅然,转身离去。
    这是一条早晨时人来人往的大街,凌晨三点半,路灯的白色光柱打在红色砖块上,我独自走在道路中央。寒风钻进衣襟,听说凌晨比早上低上4°,确实如此。
    我紧了紧衣领,转进一条小巷。住在老城区这边已经有三年了,每一条小巷通向哪里我都了如指掌。之所以会来这次的聚会,烧烤摊离家很近也是理由之一。
    小巷无灯,一切都黑乎乎地看不清。前面几米处有一道影子动了动,是一个女人。她跪在地上,趴到石基的草丛里吐。我加快了脚步,原想就这么走过去,却犹豫地停了下来。
    女人注意到我,警惕地扭过头,手伸向包包里想掏出什么东西,刹那间,她与我目光相交。
   “什么,是你啊。”
    黄鹂扯了扯右边的嘴角作出一个类似冷笑的表情,转瞬间又将头埋在草丛里吐起来。她仍只套着那件米色长大衣,长裙被随意搭在一旁。我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她的背部痛苦地颤抖着,抓住石基边缘的指甲微微泛白。
     许久,黄鹂抬起头缓过劲儿,我递给她一包纸巾。
     “给。”
     她沉默地接过,擦罢嘴角又拭了衣袖。大概两三分钟左右,她站了起来。
    “谢谢。”她说。
     “没什么。”紧接着,我问她需不需要帮她打车。
     “不用了。”
      我表示自己知道了,摆了摆手就要迈开步子离开。她叫住了我。
    “等等。”她说。“不送送我?”
      我们回到了外面的大道上,向黄鹂的家走去。   
      刚才她和我说自己住在旧三街,我以为听错了,因为我也住在附近却一次也没有遇见过她。“看来我们总是错过。”她说。
    黄鹂走在我身前一点的位置,两人的脚步声交错着,我不说话,她也不言语。路的左手边是长江,墨水在河道里暗流涌动。右手边是英国式的建筑,据说二十多年前从英国来的科学家就住在那儿,走了以后便作为城市的地标被保护起来。江边的风带着些许雨的气味儿,我眯起眼睛,觉得脸上痒痒的。黄鹂拢起长发,忽然放慢脚步和我并肩而行。
      “为什么不一起玩游戏?”
      我没听清,于是问她:“什么?”
      她重复道:“为什么不一起玩游戏?”
     “没为什么吧。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开始了,之后也不好意思再加进去就没玩咯。”
     “那为什么毕业的派对你也没来?别说没时间之类的。”
      我反问她:“你想知道这些干嘛?”
      黄鹂沉默了一瞬间,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从以前一直。”
       我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羡慕?我?”
       她点头,说:“其实我酒量很差。”
       我不知道她的意思,默默等待下文。
      “可是该喝的时候我还是会喝,而且喝很多。你懂我的意思吗?就像刚才男生叫我们脱衣服,其实就算我不站起来他们激动一过,也就没事了。可是不行。有人在叫我站起来——实际上当然没有,可是的确有人在叫我起来。于是我就站起来,就像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喝酒一样,我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站起来。”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个仅仅是认识的人说这些话,也不明白这与她羡慕我有什么关系。于是我继续沉默。
      “可是你看起来不是这样。”
       “什么?”
      “我是说……”她斟酌着话语。“你好像比我潇洒地多。”
      “潇洒……实际上,”我摊开双手无奈地说,“我只是没有朋友而已。”
      黄鹂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而问我现在的学校。
“大专,美术设计相关的专业。”
     “你想做设计师?”
     “不……”只是没有想做的事罢了。我不想再说这个,于是问她:“你呢?你现在学什么?”
     “我现在在厚大学法,不过我不是想做律师。”
     “那你想做什么?”
    “我未来想做市长。现在在为公务员考试做准备。”
      我吃了一惊,“市长?就是要上新闻,管理一个市的那种?”
     她的眼里溢满了笑意,笑里溢满了光。她带着一个人讲述梦想时独有的神情,得意洋洋地说: “不然还有哪种?”
     黄鹂在我肩旁十厘米左右走着,左手拿着长裙,高跟靴踏踏地踩着地面,上身带着喝得微醉的人独有的摇晃。我停下脚步,默默看她的背影。这个走在我身边的女孩儿十九岁,青春靓丽,自信大方,怀有梦想。在有关能力与责任的问题上她有那么一点疑惑,胸部也尚且平平,可那无关紧要,因为她还年轻,皮肤紧致有弹性,一切含苞待放。
      她注意到将我落在了身后,回头问我:
     “怎么了?”
     “不,没什么。”
       我追上她,与她并肩而行。往下的十分钟里,我们聊到中学的趣闻,她说开学的时候看我竞争班长,侃侃而谈能说会道的样子以为我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我回答说那不过是一时的热情。继而我说觉得你很厉害,十九岁了还能向别人大声地说自己想做市长。她问我是不是很幼稚?我说岂止不幼稚,简直厉害极了。
      一栋三十来层的高楼伫立在黑暗中,黄鹂在楼下顿住步子。
       “到了,就是这儿,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的双手负在背后,半转过身来,后边的灯光顺着她纤细的躯干勾勒出一道淡淡的影子。
      “不用谢。”为使自己不说出些多余的话,我立刻又说:“再见。”
    “恩,再见。”
     说罢,她走向高楼的入口。灯泡挂在屋檐的下面,我看着她走进黄色的光中,自己也转身离去。
    背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
   “喂,你以前是喜欢我吗?”
    月被云遮住,与漆黑的夜空融为一体。我突然遏制不住地想扭头跑过去抱住她,将一切告诉你。包括从初一校园祭看你站在台上主持节目时开始对你留意,初二亲眼看着你怒斥校园暴力的朋友时倾心,初三qq里那个匿名表白的人是我,毕业聚会只是因为害怕见到你就没有去,本以为不过是年少的青春骚动,我却从未长大……于是,话语脱口而出——
     “不,只是有些在意。”
      我向广阔的夜空走去,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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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3 17:22:06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登堂入室的一篇。
| 发表于 2020-8-4 00:33:11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标题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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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8-6 13:21: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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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9-1 10:59:40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嗯,形同陌路的两个人。
女主是这样一个有野心的女孩子,她为了野心做了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她是个骄傲的人,就是不知最终是否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至于男主我认为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他追求精神上的“潇洒”而不是物质上的。班上的同学认为男主是个“潇洒的人”,他的骨子里认为“混社会”也同样潇洒,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男主十分的“社会”。但实际上,男主不是这样一个“肤浅”的人,他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思想,不会为了从众而去特意的social。
最后的最后,他不是出于“自卑”而不敢承认喜欢过女主;仅仅是认为“没必要”。他意识到女主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他们两个人有着迥然不同的人生理想。女主显然是非常在意男主的,她一直知道男主是什么样的人,不像男主这样后知后觉;我想她也许欣赏过男主,但可惜他们是无法同路的两个人。

如果说男主和女主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就是他们有各自的骄傲,都很清醒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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