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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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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发表于 2014-1-21 10:55:50
未经作者同意,禁止转载本篇小说


作者:故人


一、
我第一次见到小萌,是在八年前的夏天。
那不是什么命中注定的会面。之所以会发生,不过是因为放假前从班长那里领到了一张名为“暑期实践活动报告”的表格。
说实话,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制度。所谓“知识”,最高程度的掌握应该是“日用而不知”,用一纸报告衡量大学生学以致用的能力根本可笑。何况,大多学生只是将其当做任务敷衍了事。就连“今天上公园散步”也能不太费力地写出一篇报告来,有过此类经验的人想必会赞同我的看法吧。
总之,经过同学A、B二君的商讨,我们三人小组定下了“探究交通事故对未成年儿童的性格形成所造成的影响”这样的题目。且不说“未成年儿童”这种奇怪的搭配究竟是什么含义,所谓“性格形成”也该是在人生中更加幼年的阶段发生的吧?或许是考虑到改为“性格变化”后又可能面临“有时并不会造成变化呀”以及“性格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之类的责难,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暧昧的说法。当然,针对题目本身我是不可以提出异议的,毕竟这个题目能够充分发挥A君家与市立综合医院的关系,在素材方面大大减轻了工作量,况且“那么你来想一个题目吧”的局面也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
因此,在八年前的夏天,我见到了小萌。

二、
实际上,我并不是直接去见小萌的。
在去市立综合医院之前,我参加了一位姜凯琳女士的签售会。从现场海报的介绍中,我得知姜女士是一位舞蹈家,至于流派师承的部分则充斥着看不懂的词汇,只好知趣地放弃了阅读。对舞蹈一窍不通的我之所以会顶着骄阳在这里排队,是因为被女朋友这样拜托了。不,是被要求了。因为姜女士常年在海外奔波演出,所以这种签售机会实在难得,而女友今天要去实习的地点上班,所以只好拜托我帮忙:就是这样被要求的。
于是,一手抱着签售会上买回来的VCD和写真的大学生,在病房里见到了右腿打着石膏的少女。
那是下午两点出头,病房里拉着淡蓝色的窗帘,有一处的钩子脱落下来,无力地耷拉着,从那一角漏出的日光亮得刺眼。窗台上的花瓶中插着两支康乃馨,一支玫红色,一支是淡淡的黄。窗台上很干净,而花早已呈现出颓败的姿态,在日光的照射下变成半透明的花瓣的尖端,俱是皱皱的褐色。
小萌见到我,转身将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拿起,示意我将带来的水果放在那里。然后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才将水杯放在了床前的小桌板上。那是医院统一配置的水杯,此前我已经见过了。
似乎是很自然地,我的心头涌上了一阵同情。说是“同情”,但与一般而言的“同情”大约不是同一种感情。与其说是sympathy,不如说是单纯的sorry。
总之,那不是因为少女在车祸中失去了母亲,也不是因为她打着石膏悬挂成三十度的右腿,那些我都不曾经历不曾感受过。我所想起的,只是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对一个印有自己所喜欢的卡通人物的杯子的向往。
接着,我便顺理成章地感到了我的无力。对眼前的少女来说,我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应该称为“哥哥”还是“叔叔”的陌生人。尽管我自认为能够完全理解她的感受——在理智上,但我站在这里,她躺在那里,这之间是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距离。
所谓“将心比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遇见生活得比较不幸的人时对其产生同情,或许因为他们吃不饱,或许因为他们穿不暖,或许因为他们没有机会上学,或许因为他们没钱接受治疗。我们“设身处地”地思考,假使自己也吃不饱、穿不暖、没有机会上学、没钱接受治疗——那么可真是不幸啊——于是我们便“感同身受”了。多么简单快捷的推理!但如果拿来与曾经那样迫切希冀拥有的星矢水杯相比,却会发现这种推理是多么一文不值。
现在想起来,我已经不太记得当时到底和小萌聊了些什么了,反正大抵是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我只记得小萌告诉我她过几天就能下床行走,当然是拄着拐棍的。我像之前在静静那里一样给小萌留下了我的电邮地址,并告诉她住院部三楼的微机室可以随时用来与我联系,假如她需要的话。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会面,也是最后一次。

