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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中篇] 翡翠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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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22 17:44:05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未经作者同意,禁止转载本篇小说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存稿,突然发现了,索性发来供大家一乐,欢迎和我交流。
1 | 楼主| 发表于 2020-6-22 17:44:38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密室
  密室里坐着一个男人,他佝着身子,目光涣散。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刀,玉雕师的刀。一具尸体横躺在他的身前,尸体的主人正是汝南地界内有名的玉雕师,徐好刀。
  “咔擦——”密室的门被从外打开。男人抬头看向门外,重新聚焦的目光显露几分颓唐:“我杀人了。”
  他刚说完,灯芯上的火焰就跳动了一下。
  段愈站在门口,抬手示意身后的三个捕快不要急着进去。他环顾一圈,打量着室内的陈设。
  与其说这是间密室,不如说是一个简易的工作房。有几扇只用作透气的窗子,规格较小不能过人。除了男人和徐好刀附近,其他地方堆放着玉料和砂纸,用于制玉的碢具、搜弓、刻刀等应有尽有。男人身侧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件未完成的玉石作品,一些雕刻工具和一盏油灯,灯油已经快烧干了。
  段愈转身吩咐:“你们两个换盏灯,在这里仔细检查。你和我一起,带他到前厅审问。”
  徐好刀的夫人已经候在前厅,吩咐府中丫鬟为段愈等人备好了茶水。她颤颤巍巍地走上前,问道:“大人,我夫君他真的……”
  段愈沉默一瞬,点点头。
  徐夫人的眼泪立刻落下来。她挣脱丫鬟的搀扶,扭头冲向男人,指着他叱骂道:“巩壮!你这个白眼狼!我夫君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下毒手啊!”
  男人脸色苍白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对段愈道:“您是主事的大人吧,我杀了人,我要自首。”
  段愈安抚地看了一眼徐夫人,转向男人:“你叫巩壮?”
  “嗯。”
  “你和徐好刀夫妇认识?”
  “我是徐好刀的侄子。”
  “你为什么要杀他?”
  “为了……钱。”
  “钱?”
1 | 楼主| 发表于 2020-6-23 12:55:48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巩壮垂下头,回忆起不久前在密室中上演的一幕。
  徐好刀背对他坐在桌前,桌面的油灯刚刚烧了一半。
  “舅舅,您催得太急了,侄儿最近手头有些紧,能不能给侄儿宽限几日?”
  “舅舅,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了?”
  “舅舅,要不您再借我一点钱,我今天就能把所有的全部赌回来,您再借一点,怎么样?”
  徐好刀“哼”了一声。
  “你!禁酒不吃吃罚酒!”
  巩壮立在原地,耳边似乎传来妖女诱人地呢喃:杀了他,杀了他你就不用还钱了,多好呀。
  是啊,多好呀……
  巩壮如着魔一般,一点一点地向徐好刀逼近。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那影子如同被唤醒体内无穷的黑色潜能,“蹭蹭”地胀大。
  他抄起桌上一把刻刀,狠狠捅向徐好刀的后胸。
  徐好刀“通”地扑倒在桌上。巩壮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扶起徐好刀的身体,掰过他的脸,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没气了……怎么办……这不可能!我没有想杀他,就是想给他一点教训……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巩壮慌乱极了,一把将徐好刀推在地上。他想开门,可是这门好似施了诅咒,从里面根本打不开。他跌坐在地上,直直地盯着徐好刀的尸体。
  油灯里的油越烧越少,巩壮也越来越害怕。
  “好刀,你雕刻完了吗?”不知过了多久,徐夫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对了,你那侄子又来找你了。”
  巩壮艰难地开口:“舅娘,我是巩壮。”
  “巩壮?你小子怎么找到密室了?你是不是打搅你舅舅雕刻了?”徐夫人没好气地说,“好刀,到底有没有雕刻完,你吭一声呀!”
