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夜晚,街道上安静极了,只有那些投下了惨白灯光的路灯和呼啸而过的寒风在宣布着这里是现实而并非幻境。连姆在大路的一边走着,在一片又一片惨白的灯光下路过。连姆本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但今晚的安静十分不自然,整个街区像是一只本该在大声聒噪的乌鸦被掐住了脖子那样令人感到别扭。连姆想抽支烟,他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才想起烟盒已经在上个路口就被他扔掉了,他只好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来求得一丝温暖。 连姆继续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他确实从心底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无助的孤独。连姆今年三十岁,单身,三天没有刮脸和洗澡,衣服上满是灰尘。或许他认识一些可以成为朋友的人,但现在他们都不能填补他心里那个可怕的、冒着寒风的大洞。连姆想起了自己的前女友,倒不是因为连姆对她还心存什么感情,只是他惊觉自己已经两年没碰过什么女人了。连姆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一股血液涌上他的脑子,他决定今晚给自己找个女伴。 几分钟后,连姆站在了一家酒馆前,这家酒馆门窗紧闭,烟囱里没有一丝热气冒出,像是一个双眼紧闭、停止了呼吸的死人。连姆推门走了进去,它的内在和外表截然不同,似乎所有东西都是这样的。这家酒馆不大,显得拥挤而温暖。几张酒桌上零星的散落着几位酒客,也有人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打盹。唯一的女酒保在摆弄着炉火,好让酒馆里的气息更加宜人。连姆扫视一圈,确实有几位孤身的美貌女郎在无聊的独酌或发呆。连姆没有太多的注意她们,而是径直走向了吧台旁的凳子,伸手敲了敲桌子——这里并没有铃铛那种恼人的东西。女酒保放下了手里的拨火棍,擦了擦手向连姆走来,她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想来点什么?”酒保的嗓音听起来很轻,待着一丝慵懒和疲倦,连姆觉得这很是迷人。 “能越快让我热起来越好。”接着连姆得到了他今晚的第一杯威士忌。他举起酒杯一点一点的喝着,目光透过杯沿打量着酒保那一头在火光照耀下更显艳丽的红发、魅惑的脸庞、热火的身躯以及不停擦拭着酒杯的双手。 “你叫什么名字?” “卡莲。” “我能有幸请你喝一杯吗?” 连姆没有记住自己喝下了多少杯酒,他只注意到和卡莲的谈话让他多么愉快。酒精和其它更危险的东西让连姆的意识开始有些迟钝,不知哪个家伙不停的咳嗽声终于让他反应过来,他知道是时候了。 “嘿,让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聊聊怎样?” 卡莲愣了一下,随后对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我最好先去一趟洗手间。” 连姆跟着卡莲走进了厕所的一间隔间,他锁好了隔间的门,刚一回头,卡莲就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她的双唇如此炙热,吻的又那么用力。她的双臂搂住了连姆的头,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连姆却一动也不动,任凭厕所唯一的气窗里灌进来的寒冷空气拍醒自己。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卡莲轻轻地推开了怀里的男人眼睛里逐渐出现了清醒和手冒犯的愤怒。“你什么意思。”连姆呼吸了几秒钟,待到彻底忘记了唇上的压迫感后才做出回应:“请告诉我,你和那间屋子里的所有人,为什么要自杀?” “什么?”卡莲盯着连姆看了一会儿,虽后就放弃了辩解的念头,“哦,好吧,我早就该把你赶出去的,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连姆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哀伤,他打开隔间走了出去,“这间酒吧被封死了,除了大门外每一扇窗户、每一扇门都是,甚至连烟囱都没有冒烟,可里面却还点着炉火,一走进来我就闻到了,一氧化碳的味道,你们打算让自己窒息而死。我约你出来是因为屋子里已经开始呛的让人不能忍受了,其他人都开始咳嗽了,可一个出去的人都没有,一个认为不对的人都没有。” “我看见了你的胳膊,你的手腕上有很多疤痕,可能是你在尝试自杀吧。而当你痛快地答应了我的邀请后,我就更加确定了。”说着,连姆看向了洗手间里的镜子,“有谁会想和一个这样失魂落魄的男人寻找激情呢?你不过是单纯地在找一次快感而已。” 卡脸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或许你很聪明,能凭这些细节看穿我们,但为什么你能断定是所有人要自杀而不是我在谋杀呢?” 连姆叹了一口气,举起双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随后用力地把胳膊甩到身体两旁,“因为我看到了,在这间酒馆里,尽管炉火的光那么温暖明亮,可我还是看见了,那种灰蒙蒙的东西。不,不是黑色,它就是灰色的,黑色总能被光照亮的,可灰色不行。灰色是用橡皮用力的擦过之后依然会留在纸上的痕迹,哪怕在再亮的光照耀之下,灰色依然会存在,它无法摆脱,不会消失。而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张脸上我都看到了那种灰色。所以请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什么,也许我能帮到你们,你们不该这么做。” 卡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抱歉,我不是在嘲笑你,只是你这样真的很……怎么说呢,可爱?幼稚?你想帮我们,我替所有人说一声谢谢,但不。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商量好后自愿来到这里的,我们都住在同一个社区,一开始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彼此安慰,相互帮助,我们希望共同渡过难关,但你以为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我想帮助你’这句话我听了也说了无数次,但到头来我只懂了一件事:所有的绝望只属于我自己,没有人能真的理解和帮到我。现在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好事,那就离开这里,对我们而言,你永远只不过是个路人。” 连姆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他一步一步的走回了酒馆里,那些躺在扶手椅里的人真的像睡着了那样安详。站在酒馆外,连姆最后回头望了望这栋正在死去的建筑,“不,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出错在哪里,却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只好走了,尽管不一会儿寒冷和黑暗就将他吞没,但他仍继续走着,远离了那家只是路过的酒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