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们

31395 · 发表于 2014-10-28 14:04:24

私人们
1
深夜，昏黄的路灯灯光渲染着睡意，整个上城市仿佛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布，沉浸在轻柔的月光里。
在上城市五号街的一角，有一家名为“安娜”的酒吧，店内采用了实木制的装修材料，虽然颜色暗淡但颇有格调。墙壁上挂着极具欧洲风情的油画，时不时引人驻足观赏。柜台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酒，一名身着白衬衫，外套黑色小马甲的年轻人正在调酒。
安娜酒吧的一角坐着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性。她的桌前摆满了洋酒的酒瓶，每一瓶都价格不菲。她时不时举起高脚酒杯，随着店内播放的音乐晃动，嘴里还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酒吧里的客人起初还会瞄一眼这个举止奇怪的女人，后来见她总是指着别人骂来骂去，便也不再理会。
“再给我来一瓶酒！”女人站起身，对着前台打了个手势。
“这位女士，你喝了太多酒，不要再喝了。”店员李猛快步跑到女人的桌前劝阻道。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酒，快点。”女人红着脸，拉着李猛的胳臂说。
李猛朝柜台的方向看了一眼，老板摇摇头，示意不能继续给她。
“已经很晚了，喝太多走夜路很危险的。”
“要你管我，快，酒。”
“真的不能喝了。”李猛一把抢过女人手里的酒杯。
“你，你，你什么意思？这里不是酒吧吗，啊，为什么不给喝酒？”
“这位客人，我们酒吧准备关门了。”
“关门？这么多客人在这里你们要关门了？”女人哂笑了几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抓住李猛的衣领，“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惹的，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按理说李猛完全可以挣脱掉女人的手，但毕竟是客人，不能对客人动手。
“这位女士想喝酒，你就让她喝嘛。”不知什么时候，李猛的身后窜出一个发型怪异的男人，男人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
“可是......”
还没等李猛说完，男人便把酒递给了女人，说：“这瓶酒算是我请你的，饶了这个服务员吧。”
见到酒，女人立刻松了手。
男人打了一个响指，大声说：“老板，拿个酒杯过来。”
见此情景，老板也没话说，只好叫李猛把酒杯还给喝醉酒的女士。
“让我给你这位美丽的小姐倒上一杯酒吧。”男人温柔地从女人手里拿过酒瓶，轻轻地倒了一杯。女人二话不说，一口气喝了下去。
“再来一杯。”
男人又倒了一杯，女人再次一饮而尽。紧接着，男人慢慢靠近女人，一手搭在女人的肩上，另一只手不停地在女人的腰部游离，偶尔发出令人作呕的陶醉声音。
“喂，你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特别漂亮。”
“我漂不漂亮关你什么事，让开。”女人一把推开男人，径直走向柜台，大吼道：“买单。”
“哟，还很有脾气嘛。”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女人细腻性感的身线上，一刻都没有走神。
见女人买单，男人也跟着离开了酒吧。

“你放开我，离我远一点。”安娜酒吧门外，男人拉住女人的手，纠缠不休。
“别那么快走，玩一下嘛。”
“流氓，赶紧滚。”女人的力气不够，挣脱不开。一怒之下，她狠狠地打了男人一记耳光。
男人露出笑容，捂住被打的脸，仍旧试图接近女人。女人实在没办法忍受，索性抬起腿，重重地踹了男人一脚。
“妈的，居然敢打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男人用力向前一推，女人倒在地上。
男人露出凶狠的目光，骑在女人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颈部。女人奋力挣扎，但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他既不在意女人痛苦的表情，也不在意女人的指甲嵌入他的胳臂，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
“刚刚喝过酒，脑子还不太清醒，力气也比以往大了很多。”当男人意识到这一点时，女人已经完全昏迷。
不知所措的男人看到女人昏迷不醒的样子，突然呼吸加速，慌张地扭头就跑。