  “舅娘,舅舅他,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杀人了……”
  “什么!不可能!好刀,你快说句话!不要吓我!”徐夫人下意识就要开门,手却在接近门锁时顿住,她冷冷道,“巩壮,你杀了他!”
  “我杀了他……”
  “你跑不了,我要去报官!现在就去!”
  巩壮抬头,嘴唇干涩:“然后你们就都知道了。”
  段愈摸摸下巴:“我倒觉得你不太像凶手。”
  “大人,您在说什么!莫不是收了他的好处,让我夫君含冤九泉!”徐夫人急了。
  “徐夫人慎言,这件案子本就不该段大人料理。只是近来衙门里人手不齐,我等再三请求并申明缘由,段大人才肯延误行程帮忙断案。段大人行的端坐的直,又岂会受人贿赂?”一个捕快替段愈辩解道,“倘若草草结案,放过真凶,那才是不负责任!”
  徐夫人这才稍微冷静,她朝着段愈跪下来:“大人,民妇求您了,大人您千万不要计较民妇刚才的无礼,一定要洗清我夫君的冤情啊!”
  “徐夫人快请起,你方才关心则乱,可以理解。”段愈扶起徐夫人,“你放心,我们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徐夫人点头接过丫鬟的手巾,擦拭脸上的泪水。
  “徐夫人,这间密室是否只有那扇门,可以出入?”
  “不错,这间密室是专门为我夫君雕刻玉石建造的,而且这扇门是特制的,只能从外开。”
  “只能从外开?”
  “对,因为我夫君不想在雕刻的时候被人干扰。雕刻这种工作,如果控制不好注意力,会延误一些订货,甚至连作品都会有瑕疵。我夫君认为他的自制力很差,所以就定制了这间密室,每当要雕刻作品就提前同我说好,估摸需要的时间,让我到时候去给他开门。我每次去的时候,他都坐在那里向我炫耀他的作品。可这次他却……”
  段愈等徐夫人缓口气,又问:“今日徐好刀是什么时候去密室的,又让你什么时候去喊他?”
  “大概是未时去的密室。我们家午饭吃得比较早,午时刚过就吃完了。吃过后他眯了一会儿,应该没有超过半个时辰。午休后将近未时,他就去密室了。他说这次作品比较简单,只提一盏油灯就够了,让我快到酉时就去找他。过去遇上大件的作品,他会多带一些灯油进去,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
  市面上的一盏油灯,大概能烧两个时辰。
  “你还记不记得巩壮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记不大清了……可能是申时……当时我告诉巩壮我夫君去密室了,让巩壮等一会。巩壮不肯,说有要事。能有什么要事呢?不就是借钱!说句不好听的,这个白眼狼为了钱,缠我夫君可以缠上一天。我不帮他叫我夫君,他坐不住要在府里逛一下。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我就没跟过去。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进了密室,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次他进去了?也就是说,以前巩壮没有去过密室?”
  “我夫君不大想教他知道密室在哪,免得他跑去缠他,我们就没告诉他密室在哪,谁知今日还是让他找到了密室。”
  “今日除了巩壮,可还有其他人来拜访徐好刀?”
  徐夫人摇摇头,犹豫片刻说:“我们虽然有一定的家财,但说到底也只是普通人家。”
  段愈明白她的意思。如果真有高手潜入的话,徐府上下恐怕根本察觉不了。
  “徐好刀有没有什么仇家?”
  “没有。我夫君是汝南数一数二的玉雕师,他的作品,一般挑不出刺。更何况,我夫君一向和善,宁可破财消灾,也从不和人结仇。”说着,徐夫人忍不住瞪了一眼巩壮。
  巩壮低着头,愣愣地站着,好似将魂魄留在了密室。
  段愈陷入思考,这时一个留守密室的捕快来到大厅,印证了徐夫人的话:“段大人,这的确是一间密室,门只能从外向里推开,没有其他出口。”
  “有没有简单验过伤?”