三、
按照A君的分配,我负责与两个女孩“沟通”:静静和小萌。两个女孩的情况略有相似,她们年纪相仿,都在交通事故中失去了一位亲人。但小萌只是右腿骨折,静静在事故中失去的,除了父亲还有自己的双腿。
我本来打算隔天去医院探望她们一次,但第一次从医院回来时原本的决心已经发生动摇。虽然今天的疲惫不完全是“沟通”造成的,而且说实话,上午的签售会才应该对此负主要责任。然而动摇的原因却不在于疲惫。
“假如我所做的事情真的有意义的话,这点疲惫又算得了什么呢?”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这实际上也并非真相。应该说,今天在小萌那里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甚至达到了“当头棒喝”的程度。伪善的道德优越感被击碎之后,只剩下自我批判与无聊。
换句话说,已经对这个游戏厌倦了。
这种话说出来,一定会为社会所唾弃吧:“我们花心血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就是这样冷血的人渣。”可是谁又敢否认“自我满足”在“富于同情”中所占据的地位呢?
然而,可能有人会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留下电邮地址?
是的,这也是需要说明的地方。
之所以留下电邮地址,只是想引导少女使用微机室而已。
没有任何娱乐方式,两人都是这样。腿脚不便无法自由行动,而房间里没有电视,那个时代更不可能有ipad或者psp之类的东西。毕竟不是儿童医院,能够提供的东西也很有限。况且,住院的少女们哪一个没有父母陪着呢?这些消遣的东西,不是应该由父母来准备吗?虽然根据我得到的资料,两位少女都仍有双亲中的一人,可是从病房的种种迹象看,剩下的这一方大约都是无暇顾及孩子的“性格形成”的那种。虽然无论当时还是目前的舆论都偏向于限制青少年接触网络,但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行为应该是能够被允许的吧。与其放任交通事故改变她们的性格,不如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发生什么,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助益——这就是我的想法。
至于真正收到邮件,则是完全没有料到的事情。

四、
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中午,我收到了来自少女的邮件。邮件很短,大约对少女而言,打字仍然是一项困难的工作。邮件的正文如下:
引用
大哥哥,
你好!
谢谢你上周末来看我,还带来了好吃的芒果。我和周姐姐,还有对面的那个叔叔,一起把芒果吃掉了。很甜很甜!所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我的脚一直很疼!周姐姐说,疼是因为正在好起来。所以,我的脚一定会很快康复吧?到时候我又可以跳舞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呢!
好啦,这次就说到这里吧。拜拜!

为了呼应前文,我想把这封邮件称为“命中注定”的邮件。正是因为这封邮件,才有了后来的值得纪念的事情。当然,这时的我对此还一无所知。
八年前看到这封邮件的我,第一个反应自然是:这是谁写的?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虽然正文没有署名,邮箱的名称“kathryn127@yahoo.com.cn”和邮件的标题“写给大哥哥的信”都不能提供丝毫帮助,但从邮件的内容很容易便能得出“寄信人是小萌”这个结论。(当然不是因为“对面的大叔”:虽然我没有仔细观察过,但医院里大多病房都住满了大叔,这是常识。)
知道了寄信人之后,邮箱的名称反而又引起了我的兴趣。“kathryn”是英文名,那么“127”是什么含义呢?一般来说,名字后面跟的数字通常会是生日。然而,无论一月二十七日或者十二月七日都不是小萌的生日(当然我是知道小萌和静静的生日的,这是进行“沟通”的重要情报,顺提二人分别是8.31和2.12)。除了自己的生日以外,还有可能是配偶的生日,在此处就不予考虑了。接着就是父母的生日或者重要的日子,可是我也不认为上小学的少女会有心记住父母的生日或者什么特别的日期,至少我还没有遇见过。假如不是日期的话,只剩下一种可能:毫无意义的数字。
在做出这个结论之前,另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有没有可能是幸运数字?不过这个念头立刻就被否定了——谁的幸运数字有三位的?
所以,果然应该是毫无意义的数字。虽说是毫无意义的,却也不是随便决定的。不对,其实还是可以说是随便决定的吧。总之,就是那个嘛——当用户名已经被注册的时候网站会给出的“kathryn已经被注册,您可以尝试kathryn127”之类的提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有“127”这种意义不明的数字吧。
由此看来,这封信并不是在护士的指导下完成的。假如邮件中的“周姐姐”在场,遇到“kathryn已经被注册”的情况时多半会告诉小萌添上生日试试看,而不会直接就用了系统给出的数字。另一方面,假如“周姐姐”在场,“所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种话也会显得有些奇怪吧。虽说脚疼谈不上什么秘密,而且“周姐姐”显然是知情的,但既然要对一个人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种话,终归还是得在没有第三人的场合下才能办得到——虽然这种推论不具有严格意义上的逻辑性,但对于小学生的思维方式,我在相当程度上还是抱有这样的信心。
然而,想到这里,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对小学生而言,这种写信的格式似乎显得有点过于规范了吧?“周姐姐”真的没有在场吗?不过,我很快又想到,虽然是小学生,写信的格式应该也是有教过的。记得我在读小学的时候,老师曾经布置我们写一封给妈妈的信,还真的寄了出去(也就是寄回家了)。直到我高中的时候,我妈还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由此可见,小学生确实是掌握了写信的规范格式的。
这样一长串无聊的分析终于将我收到邮件的震惊与激动之情消耗掉了大半,我才得以静下心来回信。此时我的心情较之刚从医院回来时已经有了微妙的不同,这一点当时的我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为玻璃杯所粉碎的“同情”与“自我满足”并没有复生的迹象,但“无聊”与“自我批判”却不经察觉地匿迹了。虽然自谓这是“无聊的分析”,可若真是无聊,又怎么会去分析呢?当时的我至少也是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我认真地回了信。

五、
三天后,我收到了第二封信。
引用
大哥哥,
你好!
很高兴收到你的回信。你问我每天干什么,我早上八点起床,吃过早饭之后出去散步,然后就要去换药了。我不太喜欢换药,因为总是弄得很疼。可是,这是在好起来呢!所以,我每次都咬着牙坚持。然后,我就可以吃午饭了。我喜欢吃香辣土豆丝和冬瓜排骨汤!吃完了,我就出去看电视,这是我们小孩子的时间,大人都在睡午觉,哈哈!不过只能看到两点半,然后周姐姐会陪我去散步,我们在凉亭里读书,天黑了就回去吃晚饭,然后我就到微机室给大哥哥写信。好啦,周姐姐催我睡觉了。
再见!