喝醉的女人离开酒吧后，客人们也都相继离去。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老板微笑着挥挥手说：“你先回去吧，这边我来整理就好了。”
李猛坚持要留下来，但老板的意思很坚决，无奈，他只好回家。
刚刚出门，一辆蓝色的高级轿车从安娜酒吧门前飞速驶过。李猛看到了，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正是方才把酒递给女人的那个男人。
李猛有点起疑，虽说这个时间路上没什么人，但车子未免开得太快了。不过仅仅是起疑，李猛并没想到什么。他沿着马路一直走，来到了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又要等红灯，好麻烦。”抱怨过后，李猛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他想要点火，无奈站着的方向不对，风总是把火吹灭。
“怎么回事？”李猛用力甩了几下打火机，然后转身换了个方向。正当他要点燃香烟时，他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这个女人的穿着他还记得---碎花长裙。
感觉有点不妙的李猛快步走过去。只见女人嘴边黏着白沫，双眼好像在瞪着什么一般。
“喂，醒醒，睡在地上会着凉的。”李猛蹲下身晃了晃女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他借着香烟的火光看了看，女人的喉咙处有被人扼住的痕迹。
“她死了。”意识到这一点后，李猛慌忙拿出手机报案。
大约过了十分钟，警察和救护车一同赶到，不过，救护车早已失去了意义。警方确认，该女子已经死亡。
本就冷清的上城街道，今晚出奇地冰凉。

2
警方对案件展开了细致的调查，李猛作为唯一的目击者，自然是警方要把握住的对象。
“这个女人在酒吧里喝过酒？”警察石明问道。
“对，她在安娜酒吧喝了很多酒。”
“你怎么知道？”
“我是那里的服务员。”
“在酒吧里，她有没有和谁起过争执？”
“有，是一个蓄着八字小胡子的男人。”
“是怎么样的争执？”
李猛深觉眼前这名负责询问的警察没有丝毫感情，语调一直很平和。
“小胡子男人给女人酒喝，然后好像要非礼她，被女人甩开了。”
“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女人结账走了，男人紧随其后。”
“你知道那个男人的姓名吗？”
“这个，这我不清楚。”
“能再描述一些男人的特征吗？”
“八字小胡，个子大约170吧，对，发型很奇怪，前面是向上翘的，染成了浅绿色。”
石明认真地记下李猛所说的每一个特点。
“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多小的细节都可以。”
“这个......哦，对了，我下班的时候看到那个男人开车走了，速度很快很快。”
“车？你记得车牌号吗？或者你能回忆起车子的特征吗？”
“车牌号和牌子我倒不记得，因为开得太快了，根本留意不到，我只知道车子是蓝色的。”
记下“蓝色车子”几个字之后，石明合上本子，微笑着说：“谢谢你的配合，你的线索帮了大忙。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及时联系你的，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李猛留下手机号，随后离开了案发现场。
警方从女子携带的包里找到了身份证，确认了死者的身份。负责检验尸体的警察在尸体喉咙淤青处提取了指纹，正在依据指纹这条线搜索嫌犯。还有一些警察调取了案发当日上城五号街的交通录像，看到了李猛所说的蓝色车子，不过录像清晰度一般，加上夜晚光线不足，看不清车牌号。为了确认车牌，录像已交给相关技术部处理。一旦得到车牌号，沿着车子的线索确定车主，一定能确定嫌犯。
总而言之，这个案子留下了许多线索，破案只是时间问题，并不是难事。
经过一天半的等待，指纹和录像那边的结果都出来了。嫌犯为赵宇阳，男，21岁，无业。蓝色车子的车牌号为T3711，根据车前的标识判断，是一辆高级宝马车。
这两条线索出炉后，案件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

