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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闷热与大腿处那紧绷的感觉使我醒来了,我发现自己趴在某个偏软的硬物上。一种布带将我与硬物绑在了一起,这硬物上居然有些莫名的温暖,让我很安心。 布带时不时就会被拉得更紧,我与那硬物的接触,很快就变成完全贴了上去。能感觉到自己被挤压,在狭隘的空间里艰难的抬起头。眼睛往上看着,看到了被许多黑色毛发覆盖着皮肤的脑袋,大概是那个偏软的硬物吧。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硬物就是人的背部。 通常被背着走了一定的路程后,或者是在一个地方来回走着。不管是怎么样,到某个时间点时,绑着我身体的布带,就会松开。紧接而来的是熟悉的清凉,那种享受够了闷热后,迎来的清凉,算是一种解放。 布带松开后的瞬间,一双大手熟练的拿起了我。 一张有些皱的脸出现我面前,这张脸,是使我长时间受闷热折磨的元凶,是生怕我在布带松开时会狠狠摔在地上的那个人。 奶奶!素,叫奶奶,奶——奶——那张脸上的嘴巴有意放慢速度反复说着这两个词。 我是还不会走路的,但我还是知道这两个字怎么读,怎么发音,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始终没有开口。 自懂事起,我便发现了我的眼睛不太好。 我的左眼似乎有些问题,我闭上右眼后,出现在眼前的,只有黑暗,那种不是漆黑的暗色。奶奶说还是婴儿时,我便常常突然哭醒,后来在我的左眼上贴了不知名的物件。 通常奶奶都是叫我闭上眼睛后才会贴上。 我家也没有镜子,奶奶说她一把年纪了,不需要买镜子。曾经听奶奶说那个贴在我左眼的物件是妈妈留下来的,就像早就知道我会有这种状况一样。 直到有一天我晕倒了,奶奶就不让我摘下那个物件了。 奶奶总是躺在家门前的摇椅上,夏天的时候会拿一把大蒲扇搁在身边。她总是穿着有花边,但是颜色很淡的衣服,有时候我会觉得她躺在摇椅上睡着了,但是仔细的看,她只是将眼皮垂了下来,几乎把眼睛都遮住了,才会让我觉得她像睡着了。 奶奶,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我经常这样问着奶奶,她在听到我问这个问题时,都会笑起来说。 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呢? 是在快天亮的时候出生的吧,没错,素出生后,天就亮了。 说完后她就会看着我说:“素,我从你的眼里,看到我的归宿。” 奶奶的归宿,在我的眼里? 是左眼吗?我这样想着。 奶奶这时的眼神总是会散发出一种思念的味道,我有次问起妈妈的事情,奶奶没有回答,只是说他们全是疯子。我猜那家人,应该就是妈妈的娘家吧。 每个月最后一天,奶奶都会去拿爸爸寄回来的钱。 这天奶奶会按照惯例买一大堆零食回来,给我这个小馋猫吃,可是这个月,奶奶拿完钱回来后,是空手回来的,我很失望。 后面才知道,这个月寄来的是学费。 绫比我大一岁,是我在一个下雨天认识的。 那天,我跟奶奶吵架了,我说我不想去上学,不想去学校读书,只想陪在奶奶的身边。本想着等奶奶笑着说好,就让素陪在奶奶身边吧,但迎来却是一个巴掌。 奶奶和我都沉默了许久,她眼里似乎有些湿润,似乎感到懊悔想要触摸我那泛红的脸颊时,我却扭头跑出了家门。 那天的雨很小,但是很冷。 就算细细的雨点落在身体每个角落会让人觉得烦躁,那寒风吹来也生生地击退了我的躁气,只剩下寒颤。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清楚脚步踏在湿透的路上,溅起的污秽有多少像无赖一样咬着我裤子,也不知道我到底跑到了哪里,被乌云染成暗灰色的天空遮蔽了我的眼。 我只记得有一只被雨淋得湿透的猫出现在我的眼前,是从草丛里蹦出来的,我下意识的把那只猫抱在了怀里。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一个小女孩也从草丛里跳了出来,穿着蓝色的背带裤,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短袖,撅着嘴巴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她脸蛋上粘着一些泥土,及肩的短发也稍微有点糟乱,却也有些可爱。 “还给我!把猫还给我!” 她伸出小手做出索取的样子喊着,与她柔弱身子不相称的眼睛,正狠狠的怒视着我。 我慌忙地放开了怀里的猫,看着那只猫爬到了那个小女孩身旁,要是我没有记错,那只猫应该是黑色毛发的。 见自己的猫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她移步就想走,但是像看到了什么能使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的理由。