完整地叙述一天的行动,实在是辛苦小萌了。虽然用了很多次“然后”,但能够看出来她写得非常用心。比方说对换药和吃午饭这两件事做了好恶评价,在看电视这件事上也有自己的感想。实际上,读完这封信的时候我完全被感动了。
然而除了感动以外,好像就没有别的更多值得一提的东西了。“只是很普通的一天嘛!”任谁看了都会这样想吧。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逻辑有一点奇怪,似乎是对“值得一提的东西”有着奇妙的期待。其实理由非常简单,甚至称得上庸俗:我是个大推理fan。
“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是个大推理fan喔!”一直以来都想说一次这句话试试,然而在此前的十八年人生中却从来没有实现过,大约是因为这话有着强烈的违和感吧——说到底“大推理fan”什么的到底哪里值得骄傲了?
因此,我再一次认真地回了信。

六、
引用
大哥哥,
你好!
谢谢你对我的鼓励,我一定会好好参加康复训练,下次见面的时候跳舞给你看,拉钩钩喔!
今天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上次的信里我介绍了我一天的生活,可是还有一些活动我忘记写了,对不起!其实,吃完午饭之后,我偶尔不去看电视,因为我要去看小哥哥踢足球。其中有一个小哥哥以前头上贴着一块纱布,可是昨天他突然不戴纱布了,露出来的地方没有长头发呢!今天中午我看见他还是没有戴纱布,头发也没有长出来,好好笑啊!可是,我有一点点焦虑,小哥哥的头发会不会长出来呢?如果一直没有长出来,那该怎么办呀!所以,我想问一下大哥哥,小哥哥的头发会不会长出来?请你告诉我。

这次虽然还是用“你好!”的固定方式开头,可结尾另起一行的“再见”或者“拜拜”之类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我把这看做是我和小萌之间距离拉进的信号,于是便受到了极大鼓舞。
至于不长头发的小哥哥,应该是头皮烫伤或者动过手术吧。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同桌的女生头上曾经长了一个肿块,于是就去做手术切掉了。做手术的时候必须把那一块的头发剪掉,所以她做完手术后一段时间内每天都扎着马尾。当然,作为同桌,我还是有幸观赏过动手术的部位的。一个小正方形整个秃秃的,仔细看有一些刚长出来的头发,说实话真有点恶心。
如果只是远远地看“小哥哥们”踢球,小萌似乎不会有我那种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如果两个人私下是朋友,或者小萌曾经主动要求观察伤口的话,应该会在邮件中提及的吧。不,那样的话小萌应该早就知道答案了,不必再来问我。这可真麻烦啊。如果是动手术的话,头发自然会长出来,但如果是烫伤甚至烧伤,理应是不会再长出来了吧?毛囊应该已经损坏了才对。不过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应该询问一下生物专业的同学。可惜,在暑假这种时候,大约是不会被理睬的。更何况,以我的社交水平,在其他院系根本就没有达到互换联系方式这种程度的朋友嘛。
所以,只好怂恿小萌自己去找出答案了。

七、
就这样,我和小萌又经历了几次邮件往返。把每一次的信件都贴出来也不是我的本意,所以就到此为止吧。顺便提一句,“纱布小哥哥”的事情似乎没有了下文。
总之,每回合三四天的邮件往来其实没有想象中那样频繁,当我第六次收到小萌的邮件时,暑假已经到达尾声。也就是说,小萌快过生日了。
如果是特意记住了人家的生日,大概会被认为有点变态吧。实际上,“陪小萌过生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在作战计划之中的。所谓的“一开始”,指的是收到小萌的邮件之前。当然,做了这种澄清反而被说是欲盖弥彰也不是不可能。
送给小萌的生日礼物几乎是立刻就想到的:姜凯琳女士签名的VCD和写真。是的,就是去见小萌的那天上午顶着炎炎烈日排队买到的。本来应该交给女朋友,但那几天居然就分手了,现在想来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在前文没有体现出来,但分手的悲痛绝对货真价实地存在。正是因为分手的冲击,才孩子气地扣下了VCD和写真。明明在分手之后故作镇定地把东西交到前女友手上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看起来比较酷,可我却选择了这种奇妙的做法,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冥冥中注定要送给少女啊”。
总之,我不是那种睹物生情没完没了的人,并且足够钝感到认为把这些东西送给小萌也没有任何不合适,所以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八月三十一日那天,我选择了下午两点出发前往市立综合医院。这样一来,就可以把到达的时间控制在两点二十,防止发生因小萌在外散步而找不到的情况。
计划虽然完美,但我还是没能见到小萌。