3
案发第二天早上，李猛如往常一样早起做饭。突然，一阵连续的玻璃碎裂声传入他的耳朵。他跑到阳台一看，自己家的窗玻璃被石子砸了好多洞，楼下有几个年轻人正捡拾地上的石子准备扔过来。
“喂，你们干什么！”李猛打开窗怒吼道。听到声音，几个年轻人一溜烟逃跑了。
愤怒的李猛无处发泄，现在下楼又追不上这些年轻人，只好忍气吞声，姑且找几张纸黏在窗户上补救。他也想向老板请假，可是请假的话要扣很多工资，经济拮据的李猛不可能这么做。
李猛怀着愤懑的心情吃过早餐后，见时间不早，便快步离开家。当他打开家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他拿起盒子，打开一看，一条蛇“砰”地弹了出来，李猛吓得立马扔掉了盒子。
冷静过后才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蛇，只是一个玩具，蛇身下面有底座和弹簧，一旦打开盒子，蛇就会立刻蹦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李猛用力对着盒子猛踢一脚，盒子顺着楼梯滚下去，四分五裂了。
这一切都不仅仅是恶作剧那么简单。奔跑在上班路上的李猛满脑子都是那条让他背后顿出冷汗的“蛇”，即使是玩具，那种突然的惊吓也足以使他的心中激荡起不安。

来到安娜酒吧，时间刚好。李猛走到柜台里，开始按照客人的要求调酒。
这时，伴随着门上风铃的响起，一名戴着眼镜，眼神中透出些许睿智的男人走进来。他坐在靠近柜台的位置，点了一杯鸡尾酒。
起初，李猛并不觉得这个点了鸡尾酒的客人有什么奇怪之处。但过了一会儿，李猛发现这个客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柜台。
或者更确切的说，客人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李猛身上。
早上的安娜酒吧没什么客人。调好酒之后，李猛开始擦拭酒杯打发时间。
“这位客人，您有什么事吗？”李猛终于按捺不住，又想不出如何婉转地问，只好干脆一点。
客人面对李猛的问题，没有作答，嘴角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
看到客人依然没有移开视线，李猛开始有些心慌。自己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今天一早遇到了这么多危险的事？砸窗户，盒子里的蛇，还有盯着自己的陌生客人......鬼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终于，客人喝完鸡尾酒，来到柜台前结账。
“您好，一共40元。”
客人从口袋里拿出许多张百元大钞，放在柜台上，轻轻地向李猛的方向推过去。
“这位客人，鸡尾酒只要40元。”
“我想和你谈一谈。”客人的声音意外地低沉。“扣去鸡尾酒的价格，剩下的钱都是你的。”
“这，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去对面的咖啡店里谈一谈。”
虽然钱很多，但来历不明，收到手里保不齐会惹上麻烦。
“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客人再度从口袋里拿出一摞钱。
“这些可以吗？”
眼下，这些钱对李猛来说极具吸引力。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经济堪忧的李猛更是如此。按照客人的说法，只要跟着他去对面的咖啡店聊一聊，钱就可以到手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美事，一定有什么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我还在上班，恕不能奉陪。”
又是一摞百元钞票。
“小弟，这已经有三万元了哦，不考虑一下吗？”
转念一想，其实就算去了对面的咖啡店也不会有什么事。放眼望去，咖啡店里有很多客人，有这么多人在场，想必也做不了什么危险的事。
李猛有些动摇了。
客人似乎从李猛的表情上观察出他的动摇，立马又甩出一叠纸币。这下，李猛确确实实被金钱打动了。他给老板打电话请了假，叫别人帮忙顶一下他的工作，随着客人去了对面的咖啡店。