  “验过了。徐好刀后胸的确有几处刀伤,但都不是致命伤,而且现场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初步判断徐好刀死于中毒……”
  “中毒?这不可能!人明明是我杀的啊。”巩壮打断捕快的话,先是满脸震惊,又是一阵窃喜,“我没有杀人?难道,我真的没有杀人?”
  汇报的捕快看了他一眼,补充道:“应该是急性毒,具体是哪种毒,还得等仵作从衙门过来,进一步验证。”
  “嗯。”段愈应声,他来回走了几步,忽然盯着巩壮问道,“巩壮,你是怎么进的密室?”
  “走进去的啊。”巩壮不明所以,皱着眉头,“就是打开门……等等,我没有开门!门是开的!”
  “开的?”
  巩壮连连点头,回想自己走进密室的过程。
  长廊两侧是一些房间,尽头有一扇雕花木门,精美得像用来装饰的屏风。如果不是木门向里开了一条缝,他根本不会发现里面暗藏乾坤,而是会和以前一样,对门后的密室视而不见。
  就是这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没有发现的徐府密室!太好了,这下可以找到舅舅借钱了!
  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门,一脚把卡在门缝里的废料踢开。
  “舅舅?”
  他站在密室里,看着眼前的徐好刀。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重新变回长廊的一抹点缀。
  听了巩壮的说辞,徐夫人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段愈:“大人?”
  “我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1 | 楼主| 发表于 2020-6-24 08:02:57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奇毒
  “凶手在巩壮之前进入密室,并向徐好刀下毒。巩壮进去的时候,徐好刀正处于毒发阶段。背对着巩壮的徐好刀浑身无力,痛苦地发出闷哼,甚至没有办法正常开口说话,因此根本不能呼救,更不用说回答巩壮的话。巩壮误认为徐好刀轻视他,不愿意借钱,一时糊涂,于是拿起桌上的一把刀,刺向徐好刀。倘若徐好刀当时还存在有反抗的能力,根本不会束手就擒,等着巩壮去拿刀刺他。然而在密室现场,根本没有打斗的痕迹。”
  “原来如此,难怪在我刺向舅舅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就像没有感觉一样。”巩壮恍然大悟。
  “可是大人,”徐夫人却道,“并没有证据说明,我夫君的死,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不,有证据,就是那块卡在门缝里的玉料。”段愈分析道,“徐好刀要专心工作,断然不会不关密室的门。徐府上下知道徐好刀的规矩,也不会擅自去开密室。巩壮以前并不知道密室在哪,碰巧发现密室的时候,门是掩着的,正是被凶手暗中用玉料卡住。凶手必然知道这间密室门的特殊性,巧妙地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当凶手下完毒,准备离开时,察觉附近的巩壮,于是利用他的好奇心,让他和徐好刀一同被关在密室里。巩壮进去的时候,凶手应该还没有走远,就在走廊一旁的房间里观察。就算巩壮当时没有踢开玉料,凶手也会将玉料移开,关上密室的门……”
  “一面之词而已。”徐夫人忍不住打断段愈的推理。“您不能肯定巩壮到的时候门是开的,也许他早就发现了密室入口。”
  “你说的没错,但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
  “不错,你想想看,巩壮每次为什么会来徐府?”