八、
这是异常炎热的一天,直射的日光白得嗡嗡作响。
我到达医院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十八分,根据邮件中的信息,此时小萌应该在病房里看电视或者在外面看男生踢球。于是,我首先在住院部附近转了转,寻找男生踢球的场所,并且很快就取得了成功。那是一块不太大的草坪,边缘种着几棵梧桐。六个男孩,看起来也是小学生,正在草坪上踢球。而吸引我注意的,则是梧桐树下的轮椅。
轮椅是空的,没有人。
请原谅我这苍白的叙述。实际上,轮椅上没有人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毕竟小萌此刻早已能够借助拐杖行走了。比方说要上厕所了,就暂时离开了一下。之所以要走着去,也只是因为想要早日康复不愿依赖轮椅这样的理由。但不知为什么,我看到那个空荡荡的轮椅时,心头忽然弥漫起一种薄薄的不安。
我一直等在那里,等了一刻钟。等到的却不是小萌,而是照顾小萌的护士。大概就是“周姐姐”吧。
“小萌呢?”她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语气很轻松,大概是因为认出了我。
“啊?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她就不在。”我内心登时一阵动摇。
“是去上厕所了吧。”
“是吗?我到这儿已经十来分钟了。”
“周姐姐”微微一怔,转身就走,估计是打算去厕所找人。
被留在原地的我越发不安,焦躁地来回碾着脚下茂密的草,茫然地四周张望。这时我忽然意识到,我真蠢:问问这些踢球的小孩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我下意识地踢了踢刚才踩平的草,回头看了一眼之前放在轮椅上的包装精美的VCD和写真,判断这样放着应该没有问题,然后才向草坪的另一头走去。
“喂,小朋友,刚才那边坐轮椅的小妹妹,你们有没有看到她去哪里了呀?”我决定单刀直入。
踢球的少年们见我走来都不经察觉地停下了脚步,在我身前围了起来。
“你是说小萌吗?”
我愣了一下。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黄色背心和牛仔短裤的少年。之所以特意描述衣着,是因为他比其他孩子穿得要好。究竟什么叫“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之就是一眼看去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富裕家庭的孩子的那种意味。这个少年皮肤较其他人偏白,个子也要高一些。当然,我也注意到,他的头顶有一小块奇怪的地方,完全没有头发。
原来这就是“纱布小哥哥”啊。
“没错,就是小萌。她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她跟一个叔叔走了。”回答我的却不是“纱布小哥哥”,而是另一个男孩。大约是想在外人面前出风头的心理吧,所以抢着回答了,有过这种成长经历的我自然是很能理解。
“嗯。”被抢了话的“纱布小哥哥”只好附和了一句。
“什么样的叔叔?是医生吗?”
“大概不是。我不认识那个叔叔。”这次是“纱布小哥哥”回答的,因为其他小孩都看着他,似乎只有他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唔……不记得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也不奇怪,况且他们当时正在踢球。
“那么,小萌走的时候是自愿的吗?换句话说,他们发生争执了吗?”
“没有啊!很高兴地一起走了。”回答的又是另一个男孩。
听到这句话,我却并没有觉得轻松。要说拐骗少女的方法,那可称得上五花八门了。把少女哄得开开心心,才会听话地跟着诱拐犯走,外人看了误以为两人本来就很熟,没有人会产生怀疑。
“叔叔你还有事吗?我们要回家了。”
由于认真思考诱拐的问题,方才我一时没有同少年们说话,所以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吧。
不过……居然叫我“叔叔”……
然而,看见他们齐刷刷地盯着我像是屏气凝神等待我发出下一个口令的样子,我也提不起气来。
“没事了,谢谢你们的协助。”一句中二的台词脱口而出。