案发第三天。
“找不到T3711的车？”
一大早出去巡查的警察回到局里报告。石明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惊讶。
“你们真的有好好找过吗？那辆车就停在时代购物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啊，录像都拍到了。”
“那里真的没有。我们也问过停车场的管理员，他说根本没见过蓝色的宝马车经过。”
“不可能，录像已经显示了，怎么可能没有？难道蒸发了不成？”
石明想不出头绪，又不好意思责备辛苦巡查的警察，只好亲自去时代购物广场的停车场看一看。他驾车来到时代购物广场的停车场，走到管理员面前，亮出警证。
“刚才有几个警察来过了。”
“你真的没见到一辆蓝色宝马车经过这里？”石明带着怀疑的口吻问，“四天前的晚上你在哪里？”
“四天前的话，我看一看，”管理员翻了翻值班表，“我在这里值班。”
“一直到次日早上？”
“对。”
“那你不可能见不到我说的那辆车。”
“确实没有见到。”
石明快速拿出手机，播放了从警局拿来的录像。录像清晰地播出了蓝色宝马车于四天前的晚上11点24分来到时代购物广场的停车场，之后再也没出来过。
“这是四天前的监控录像，”石明点了一下手机，画面停在蓝色宝马驶入停车场的场景。“你说四天前在这里值班，而这是四天前的监控录像，你没理由看不到这辆车。”
看过录像，管理员挠挠头，“大概是我打瞌睡了吧？”
“打瞌睡？你要是打瞌睡了，这栏杆是怎么抬起来的？”
“这个......”
“作伪证可是犯法的。”
听到“犯法”两个字，管理员的神情变得格外恐惧。
“这辆蓝色宝马和一起杀人案有着极大关联。”石明说，“我再问一次，四天前的晚上，你真的没有看到蓝色宝马车吗？”
管理员一直避免与石明有眼神上的交会，看得出，他一定在说谎。
“你好好回想一下，毕竟蓝色的车子很明显，没理由忽略。”
“那个......”
“怎么，想起来了吗？”
“我，我确实没有见过你说的蓝色宝马车。”
管理员的回答出乎石明的意料。
“那这段录像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管理员说完，抱着头，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我会再来找你的。”石明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等一下。”管理员用颤抖的声音叫住了石明。
“什么事？”石明只是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请你......原谅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原谅你？”
“我......我也要，我要守护我的家人，这，这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只能......”管理员似乎冷静了一点。“这个案子，不要再查下去了。”
石明摆了一下手，钻进车内，驾车离开。

回到警局的石明遭受了又一个沉重打击。
“电脑里有关上城街道杀人案的资料全部被删除了。”负责管理电脑的警察小李扶了扶眼镜说。
“什么？怎么资料都被删除了？不可能。”
石明从未想过，电脑里那些案件相关资料会飞走。如今，和案件有关的只剩下自己手机里那段截取的录像了。可惜，仅凭录像根本看不清蓝色宝马车里的人是谁，更别说确定嫌犯了。
“我不知道。”说完，小李转身离开。
“你给我回来！”接连受到阻碍的石明失去了以往的冷静，一把抓住小李的衣服。“说，是谁指使你删掉资料的？”
“你在说什么？”
“你是负责管理电脑的，只有你能删掉那些资料不是吗？”
“你放开，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到小李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石明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他对准小李的脸，猛地挥了一拳，小李的眼镜不知飞去哪里。
“你真是神经病。”被打的小李毫不示弱，用力挣开石明的手，快速地回击了一下。
两人在警局里厮打起来，周围的人见状，跑过去阻止。
“你删掉那些资料，我们要怎么办案？”
“我都说了不是我删掉的。”
“不可能，一定是你，只能是你。”
“有可能是局长。”石明的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石明左右摆头看了看，不知道是谁说的。
小李扑了扑衣服上的尘土，叫同事帮忙捡起眼镜，骂了句“神经病”，然后离开。石明也冷静了一点，他坐回自己的位置，表情痛苦。
“有可能是局长。”这句话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赵宇阳。”石明还记得这个由指纹确定的嫌犯姓名。他偷偷地调查了一下这个人的情况，得出了令他愤恨不已的答案。
赵宇阳，现省公安局局长赵阳的儿子。