她走了过来,那双凌厉的眼神居然也稍微怯场了。 她明显是在看我的左眼,大概是觉得我的眼睛上贴着东西,很奇怪吧。 “你的眼睛里怎么会有人呀!” 她皱起了眉毛,一脸生气的,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贴在我眼睛上的物件是什么。 难道……难道奶奶把一个人贴在我的眼睛上了吧,那太可怕了吧,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脚一扭摔了跤,一屁股坐在地上,沾满了污泥。 右眼往上看去时隐隐约约能瞧见左眼方向有一个厚厚的东西翘了起来,我马上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是看见了我真正的左眼,而不是那个贴在我眼上的物件,因为这个物件已经被掀开了。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掀开了呢,我估计是雨水动的手脚吧。 “我是绫,你叫什么?” “素……我叫素。” “绫马上就可以上学了,绫可以在学校里交很多很多的朋友,然后跟朋友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绫说着手舞足蹈的在我眼前比划着,我不知道她在比划着什么,大概是在想象她去学校后跟她的朋友玩耍嬉戏的场景吧。 “素呢?” 她把手伸到了我的眼前,伸到了摔到泥地上一时还站不起来的我眼前。 这是一个邀请,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绫邀请我去上学,但是这样我就必须要跟奶奶和好了。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上三年级了。 绫是四年级的,她留起了长发,披散在背上,经常穿那种颜色不鲜艳的裙子,让人觉得是个正正规规的文静女生。有次我看见她将书本捧在胸前脚步缓慢的在走廊上走着,没有风吹进窗户里扬起她的长裙,吹乱她那乌黑长发,一切是那么安静。 “素的左眼,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 绫曾这样说过,她说我的左眼里有着她的秘密,所以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左眼。 奶奶也说过我的左眼里有着她的归宿,我很想知道他们在我的眼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也很想找一个镜子,好好的看着镜子内的我,看看我的左眼里到底有着什么。可就在与绫认识的那天,奶奶发现了摔在泥地上的我和站在我眼前的绫,以及,在我左眼上已经掀盖了的物件。 那天晚上奶奶骗我闭上眼睛,然后将那个物件用针线彻彻底底的缝进了我眼皮里,完全遮住了我的左眼。 现在即使是再大的雨水,也浸不开它了。 奶奶骗了我一件事,她说过她不需要买镜子,这是骗我的。这附近根本就没有能够买到镜子的店,我怀疑住在这里的每户人家都没有使用镜子。但据了解后,除了我们家,其他户人家都有着镜子,绫那乌黑柔顺发丝就是坐在镜子前梳成的。 我有问过绫,就算不能知道我自己的左眼,那么缝在我眼上的物件是什么模样总可以告诉我吧? 我问班里的同学这个问题时,他们都笑着说我在开玩笑,自己身上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绫支支吾吾的回答说是圆圆的,黑黑的,但是具体结构是什么样子的她始终说不出来。后来她说要直接带我去找镜子,没有预兆就抓住我的手。 我们朝着学校里一栋非常高的废弃教学楼走去,她高兴的说在里面见过一个大镜子,大到足够看到全身的大镜子,别说是素的左眼,我们两个站在镜子前都能映出来。 我们进入那个废弃的教学楼里,上楼梯的时候走的太急不小心踩滑了,绫马上就抓住了我,没有让我摔下去,此时那个文静女生已不再文静了,她粗鲁的把我拽了起来。那双凌厉到绝对不会认输的眼睛瞪着我,就像在说我为什么会那么弱。 要是没有她在我身边,就会连上个楼梯都会摔到吗? 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享受被绫这样拉着走,这时我才发现绫绑了马尾,失去了前额头发的遮盖,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大了。 我不禁脱口而出:“我的眼睛也跟绫的眼睛一样,又大又漂亮吗?” 绫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味地拉着我走在楼梯上。果然,我的眼睛非常丑,所以奶奶才想要遮住我眼睛,那我的样子也很丑吗? “不是的,素的眼睛很美丽,样子也不丑。”绫这样说着。 一些白光照了进来,从前方出现的白光刺激了我的眼,使我闭上了。