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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梦想。 就是自己能够感受到他人的温度。 想着自己第一次希望牵起的手，脑海中会出现她的身影。假设我牵起她的手，那份灼热没有侵蚀着我，只是理所当然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 那将会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我亏欠了她很多东西，也犯下了许多错误。 在立场上想接触她也是一种奢求，连与任何人接触的资格，我也是没有的。 理由嘛……一旦触碰他人，我的身体会燃烧起火焰。 渺小却灼热的火焰，烧伤了自己，也烧伤了别人。这样的我，还有资格存活下来吗？ ——◆<幻影>——
把杯子擦干净后，举起这个透明物体时它会反射着从空中照射下来的太阳光。 这样的光线，我觉得很美。 为了让餐厅里一切与脏乱无关，我正在进行本职工作。非常清澈的一桶水，被我用许多地方吸取过来的污渍沾染了，颜色变得越来越不纯净，直到桶内的水完全变成了污水。除了客人用完餐后立刻擦洗干净的桌子，室内所有物品表面以及任何死角都沾满了灰尘。地面上因为有很多脚步踩踏过，不少客人也会在用餐时不小心将油腻食物或其他难清洗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擦洗过后要注意不能留下水渍，毕竟那是很难看的痕迹。 检查台面和餐具，没有明显破损，餐具看起来几乎是全新模样。擦洗时也很成功的没有将水渍留下，餐桌上的油渍也已经解决。 拧干抹布里的积水，倒掉桶内的污水，全身放松下来，开始积累到现在的疲劳一口气释放出去。虽然很辛苦，但感到很充足，不会觉得自己毫无目的，坐到椅子稍作休息的我这样想着。不能休息太久，有些客人很早就会来。要是服务员在客人进到餐厅里后还摆着清洁工的模样，气喘吁吁走向客人，这可不行，会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果然，迎宾员把一位客人拉到了我的区域，基本上这么早过来都是熟客。 我急忙将抹布塞进背后的裤腰里，站了起来。 看见脸后，发现的确是熟客，实际上我第一眼认出来的不是相貌，是他那种特殊走路方式。他走路时没有将膝盖弯曲，直接将腿笔直着往前迈，像没有制造出关节的机器人，生硬走路的样子。 很奇怪吧。 仿佛是特地吸引人注意一样，如果他是故意做出这样的行为的话。直到我问起他为什么会这样走路的时候，他很无奈，回答说自己得了一种膝盖不能弯曲的病。 得到这样的回答，我也不好逼问下去，勾起客人不美好的回忆，也让我不知所措。所以今天看见他那种特殊走路方式，我才会一眼就认出他。 拉开椅子，让客人坐下去，在我接待的时候其他服务员早就在桌上添加了一份餐具和菜单。 “您好，M先生，还是鳗鱼滑蛋盖饭吗？”我开口说。 “嗯……” M先生用手敲着额头，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是想换口味不好意思开口吗？ 毕竟他一直以来点的都是鳗鱼滑蛋盖饭，突然换口味会让他为难的话，他一定是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眼光吧。 “牛肉丼饭也不错吧。”我说了一道菜。 “什么？” M先生抬起了头，脸上充满疑惑。 “M先生，我推荐您点牛肉丼饭，三文鱼茶泡饭或豚骨叉烧拉面，照烧鳗鱼也可以，不过我不太推荐这道菜。” “还是算了吧。” M先生合上菜单，脸上露出妥协的表情：“果然还是得鳗鱼滑蛋盖饭才行啊！” “好的，鳗鱼滑蛋盖饭一份，请您稍等。” 得到绝对命令般，我的声音稍微提高起来喊出口。 点餐完毕，我便会在小本子上记录客人点的菜品，日期与桌号，用餐人数和自己的名字。 每次点菜之后，M先生都是端正着坐在位置上发呆，好像在无言诉说着，他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只是在等那一盘鳗鱼滑蛋盖饭。厨房里应该在准备了吧，现在时间还很早，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客人进来，趁这个机会我朝往厨房方向走去。 很快，我就闻到从里面发出来的香味。在这家餐厅里工作已经有一年了，厨师里除非是新来的员工，其他人都已经认识我。 “光，一定要离我们这么远嘛，真是连手都不让别人碰，有点太过分了哦。” 他们每次看到我都会笑起来，然后半带着嘲讽语气说着这些话。 对此我通常很难为情尴尬地笑起来，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不是我有什么特殊洁癖，我拥有的，只是无法向别人坦白的一个很渺小的秘密。 