4
明确赵宇阳的身份之后，石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管理员的伪证，警局资料的丢失，这一定是他们为了掩盖罪行而搞的鬼。现在，是谁删掉了警局的资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行动只能一个人做，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这时，石明想起了安娜酒吧的服务员李猛。他借故离开警局，用街边的公用电话给李猛致电。
“还记得我吧，之前调查上城街道杀人案时，我和你聊过的。”
“哦，记得记得，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案件还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想找你聊一聊，方便吗？”
“我在上班，不太方便。”
“这样啊，那我去酒吧找你吧。”
“不用了。”电话另一边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我这边很忙，先挂了。”
石明破案心切。他没有理会李猛的拒绝，急忙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安娜酒吧。他推开门，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
李猛看到石明，吓得叫出了声。
“你不是说很忙吗？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他们，他们刚刚走了。”
“给我来一杯威士忌。”石明没有理会李猛的回答，坐到柜台前高高的凳子上。
李猛转过身，背对着石明。
“我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赵宇阳。真不巧，他是省公安局局长赵阳的儿子。”
听到这话，李猛手中的酒杯险些滑落。
“我调查了蓝色宝马车，结果明明见过的人说没见过。原本保存在警局里的案件资料也全被删除了，可以说线索全部断掉了。”
李猛只是听着石明述说案件情况，自己则不发一语。
“但即便如此，我也一定会抓到赵宇阳。无论他跑到哪里，我都一定会抓到。”
“客人，您的酒好了。”李猛回过身，递过一杯刚刚倒好的威士忌。
“李猛，你是唯一一个案件的目击者，我们根据你提供的线索锁定了赵宇阳这个嫌疑人，可以说你立了大功。”
“没有没有。”
“现在，破案的关键全在于你了。”石明喝了一口威士忌，味道很好。
“关于那个案子，其实，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话？”
“案件是四天前发生的对吧？”
“是的。”
“我好像记错了，当时并没有男人在酒吧里调戏死者。”
“记错了？”
“是，我那天回家之后整理了一下思绪，发现自己记错了。”
“可你还描述出了那个男人的特征啊，绿色头发，八字小胡等等。”
“这是案件前几天来过酒吧的一个人。因为他很能喝，打扮得又很有特点，所以我才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如此深刻的印象？那你怎么还会记错他来到酒吧的日期？”
“这个，大概是印象太深了吧。”李猛苦笑道。
石明把杯里的威士忌一口气灌入嘴里，然后摔碎了酒杯。
“李猛，你今天的话和之前的完全不同啊。”石明的语气里夹杂着愤怒。
“没，我，我说我记错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案发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好像也不是蓝色的车子，好像是红色的。”
“红色的？”
“对。”李猛点点头。
“你会把蓝色和红色看错？”
“啊，这个，我，我有点色盲，分不清蓝色和红色所以......”
“那在最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是色盲？”
“当时，当，当时被尸体吓到了，忘记了。”李猛支支吾吾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石明止不住狂笑起来。
“你怎么了？”
“没，我是觉得很可笑。”
“可笑？哪里可笑？”
石明没有回答李猛。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一百元，拍在桌上：“不用找了，这张红色的一百元送给你了。”
他特意强调了“红色”两个字。
望着石明大笑不止的离去背影，李猛的内心十分纠结。

