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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 十刃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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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3 10:01:15 发帖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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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刃
夏季的夜幕降临得相当迅速。
月色下,恶魔般的他面带微笑,在夜色中舞弄长矛。
尖锐的矛尖穿透了肉体,一根,一根,又一根。
朱红的液体正源源不尽的流出。
他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这份肆意宰割他人的愉悦。同时,他也艰难地忍住失声大笑。
他早听不到下面那个人的呻吟,只有戳穿肉体和骨头破碎的声音陪伴。
尽管那人已经一动不动了,但他仍在继续将长矛插在尸体上,他的心情随着每一次插入而更加愉悦。
自己所做的是正义的,他坚持着这份信念。
这并非心理安慰,这样的东西自己并不需要。
即使法律将他视为敌人,也不能因此而退缩。
往往在很多时候,正确的事情不一定是正义,反过来亦是如此。
因此,自己做的事只不过是被法律认为是错误而已,我完全可以不以为然地我行我素。
因为法律根本不是我的伙伴,他根本就保护不了我,更裁制不了眼前这个人。
在法律面前,自己明明是一个受害者,却得不到任何人给予的帮助。
所以,我只好弄脏自己双手,只好出此下策。
没办法,不是么?

九月九日,晚上八点半,公安局收到了一通报警电话。
KC中学,校园最东边的一条胡同里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

无论什么人,如果目睹了现场,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具尸体的惨状。
冰冷的长矛穿透了这具血淋淋的尸体,十根,整整十根尖锐的长矛。就这么立在上面,尸体宛如箭靶一般,内脏被挑出,七零八乱地散在地上,凄惨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第一批刑警赶到现场时,除了被害人的右脚,其余的部分全部都被麻袋包裹着。麻袋被长矛刺得满是窟窿,颜色已经被染成黑红,完全不能分辨出原本的颜色。
将麻袋取下来相当地麻烦,因为十根长矛是穿透麻袋刺入了被害人的身体,穿透了肾脏,撕裂了肠子。为了尽可能地保证现场不被破坏,刑警只好用剪刀将麻袋剪开,像茧一样在从中间向两边剥开,平铺在被害人下面。
被害人的时间被定格在了无限的绝望里。
尸体蜷缩着,像母亲肚子中的初育胎儿一样。这具尸体手脚被死死地捆紧,他生前四肢一定是拼死挡住自己的要害之处,但却无法防御这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脸上的神情扭曲,恐惧与绝望聚集在上面,他的嘴巴被胶布严实地封闭着,想必发出过歇斯底里的呐喊,然而凶手将他这一点权利都剥夺了。
尸体周围的草地相当干净,仅有小范围草地沾上了被害人的血迹。缘于被害人是被套在一个麻袋里面刺死的。在这个现场,有相当多的爬墙虎挂在栏杆上,这些爬墙虎有相当明显的拉扯痕迹,有好几根甚至是被扯断在地上。
刑警们在这个惨遭十刃刺死的被害人四周来来去去地走动。
多盏聚焦灯照亮了整个现场,搜查通宵达旦地进行着。

九月十日,上午十点。
公安局里,刑警大队办公室内。
凌牙整理着现场调查的收获。
初步的调查已经完成,结果并不乐观。凌牙若有所所思地看着现场拍下来的照片。
扭曲的姿势,畸形的表情,宛如一枚细针刺向凌牙的双眸。凌牙不由得眯着眼睛。
即使是警察,也无法习惯这种震撼。
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致使凶手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凌牙脑中浮现出古代人的酷刑,血腥的历史竟然会出现在当下。
这时候,越浅川走到凌牙地桌子旁,手上拿着几个文件夹。
“这是案件的概述书,还有尸体检测报。”
因为昨夜的通宵搜查,越浅川语气显得相当疲惫。
“被害人死亡时间大概在六点到八点之间,凶器基本上可以确认就是那些长矛,十把长矛的穿刺,没有哪幅人类的肉体能抵御住这种攻击。而这些长矛是从KC中学的某处栏杆上面切下来的,似乎是器材室后面的那一部分栏杆。还有一点,尸体的头部似乎受到了重击,是死亡之前受到的,估计是被害人与凶手在搏斗时受到的,案发现场也有两人搏斗的一些痕迹。”
“栏杆吗?”
“是的,KC中学的栏杆是长矛型的栏杆,说起来,结构实在是太过偷工减料了,他的栏杆结构是这样的,固定整个栏杆的只有左右四个触点,栏杆下面的部分只不过是插在那个洞里面,并没有固定好。”
越浅川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抱怨KC中学的栏杆结构。
“辛苦你了,每次都让你代替我出席会议。”
“呵呵,习惯了。说起来,你有什么头绪了么?”
凌牙耸了耸肩,摊开双手。
“是这样么。”
“怎么了么?”
“上面的人好像普遍趋向于凶手是外来侵入者这个判断。”
凌牙甩了甩头,不屑地说。
“这的确是他们的风格啊,这样的话他们就不用做任何侦查,经费能省就省,只需要不断地打听消息,走访各个有关系的人,然后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凶手是无计划杀人的,凶手正在全力追缉中。这样事件就了解了,他们也能高枕无忧了。”
“可是?”
“怎么,难道你也持相同的观点么,虽然你是我的搭档,但我不会干涉你的想法,更不会因为观点不一而冷落你。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吧。”
“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其他同事们调查了当时在校的每一个人,调查结果对他们非常有利。”
“浅川,你想想,一个突然想要杀死的人,为何要大费周折用十根长矛刺死,而且这十根长矛还不是随身携带的,是从栏杆上面切割下来的。”
“我也知道这个说不通。”
“各种迹象都表明这是是早有预谋的凶杀。”
“是是是。”
越浅川无力的回应道。
“还有,KC中学栏杆的样照给我看一下。”
“给。”
“浅川,你有没有发现,有点奇怪。”
“怎么了?”
“栏杆上明明是有十一把长矛,为什么插在尸体上的只有十把?还有一把呢?”
越浅川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剩余的一把,同事们找遍了整个学校都找不到。正因为如此,他们也越来越确信凶手是来自外来入侵者,将剩余的一根带走了。”
凌牙“唰”地一下放下手头中的资料,他的举动活像一个生气的婴儿。
越浅川挠了挠脑袋。
“唉,真是没办法。”
“我还有一点疑问,你看,这里的伤口是不是太过整齐了。”

奇迹

一年前。
少女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她参加了初中同学生日派对,从五点开始就在酒吧里大喝特喝,直到现在。
她喝多了,意志相当模糊。摇摇坠坠地走进家里,打开灯。整洁摆放的家具瞬时显现在眼前。少女一个人住在这间只有三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
这三十平方米是最能给予她安全感的地方。只有家,只有在家她才能舒适地伸展懒腰,以毫无防备的姿势地躺在沙发上。
她不擅长喝酒,平时更是滴酒不碰。
这并不是因为她未成年的自觉,少女是真的完全不喜爱酒。像今天这样喝成烂醉,连她自己也相当吃惊。
初中同学的生日派对上,她看到了很多差不多两年都没有联系的同学。她们还是老样子。
毫无差别的不良学生,她们依旧带着她们的不良男友在酒吧里肆无忌惮地搂抱。吸烟的不良少女开始改行吸毒了,而且越吸越是滋味,还不时怂恿少女加入她们的行列。
即使从初中毕业了,她们依旧我行我素地持续着初中寻找到的生活方式。
就像找到规律的化学家一样,他们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她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在那样的生活中找到了幸福。
不论那样的人生是否正确。
与那群人相比,少女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无论在哪个方面,少女的表现都相当优秀,优秀已经成了少女的习惯。但少女却无法在优秀中体验到快乐。
和其他孩子不同,她从来都没有来得到过自父母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奖励,因为他的父母在她六岁的时候便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鞭策她成为优秀的人,是父母临死前的祝愿。
与其说是祝愿,不如说是精英父母不想自己颜面落地的自私心愿。
“啊,真羡慕他们啊。”
少女走到阳台,对着空气感叹。
冷冰冰的空气没有给她任何答复,只有习习晚风从吹拂在少女脸上。
“真希望,自己也能找到什么能够令自己愉悦的事情啊。”
少女望着城市的夜景,红灯绿酒的街市,人们在这夜色下寻觅着自己的乐趣,满足自己的欲望。
少女发自内心地羡慕着那些人,纵使那些人的欲望有多么肤浅。
这样的心态,以前的她根本无法想象。
对自己的人生轨迹产生怀疑,这是少女上了高中才产生的。
难道自己正处于叛逆期么?起初少女总是不以为然的这样想着。然而渐渐地,少女开始正视自己内心地想法。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直到某一天,少女在一个特殊的时刻遇上了一个特殊的少年。