也是我自己很想遗忘的，也很想抛弃的秘密。 但那是不可能的。 厨房大小适中，设备齐全。室内闪闪发光的银白器具是由日光灯反射而来的，我一直不喜欢这种光线。 可是，我非常渴望的得到这种光。 厨师们把要切割的食物压在垫板上，用熟练技艺操作着各类刀具。其中一名厨师身旁站着显得很突兀的少女，将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这名厨师正好是负责M先生那份鳗鱼滑蛋盖饭的人，我对M先生非常执着于这道菜感到好奇。双脚犹如被黏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与少女同样，我也站在这名厨师不远处观看这道菜的形成。应该不算擅离职守吧，侧过脸朝厨房外看去，依旧只是M先生坐在餐厅里，透过玻璃墙看向路边，也没有发现会有客人进来的迹象。 我安心的继续观察厨师的动作。 厨师把锅烧热后，倒入事先准备的山茶油，洋葱丝很快就铺在锅内，洒了些味淋，作用是为了去除食物腥味，接着倒入某种酱汁。可惜平时我只是在厨房外往里面看，所以不理解酱汁的秘密。 他继续放了少许白糖，又将切成一段一段的鳗鱼排在锅内边缘。 “给我蛋液。” “好……”站在厨师身旁的少女端起一碗搅拌后的鸡蛋，蛋液被接过后她往后方退了几步。 将蛋液倒进去后，就盖上了锅。 大概是要在锅里焖一会吧，正在煮这道菜的厨师朝着厨房后门走过去。到达地点后，厨师从兜里取出香烟点燃，放进嘴里吸了一口，露出惬意的表情。 这道菜其实不需要焖，这是我在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后才明白。 在厨师从锅前离开后，少女走上前去，握住了锅柄。我不明白她这个行为，只能继续站在边上看。没过多长时间，正在煮着鳗鱼与蛋液的锅突然被猛地窜上来的火焰包围住。 少女下意识地从锅前躲开。 见到眼前的火势时，她吞了吞口水，直接愣在原地。这不能怪她，谁都惧怕着火焰。 站在厨房后门那名厨师抽完烟转过头来，看见自己的锅被火焰包围住，脸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又将一支香烟点燃放进了嘴里。与厨师不同，我看着眼前的火焰，浑身颤抖起来。火越烧越旺，连冰冷的铁锅都被它鼓舞起来般，不停地在火中跳动着。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和任何顾虑，我跑了过去，把先前塞进背后裤腰里的抹布抽了出来，意图扑灭火焰又为了不让锅里的鳗鱼与蛋液洒出来，小心翼翼地拍打火焰。 火势逐渐小下去，不论是触碰到已经烧红的铁锅还是灼热火焰缠绕在手上，疼痛是免不了的。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灼热的疼痛感。 火势扑灭后，锅内传出了无情的焦味。 “没事吧？” 听见我的询问后，少女抬起头，她皱着眉头，嘴巴绷紧，眼神瞄了我一下又移开了。似乎移开视线后她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抬起手伸向了我。 “你……”她发出来的声音非常细小，从看着我的眼神里能知道她现在充满好奇。面对少女的视线，我急忙把扑灭火焰所使用的已经被烧破，充满焦味的抹布铺在手上，试图不让她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手上有着丑陋的伤痕，必须要马上离开厨房才行。这样想着的我，衣袖却被她扯住了，马上使出力气甩开，却也不能避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除了她突然受到惊吓的脸，我的手指也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指头，就在这个时候，一团火焰凭空出现在我与她之间。 同时，我看到了她左肩上空荡荡的袖子。 火焰凭空出现在我与她之间，让我感觉到吃惊，还有害怕。 我害怕自己犯下错误，再次遭受到人们的厌恶与斥责。幸好由我产生的火焰渺小到几乎没人注意到，并且很快就熄灭了。 为自己没有犯下错误松了一口气，然后离开了厨房。 必须去跟M先生道歉才行，他还不知道自己等待的鳗鱼滑蛋盖饭变成焦黑躺在锅里。 M先生依旧坐在六号桌发呆，很感激他并没对我们迟迟未上菜提出异议。不过我还是要道歉，向他表示我发自内心的歉意，即便是得不到原谅。 从远处看着M先生，朝他走去时，我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坐了下来，他…… M先生都是这样坐在位置上等待自己喜爱的鳗鱼滑蛋盖饭，也丝毫没有人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呢。我对M先生坐在椅子上这个场景，感到很奇怪。