我感觉有风袭击了我,冷飕飕的,我不明白绫把我拉到了什么地方,但是我并不害怕。 “把眼睛睁开,素,把你眼睛睁开来。” 这是绫的声音,我能感觉到这声音离我非常近,足以细微震颤我的耳朵。 此时我睁开了眼,我从来没有睁开得这么大,连瞳孔都随着时间扩大着,我看见了我的眼睛,透过绫的眼睛看见了我的眼睛。 绫站在我眼前,距离很近,很近。 风吹掉了她绑着马尾的丝带,发丝散落了下来,没有经过梳理的糟乱,依旧是那么可爱。 我和绫就这样站在废弃教学楼的天台,让风随意吹打,我的视线舍不得离开她的眼睛,我要好好的看看我总来没有见过的,我的眼睛。 素,如果你想看你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是你的镜子,绫就是素的镜子。 绫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回忆 <2>
引是我上初中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开朗的男生,留着短短的草皮头。 他经常去打篮球,我有时会坐在一旁看他打篮球的样子,他很有活力,今天他从我的包里找到了一张尺寸8X12的照片。那是小学毕业时,人人都会有的毕业照,我也不例外,我第一次见到我左眼上的物件,就是那时。 “没想到素在小学的时候,眼睛上就戴了怪东西啊。” “不,不是的,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戴着了。”我这样回答,能看到引脸上诧异表情和他眼里一丝同情。 我不需要同情。 考上了外省的学校,就是为了能够用随地都有的镜子看清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事实证明我的身材姣好,脸虽然不太出众,但我拥有特别光滑白嫩的皮肤,还有绫说过的,我那美丽的眼睛。 这些因素都使我与其他人无异,甚至更出众。我也交了很多朋友,也跟一些不良学生做了几件坏事,我自认为已经脱离了那个充满闷热,充满隐瞒的地方。 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在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偶尔会想起,不知道以前会怎么想,但是现在我下一秒便将以前的事情和奶奶抛在脑后了。 绫也是在我看到引拿出来的毕业照时才想起来的,可是毕业照里应该没有她才对。虽然在我记忆里她的相貌已经模糊,我还是知道她是比我高了一年级的。 那为什么我看到毕业照时,会想起她呢。 我现在有点记恨我的奶奶,因为我现在想,我的左眼和右眼应该是一样的,闭上右眼就出现黑暗的结论,也应该是小时候的幻觉。对于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除了我左眼上那个摘不下来的黑色污秽。 我很庆幸在这个年龄段,他们都认为我很个性。除了引,他整天摆着一副看透我的样子,就像他知道我的左眼为什么会被遮盖。 每次见到他,我都会在他的眼里看到那丝同情。 他说照片只是像素们所集合起来的虚像,我倒是觉得照片比起回忆,更能够确切的证明我们存在过,我想这应该是发明照片的起因之一吧。 引的妹妹曾经说过他会杀了她,一开始他以为妹妹在开玩笑,但是她那种认真的表情使他动摇。所以他故意去考外省的学校,就是为了远离妹妹,然后就遇到了我。 “素,有某种力量将我们引到了一起。” 引经常这样说着这句话,我都认为他在胡说,为什么妹妹会知道他哥哥会杀了她?好像有点不对,应该是为什么妹妹会觉得她哥哥会杀了她? 我对【会知道】这三个字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觉,这次引又说起了这件事,我无意间说他妹妹是个怪胎。 “你不会真的想杀掉你的妹妹吧?” 我认为自己说的是玩笑话,但是引却摆出严肃的表情,整个脸都拉下来了。 “你想知道我妹妹的事情吗?答案就在你的小学毕业照里。” 引一言不发的走掉了,留下了那句话。 大概是我说他妹妹的坏话而让他感到生气吧,我便没有太大在意。回到寝室后我拿出了那张小学毕业照,看的时候我马上就笑了起来,一排排小学生坐在一起拍照能有什么答案。 引果然是生气过头了。 就在我想收起小学毕业照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这张照片拍摄的地点后方居然是一栋非常高的教学楼。 我突然感觉对这栋教学楼有点印象,记得绫说过是一栋废弃的教学楼。我兴致一起就把照片拿到眼前端详着那栋教学楼,楼顶有个天台,拍摄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天台内的景象。 在天台上的边缘有一个身影,没有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然后,我发现有一条丝带从天台下掉落的景象被拍下了。 我想我认识这条丝带的主人。 <3>