  “因为钱。他每次在赌场输了就来府上,缠着我夫君要钱。我夫君虽然不情愿,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把钱给他了,劝他还了钱就不要再赌了。可他呢,根本就是死性不改,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把这些话当耳旁风,给忘得一干二净。”
  “既然如此,巩壮根本没有杀死舅舅徐好刀的理由。杀死徐好刀,他不但拿不到钱还债,还会犯下死罪。对于一个有赌瘾的人,他更愿意死在赌场而不是刑场。至于巩壮刺徐好刀的那几刀,只是一时脑热,出于威胁目的,根本不是致命伤。”
  徐夫人喃喃道:“究竟是谁杀了我夫君?”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段愈望向衙门的方向,“寻常的毒大多数捕快都可以辨认,徐好刀显然被下的是一种特殊的毒。通常情况下,越稀有的毒药,可以通过而获得的渠道越少。只要等到仵作检验出具体的毒药种类,就能确定接下来的追查方向。”
  “不愧是段大人,短短时间就能理清整个事件,还这巩壮一个清白。”在场的两个捕快由衷地称赞,也不再拿看嫌疑人的眼神看巩壮了。
  “段大人?莫非您就是新晋大理寺丞的段愈段大人?”巩壮嘿嘿笑了两声,睁大眼睛。尽管他整日泡在赌坊,他也听说过这位段大人的名声。
  据说这位段大人在做县令的时候屡破奇案,轰动京城,并得到皇帝的赏识。不久前,皇帝特下诏书,免去繁琐的考核和程序,直接提了他的品级,任命他为大理寺丞。
  “好眼力,这正是这位段大人。”捕快接口道,“段大人此行赶赴京城任职,途径汝南。段大人本来并不打算多作停留,但碍于咱们的请求前来帮忙。不过近来咱们衙门里也是出奇,许多事情都撞到一起,人手根本不够。就说我们的捕头,兢兢业业几天不歇息,如今已经病倒,在家修养。这次要不是段大人恰好经过,我们可能就稀里糊涂结了这桩谋杀案。”
  段愈笑着叹了口气。他是说汝南人怎么这么热情,原来这些汝南的捕快硬要留他做客,是起了拿他当免费劳工的心思。
  “行程吃紧,既然眉目已经明朗,我就先行告辞了。”
  “也好,我们就不送了。”捕快们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段大人如有什么需要,差人去衙门里说一声就好。”
  段愈摆摆手,示意捕快们不必在意他。
  此时天色泛暗,段愈点了一碗面,简单吃过后便回到暂住的房间收拾行李。他掐指算了算日期,决定明日一早就出发,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第二日清晨,段愈牵着马出城,突然,他撇见巩壮正被两个捕快压着身子,往衙门里走。他快步上前拦住三人,问道:“巩壮犯什么事了?”
  “是段大人啊,”捕快认出段愈,停下来道,“他杀人了。”
  “杀谁?”
  “自然是徐好刀。”
  段愈有些不快:“昨日你们二人也在场,认同我的分析,为什么不去检验毒药,追查真凶?”
  “段大人有所不知,这徐好刀尸体中的毒药,昨日就检验出来了。”
  “什么毒?”
  “仵作只能看出这是一种域外奇毒,但验不出具体是什么毒。不过既然是域外奇毒,几乎没有销路。这样一来,追查的线索也就断了。”
  “所以你们就抓了巩壮充当凶手?”段愈忍不住提高音量。
  “段大人莫急,”捕快看着段愈手里的马绳,“如果还能耽搁一会儿,不妨和我们进衙门里细说。”
  段愈冷哼一声:“这一会儿也耽搁不了什么,不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便不会离开。”
  衙役各司其职,加上大多数捕快都出任务去了,衙门里冷冷清清。段愈一个人坐在大堂里,高堂明镜的牌匾悬挂在眼前,心头的无名火压下去不少,眼神却无比坚定。
  昨日去徐府他已了解到,巩壮不但沉迷赌博,还像个吸血蚊虫一般缠着自家舅舅要钱,可见品性不佳。但不管如何,他决不会让任何人蒙受冤屈,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段愈想到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握紧了拳头。
  那两个捕快将巩壮收押好,快步走来,段愈正处官职交替期间,本人也不讲究什么官阶虚礼,直截了当地指着身旁的凳子:“坐,说吧。”
  两个捕快坐下来,对视一眼,叙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尸体口角有流涎痕迹,各脏器有多处淤血和水肿。死者生前口服此毒,毒发时口唇及舌头发麻,造成口语困难,同时伴有四肢无力的症状。”仵作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恕我见识浅,只能看出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却也实在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毒。”
  这个仵作的识毒验毒的水平极高,不光是在汝南,可以说除了京城的御医和一些民间高人,没有人在这个领域能够和他比肩。他话给捕快们当头一击,砸碎他们断案的希望。
  “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吗?一点方向都没有?”