夜晚，李猛和老板道别后下班，他走在路上，脑子里无不在想着那起杀人案。
今天警察找上门，李猛还没有做好说出伪证的准备，所以在警察面前编出了许多拙劣的谎言。他深知今天那些话根本无法更改案件发生时的证词，但也一定要说。
那天，咖啡店里，李猛被神秘的眼镜男说服，同意帮助他做伪证。那一刻，他的心情已然很复杂。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变成这种胆小怕事的人，他希望自己能够鼓起勇气说不。另一方面，眼镜男威胁李猛，如果不能帮忙作伪证，他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惨。这时李猛才意识到，那天早上的窗户和装着玩具蛇的盒子，全是眼镜男在搞鬼。
可是，意识到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李猛根本无法抵抗。
当李猛怀着忐忑犹豫的心情走到案发现场的路口时，一个男人从他旁边突然窜出，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了不远处无人经过的小巷口里。
李猛不停地用右臂向后摆，他身后的男人不为所动。等到把李猛拉进巷子里，男人松开了手。
“我今天必须......”李猛转过身一看，原来是今早来过酒吧的警察。
“李猛，我只想问你，你真的记错了吗？一前一后完全不同的证词，我到底该相信哪一个？”
微白的月光下映照出石明严肃的脸庞。
“我......”
“是前一个，对吧？”
“我不知道。”李猛摇摇头。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赵宇阳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
“不，我不知道。”李猛的视线落在地面上。他不敢抬头，连说话声都颤抖了。
“李猛，你好好想想那个女人的死相，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放走杀人犯吗？”
“我当然不愿意。”
“那你就应该告诉我，是谁教你篡改证词的？”
“我，我不能说。”
“为什么？”
李猛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令石明焦虑不已。
“你不站出来，他们会逍遥法外的。”
“比起这些，我更希望，我希望我的生活能平静下来。”
石明一时间没能理解李猛的话。
“你不懂被恐吓被威胁的感觉，那种压迫真的会让人死掉。”李猛哭诉着，“我才不想和你一样坚持那种无聊的正义，我只是普通人，我只想好好地，安静地活下去。”
“无聊的正义？怎么会是无聊的正义？”
“不要再问了，我真的不知道！”李猛说完，发疯似的逃跑，石明在后面努力追赶。
到了李猛家的楼下，石明没再追上去。他看到居民楼里有一家的窗户用纸贴住了，这种老套的方法根本不适用于塑钢窗。
李猛为了保住自己的生活，推翻了所有的证词。和那个停车场的管理员一样，他们一定是受到了赵宇阳一方带来的压力，迫不得已才做了伪证。他们忌惮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害怕赵宇阳会打击报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他们的处世之道，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继续抓着李猛这个目击者不放了。
到最后，还是要自己面对整个案件。石明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望着李猛家破败的窗户。他对赵宇阳掩盖罪责的行径恨之入骨，巴不得现在就把赵宇阳抓来狠狠揍一顿。
转过身，石明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个人扶了一下眼镜，在路灯下现出轻蔑的笑容。

5
“你是谁？”石明走过去问。
男人恭敬地递出名片。
“周星，清洁师？”石明认真地读着名片。
“没错。”男人摘下帽子，行了个礼。“我是清洁师周星。”
“清洁师是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打扫卫生的清洁，”周星解释道，“我是专门帮人清理污点的人。”
“这么说，上城街道杀人案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做的了？”
“是的，看样子我清理的还算很到位。”
“蓝色宝马车去哪里了？”
“它在时代购物广场的停车场里，当然是在案发后。”周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接到委托的我急忙跑去那里，借助一些工具把整辆车都重新包装了。”
“重新包装了？”
“对，包装成一辆红色的奔驰车。”周星指着石明的口袋，“你可以拿出手机看一看，里面不是保存了录像吗？你一定会看到一辆红色的奔驰车。”
石明拿出手机，仔细地查看录像中驶出停车场的每一辆车。案发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一辆红色奔驰开了出来。
“你们的着眼点在于颜色，所以甚至没有发觉这辆红色的奔驰车与蓝色宝马车的车牌号是一致的。”
石明气愤地关掉了视频。
“那些人的证词都改动了吧？我知道，他们更改后的证词很小儿科，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但我还是让他们说出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为了惹怒你。”
“什么？”石明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为了惹怒你，让你明白这个案子的水有多深。”
“无论怎样，我都会抓住赵宇阳。至于案件侦办方面的困难，还轮不到你来提醒。”
“你觉得你一个人可以吗？”
“一定可以。”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英雄了啊。放心，你破不了案，也没办法把赵宇阳抓到警局里。”周星点了一颗烟，语气和缓地说，“有些案子，还是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好。”
“都说了，我自己一个人办案，不需要你来关心。”
“你以为案件资料是谁删掉的？是你们局长。那你知道是谁趁乱在耳边告诉你这件事的吗？是我提醒你的。”
“你？”
“像警局这样的地方，我可以像空气一样自由进出，也可以打通每一层的关系。”
“怎么可能？”
“那你说，警局里有关上城街道杀人案的资料是怎么消失的？”周星惊讶地看了一眼石明，“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小李删掉的吧？一直被蒙在鼓里，好可怜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是局长删掉的？”
“我本来想着你听到这句话便会收手，没想到你反倒越来越起劲，因此，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见上一面，让你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你的处境。”
“在认识到我的处境之前，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说完，石明快速拔出手枪，瞄准周星。
“啊啦，又是这么无聊的东西，你们警察还真喜欢在办案时把没用的东西拿出来啊。”
“有没有用，你马上就知道了。”
“你要这样把我带回警局吗？”
“不然呢？”
“难道你不觉得，就算把我带过去，我可能马上就会被放出来吗？”
“完全不觉得。”
“你还真是固执，和固执的人交手就是麻烦。”周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告诉你，这个时代，早就不需要你这样固执的警察了，千万别把自己当成英雄啊。”

