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老人·机器人

162931 · 发表于 2022-12-11 12:11:55

非推理
随便写写
快来骂我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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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一个下午，我回到了老家。

老家位于一条沿海的小商业街，一楼作为食杂店。隔着老旧的玻璃门，我看见同样老旧的机器人正站在柜台后。

“你好！”我推开门进去，向它打招呼。

“欢迎光临！”它回答，是毫无抑扬顿挫的电子音。

机器人大概没被赋予打扫店面的指令，因为店内到处是灰尘，尤其是地板上，像铺了一层地毯。我走到柜台前，留下一串脚印。

“你一直待在这儿？”我问它。

“是的。”

“最近有别的客人来过吗？”

“没有。”

我想也是，我应该是世界上最后一位人类了。

我把背包放在柜台上，活动了一下肩膀。旁边有椅子，也积了厚厚的灰。我四下看看，没见到抹布，于是只好站着。“爷爷——店主呢？”我想起它不认识我，只好换了称呼。

“在楼上休息，您需要我去叫他吗？”

我摇摇头，已经十年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成了什么样子。云散了，淡淡的阳光透过门窗飘进来，落在机器人身上，落在柜台的相框上，里面镶着我和爷爷的合照。相框的玻璃碎了，照片被晒得泛白，只能依稀辨认出两个模糊的人影。我想起了庐山的雾，站在雾里，也是这番景象吧。

“你有名字吗？”我问机器人，视线却没离开相框。

“没有。”

“嗯。”意料之中，给机器人取名字的确不是他的作风。“东西就是东西，哪儿来的名字”，他曾这么说过。从这方面来讲，他甚至称得上冷漠了。

但我不一样。“那叫你瓜子，行么？”

“请便。”

“那……没有客人的时候，店主都在干什么？”

瓜子沉默了，像在思考措辞。不过换成爷爷的话，他一定会说“它只是在检索而已”之类的吧。

“坐在这里。”它似乎“思考”完了，指着灰溜溜的椅子，又指向门外，“还有外面的护栏。他在看海。”我的视线跟着移动，站在这个位置看不到海，但我能想象出来。

他不在看海，他在看我，我知道的，我那时正在海的对面。也许我应该上楼去瞧瞧他，我心想，至少得找个好地方给他睡着。

我的确这么干了，我带着瓜子上了二楼。起初瓜子不愿意，“店主让我看店，我不能离开柜台”，说什么也不动。我便把它的控制板拆下来，花了两小时重新输了指令，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楼上的布置还是老样子，和我出国前相比几乎找不出变化，只是和一楼一样积了不少灰，还有各种虫子在这里安居乐业。

爷爷，或者说，曾经是爷爷的那具东西，正躺在床上，他的手边放着相册，那里面都是我的照片。

他躺在床上，捧着相册，一个人，去世了。他那时在想什么呢？

“人会死三次。”瓜子突然说。

“大卫？还是张爱玲来着？”我问它，实际上是谁说的都不重要吧，“瓜子，你得记着他。”

我们给爷爷办了一场只有我们参加的葬礼。火焰熊熊燃起又熄灭，仿佛把我内心的什么东西也烧尽了。我把他的骨灰洒进了大海。此时已是深夜，星空沉在海里，我在路上见过好几次了，只有这回却觉得它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我想跳下去，沉入星空里。但我不会这么做，我知道的。

我躺在柜台上，做了个梦。

凌晨六点多我醒过来。瓜子对我说了句“早安”，我只是点点头。

我背起包，走出店外，趴在公路的护栏上，面朝大海。太阳已经升起了一半，海面像一片无限延展的金箔。

我回头看着老家的玻璃门，门后的柜台，柜台后的机器人。它会一直站在那儿吧？我昨晚把指令恢复了。

但它不会迎来另一位客人，就像我不会遇见另一位旅人，就像爷爷永远等不到他的孙子回来。

接着旅游吧，我想，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说不定能把地球跑个遍呢。

我朝瓜子挥挥手，也不知道它看见了没有，虽然只跟它待了一天，却莫名涌起一股离别的伤感。

“再见。”我轻轻地说。

188660 · 发表于 2022-12-11 13:33:54

先赞后看，良好习惯）

140774 · 发表于 2022-12-11 21:52:23

从献给坠落的少女到咔嚓到鬼屋，石川的作品无论是文风还是内容都好戳我

总是有一种想哭但又觉得不应该哭出来的淡淡忧伤感，还有为什么自己就写不出来的忧伤感啊啊啊啊啊

160239 · 发表于 2022-12-12 21:12:31

好好好，写的不错）

206999 · 发表于 2022-12-12 22:36:03

写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