九、
少年们散去后,我只好回到树荫下的轮椅旁,姑且等那位护士小姐回来再作打算。
话虽如此,然而作为一名大推理fan,我是不可能放任自己的灰色脑细胞闲着的。
“首先从轮椅开始吧。”忽略了“这里其实除了轮椅以外别无他物”的事实后我对自己说。
轮椅是医院里配置的,看起来相当老式,没有折叠功能。轮椅侧面贴有编号,另外还挂了一个写着数字和字母的塑料牌,应该是病房号和床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标志或装饰。
我蹲下身拿起生日礼物准备检查坐垫,一滴汗恰好从我鼻尖滴落在粉色的包装纸上。
坐垫摸起来略微有点潮湿的感觉,估计是被汗浸湿的。我不由抬头看了看过分晴朗的天色,并叹了口气。
如果还有点潮湿的话,说明没走多久。
我又摸了摸靠背,似乎也有一点点潮湿,但比起坐垫要干燥多了。
接下来是背后的储物袋。所谓“储物袋”,其实是一个扁扁的袋子,贴在靠背的后面,里面能够放的大约就是两三本小说杂志之类的东西。
我将手伸入储物袋,并没有发现预想之中的杂志,而是摸到了一包抽式面巾纸,就是平时会在家里或者宿舍用的那种抽纸,也有随身携带使用的。除了面巾纸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比起没有杂志,这一点更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里面应该有很多处方啊发票啊之类的东西。或许是我不该以自己为模板来推测别人的生活习惯吧。
于是,轮椅就检查完毕了。
作为一个推理fan,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份调查报告实在拿不出手。一般来说,侦探在调查过证物之后都会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细节,譬如说一滴血迹啊,突兀的划痕啊,然后就能够推理出一大堆东西。而我这种,大约只有在侦探把凶手拉回来之后问一句“你谁啊”的水平了。
然而,我真的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并且我认为,大多数人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譬如说血迹,假使这黑色的坐垫上真的有一滴血迹,用肉眼也不可能看出来。闻就更不可能了,坐垫本身就有气味,况且普通人对血的味道也不可能敏感到那种程度。再说划痕吧,轮椅的金属部分确实有许多划痕,膝盖以下的部分大多数是踢踏碰撞造成的,膝盖以上的部分虽然磨损得要少许多,可不时的剐蹭也是不可避免的。要在这么多划痕中发现“突兀”的那一条,别开玩笑了!首先,“突兀”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是指形状,还是深度,还是——等等!
我忽然发现,轮椅上确实存在“突兀”的划痕,而且不止一条。
这里所说的“突兀”,是“新的”的意思。
轮椅的整个右侧面金属部分,都多多少少地存在新的划痕。不过,与其用“划痕”这种让人联想起金属之间划损的词汇,不如说是“擦痕”更为贴切。是摩擦造成的痕迹。
换句话说,这台轮椅曾经被人用力地推到在地。不久前,就在此处。

十、
“同学——”
在医院里被这样称呼实在有点诡异,我回头看去,是之前那位护士姐姐。
所以她应该是医学院的实习生,我下结论道。
“怎样?”
“没有找到!病房里也没有,其他病人也没有看到她!门卫也没有注意到有拄着拐杖穿病患服的女孩离开!”
“话说,为什么你之前不在呢。把小萌一个人留在外面应该是违反医院规定的吧?”虽然不清楚医院到底有什么规定,不过放着病患不管自己去睡午觉这种事怎么想都不能原谅。
“唔……可是……小萌从来不乱跑的!”
“这算什么理由?”我真想这样说。
不过,如今责怪她也没有任何意义。我把刚才从少年那里听来的情报陈述了一遍。
“不是吧……”实习生惊呆了。
“别、别着急,说不定是被父亲接走了。”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多么冒失的父亲才能做到这样一声不响地把女儿偷偷接走啊。于是我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是根本没有离开医院喔。有没有寻人广播之类的东西可以用?”
“喔。嗯。”护士姐姐转头又要跑。
“等等等等!”我连忙叫住她,“踢球的孩子里有一个头上被烫伤的,应该也是在这里住院吧?他叫什么名字?我想找他。”