周星被抓的第二天，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大雨了。石明正在警局里制定抓捕赵宇阳的计划。他的双眼透出久违的光亮，他有信心给上城街道杀人案划上休止符。经过长达几个小时的周密设计，石明决定带上自己信得过的几个同事一起前往上城别墅区，将赵宇阳逮捕。
下午两点，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风把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悉数吹倒，雨水顺着风向泛起一层层波浪。石明站在窗边，表情沉重地凝视着什么。
在警局门口，一名警察不顾自己，毅然给旁边的人撑着伞。石明见状立刻跑下楼。
“伞下的人是谁？”石明在门口大吼道。
“不认识我了吗？清洁师，周星。”
伞下人转过身，石明瞠目结舌：“你，你怎么......”
“我怎么？我说过了，很快就会释放的。”
“这也......为什么？”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要找的赵宇阳，现在应该在天上了。”
“天上？”
“他乘坐昨晚的飞机去了加拿大，你抓不到他了。”说完，周星在警察的护送下上了车，离开了。
石明好不容易制定好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他很不甘心。女人的死不能这样作结，哪怕是到了加拿大，也一定要把赵宇阳抓回来。
“你还真是自私啊。为了自己的英雄情结，不惜破坏别人的生活。”
“我没有。”
周星丝毫没有在意石明的话，继续说：“表面上，你在为死者伸张正义，可实际上呢，你无时无刻不在期待被表彰的荣誉吧？像你这样的警察，一句简单的‘英勇无畏’就能满足你的虚荣心了。”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丑恶。”
“到底丑不丑恶，还轮不到你来判断。”
石明握紧拳头，不顾大雨，径直冲向周星。他很想对着周星的脸挥上一拳，不料被身边的警察阻止了。
“如果你真的足够正义，那我方才的话不可能会激怒你。”周星平淡地说，“会激怒你，是因为我说对了，把你自私的本性，最不想被人看见的一面展现出来了。”话毕，周星一头钻进车子里离开了。
“你给我回来！”
雨一直下。石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警局门口，任凭冰冷的雨水击打着自己的脸庞。周星的话萦绕在他的耳际，难以安静。
这时，有人从身后走来，拍了一下石明的肩，石明回头看，是局长。
“石明，我想和你谈一下有关警员调遣的具体事宜。”

（完）
本帖最后由 Kurama 于 2014-10-28 14:06 编辑

21457 · 发表于 2014-10-29 16:58:17

很有社会深意的文章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黑暗社会现实，超出了案件本身
结局也是相当凄惨，令人深思
不过有的地方还觉得有些奇怪，像玩具蛇这种东西用来吓人，似乎有点不太够用……
结局真的就是这样了吗？我还是希望有一个真相大白的结局(虽然本人写的文也都不是真相大白

)

35756 · 发表于 2014-11-5 18:48:38

不过有的地方还觉得有些奇怪，像玩具蛇这种东西用来吓人，似乎有点不太够用……

35688 · 发表于 2014-11-14 20:15:08

可以把周星这个人物再塑造得更具体点，"清洁师“这个身份有新意，赞一个

32637 · 发表于 2014-11-17 23:54:59

清洁师这个名称，很有感觉
作者的思想也蛮辩证，大概再下去就可以带着读者进入一种感觉里了

[原创短篇] 私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