很快，我就想清楚了问题所在。 M先生的膝盖不是不能弯曲吗？ 为什么他能坐在椅子上？ 我带着疑问，走近M先生准备向他诉说厨房发生的意外，道歉并请求他继续等待。 “你说什么呢！” 果然，出现了抬起手用力拍桌子的响声，从M先生的语气中我能感到他心情不悦。我没有躲开M先生的目光，不需要逃避，斥责是不能避免的，毕竟是我们餐厅里的失误。 “鳗鱼滑蛋盖饭不是在你手上吗，你说什么鬼话呢？” M先生带着吃惊，与怀疑的眼神持续盯着我：“在你手上呢。” 在我手上？ 听着M先生讲的话我低下头，突然看到了自己无法相信的一件事情。 一盘鳗鱼滑蛋盖饭的轮廓逐渐出现在双手上。 怎么回事…… 我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这不可能……明明在厨房里我看到煮着鳗鱼的锅发生意外事故啊，难道是其他厨师负责M先生点的菜？可是早上的客人只有M先生一个人啊。见到满脸充满质疑的我，M先生双手放在桌上，抬起头看着我露出了笑脸。 “本来就失去左手臂的少女，被杀害了，火焰燃烧着她身体上每一寸皮肤，直到她失去生命。” M先生在说什么呢？我实在不明白他讲的是什么，但出于礼貌还是询问一下比较好。 “是最近的新闻吗？”我偏着头，露出疑惑表情。 “是多年前的案件，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起火因素与工具，搜查完全没有头绪，只能让犯人逍遥法外。” 这时，M先生轻蔑看了我一眼。 “在少女就读的中学附近有一所高中，据说校内有一个每天都携带着起火工具的男生，杀害少女的人就是他吧，当地警察却没有逮捕他，就连最基本的审问也没有实施，草草结束了案件。” “你觉得公平吗？明明只是一个杀人犯！” M先生恶狠狠地瞪着我，说出来的话也非常莫名其妙，什么杀人犯……我更想知道手上这盘鳗鱼滑蛋盖饭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被厨房里发生的小火灾烧焦了，现在我却端着一盘完好的鳗鱼滑蛋盖饭。 “将少女活活烧死的男孩，不只是杀人犯，还是一个完全没有人性的怪物。”M先生依旧说着题外话，让我听着一头雾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总感觉M先生说的这些话，会把我逼向能使目前生活产生崩坏的边缘。只有逃离才行，我只能从M先生面前逃离，为了挽救我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舍弃M先生这个熟客对我的业绩没有多大影响，把他交付给其他人吧。内心出现这种想法的我望向四周，不知何时餐厅内早就坐满了客人。 早上应该只有M先生一个客人才对，却变得除我之外的服务员也没有空闲之人。巧合或是其他什么，在我惊慌到四处张望的时候，视线被吸引了。眼前出现了一位少女，正是刚才待在厨房的那位。 身体虽然缺少了左手臂，但她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面对这样的她，我产生了惋惜感。 下个瞬间，她空荡荡的袖子内却逐渐饱满，很快的，某种东西如蛇一般从她身体左侧窜出来，形成了左手臂。她脸上那天真的笑容也瞬间化成了嗤笑，仿佛在说我才是那个天真的人。 “你都看见了什么？告诉我吧。”少女开口询问，双眼紧盯着我。她脸上那般嗤笑的模样，非常使人感到不适，可我的视线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即便是移开视线还是会面对M先生质疑着我的眼神。质疑我也没用，我能有什么办法，本应该烧焦的鳗鱼滑蛋盖饭，完好无缺出现在自己手上，本应该没有左手臂的少女，却在眼前生长出手臂。 我只有措手不及，只有慌张了。 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发现我正巧站在离餐厅门口非常接近的地方，就这么一走了之吧。 丝毫不让我犹豫一样，少女变得不再单纯盯着我，而是朝我走了过来，脸上表情依旧是嗤笑模样，M先生似乎也想站起来从手里夺过鳗鱼滑蛋盖饭。 可恶！ 别接近我啊…… 转身的瞬间松开了手，后果可想而知。 松开手之后，装着鳗鱼滑蛋盖饭的盘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了碎裂声响。我逃离了，从少女面前，从M先生面前，从他们面前逃离了，转身便朝着餐厅门口跑出去。 以逃走的姿态从餐厅里跑出来，完全忘记自己还在工作时间，内心里只剩下慌张。为什么会逃走呢，因为我感觉到必须从那名少女面前逃离，必须。不然的话肯定会发生对于我来说很恐怖的事情。 以非常快的速度奔跑着，害怕少女和M先生会从餐厅追出来，最后体力不支停下了脚步。 回头一看，我离餐厅已经非常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