九月十一日。
当天下午,凌牙与越浅川一同开车去KC中学。
越浅川极力要求不去,但无法阻挡一意孤行的凌牙。
学校方面的人相当地不欢迎警察,警察们只要稍微问了一些敏感的问题,校方的代表就不耐烦了。他们似乎死死地认定,人是被校外的人杀死的。与学校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完全不容忍自己被怀疑。
虽然这种意见在警方里也得到了普遍地认同。毕竟,当时在学校的人基本上都有不在场证明,并且都是相当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一起上课师生。
一起开会的社员。
一起看电视后勤员工。
无论哪一个证明都是无懈可击。
但是,如果认定凶手是外来入侵的话。侦破就如同大海捞针,无异于放弃侦破。
越浅川望着正掌握着方向盘的凌牙。他目视前方,剑眉下,他尖锐的眼神里,恐怕充斥着无限仇怒,那是越浅川也无法理解的仇恨。
凌牙是本地公安局里破案率最高的刑警,是公安局的王牌,连上司都要敬他三分。
或许没有哪一个人,能像凌牙一般痛恨罪犯。凌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他不择手段,尽管要伤害甚至牺牲无辜的人,他都会将罪犯逮捕。他曾经说过,法律如果赋予警察杀死罪犯的权利的话那就太好了。当时越浅川听到这么一句话之后,浑身都不舒服。
凌牙除了对罪犯有着绝对的仇恨之外,他还保持着人类应有的理性。憎恨罪犯的人有很多,但是像凌牙一样,冷静地处理自己的感情的人却是非常少。与其他以憎恨罪犯的名义发泄自己感情的暴力刑警不同,凌牙只会严格的行使法律给予的权力,不会对罪犯做一丝越界的行为,他不会将愤怒转化为暴力,而是将其转化为抓捕罪犯的行动力与思考力。
因此,在公安局里,凌牙获得“逮捕机器”的美名,估计是一个段誉参半的称号吧。
听闻为凌牙起名的是他父亲,他父亲是一名律师。以常识来看,律师应该是站在罪犯一边的角色,为罪犯求情减刑,甚至为其脱罪。无论怎么看,凌牙的父亲与凌牙的工作都有太多的对立了。赋予儿子以“牙”这个名字,凌牙的父亲到底用意何在。
越浅川对凌牙的了解并不深,他做凌牙的搭档有六个月了。对于凌牙的行事风格,在越浅川还没有被分配到当地公安局时便略有所闻。
然而到底是什么事情,令凌牙在追捕罪犯这方面富有行动力,越浅川从未听说过。
“我们来整理一下吧。”
凌牙突然打断了越浅川对凌牙的揣测
“整理?”
“整理一下当时在校人员的不在场证明,不是说很充分么。”
“好的好的。”
越浅川急忙拿出胸前的小本子。在胸前放个小本子记录是他当刑警一直以来的习惯,虽然他只是一个上任一年的新人刑警。
“当时在校的人数有十九个人。其中有一部分是保洁工人,有六个左右,其余的十三人有十一个是学生,两位老师,其中包括死者在内。案发时,所有的保洁工人都在宿舍内看电视,而另外一个老师则在与七名学生在上课。由此推断,这十四个人都有相当不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经过同事们的调查啊,这十四个人与被害人并没有太大关联,有些人甚至不认识被害人。所以,如果硬要说是学校里面的人将被害者杀害的话,只有剩下的四个人有嫌疑。
“剩下的四个人是学校戏剧社社员,当晚留下来是为了讨论下个月学校文艺活动的策划。被害者郭浪仁是这个社团的负责老师,因此和被害人有关联的,就只有这四个人了。
“虽然这样说,但这四人似乎没有杀害他们的负责老师的动机,且不说这个,这四名社员也有奇迹般的不在场证明。被害人死亡时间推测是在6:30到7:30之间。首先说说社长陈子涵,他在6:30到7:05这段时间与社员刘川实在活动大楼前的凉亭里进行排练,这个凉亭是通往案发现场那条死胡同的必经之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包括被害人走进胡同,社员覃诗美在差不多快七点的时候来到了活动楼,而最后一个社员何心冰则在7:05分到活动大楼然后和陈子涵还有刘川实一同前往活动室。全部人的不在场情况大致如此。”
说完后,越浅川看着凌牙的侧脸,试图想看到凌牙挫败的样子。说实话,他希望凌牙能在这样周密的不在场面证明面前放弃。
“奇迹般的证明么?你的用词可真是恰当。”
“谢谢夸奖啊。”
“我并没有在夸你。”
越浅川沉默的望着凌牙,依旧是冷漠的侧面,令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像是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
那没有任何起伏变化的表情,没有任何语调的话语,似乎在说,一切我都知道的。
凌牙的性格越浅川到底还是捉摸不透,他在思考什么,在斟酌什么完全不能掌握,并不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对于案件的侦查力越浅川还是有些自信的。只是凌牙实在过分神秘,他的身边就像总是围绕着雾,无法让人看清一切。
“发表一下我自己的看法吧。”
“你说吧。”
越浅川洗耳恭听。
“无论不在场证明看起来有多么完美,那四名社员依旧很可疑。乍看似乎十分充分,但还不足够。听过多米诺骨牌吧,只要有一个牌倒下,其余的都会跟着倒下。”