十一、
虽然护士姐姐并不清楚“纱布小哥哥”的情况,但我还是很快见到了他。
当我想着“不如随便碰碰运气”正要往住院部进发时,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草坪对侧的马路沿上。
这里用“不知什么时候”或许不太恰当。从时间上看,他更可能是没有离开过草坪,一直就在那里等我。
说“等我”当然有些狂妄了。其实他等的应该是小萌吧。不过等到了我也不坏,至少能少晒几个小时的太阳。
静静地坐在那里的少年身上仍然是汗涔涔的,柠檬黄的背心上有好些灰褐混杂的痕迹,那是十几分钟前在球场上驰骋留下的印记。不过,仔细看的话,似乎还有两道不太一样的痕迹。红褐色,拖着淡淡的尾巴,似乎是血迹。
“嗨!”我拿出了自认为最爽朗的声音和最阳光的笑容。
“嗯……”少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去。
“小萌是你的朋友?”
“嗯……”
这算什么?难道我应该问:“喔?有什么隐情?”还是用疑问的语气也来一个:“嗯……?”
正当我在意应该怎样继续推动对话的时候,少年又主动开口了。
“其实算不上是朋友吧。她是从上个月开始看我们踢球的。当时她还不能站起来呢,一直坐着轮椅。到这个月十号的时候她就开始用拐杖了,不过我不太看见她自己走路。看我们踢球也好,散步也好,还是坐着轮椅。”
说到这里,少年似乎察觉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偷看少女散步的事情,有点慌乱地望了我一眼。
“踢球休息的时候,我找她说过话,才知道她叫小萌。我问她我踢得怎么样,结果她说‘一般般吧’。然后她说,她家隔壁的哥哥踢得比我好一百倍,人家是市球队的主力呢!然后我就不理她了。”
噗。我在心里笑出了声。
“第二天我去找她说话,她也不理我了。所以我向她道歉了。然后她才愿意跟我说话。她说她很喜欢很喜欢足球,所以才每天都来看我们踢球,不是因为我们踢得好才看的。她又说我们踢得一点都不好,她那个哥哥踢得才叫好。这次我没有不理她。我两个礼拜前就出院了,可是每天还会过来这里踢球。”
嗯,原来如此。即便被评价为“比别人差一百倍”但还是愿意好好踢给坐轮椅的少女看,是个相当有同情心的孩子。
“总有一天,我会让她觉得我踢得很好的!”
咦?因为这种理由吗?
此时我的心情应该怎样去形容呢,大概就是“同看到少女用医院的玻璃杯喝水时一样的被雷击中一般的感受”,尽管那时的描述已经足够语焉不详了。
如果继续放任我用暧昧不明的方式来叙述的话,我会将此刻命名为“反讽”:先前批驳过世人的“同情心”的我,在此刻遭到了反讽。
如果说建立在逻辑推理上的“同情心”是廉价的“同情心”,那么我的批判就应该称作为“廉价的批判”。二者具有相同的本质——以推理代替感受。这里的“感受”,是动词的那个“感受”。
故事发展到这个时刻,我认为我对“同情心”的论证圆满完成了。
“离得这么近,不会不小心用球踢到小萌吗?”虽然内心中刚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故,我仍然抓住机会问出了这个问题。值得强调的是,问这个问题绝对不是为了掩盖内心的动摇或者单纯地转移话题。这是一个一开始就打算问的问题。或者说,之所以与少年对话,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十二、
虽然从少年那里得到了我所预期的回答,却没能达成“让少年少晒几个小时太阳”的目标。应该说,功过各半吧。
然而,我踏进住院部时的心情却完全不符合“功过各半”的描述,这一点充分体现在了向护士姐姐打招呼时的轻松语气上。
“嗨!”
“已经知道小萌去哪里了!”护士姐姐没来得及回应我的招呼就先说出了这句话,看来确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是和爸爸去看球赛了吧?”
“咦?你怎么知道?”
很可惜,此时我还是没能说出“其实是个大推理fan”的那句台词。
“嗯……我猜的嘛。今天下午有本市对K市的足球比赛,小萌最喜欢的邻居哥哥想必会上场吧。这么重要的比赛,大概就是爸爸送给小萌的生日礼物了。”
“确实是这样啊。刚才联系到了小萌的爸爸才知道的。不过……”护士姐姐仍然是一脸怀疑的表情。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麻烦代我向小萌说声‘生日快乐’!”
虽然很想在护士姐姐面前来一次“推理秀”,但还是感觉太羞耻了。小说里那些会召集众人侃侃而谈的侦探,放在现实生活里绝对不可能是正常人吧。
其实首先只是隐约有了“小萌可能是跟熟悉的人走了吧”的念头,所以早先对护士姐姐脱口而出的“被父亲接走了”完全是真心话。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轮椅的坐垫有点潮湿,而有一样本该存在的东西却没有出现。我说的是水杯。
于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一天中最热的时刻呆在露天的场所,就算只是坐着,也不可能不需要喝水。况且,小萌看少年踢球这件事护士姐姐是知道的。甚至可以断言,护士姐姐必定是把小萌安顿好了之后才回去睡午觉的。即便是照顾普通的少女,也一定会留下饮用水,更不用说病人了。
可是,水杯却消失了,只剩下沾了水的坐垫。因此,产生“会不会是被打碎了”的想法就很自然了。再考虑到轮椅上的擦痕和不远处有一群少年在踢球的事实,得出“轮椅被足球撞倒后水杯摔碎了”的结论也就不足为奇。不过,事情并不只是这样而已。
在没有被摔碎前,水杯应该放在哪里呢?是用手拿着,还是放在地上,亦或是放在储物袋里呢?大多数人想必会同意,第三种做法最为可能吧。可是,如果杯子放在储物袋里,摔碎之后为什么面巾纸毫发无损?(虽然我之前没有做过“面巾纸是干燥的”这种描述,可是正常人看到一包湿掉的面巾纸不可能那样镇定自若缄口不言,所以我想这里应该不构成对读者的欺瞒吧?)另一方面,考虑到坐垫是湿的这一点,水杯也不可能是放在地上的。所以,被飞来的足球撞倒时,水杯只可能摆在坐垫上。可是,为什么会摆在坐垫上呢?将玻璃制的水杯摆放在轮椅坐垫这种看起来不怎么平稳的地方,怎么想都不会是无意识的行为。
逻辑推理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是一个跳跃性的猜测:之所以把水杯放在坐垫上,是为了压住某种容易被风吹走的东西。确切地说,是一张写了留言的面巾纸。
一位相熟的男士前来接走小萌,恰好在此处遇见,两人便要离开。此时护士姐姐正在午睡,小萌也不可能记得她的电话号码,而男士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正在赶时间,便想出了给护士留言的方法。可是,男士虽然有随身带笔的习惯,却没有携带便签纸,而轮椅的储物袋里也没有任何书籍杂志或者病历发票,所以只好使用面巾纸作为代替品,在上面写下了对当前情况的解释。接着,男士带着小萌离开,踢球的少年因为单纯的粗心或者某种类似失落的情感用球将轮椅踢翻在地。玻璃杯摔碎了,留有讯息的面巾纸被弄湿。闯了祸的少年们匆忙将碎片收集起来(在此过程中不小心被玻璃划伤手指,造成了衣服上的血迹),用储物袋里的面巾纸尽量擦拭了轮椅,同时将湿透的“留言”与上述物品一起丢弃了。现在想来,当时之所以催促我说“要回家了”,并全神贯注地等待我的答复,其实是出于害怕事迹败露的心理吧。
总的来说,我的推理就是这样。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非常薄弱的推理。不过,与少年的对话中得到的情报使它渐渐严密了起来。
首先是关于少女不喜欢用拐杖而倾向于依赖轮椅的情形。原本我认为,少女之所以选择了拐杖而留下了轮椅,是出于情感上对轮椅的排斥,但少年的描述否定了这一点。那么,这种行动只能是出于“不得不如此”的某种理由了。另外,由于少女不常使用拐杖,相信她不会习惯于长时间使用拐杖行走。因此,“离开之后需要行走的距离不远”,这一点也可以作为参考。
假设带走少女的是人贩子,那么就很难想象为何少女愿意使用拐杖以配合人贩子“不得不如此”的说辞。更重要的是,对于人贩子来说,一般都会尽量顺着诱拐对象的意思来哄骗。如果“不能坐轮椅”的要求激起了少女的反感,诱拐多半会遭到失败。
那么,假如带走少女的确实是熟人,“不得不使用拐杖”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我认为是空间问题。轮椅太大,如果不能折叠的话,就没有办法安置了。至于要在哪里安置,当然是在汽车上了。也就是说,带走少女的熟人拜托少女姑且自己走到停车的位置。这个推论是符合前述两个条件的。
分析到这里,又产生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可以是诱拐犯拜托少女走到他们停车的地方呢?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诱拐犯的车不可能停在医院里面。即便市立综合医院不要求对临时进入的车辆进行登记,但入口装有监控设备这种事仍具有相当的可能性。作为诱拐犯,堂而皇之地驶入犯案现场,实在太过冒险。那么,如果车没有停在医院里面,基于前面分析,更合理的做法应该是推着少女的轮椅离开现场,来到偏僻的地方将其制服带入车上并丢弃轮椅,而不是冒着被拒绝的风险邀请少女跟他们“走”一趟。更何况,如果两人真是步行离开,门卫大叔又怎么会没有看见“拄着拐杖穿病患服”的少女呢?
到这里,关于拐杖的推理便告一段落。
相比之下,第二点则简单得多了。前面提到,带走少女的男子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时间找到护士说明情况,这个“这样那样的原因”可以由“少女非常非常喜欢足球以及邻居哥哥”来推测。“因为赶着去看比赛所以分秒必争”——具体来说就是这个原因。不过,这天恰好有重要的比赛,这一点在前文中忘记提及,实在抱歉。
最后,判断带走少女的神秘男子是她的父亲,则是因为那是我唯一知道的少女所拥有的亲密男性。在生日这种重要的日子,失去了母亲的少女孤独地坐在轮椅上,此时能够出现的最为人们所期待的,也就是她的父亲了吧。