  仵作沉吟片刻:“或许,此毒来自域外。”
  一旁的捕快们面面相觑。
  在中原人眼里,域外充满神秘的气息。相传那里的人有三只眼睛,除了正常的两只以外,额前眉心处还有一只竖瞳,称作天眼。通过天眼,他们能看到过去、通晓未来,也因此具有无上的智慧。域外人常年隐居,有关他们的记载少之又少,流传下来的也仅仅只是传说中不浓不淡的几笔。
  如果徐好刀所中之毒出自域外,的确是当前最合理的解释。可这样一来,线索就被完全斩断了。
  “难道这宗案卷只能因此尘封搁置?”
  徐好刀的尸体平躺着,嘴唇微微咧开,好似在嘲笑他们的无能为力,又像在自嘲自己对怨情得以纾解的奢望。细小的尘埃紧贴四壁,不见飞扬,屋里的气氛愈发沉重。
  蓦地,尘埃情不自禁地开始跳跃。不光如此,树影、晚风、月光也舞动起来。它们在迎接一个人,一个以星空为台景、夜色作帷幕的人。
  尤见窗外,高墙之上立着一个年轻人,一席青衫,容颜清俊。他的眼上蒙了一层白缎,两条缎带系在脑后,随风轻曳。
  像仙人,他从天上来。
  但听他嗓音温润如泉,足以熄灭人间的恶念:“他喝下的是转生露。”
  “转生露?”仵作想起自己曾在一本残卷上看到的记载,“用白玉如意打下春分日转生竹上凝结的第一滴晨露,装于灵心玉净瓶,在极寒病室窖藏,待到秋分来临再取出此瓶,瓶内即为转生露。”
  毒药有了眉目,捕快们眼睛一亮。
  “转生竹……极寒药堂……如果没有记错,这些都是域外的珍奇异宝。”仵作求证地看向年轻人。
  “域外?”年轻人颔首微笑,“可以这么认为。”
  “如果一个人喝下这转生露,毒发多久之后会死亡?”仵作立即求教。
  “至多一刻钟。”年轻人答道。
  一个捕快几步跨出屋子,冲年轻人诚挚地行礼:“这位郎君,既然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可否协助我们找到杀害徐好刀的凶手?倘若找到真凶,官府必然重重有赏。”
  “某以为,灵心玉净瓶尚在凶手身上。”  
  
| 发表于 2020-7-8 18:01:03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怎么不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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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楼主| 发表于 2020-7-10 10:16:54 | 发自安卓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真相
  段愈很快从捕快的描述中回神,面带薄怒:“那个年轻人身份不明,你们怎能仅凭他三眼两语,就轻易做下判断?更何况,他知道的那么清楚,说不定他就是杀害徐好刀的真凶。”
  “段大人多虑了,巩壮已经招认,我们也明白了这场谋杀的前因后果。”
  “段大人您认为巩壮不是凶手,主要是基于三点。其一,没有打斗的痕迹。其二,巩壮证词里卡在门缝里的玉料。其三,杀人动机。”另一个捕快道,“第一点,没有打斗的痕迹,因为徐好刀与凶手相识,还十分熟悉,没有多加防备。第二点,如果巩壮是凶手,那么他的话自然不能作为证词。”
  “不错,但这都不是关键。”段愈点头。
  “关键的第三点,一个沉迷赌博、并依赖舅舅为自己还钱的巩壮,自然不会有杀人动机。然而,如果有人给了他一个玉瓶,告诉他只要给徐好刀服下其中的一滴露水,他就将获得巨额的赌款。一边是不愿意借钱的舅舅,一边是付下大笔定金的好心人。您觉得,他会怎么选择?”