到达KC中学后,凌牙把车停在行政楼后面的停车场。
在这里,可以看到那处被凶手制造的缺口。
KC中学的有规律的分成一格一格,每一格竖着十根矛,两条铁条横穿过长矛固定着。若想把这里的长矛拔起来,是需要相当有力的剪钳才能办到。凶手将这十根长矛一根根拔出来用作凶器,这样做不仅费时,还得消耗大量的体力。他这么做到底是为哪般呢。
若说凶手真的非常痛恨被害人,拿十把刀将被害人杀死也是可以得到同样的效果,为何他如此执着于用长矛进行凶杀呢?这是凌牙最不解的地方。
缺口的上方有一个三层楼高的器材室,用于摆放各种各样的体育用品。
根据同事们在学校里的询问,6:20左右,结束活动的篮球社把器材归还到器材室,那时候,围栏还没有被剪掉,一切都完好如初。
因此可以得出,围栏是在6:20之后才被剪掉的。
在公安局里,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大队做了一个实验,他们让全局力气最大的警察来尝试用最快的时间将栏杆剪成十根长矛。那位警察做了三次实验,情况不容乐观,尽管因为熟练程度的增加,时间一次比一次短,但最短都要花费半个小时才能完成,毕竟这是一项体力活,技巧性相当小。
有人曾提出使用其他工具这个说法,但是都因为声音,火花等各种阻碍因素否决了。
所以,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凶手在6:50将栏杆加工成了十根长矛,并带到胡同里,然后用某种方法将被害人引进胡同,经过一番斗争,将其杀死。
根据戏剧社的证词,6:45到7:05分根本没有人走进过胡同,然而通往胡同的路只有这么一条路,要在这之前进入胡同的话是不可能躲开两名戏剧社社员的眼睛。
因此作案的时间被推迟到7:05分以后,这样的话,戏剧社的四名社员就得到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巧合啊,真是巧合啊。
凌牙在心中暗暗感叹。
他并不是在为这四个人的感叹而感到惊讶。
他在为如何破解这巧妙的不在场证明而感到苦恼。
这妙绝的不在场证明绝对凶手设想的一出精彩绝伦的把戏。
将他击溃。
锋利的牙已经准备好切割猎物。
戏剧社的活动室位于活动大楼的三楼南边走廊的第四间课室,这条走廊的窗户往下看可以看到案发现场。
现场的封锁带仍挂在那,几名刑侦警察在现场来来去去。
虽然公安局上面的指示是将凶手锁定在校外人物,如此看来,仍有小部分刑警像凌牙一样在凭着自己的思路寻找凶手,不愿随波逐流。
来到第四个课室,老旧的木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非凡独特的艺术文字写着“戏剧社”,木牌下面还有画一个卡通头像,大概是莎士比亚。
越浅川敲了敲门,问了一句:有人在么?
等了大约十秒,木门被打开。一个佩戴眼睛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表情相当不满。
他是社长陈子涵,凌牙在公安局里看过他的照片。
头发梳理得相当整齐,衬衫的领扣扣到最上面的一粒,加上细框眼镜,给人一种知性而又文艺的感觉,眉头紧皱,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但凌牙还是十分明白,他的脸上的忧愁完全了来自于自己。
陈子涵眯着眼睛看着凌牙和越浅川。
“你们是警察吧?”
越浅川被他那非一般的开头惊吓到了,一般人面对警察都不会这样问吧。
“是的,我们是GZ公安局的刑警,有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
凌牙一边说着,一边把证件从口袋里拿出来。
“进来吧。”
他的语气表现出相当强烈的无奈。
门被完全打开,光线迅速侵入漆黑的活动室。这间活动室没有开灯,全部窗帘都被拉上了。在门被打开之前,这里似乎没有一点光亮。
“这里这么黑,你在这里做什么?”
越浅川小心翼翼地走进活动室,以免因为看不清前方而摔坏别人的物品。
“我在交流。”
“交流?”
凌牙环视了一周活动室,这里除了陈子涵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我在和戏剧家笔下的人物交流,这是我的习惯,只有通过交流我才能更好的演绎那个角色,所以每次我在表演新角色的时候,我都会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交流’,看起来很可笑。”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你认为这是最适合你的方式便可以了。倒是非常抱歉,打断了你的交流。”
陈子涵微微上斜,看着站在旁边的两位警察,脸上尽是轻蔑。一般人面对刑警的恐慌在他的面部表情里完全寻找不出。
看来同事们没有少为难他,凌牙暗暗心想。
“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我认为我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告诉你们警察的了。”
“我们只是稍微问几句话而已。”
“只是稍微几句?”
“没错。”
“坐吧。”
陈子涵指了指茶几旁边的位置,同时自己坐了下来。
凌牙摆了摆手。
“不必了,马上就好。”
因为对方似乎对身为警察的自己有着强烈的排斥感,凌牙思索着如何尽可能地平抚对方的急躁的心情,以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这样啊 ,要喝点什么 ?”
“也不必了。”
“有果汁么,我要果汁。”
越浅川大声喊道,凌牙白了他一眼。
陈子涵从活动室里的饮水机里冲调了一杯速溶咖啡,又倒了两杯果汁。
“那就开始吧。”
越浅川拿出胸前的笔记本,随时准备着记录他们谈话的内容。
“我只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请说吧。”
凌牙整理了一下思路。
“最近社团有发生过什么不正常的事情么,不管多么细微都好。”
陈子涵叹了一口气。
“唉,我都跟你们警察说了多少次,最近一切正常,每个人都在全心全力地准备校庆演出。”
“这样啊,你们是在7点10分左右开始开会吧,这段时间,有没有人中途从会议里离开呢?”
“有啊,何心冰和覃诗美就曾经离开过。”
“你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么,离开了多久?”
陈子涵用勺子搅拌手中的咖啡,思考了片刻。
“其实,什么时候离开我不记得太清楚了,不过他们两人离开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啊。何心冰离开时因为要去把活动用的道具搬过来这里复查,在开始会议不久后离开的,应该是7:15分左右吧,离开的时间大概有20分钟吧,活动用的道具放在体育器材室,也就是校园最北边的那一座小仓库。而覃诗美离开只是因为上厕所,因为是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去的,大概是7:35分吧,去了大概有10分钟。”
越浅川一边听着一边迅速地将这些信息写入笔记本上。
凌牙皱了皱眉,这些信息显然不是他期待的。
“你想从这么短的时间里寻找破绽么?”
“不不,搬运道具这一个任务平时都是由何心冰负责的么。”
“当然不是,这样怎么行,一般我们都会用抓阄的方法来决定谁来搬运,这样相对比较公平。”
“道具会很重么?”
“不会很重,就算是女生也能轻易拿来,如果是很重的道具,女生是不用抓阄的。”
“真是相当有绅士风度啊。”
“呵呵。”
“一般是怎么搬运过来的呢?”
“有专门配备的车子。”
“这样就轻松很多了。”
“是啊,学校这点还算做得不错。”
“有没有可能有人把活动用的道具提前从体育器材室拿出呢?”
“不可能的。”
“这话怎么讲?”
“你应该知道我在会议之前在活动楼前的凉亭排练吧,等到人齐后,我把排练用的道具交给了刚好在附近准备去上课的朋友,我拜托了他把道具放回器材室。”
“你确定他有好好放好了?”
“没错,因为何心冰拿来的道具当中也能找到我排练用的道具。再说,之前不是说了,搬运道具这个重活是采用抓阄的方式决定人选的么,这样的话,谁去拿道具都是随机决定的不是么。”
“嗯,没错。”
“还有什么问题么?”
“啊,没什么了。”
“这样啊。”
陈子涵听了凌牙的话,露出放松的表情,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对了,顺便问一下。”
“什么?”
“郭浪仁老师待你如何?”
“呃,不错啊。”
陈子涵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神有意无意地向上瞟了一下。
“虽然也说不上很负责,很上心,但至少该出现的时候他还是会出现的吧。”
“这样啊,多谢了,好好加油吧。”
“啊,不用,辛苦你们了。”