十三、
虽然双方在接下来的人生中都经历过种种变故,我和少女的邮件来往并没有中断。
在这些年中,少女渐渐长成了温柔成熟的舞蹈家,而我则终于由一个大学生长成了大叔。但这些并没有给我们之间的对话带来任何迷惑,反而一步一步不断深化着我们对于对方的理解。不知不觉中,少女已经成为了我的生命中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我想,我对少女而言,也是一样。有趣的是,我们从来没有打算再见一面。但我相信,我们总有再会的一日。这个日期应该由命运来决定,而不是我们。
在美国攻读博士的第三年冬天,我收到了少女的邀请。
“这是为了兑现当年的诺言。”少女如是说。
想起我已有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便决定趁此机会向导师请假,好好休息一番。
好好休息一番,并赴一场命中注定的约会。
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对欣赏舞蹈毫无心得。在赴约前我恶补了一通,但收效甚微,所幸听之任之。奇怪的是,虽然毫无准备,但随着演出日期的临近,我的心却越发地感到平静。而这种平静,终于在帷幕缓缓升起时达到了涅槃。
舞台上,是一朵悬浮在虚空中的莲。
如水的月光下澈。
莲花绽开。
静静地。
乘着漆黑夜空而去。
盛开的莲,是没有双腿的舞者。
“我想把这次演出献给我的母亲。今天是她的生日。”
此刻,我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Kathryn”这个名字。
是在多年前的那场签售会上,闻名海外的舞蹈家在写真的扉页上签下了“姜凯琳Kathryn”。