  “巩壮其实并不愚笨,他多次来到徐府,早就通过窗子发现密室,只因不愿闹僵一直装作不知。昨日他下定决心,进入密室。他告诉徐好刀说他自己有所悔改,并将自己重金赌来的玉露作为孝敬,徐好刀喝了就是谅解自己。徐好刀不疑有他,高兴之下服用玉露,当即毒发。巩壮没有想到这扇门只能从外面开,他收好玉瓶,却发现自己出不去。无奈之下,他只好拿起桌上的刀,伪装出现场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段愈并没有问,巩壮为什么不哄骗徐夫人打开密室的门,直接逃走。因为一旦逃走,就是板上钉钉的罪名。更何况,欠下赌债的巩壮,又能逃到哪里去?通过自首,暗示案发现场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他反而更容易洗刷自己的罪名。
  情急之下,巩壮能想得较为周密,离不开他在赌场里混迹时的耳濡目染。
  “你们在巩壮身上找到了那个灵心玉净瓶?”
  两个捕快一齐点头。他们派人前往巩壮的住处,搜出了灵心玉净瓶。
  巩壮不知道那转生露无色无味,罕见到无法追查,更不知道制取转生露所需的原料、装备独一无二。况且,他再怎么急中生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第一次杀人,他的心理素质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捕快却都是老油条了,装作胜券在握,炸他话的时候,他心里有鬼,一下子全招认了。
  那时已是案发次日凌晨,距离他离开密室过去许久,若是巩壮丢弃了那灵心玉净瓶,官府必然没有办法将他定罪。然而巩壮看那灵心玉净瓶做工精美、玉质上乘,期盼能抵上个好价钱。他又想着按照段愈的思路,哪怕追查到买毒的人也查不到他的身上,就留了下来。
  从头到尾,还是一个贪字。
  段愈苦笑一声:“贼喊捉贼,我竟被他骗了过去。”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段大人您无需自责,毕竟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们都略有耳闻,也可以理解。”捕快安慰他。
  回忆如暗流般涌上来,来势汹汹。段愈摇头甩开。他扯扯嘴角,看向捕快之时已然恢复如初。
  “后来,你们可有派人去查那个同他交易的人?”
  “当然。不过那人非常小心,交易的时候巩壮与他隔了一扇屏风,只知道屏风后是个男人,身形略胖、声音沙哑。”
  “身形和声音都可以伪造,更何况隔了一扇屏风?这不能排除你们口中那个年轻人的嫌疑,或许他是幕后真凶。”
  “我们派人查证过了,他拿着路引到汝南的时间,正是昨日。他的出现确实巧合,不过还真不是幕后凶手。”
  段愈点头:“交易地点在哪?有没有人见过那个与巩壮交易的幕后凶手?”
  两个捕快对视一眼,摇摇头。
  “交易地点在悦来客栈。”
  汝南位于九州中心,乃“天中”之地,有八方辐辏之地的美誉。作为经济中心,来往汝南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鱼龙混杂,从五湖四海来,到五湖四海去。
  悦来客栈是汝南上好的客栈,甚至有人慕名前来只求一住。幕后凶手约见巩壮的是间天字号客房,只订了半日,登记的名字是“于大郎”。掌柜隐约记得,当时这个客人说是用作暂时歇脚,不希望有人叨扰,因此付了双倍的房价。掌柜不想惹事,又得了好处,就没有要求他像普通客人一样,取下帷帽,填全身份。
  “于”算汝南的大姓之一,即便这个“于大郎”是真实信息,一一排查也太耗时耗力。更何况,连幕后凶手是否为汝南人,又是否还在汝南,都无从得知。
  “不管怎样,这个结果总比放跑直接凶手好。”
  段愈点头,久违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心想若是上天能回放发生的一切,大理寺也不会有那么多奇案悬之未决。
  “对了,你们口里的那个年轻人究竟是谁?他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又知道这转生露,想来并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捕快回忆起事情的后续。