两人来到KC中学旁边的咖啡厅,选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凌牙点了一杯摩卡咖啡,越浅川点了一杯冰咖啡。
从离开KC中学到现在,空气像被冰冻了一样,两人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凌牙悠悠地用茶勺搅动摩卡上面的泡沫,然后轻轻吸了一口。
“喂,你倒是说说话啊。”
越浅川终于忍不住了。
“我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案子了。”
凌牙毫无感情地说。”
“凌牙你?”
“浅川,你对中途离开会议的两个人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再正常不过了。他们们两个离开的时间都相当短促,要用那一点时间来犯案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他们是联合起来作案呢?”
“联合?”
凌牙把摩卡喝到底,放下来杯子。
“你有没有想过多人同时作案的可能性。”
“有是有想过,但是,这样未免太勉强了吧。”
“其实,他们的不在场证明都是他们四人互相证明的,假如有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那么他们四个人都不在场证明都会有缺陷。我在想,他们四人是不是都是凶手。”
“照你这样说,好像会有非常震撼的结局啊。”
“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倒是你,跟了我那么久,不会只知道记事吧?”
凌牙向越浅川比了一个略显轻蔑的手势。
“我确实有推理过。”
“哦?说来听听。”
“我推测,那些长矛并不是直接刺在上面的。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比如说,从楼上扔下去。”
“嗯?有点意思,继续说。”
越浅川将手中的冰咖啡喝完,放下杯子,从衣袋里面拿出笔记本,边翻开边说。
“正是如此,只要有一个人提前将被害人运到胡同里面,然后另一个人在楼上负责投掷长矛, 将被害人刺死,如果凶手是何心冰和覃诗美的话,或许可以实现。”
“但是,这风险太大了吧。”
“啊?”
“如果有刺不中,或者刺不死的情况发生呢?”
这时,越浅川无话可说。
“而且当时尸体上的长矛并非呈直线垂直下落的样子插在上面,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接到报警的时间大约是八点半,最快的警察在三分钟后就到达现场了,那时候戏剧社的会议仍在继续,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先去现场做出修补行为。不行,这种方法可行度太低了。还有,长矛什么时候制作这个问题也还没有解答。还有其他推理么?”
“又或者说,把尸体带到学校外面,然后从围栏上面丢到校园的胡同里。”
“不可能,外面那条道路行走的人并不少,而且案发时候还是下班的时间。这样做的风险就更大了。”
“唉,我想不到了。”
越浅川垂头丧气。
“别气馁,我到现在也还是一头雾水。”
“一点都想不通么?”
“确实,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凌牙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象。
学生们带着与放学相随而来的喜悦,在夕阳下笑逐颜开地畅谈,他们所行走的道路与凶杀现场只隔着一道围栏。
那是KC中学的校服。
KC中学死了一名老师,而且还是在校园里死去,这样的事情对于同一个校园里的每一个人绝对是噩耗。
然而离作案现场那么近,学生们却依旧畅欢。
凌牙晓有兴趣地望着路过的学生。
“嘿!你们是警察么?”
一个相当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凌牙的思绪。
一个男生出现在凌牙和越浅川两人所坐的桌子旁,他的双掌放在桌子上,支撑着他前倾的身体。这个男生穿着KC中学的校服,凌乱的头发覆盖了眉毛,带着相当不符合他现在这个姿势的细框眼镜,眼镜下面是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正对着两人闪闪发亮。
“你们两位是警察,对吧?我是知道的。我是龙八方,是KC中学的学生,实不相瞒,我可能是这次案件中最有参考价值的证人。”
越浅川一时哑口无言,他不知用什么语言去应对这个男生,只好向凌牙发出求助的眼神。
“是的,我们是刑警。”
这是,凌牙已经肯定了男生的猜测。
事实上,越浅川也明白,即使否定了这个男生,也是于事无补,他的表情似乎相当自信。
“嘻嘻,果然没有猜错,刚才我在学校看到你们从学校走出来,便一直跟着你们,案件调查得还顺利么?恐怕不太顺利吧。”
龙八方得意的表情相当讨厌。
“这结论你是怎么得出的呢?”
“因为我知道凶手是谁哦,凶手,可是你们无法战胜的对手哦。”
凌牙直勾勾地望着龙八方,龙八方也毫不示弱,堂堂正正地回应凌牙的眼神,脸上充满了挑衅的微笑。
越浅川不得不暗暗佩服这名少年勇气可嘉。
这间中学的所有人都对警察毫无畏惧么?
这名少年将隔壁桌子的椅子拿过来,利落地坐在两位刑警之间,随后又呼叫服务员点了一杯奶茶。
“你们有调查过KC中学一些奇怪的传闻么,就是什么校园奇闻啊,诡异事件啊什么的。有听说过么,虽然这些东西听起来很无聊,但是呢,如果有人去相信,有人去证实的话,实际上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有趣的并非是传闻的内容,而是去接近传闻,了解传闻的心态啊。”
龙八方挥动着双手,一边说着,一边左右望向两名刑警。显然,凌牙与越浅川木讷的表情表示对他的话题毫无兴趣。
“唉,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啊。”
龙八方摇了摇头。
越浅川心中浮出一股莫名的躁动,他对‘大叔’这个词非常在意。
“杀人案件的话,你们一定想要听吧?”
听完这句话,两位刑警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平淡得多,龙八方感觉他们的表情像在看猴。果然,真实的刑警与自己的认知有所差别。
“有什么要说的话,请直接讲重点吧。警察可是很忙的。”
越浅川看得出,凌牙在努力压制住自己马上就要升腾而起的怒火。
“既然如此,那就来咯。其实啊,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在KC中学哦。我说的事情指的是杀人事件哦。”
“杀人事件”这个词语相当刺耳,凌牙不自觉地眉头一紧。
龙八方提高了声音,他注意到了凌牙表情的变化,看来自己的话还是受到一定重视的。
“半年前,在KC中学里,曾经有一个学校的清洁工被杀了,在一个月黑风高夜里被杀了。死亡的样子相当凄惨啊,就是和这次的事件一样,对了,甚至连凶器也一样哦,是长枪,对吧,不过不是一把真实的长枪,准确来说,是从学校栏杆那里硬扳下来的一处。不过啊,有所不同的是,半年前,使用的长枪只有一把,一刃封喉将那个清洁工杀死了。这件事后来被学校上面的领导串通了公安局的人,最后秘密地将它压下去了,毕竟,那个清洁工只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倒霉老头,连户口也没有,就算在人间蒸发了也没有人会关注。所以这件事罕有人知,恐怕在公安局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相当少吧。”
“确实没有听说过,你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这是商业秘密吧,大概算是吧。”
龙八方得意地露出雪白而又整齐的牙齿。
“这样啊,那么,照你这么说,凶手就是半年前杀害那个清洁工的人?”
“你们不能称他为凶手!他是审判者!”
“审判者?”
“没错!在KC中学,存在着一个审判者,他是正义,是光明,因此从来都是在夜晚出现,他手执长矛,将负罪之人裁制。很酷对吧!”
“听起来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角色啊。”
越浅川冷笑一声。龙八方神采飞扬地讲述着这些不知真伪的事情,越浅川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已经被案件扰乱的大脑根本无法接受一个学生的天马行空。
“半年前,那个清洁工趁着夜色正浓,偷偷摸摸地潜进校园,走到财务室。他想干嘛,我并不知道,因为在他想要行动之前,审判者已经‘嗖’的一下用长矛将他刺杀了,那清洁工的尸体就这样倒在财务室门前,甚至连惊恐的表情都没有你知道么!”
然而凌牙似乎正滋滋有味地听着,不是还点头呼应。这家伙在打什么算盘,越浅川捉摸不透。
“照你这么说,郭浪仁老师莫非有什么不得不被审判者裁制的理由?”
“这你就有所不知啦。”
龙八方端起刚送来的奶茶,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
越浅川是在是看不下龙八方这般故弄玄虚,若不是凌牙在场,他早已对龙八方大发雷霆了。
“郭浪仁啊,可是出了名的恶魔哦,关于他的传闻啊,和明星绯闻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传言啊,有人说他和学生在暗地里交易考试分数,还有,传言他和某个女学生有不雅之交,还有,他的位置听说是用钱买回来的。总之,五花八门的传闻,都在剑指他的人品。”
“所以郭浪仁老师就被审判者裁制了,这不过是传闻而已,它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那不是肯定的么?还考什么证,大概就因为郭浪仁的罪孽太深了,因此被插上了十把长矛,一般人怎么会做作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啊,只可能是审判者吧,不是么?”
凌牙点了点头,做出满意的笑容。
“你的话有相当高的参考价值,非常感谢你。”
“诶?”
凌牙站了起来,用相当干脆的方式结束了话题。
越浅川也急急忙忙地跟上凌牙,虽然已经看管了凌牙跳跃式的行为,但他始终无法适应。
“我会帮你买单的,你可以在这里慢慢享用。”
说完,凌牙走向收银台,越浅川紧跟在后面,留下一脸茫然的龙八方。
“凌牙,这样很有趣么?”
“浅川,你知道GZ公安局副局长姓什么吗?”
越浅川目瞪口呆地站在那。
“不会吧!你怎么会知道。”
凌牙单手挥了挥。
“只是曾经不合时宜地有一面之缘罢了。”