十四、
这些,就是八年前发生的故事。不对,应该说是“八年来”发生的故事。
之所以选择今天把这个故事记下来,是因为今天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或许可以说,又是一个命中注定的日子。
写到这里,客厅再次传来了对我的召唤。
“马上就好——!再给我五分钟!”我吼道。
既然做出了这种承诺,只好就此搁笔了。
我迅速地套上熨好的西装外套,胡乱抹平裤子上因为久坐而压出的褶皱,并且几乎在同时冲出了房间。
我来到客厅时,她正在沙发上撒娇。看见我来,便要起身。
“等等,让我来。”
我俯身将她抱上了轮椅。

(全文完)
1人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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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原创精品
7
发表于 2014-1-21 14:05:34
原来是一个怪蜀黍和一个小萝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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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 19:39:09
建议猴叔也给聆儿弄个原创专栏
发表于 2014-1-21 22:50:41
感觉很有黑羽姐的味道。。不过为什么作者是故人??新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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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楼主| 发表于 2014-1-22 13:07:56

不明觉厉的看这里o(` • ~ • ′。)o

首先,我起初认为写邮件的是小萌,自然是因为文中提到右脚疼痛。失去了双腿的静静不可能有这种感觉,这是我当时的看法。但这是不正确的,因为刚刚经历截肢的病人仍然会感觉到被截掉的肢体疼痛(也就是所谓的幻肢),原因是大量堆积的神经递质需要经历一段时间才能被代谢,而人的神经系统会根据痛感传来的神经“推断”痛感发生的部位。同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写信的少女才会把“脚疼”当做“秘密”告诉我。
另外,后来的邮件中提到的“散步”也加深了我的误会。然而,后来纱布少年的话语表明,即便是坐轮椅也会称为“散步”,这大概是众人的习惯叫法吧。如果护士总是说“我们去散步吧”,那么病人自然也会把这种活动转述为“散步”。
而证明写信的人是静静的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
1.纱布少年的头发。根据我的观察,纱布少年的伤口是在头顶,而他的身高比旁边的男生要高,写信的少女用“小哥哥”来称呼他,可见他至少是比少女高的。小萌与少年接触的方式限于在草坪看他踢球,此时小萌基本都是采取坐姿。综上所述,在拆掉纱布后,小萌不太可能看见少年头顶的伤口。另外,写信的少女之所以能看见,也必须处于高于地面的位置,也就是说通过病房的窗户观察的。
2.写信的少女在邮件中表现出对康复的热切期盼,表示要积极参加康复训练,而现实中的小萌与此不符。
我发现写信人不是小萌而是静静也是基于以上两个原因,而发现这一点的时机则是在第一次见到少年之时。因此,我第一次见到小萌的护士时称呼其为“周姐姐”,而见过少年之后便改口称其为“护士姐姐”了。
关于写信时护士是否在场的分析,也有以下的补充:
实际上,写信时护士必然是在场的。首先,“康复”“焦虑”的使用以及“Kathryn”的拼写都不像是小学生能够驾驭的。其次,“其中有一个小哥哥头上贴着一块纱布”这句话过于复杂。(实际上是我自己写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很难用短小精悍的句子来表述,所以放到故事里,我猜想少女应该也会不知所措,或是写出了词不达意的句子,最终得到了护士的指导。)再次,看起来无意义的数字其实是静静的母亲的生日,从文末的“过年”可以猜测出来。第一次接触网络的少女不应该具有在邮箱名称中使用生日的自觉,所以此处是得到了护士的建议。(现实生活中,很多邮箱名被注册的时候系统不是给出随机数字而是会建议用户在后面加上出生年月之类的,这个现象确实存在。但因为文中的“我”主动给出了“如果是系统的建议一定是无意义的数字”这样的条件,这就是故事的设定了,所以此处不应该用前述现实生活经验来反驳。)再次,记住“香辣土豆丝和冬瓜排骨汤”这种菜名实在诡异。更有可能是经常在此打饭的护士无意识地记住了,然后在少女写信用到的时候提供了帮助。最后是写信的格式问题。虽然小学生可能会写信,但学校教授的格式是非常非常正式的。一般以“尊敬的XX”开头,以“此致敬礼”结尾,并且落款要写名字日期。这几点在少女的邮件中都没有体现出来。因此,很有可能是护士帮助进行了修改,去掉了不必要的繁文缛节。至于没有署名这一点,则可能是因为护士以为我只给静静一人留了邮箱,所以判断不存在理解困难。并且,作为静静与网络的初次接触,护士小姐多半会特意强调“接触网络要非常谨慎,不要随便泄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因此,不署名可以看做一种“矫枉过正”的教育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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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2 18:42:24
:ywz16:小鱼酱好久不见~
表示最近受美剧影响一看见截肢幻肢之类的词就毛骨悚然。。。。ˊ_>ˋ
发表于 2014-1-28 11:44:44
所以说127是妈妈的生日喽
发表于 2014-1-28 14:54:48
看了五楼才发现被作者骗了,女猪脚发动锁定技——阿卡林...(虽然之前有说“这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小萌”但还是被骗了.....
作者真是细节帝...以及这样子的巧合居然给圆回来了...
不过最后要是后宫结局就更好了~
发表于 2014-4-8 13:53:31
已经对这个游戏厌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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