  年轻人站在院子里,衣袂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捕快们正逮着巩壮招认,心情舒坦,对这个特别的年轻人更加和颜悦色起来。
  “郎君,你这次协助破案,大大有功,且随我等前往衙门。衙门秉公办事,你应得的那份赏金,一个子也不会少。”
  年轻人摇头:“某为灵心玉净瓶而来。”
  “这位郎君,不是我们不肯,只是这灵心玉净瓶是此案的物证,衙门要存留在案,不能让你带走。”
  “无妨,某一观便好。”
  捕快下意识递出手里的灵心玉净瓶,接着又想到年轻人眼上蒙了一层白布,恐怕是患有眼疾不能视物,这所谓的一观,大概指的是用手接触罢了。不过单是触摸,在某些方面比不过直接观察。年轻人为灵心玉净瓶而来的原因,以及想要看出什么,捕快都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的确确帮上他们的大忙。
  他不由自主地问:“郎君是否方便……”
  眼盲之人,想要与正常人无异,需要花费太多努力。有些话,说出来似乎不合适。捕快刚说出口,声音就卡在喉咙里。未说完的措辞在心里徘徊许久,又咽了下去。
  年轻人没有在意,他将灵心玉净瓶接到手里,凑近闻上三息,不多不少,便递回去。
  “多谢,今夜多有打搅,某告辞。”
  捕快心里有万千思绪,却都堵在嗓子眼。他回过神,发现年轻人已经转身,走出很远,忙喊道:“敢问一句,郎君姓甚名谁?”
  年轻人足尖轻点,踏上虚无的半空,倒像踩在真实的扶梯。他的举止从容不迫,看似缓慢,一刹那竟走出数十步,恍若缩地成寸。他消失在星河的边际,什么都没有带走,也好似从未来过。
  只有他的回眸一笑,绚烂夜色。
  “沈清河。”
  年轻人的名字在段愈的舌尖上打了一个转。此时的段愈并不知道,未来在京城的日子里,他将见证这个年轻人名冠天下。
  “辛苦捕快兄弟们,我也就此告辞,不再打搅你们了。”了解来龙去脉的段愈起身告别。
  捕快叫住他:“段大人,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巩壮招供的时候,语序颠倒,逻辑并不清晰……”
  “很正常,毕竟事发突然,又有心里落差。”段愈淡淡道,“这样一来,他的供词反而更可信。”
  “唉,坏就坏在更可信啊!”
  “哦?”
  “听完他的招供,我们都感觉巩壮是彻底被人利用了。而同他交易的那个幕后人,仿佛能够预知未来,简直算准了一切!譬如巩壮会为钱杀徐好刀,密室会把巩壮困住,以及您会参与这宗案子。您因过去的事情,会聚焦在密室,产生误判,幕后人自己则更安全。”
  段愈撇开目光,显然不想多谈那段经历。
  “整件事情,抛开巩壮和徐好刀,就有点像是针对段大人您了。”
  段愈摇头失笑:“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不过是碰巧路过。如果经过的是张愈、李愈,那人一样可以利用。总归还是我心智不定、技不如人。”
  “段大人您过谦了,我们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您的程度。”
  “瞎说什么。”段愈瞪了捕快一眼,“你们呢最接近百姓,也最了解民生疾苦,只消好好干,不出几年就能积累丰厚的经验。”
  段愈的好名声不是虚来的,他的品性是同僚们见证的。查证、破案等等,优秀的地方他从不藏私;至于错处,就坦坦荡荡地承认,立即纠正,绝不讳疾忌医。捕快们和他相处共事的时间不长,已经同他十分亲近。
  捕快诚恳地说:“不管怎样,此去京城,段大人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如果说背井离乡的段愈是暴雪里独自前行的浪子,那么捕快们的关怀就是一罐温酒,余香长绕,余热长存。离家前,段愈多少有些惆怅,如今他的想法悄然发生转变。
  京城、圣殿、朝堂,也许那里会有更多的尔虞我诈,但也会遇上更多的朋友,听到更好的故事,看到更别致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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