审判者

那个下午,夕阳似血,少女逆着放学归家的人潮,原路折回课室,她忘了带家门的钥匙。
走近课室,少女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教室里回响。
抽泣声?
少女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走入课室。她看到一个少年坐在课室,手握着笔,肩膀不时地颤抖,发出与学习不相符的哭啼声。她仅凭背影便认得这个少年,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在少女的印象中,这个少年一直以来都在学习上相当用功,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不过,他总是表现出并不满足现状的样子。
“为什么,第一不是我,为什么我不是第一?我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
带着阵阵悲鸣,少年颤颤地说。
少年或许因为过于伤感,并没有发觉背后潜行的少女。
少女取得自己的钥匙之后便马上离开了,像逃跑一样地奔跑开去。
同龄的少年哭泣的场景少女还是第一次看见。多少对自己的有一点点冲击。
如果是同性哭泣的话,少女会本能反应地拿纸巾上去,说上几句甜过蜜糖的安慰话。但把对象换做少年的话,少女完全束手无策。
少女认为,男生的话一定不愿意自己懦弱的一面被其他人看到,特别是异性。
然而,少年那份儒弱却深深地在少女心中刻下烙印。喜爱逞强的人数不胜数,少年的情感对少女来说是奇异也不为过。原来男生也是会哭泣的,原来男生是这样哭泣的,原来男生都是那么神秘的存在。
像是懂得了世间真理一样,在楼下,少女望了一眼自己班的教室,然后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离开学校。
从那天起,少女开始关注少年,并在背后‘暗中’对少年施以援助。
少年的成绩也从那天开始,有了质一般的飞跃,少年不再是那个在放学后偷偷流泪的人了。像是焕发新春一样,他的性格开始变得外向,社交相当顺利。
在少女眼中,少年的衣着,少年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迷人。这是少女心中天生的母性,还是自己已经深入恋爱的泥沼呢?这个问题少女也无法解答。
但只要注释着少年,她便会心花怒放,他能从少年那里获得纯粹的愉悦
像小女孩看着日渐茁壮的豆芽一样。
今夜,少女又醉了,这只不过是少女第二次醉酒。
在阳台上,她在尝试着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冷却自己的思考。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过于震撼了,少女开始感觉到害怕,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这时少女转过身,看到阳台的门上贴着一张黄色的荧光纸。
纸上写着‘今晚十一点半到KC中学行政楼下,务必准时,不然我会将你的事情曝出去。’
也许是醉意甚浓,也许是对突如其来的威胁感到恐惧,少女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越浅川不知什么时候在办公椅上睡着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
受案件的困扰,他最近的休息的时间大幅度缩水,即使是休息,休息的质量也是相当地糟糕。身体早已发出超负荷的警告,疲惫不堪。
他不知道凌牙的精力状况到底如何。在他眼里,凌牙就像一部永无休止的机器。只要是跟罪犯对上,便能永不停止地战斗。而那源源不绝的动力便是来自于凌牙内心对罪犯的憎恨。
“浅川!”
是与越浅川同一大队的李德尧的声音,他走近越浅川,看着他憔悴的脸色,不安地说。
“没事吧?你这样的状态?”
“没事没事,我还硬着呢!怎样,有什么状况。”
“哦,是这样的。我调了案发当天KC中学的监控录像,发现了一些问题。”
李德尧把一个U盘插进越浅川的笔记本电脑,将监控录像打开,以三倍速的方式播放。
“这是学校大门的摄像头6:00到7:30之间记录下的录像,有点奇怪啊,这之间竟然没有看到覃诗美的身影。根据她的证词,她放学后出去了外面与赞助商讨论策划项目,七点的时候从学校回来,但根本就看不到她回来的画面啊。”
“KC中学有其他校门么?”
“没有。”
“这样,好的,辛苦你了,李兄。”
“没事,倒是你,别太勉强自己。”
越浅川把录像从U盘复制到自己的硬盘中,拿起手机,拨打了凌牙的号码。
这或许是一条突破性的线索。覃诗美,那时候到底在什么地方?

少女拿着纸条,来到KC中学前。
纸条上赫然写着‘今晚十一点半到KC中学行政楼下,务必准时,不然我会将你的事情曝出去。’
已是深夜时分,校门严密地闭合着,空无人烟的KC中学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个时候进入校园,对少女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经历。
没有精力旺盛的学生在校园,寂夜里的KC中学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
皎洁的月光下,少女宛如一位月下美人,她按照指示,来到了行政楼下。她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十一点二十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缓慢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周围没有任何有生物的迹象。
万籁俱寂,时间就像被恐惧拉扯着,一分一秒都过得相当缓慢。
少女不安地靠在行政楼的墙上,拿着手机,不断刷新社交软件,想通过虚拟的世界中克服心中的恐慌,触控手机的手指在颤抖,心中的恐惧仍在不断扩散。
离十一点半还差一分钟了,少女收起了手机,再一次四处张望,她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这样做了。她一点也不期待即将出现的人,她只希望事情能够早点解决,离开这里。
当然,她也想过无法离开这里的可能性。
少女确认了一下腰间的电击器,十一点半即将到来。
这时,少女看到远处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全身漆黑,与夜色浑然一体。
一股寒意从少女背上蹿过。
只见那个人影手上握着一根长条的物品,他缓缓地将长条举过头顶。
奔跑!漆黑的人影开始向着少女奔跑。
少女倒吸一口气,本能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少女感觉到一阵风在有脸擦过。
尖锐的叫声戛然而止。
强烈的破碎声几乎将覃诗美的右耳震聋,与之相随的是更为刺激的画面。
少女转头看向右边,一把长矛直直地插在她背靠着的墙上,距离自己的头颅,仅有五厘米不到,若不是幸运,恐怕此刻已经脑浆迸发,一败涂地。
会死,自己会被这个不知来头的人影杀死。
求生的念头在脑内扎根,少女从来没有过如此害怕死亡,当然,她也从来没有离死亡那么近。
“哇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一边尖叫,一边毫无目的地奔跑。她完全不明白,情况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一场狩猎游戏,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为猎物。
审判者。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词从少女脑中闪过。
少女曾经听闻过“KC中学里有一个审判者,他总是偷偷地裁决一些负罪之人。”这样一类的传闻,丝毫没有一点浪漫情怀的她完全对此不以为然。
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我?
是审判者么?真的是审判者么?
我有什么至于被杀死的罪行么?
带着混乱的思考,少女不顾一切地在KC中学里奔跑。
才全力奔跑几十米就开始呼吸紊乱,也许是因为初次遭遇面临死亡这种状况导致,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只要再慢一秒就会横死当场的紧迫。
也许能逃出生天吧——她这样想着全力奔跑。
前面是KC中学的植物园,灌木丛生的或许会有绝佳的藏身之处。
不行,不能停下。
后面传来步步逼近且又急促的脚步声。
然而少女已经无法坚持再跑下去。她跌跌撞撞地躲进一块灌木丛中,双手紧紧地捂住脸部。
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显然,黑色的人影已经进入到植物园里。
绝望充盈了少女整个大脑,她无助地闭上眼睛祈祷着。
突然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刺激了她整个身体,身体像触电一般的痉挛着。少女张开了嘴巴,干涸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叫声。
刚才差点就将自己头颅刺穿的长矛,此时正深深地刺在自己的右腿的大腿上。
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少女后方,俯视着眼前的猎物。他伸出巨大的手掌,绕过少女的脖子,紧紧地握住少女的颈部。杀死这个少女,对他来说和捏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但还没过几秒,他的手又马上缩了回去。
少女手中传来“滋滋滋”的电流声,她举起手上的电击器,对着黑色的人影,如此简单的动作都令她的手臂颤抖不已。
电击器亮着蓝紫色的微光,那是少女仅可依靠的希望。
眼泪流了下来。
“不要过来!”
少女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大声吼道。
下一瞬间,黑色的人影抬起右脚重重地踢向少女的手腕。
少女发出一声悲鸣,所剩无几的希望支离破碎。
手上的牌已经完全出完了,少女知道这场狩猎游戏即将落下帷幕。
“至少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好不好。”
完全绝望的少女自暴自弃地哭泣着。自己即将死亡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那里有什么人么!”
一道苍劲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黑色的人影霎时间消失了。
少女瞪大眼睛望着远处两道光芒,就像看到曙光一样。
两个拿着手电筒,穿着西装的男人跑了过来。
凌牙与越浅川来到少女面前。
“总算找到你了,覃诗美。”
少女整个人懵了,她还没从巨大的跌宕起伏中反应过来,看着前来救自己的人,她说不出一句话。

三天后,凌牙与越浅川来到N医院,在前台稍微做了登记。
“覃诗美的病房在住院部六楼,病人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相当虚弱,还请你们能够多加关照。”
在前台的护士亲切地提醒两位刑警。
“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来到覃诗美的病房前,凌牙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主诊医生,看到站在外面的是警察,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忧伤。
“只是稍微问一点事情,还请你们配合一下。”
凌牙开门见山。
“明白了,请进吧。”
覃诗美静静地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无精打采。宛如黑珍珠一样明亮的眼睛丝毫没有生气,因为先天丽质的面容,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
“伤口恢复得如何?”
“医生说,我的大腿肌肉神经几乎被撕裂了,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正常走路了,不过谢谢你们救了我。”
覃诗美先是开口道谢,语气平淡而漠然。
“抱歉,我们来迟了。”
凌牙与越浅川一同向覃诗美鞠躬。
这样美丽的人居然就此失去了大片美好前途,越浅川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实。
“没有的事,是我自己不好。”
“我稍微想问你一些事,没问题么?”
“说吧,我没事。”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进入学校的?KC中学那天应该是无人看守的状态啊。刺杀老师所用的栏杆也已经被警方严密封闭起来了,你应该没有办法进去才是。”
“有办法的。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随意进入。”
“什么意思?”
“在教学楼旁边的栏杆里,有一处栏杆是没有固定好的,只要将那里拆卸下来,就可以随便进入了,不过平常看来,和普通的栏杆没有什么两样,所以这个缺口也没多少人知道。”
凌牙点了点头,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因此,老师被害的那天,你没有从正门进来,而是从那里进来的?”
“是的,因为我的学生证不见了,KC中学的校门如果没有学生卡的验证的话,是打不开的,如果你说忘带之类的话,要办很麻烦的手续。”
“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个缺口呢?”
“我也不清楚,我当时也是误打误撞找到的。对了,我有一个在意的地方。”
“请说。”
“我记得,之前那个缺口的栏杆应该是少了一把长矛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每次都能很好地辨认出来,但案件发生的那天,那根缺少的长矛竟然补上了。”
“但还是可以拆卸是么?”
“确实可以顺利拆卸。”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说完,凌牙和越浅川再一次向覃诗美鞠了一躬。
“祝你早日健康。”
“等一下。”
覃诗美低着头,双手抱紧身体,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东西一样。她含着泪望着两位刑警,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
“那个……我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真相

“凌牙,你真的已经掌握真相了么?”
“没错,完完全全掌握了。”
凌牙与越浅川正在前往KC中学的路上。
只是稍微问了几句话就知道真相了么?越浅川的内心异常躁动。
“凶手就是KC中学里的人么?”
“准确地来说,就是戏剧社里的某个人。”
“谁?!”
越浅川紧张地握着拳。
“不想先听听作案的手法么?”
“说的也是。哈哈。”
“其实,你的推理也给我了一点启示,凶手并非一定要将长矛插入被害人的身体,他有其他的方式达成这种目的,不如说,让被害人自己被长矛插进去。”
越浅川疑惑的望着凌牙,异常亢奋的心情令他无法冷静思考。
“我一开始就抱有疑问,为什么凶手要大费周折的用十把长矛来行凶,后来我终于想通了,他不过是想掩盖一些事情。”
“掩盖什么事?”
“掩盖凶手真正的杀人手法。”
“说实话,我越听越不懂了,凶手难道不是被长矛刺死的么。”
“其实我也是从你说的话里面得到了启发。凶手并非平常地将长矛刺向被害人。”
“是用什么不正常的手段?”
“准确地来说,凶手是被栏杆刺死的,而不是被长矛刺死的。只是凶手将栏杆弄成长矛,因此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浅川,你拿KC中学的地图出来吧。”
“好的。”
越浅川从放笔记本的衣袋里拿出KC中学的地图。
“被凶手拆卸的栏杆那里附近,是器材室吧,凶手就是在那里,将被害人杀死的。”
“怎么杀?”
“将他从器材室二楼推下去。然后被竖立在那里的栏杆刺死。”
“有那么容易推下去么?”
“被害人的头部受到了重击,估计凶手先将被害人击晕,然后在用胶带和绳子对他进行拘束,接着就扔进麻袋里面,从窗口扔下去。这样一来,杀人过程就结束了。之前不是跟你提到过,有一处伤口相当整齐么,凶手就是想要掩盖这个痕迹,而制造成十刃刑。”
被害人在被插上十刃之前便已经完全死亡了,凶手造出这样疯狂的杰作,不是因为凶手有多憎恨被害人,也不是凶手单方面的发泄。而是经过精打细算的诡计。
“那么,凶手到底是什么时候将栏杆剪成长矛的呢。”
“你还没搞懂么?”
越浅川使劲地摇了摇头。
“到了KC中学我就在告诉你吧。”
到了KC中学,凌牙和越浅川向门卫示意了一下,便径直地走向教学楼。教学楼与北面的栏杆有大约一米的间隔。这个间隔能刚好令两个成年人并排而走。
“就是这里了吧。”
凌牙在一组栏杆前停下了脚步,这组栏杆缺少了一把长矛,在这密密麻麻却又整齐规划的长矛集中,缺少一把显得相当突兀。
“这里,缺少了一把长矛啊!”
越浅川大叫了起来。
“刚才覃诗美说过,案发当日通过这里时,这里的栏杆是完整的。难道她记错了么。”
“没有,那把长矛就在公安局里面。它被用来刺杀覃诗美了。”
“什么?那不是器材室后面那组栏杆所剩余的那一把长矛么?”
“浅川,你有带荧光胺么?”
“有啊,给。”
“看完这个,或许你就能明白整个作案的手法了。”
凌牙爬上两米高的栏杆,他举起手中的荧光胺,逐滴逐滴地滴在矛尖上,随后,像一个完成自信演出的魔术师一样,轻盈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紫外线灯。
在紫外线下,四把长矛的矛尖显出了不寻常的荧光。
“这,这里怎么会有血迹!啊,我懂了!”
越浅川顿时恍然大悟。
没错,这组栏杆本来是放在器材室后面的栏杆,而原本在这里的栏杆,已经被凶手拿去做成十把长矛了。
‘凶手到底在什么时候做出十把长矛?’这个问题得到了圆满解答。
十把长矛估计早在凶杀案发生之前就已经完工了。毕竟这个地方谁也不可能来。因此,这里被拆卸了一组栏杆恐怕也难以发觉。
“那么,之前的审判者事件难道?”
“不错,半年前的凶杀案也是这次凶手所为,只不过是借用审判者的名字罢了。”
“可是,为什么?”
“我想,八成是凶手在拆卸这组栏杆的时候被发现了,所以就杀人灭口。”
“哦!我明白了,所以覃诗美说这里的栏杆是少了一把的,那一把就是被拿去作为一年前的凶器么?”
“大概如此,毕竟那件事只有相当少的人知道,学校的人也没有因此而打草惊蛇,根本没有心思去管理这缺陷的栏杆吧。”
“所以凶手就是何心冰对吧。”
“没错,只有他了。”
“可是,我还是没有搞懂他怎样把尸体运到来这个胡同里啊。”
“我把过程理一遍吧。他在六点钟的时候,把被害人带到器材室二楼,用我刚才说的手法,将其杀害。接着,他把被害人从栏杆上放下来,用早已准备好的十把长矛刺在他的身体里,并藏在器材室背后的地方。待到篮球社社员离开以后,他就把器材室背后那组栏杆拆走,拿到教学楼旁边的这个缺口安装上。最后,在社团会议上,他用搬运器材的空档把尸体运到来活动楼下的胡同,并做了一些简单的伪装。虽然,社团会议上决定谁去搬运是通过抓阄的形式,但只要提前做好手脚,这种把戏还是很轻易就能完成的。只可惜,他万万没想到覃诗美竟然知道这里是有缺口的,而且偏偏就在那天她从那个缺口进入校园,所以在昨天晚上,他便把覃诗美叫到学校里,将她灭口。”

下课铃响起,校园顿时雀跃起来。
何心冰站在楼顶的边缘。
刚才在教室里看到两个类似警察一样的人物走到教学楼下方的栏杆处,他就知道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细雨朦胧,眼前的一切灰蒙蒙一片。
他的人生正如眼前一样,根本无法看清未来。曾经,未来对于他来说,就像火车的必经站一样,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他完全没有必要去为此而烦恼,他只要付出便能收获,钱权都在像他招手。
他的父亲是一名高级军官,从小便叮嘱何心冰严于律己,优秀是父亲对自己唯一的价值判断,无论是人格上,学习上,兴趣上。若不能成为人上人,便得不到父亲的肯定。
照理,有这样的父亲他的生活能理所当然地比其他同龄人要优越,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英气与运气。然而不,他完全找不到自己比其他人优越的地方。他的父亲待他太过严格了。
在学校里,优异的成绩,出众的交际能力是他最光鲜亮丽的包装,这是他自信的最大源泉。事实上,这一切都是父亲威严下的结果。
然而到了高中后,他开始尝试到了挫折。在学习上,他不再是以前能一直保持第一的优等生。他的成绩从年级的前几名跌落到了十名之后。失去优势的何心冰不断反问自己,明明自己已经相当努力,也比别人拥有更多的资源去学习,为何拿第一的永远不是自己?
一次,两次,三次,他始终无法如愿,随着考试次数的增多,失望的感觉逐渐占据了他的心房,以往的自信渐行渐远。
自己的能力极限不过如此么?
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无时无刻地侵袭而来。灵魂像在不断地被拷问。他的精神相当压抑。他开始感到害怕,害怕父亲的目光,害怕失去光明的前途未来。
同学和老师有时回来关心他,劝他不要太过努力,劝他能够放开眼界,睁眼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只有学习这种枯燥的生活方式。但在他的耳中,同学老师们的好言相劝却能换成其他语言。他觉得那是同学们对他无能的讥笑,是老师失望的嘲讽。
平凡的人无法想象受人期待,受人注目的人到底应该承受多少压力。与身份等价的是自己的尊严。平常的人可以对这些无所谓,撒手不管。但自己不行,他始终谨记自己是高官的儿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要为之负责。他非常清楚,无法回应别人的期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无法回应父亲的期待,那是被否定的人生。
平凡的同龄人大多不会去探究人生价值这样深奥的话题。以后要成为怎样的人,大部分人的回答都是带着戏谑的口吻来说的。
然而,何心冰却早已明白,人的价值是由他周围的关系决定的。自以为相当重要的价值往往会在别人的一句赞赏之下升值,又或者是在只言片语中毁灭。
他想,这大概就是父亲教给他的最大一笔财富吧。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是天大的笑话。
关注别人的目光,步步为营地向前走,这才是人生的常理。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戏呢?
过了一段时间,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情。
对考试的信心已经完全瓦解的何心冰,居然获得了第一名。
简直有如旅梦,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当天老师在讲台宣读分数的时候,他发现惊讶的只有自己,同学们毫不吝啬地将掌上送给了他,伴随着这振奋人心的奏乐,他拖着脚步走上讲台,接过成绩单的手是颤抖的。
非常努力啊。
老师带着慈祥的微笑,对他说道。
他转过身去,每一个同学都发出对他由衷的祝福。
初日高照,金色的光辉洒满在地上。
回到家中,他把成绩单拿给父亲。
“爸,我拿了第一名。”
他望着父亲的脸,期待着父亲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像是期待奖励的孩子一样。其实,只要父亲稍微露出一点微笑,那便是对何心冰最好的奖励。
然而没有。
父亲的脸依旧和往日一样,就像脸部的肌肉已经完全硬化一般。没有惊喜,没有微笑。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是么。”
过后,何心冰的成绩一直都能名列首位。但他都没有在把这个情况向父亲报告。父亲不可能给自己任何表示,因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像是义务一样。作为一个高官子女的义务。
一天,何心冰被叫到教导处。
一般只有严重违规的学生才要进教导处的吧。何心冰带着忐忑的心情进入教导处。
郭浪仁老师悠哉地坐在办公桌前。
“有什么事么?”
“先请坐吧。”
郭浪仁老师笑眯眯地招呼着满脸困惑的何心冰坐下来。
“只是稍微想和你谈点事。”
“什么事?”
郭浪仁露出了令人不舒服的眼光。
“该怎么说呢,真得感谢这个启用网上改卷的时代啊。”
“你在说什么?”
“虽然说这些你会有点接受不了,但还请你能冷静地听完。”
郭浪仁老师一边笑着,双掌一边在不断摩擦,发出相当难听的声音。
“你也应该听说过相当多这样的例子吧,努力的人,永远也无法胜过有钱权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金钱已经是可以代替努力的存在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何心冰似乎已经猜出郭浪仁想要说的东西。
“真是羡慕你啊,明明置身其中,却总以为这是自己不断努力争取而来的结果。”
“我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何心冰低沉地向郭浪仁吼道。
“我就想说,你父亲只用钱帮你垫到全校第一,这个交易我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亏啊。”
“你胡说!”
郭浪仁从桌面上拿起两张试卷,手臂一甩,摔倒何心冰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这两份试卷,一份是你的,一份是你们班第二名的。因为试卷回收上去都不会还给学生的,所以你肯定不知道吧。你就好好看清楚什么是努力吧!你看看你这样的答案是第一名吗!”
何心冰捡起地上的试卷,确实,自己的试卷上无论是答案的准确度还是答案的结构都大不如人。
何心冰想起了父亲在看到成绩单时的那冷淡的脸。
原来,这一切都是父亲在背后作祟。
我终于明白了,父亲对我的严格,根本不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他只是希望他的儿子不要拖累他身为高官的身份。儿子的未来怎么样,根本就无所谓。
我太天真了,我竟然渴望得到父亲的肯定,希望用自己能力来换得父亲的欢心。
我太天真了,我竟然认为自己的努力比任何人都多。
我太天真了。
“我想,如果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你们家的影响估计非同小可吧。”
何心冰看着眼前自鸣得意的人。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对他说的话颤抖。
“会臭名远扬吧,不是吗?”
随后,郭浪仁爆发出丑恶的笑声,响遍了整个教导处。
“我只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你听好了。麻烦你帮我把你们班的覃诗美杀死了,好吗?用你的智慧,用你的努力,或者,用你的钱权。随便怎么都行,只要目的达成就可以了!”
“何心冰!”
何心冰后方传来从未听过的声音惊了一下,从未有人如此大声吼道他的名字。他转过身,发现是刚才在教室看到的那两个人。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我在这。
“站在那里!不要动。”
怒吼声再一次传来。何心冰着实被这狂澜一样的怒吼惊吓住了,之所以没有人会对自己怒吼无非就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在意过自己。警察会这么在乎自己,难道不是为了他们的破案率么。
大人的世界真易懂,因为大人都是自私的。
跳下去。
何心冰离边缘仅有五厘米不到的距离,这危险的距离是制约两个警察行动的绝佳法宝。他望着两个手足无措的警察,快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然而仅有快感并不尽兴,他决定要好好报复两位识破他诡计的人。
“两位神探,我们能稍微聊聊么。”
何心冰闹钟想的并非是如何与两位刑警周旋的方法,纵身一跃,以粉身碎骨的形式投入大地的拥抱这是他早已决定好的结局。他想要警察明白,警察是多么地无能。
“说吧。”
越浅川冷静地说道,此时此刻必须尽可能满足犯人的要求,他不允许罪犯还没有赎完应该赎的罪行,就这样自己了结自己的生命,但若此刻自己说错了什么,犯人很可能就这么一了了之了,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凌牙,这家伙居然在看手机!
“你们是警察,应该了解,不是每一个杀人犯都是天生的杀人犯吧,每个杀人犯都有他们的苦衷不是么?你见过被父母遗弃而成为杀人犯的人么?”
“虽然我没见过这样的杀人犯,毕竟我只是个新人,但我相当理解这份难受与不安。”
越浅川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何心冰,这或许是误会……”
“才没有什么误会!”
何心冰打断了越浅川的话,激动地舞着双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触目惊心。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越浅川又对着何心冰吼道,这吼声连越浅川自己都被吓着了,他从未表现出这样的状态,从来他都不会像今天一样对罪犯暴怒过。
“告诉你吧,我们前几天已经拜访过令父,是我们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的,你的父亲,他希望你将来能成为有所担当的人,可以不用依靠父亲的名义也能生活下去,所以一直只让你看到冷漠的一面,鲜有对你关怀。因此你才会认为是父亲在背后偷偷摸摸地进行着分数交易。你被骗了!你被郭浪仁骗了!”
像是看到了超越常识的物体,何心冰瞪大眼睛望着越浅川。
“令父始终贯彻着正确的价值体系,从未做过这种肮脏的勾当。”
这是,何心冰闹钟浮现出郭浪仁那猥琐的笑容。
‘麻烦你帮我把你们班的覃诗美杀死了,好吗?用你的智慧,用你的努力,或者,用你的钱权。’
为什么郭浪仁将覃诗美杀掉,何心冰能猜到了大致。
他想起了那天放学的情景。
在空无一人的戏剧社活动室内,一个丑陋至极的男人将一名妙龄少女压在桌子上,男人喘着粗气,身体不断地晃动,少女裸露着肌体,微微呻吟着。
那正是覃诗美与郭浪仁!
眼前的两人已经完全沉浸在性爱的极乐当中,根本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
这是何心冰看过的最丑恶的画面,仿佛再看多一秒就要呕吐,他像箭一般地逃离了。
没错,以为覃诗美掌握了郭浪仁的把柄,并且利用这个把柄威胁他。不安的郭浪仁决定借自己的手将覃诗美杀掉。
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想象,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自己脑内形成的‘事实’,所谓支撑的证据,也不过是那天不经意瞥见的画面。
越浅川看出何心冰产生了明显的动摇,现在是行动的最佳时机,他转身看了看凌牙,发现凌牙竟然还在看手机!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何心冰,不要跳!”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向着发声源望去。
覃诗美穿着住院服,支着拐杖,一瘸一瘸地走来。她以后的人生也许都要用这种方式来行走了,但她依然微笑,向前几天晚上试图猎杀自己的猎人投以微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
越浅川的疑问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他看着覃诗美,完全无视两位刑警的存在,一拐一拐径直地向何心冰走去。眼前的画面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预想到的。
“抱歉,何心冰。”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这里?”
覃诗美含着泪,不清不楚地吞吐。
“我一直以为,只要能却得优异的成绩,你就不会哭了。我希望能够帮助你,但我没有帮助你的能力和勇气。”
“所以?所以你就出卖自己的肉体?”
“这是郭浪仁老师的要求,我只好接受。”
何心冰看着徐徐而来的覃诗美,她笑着,双眸带着月光的柔润,浅浅的酒窝里蕴藏着的是无限的天真与善意,她笑中有泪,她的哭声像风铃一样清脆,每一声都能拨动人们同情的心弦。
何心冰心中的罪恶感不断发酵,他发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凄惨的悲鸣,他恶魔般的自己感到了绝望,虽然一早做好了永不回头的觉悟,但他却没料到事情是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不要过来!”
理智完全被吞没的何心冰制止了向他走来的覃诗美。
他想起了覃诗美自暴自弃地拿着电击器对准自己,蓝紫色的电光下,面容姣好的少女就如此刻一样,泪水令她面容全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近崩溃的何心冰跪了下来。他紧紧握着心脏,恶心感愈加变强,他想将一切事情都随着呕吐物倾泻而下,从自己的记忆中倒出来。右手不断地抓水泥地,手指尖早已变得血肉模糊。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妄想与猜测。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背弃了不该背弃的人,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
何心冰站了起来,举目四望,世界在回转,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嘲笑愚昧的自己。双脚颤抖,他带着有些醉意般的步伐在边缘游走。一直压抑在心中的不满喷薄而发,令人可笑的是,那不过是自己无聊的猜忌,是缺乏沟通导致的恶果。
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纯洁的空气不适合被‘恶’充盈的身体生存。
让这件事解决吧。
“不要啊!”
在空中,人的身体原来是如此的轻盈。如果我会从悬空停住的话也不会感到奇怪的吧。因为恶魔拥有翅膀。
只是,他并没有这样的翅膀。他的身体只能遵循自然准则,不断加速下降。
他闭上双眼,他痛恨不愿面对事实的自己。
他又觉得很可惜,他还没有好好回应突如其来的情感,便要离去。不过,自己有资格回应么。
少女的善意再一次入尖锥一样刺入何心冰的心。
越浅川一个箭步冲上去,但终究没有赶上。事情发展至今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仿佛刚从一场戏中回过神来。他懊悔不已,如果,刚才能阻止覃诗美说出真相,那么事情或许就有转机,但他刚才竟然紧张到什么也说不出,不仅是紧张,甚至还诧异。
走到边缘,下面,是一朵绽放的血色蔷薇。

尾声

一周后。
何心冰的死亡被媒体们报导出来了,媒体将其改写成拍戏过程中意外身亡。越浅川多次在电视上看到何心冰父亲在镜头前痛哭流泪的表情,那大概是毫无做作的失子之痛。
覃诗美顺利出院回到了戏剧社,失去右腿的她只能依靠轮椅和拐杖来行动。戏剧社的社长陈子涵重新编排了出演的戏剧,特地为覃诗美量身定做了一个角色,助她重回舞台。同时,该剧也在校庆表演上大获成功,在轮椅上静思的覃诗美成了戏剧社的新标志。
毫无疑问,事情确实已经了结了,凶手与真相一概大白,但公安局里仍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由于何心冰父亲的压力,案件的资料不仅没有被送上检察院,事情的真相被埋藏了起来,在公安局里,知道事件真相的仅有几位高管还有凌牙与越浅川。在公安局里,案件调查依旧向着校外入侵者行凶这个方向前进,刑警们漫无目的地搜寻着,连凌牙和越浅川也不得不参与进调查中,虽然人数已经大幅度削减,但因权力而浪费人力财力,在越浅川眼里简直就是荒谬。
“说起来,我有一件事一直很不明白。”
越浅川对着旁边正在飞速签字的凌牙说,他们两人都知道了真相,眼前的资料即使再怎么详细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完全可以看都不看便签字完成审核。
“说吧。”
凌牙没有看越浅川一眼。
“覃诗美那时候为什么会出现?”
凌牙停下了手中的笔,沉静地说。
“是我叫来的。”
越浅川倒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怎么做。”
“没有任何办法不是么?”
凌牙用锋利的眼神望着越浅川,那对眸子尽是盯着人也能令人战栗耸起。
“你这样做不是逼他自尽么?难道,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救他么?”
“确实如此,如果不这样,他一定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你还不明白么,法律是无法约束他的,权力是可以抹灭罪恶的,至少,目前的世界是这样。”
“所以,你让覃诗美过来,让何心冰身心都重创!你,好狠!凌牙!你有没有想过覃诗美的感受!她已经受伤致残了,你还要利用她,伤害她,通过覃诗美来逼死何心冰,凌牙,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越浅川盯着凌牙,他的从未想过凌牙竟然是如此狠毒的人,更无法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是警察,而且还是自己的搭档。仿佛,那个屡破奇案的刑警不过是一张华丽的包装,包装着一只令人惶恐的恶魔。
“或许不是吧。”
凌牙回避了越浅川的目光,继续开始审查手上的资料。
越浅川深知自己与凌牙的能力相差悬殊,他签字的力道几乎将纸张刮破,他心中的不甘只能通过这种微妙的方式来发泄。
他不甘,对权力掌控一切的不甘,对凌牙行事方式的不甘,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不甘。
他开始对这个充满神秘的世界产生了恐惧,这是一个一直以来都无畏向前的勇者从未拥有过的初体验。但越浅川只能向前,只能继续像勇者一样向前迈开步伐。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一股觉悟即将在他心中迸发。
1人评分
+11 英镑 +5 原创度 +1
发表于 2015-7-23 15:33:42
引用
但越浅川只能向前,只能继续像勇者一样向前迈开步伐。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一股觉悟即将在他心中迸发。

看起来还有戏的样子支持下
楼主| 发表于 2019-12-6 15:3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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