绫说过,我的左眼里有着她的秘密。 引说过,他的妹妹说他迟早会杀了她。 我知道引恨着我,在他眼里看到的那丝同情不是对我的,而是对他自己。他同情自己的懦弱,同情他那无法杀死我的懦弱,即使他妹妹是我杀死的。 引的离去,让我对初中生活感到了无比烦闷。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反而对绫的记忆也一天比一天浓厚。 实际上,那张小学毕业照上,根本就没有从天台上飘落的景象,那完全是我潜意识中的思念所造成的幻觉。只要我想,甚至能够画出她每一个动作,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节。我的脑子每天都被绫占满了,就像诅咒般,仿佛我脑子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也失去了在初中时认识的所有朋友,最终只剩下我自己了。 浑浑噩噩度过初中后,我也迎来了高中时代。 不清楚是否身体正处于发育的最后阶段,我的左眼边缘浮肿起来了。形状是那种圆盘似的突出来,像是把超大号硬币塞进眼皮后,因为眼皮容纳不了那么大的体积,从而顺着边缘的皮肤突了出来。 无奈下,我只能用头发把左眼边缘遮盖住。 我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奶奶缝进我左眼的那个黑色物件,用蛮力拽出来。就算线已经融入了我的眼皮,以及周围的皮肤,但是线始终是线,并不是我身体的所有物。只要做好流血的心理准备,我就能将一切的秘密揭开。 我买了镜子,一盏油灯和一把斧头,准备回老家。 我不会让奶奶知道我回去了,要去的地方那是幼时和绫一起发现的秘密地点,非常的隐秘。几乎不可能会有人来打扰我,而且入口只有小孩子能进入。 这个秘密地点离我家很近,虽然我很想去看一看奶奶,但我摸到自己的左眼时,就没有那份心了。 绫的猫很喜欢乱跑,有次便是跑进了一个树洞里。幸好那时候我和绫只是小孩子,就跟着那只猫一起钻进了那个树洞里。树洞内居然是一个类似地下室的空壳,让我和绫很吃惊。后来我们经常进入树洞玩,绫在那时就是一个爱玩的普通小女孩,老是欺负我。 她说要再看一看我的左眼。 “不可能,除非你能透视。”我指了指左眼,然后对着绫摇了摇手指。 “第一次见到素时,我在你左眼里看到了一个女人,很像我。” 绫双眼垂了下来:“可是那个女人死了,是被杀死的。” 当时我一直认为绫是想诱骗我拆掉奶奶缝在我左眼上的黑色物件,才编了理由骗我,却没能想到绫其实并没有说谎。 终于,身体早就比树洞大好几圈的我现在也已经来到了幼时与绫玩耍的秘密基地。 我拿起斧头就往树洞上砍,树被我砍倒了,出现了一个大入口,我很高兴,因为能直接跳进去。 树洞内很黑,我把油灯点亮,往四周看了看,打自内心觉得这个树洞地下室真的是挺宽敞,就像圆形的空屋子。我拿出镜子放在一旁,准备在之后拽下那从我幼时就开始遮盖我左眼的恶魔后,让我睹一睹我的左眼到底是得罪了谁。 我拿出了事先带过来的矿泉水,对准着左眼慢慢的浇灌着。 虽说用针线缝进了皮肤里,但是它对水还是很敏感,浸过水后会变得膨胀。在好几次洗澡时我都发现,膨胀之后就有足够空间使我手指完全捏住那个遮住我左眼的黑色物件。 水从瓶口流了出来,透过物件有些许水滴流进了左眼里,接着是像泪水一样从眼眶流了出来,顺着我遮盖住左眼的长发滴落下去,浸湿我那最爱的白衬衫与淡红色短裙。流过了我身体,流进了土里,眼上的物件开始慢慢的膨胀,不知道它是不是与我有同样的想法,迫不及待离开我的左眼般,膨胀的特别快,很快就变成脓包一样,就像我的眼睛长了一个脓包。 我用手指抓住了它,刚才浸入的水,像被突然挤压般犹如肉汁一样喷了出来。 我把它扯了出来,能看到物件边缘的线染上了鲜红的血,像一条条神经被我拉扯出来一样,眼皮因为我拉扯线条如同切割着般产生了碎肉飞溅出来,血液也流了下来。舌头往上舔的时候能够尝到自己鲜血的味道,比眼泪的味道要淡一些,在舌苔滞留了一会后才会觉得有一丝腥味。 眼血划过嘴角在脖子上画了一条不太笔直的血痕,晚来的疼痛使我脸部急剧紧绷,鼻子流出了东西。 我以为是鼻涕,狠得一吸却没想到流到口腔中使我萌生了痒意,张口狠咳一滩鲜血喷了出来,身体却控制不住得往前移,嘴巴追着还未落地的血液咬了下去,把部分血量吞了下去,没有咬到的那个份量无情的落到地上,浸入了树根周围的沃土里。 疼痛使我不得不弯下了腰,上下牙齿用极了力气相互的咬着,要是我舌头能够偷偷伸出来,肯定被会咬断。我能够感觉到我现在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动物,吞食着自己流出的血液,疯狂扭动身体任何部位,好像这样我就不会死去。 放在一旁的镜子,被我粗鲁动作打碎了。我扑向碎镜片散落的地方,许多碎镜片插入了我的手臂上,但是我没有空去理会,我现在只想找到一块比较大的碎镜片,找到一块能够映出我左眼的碎镜。 土壤因为我带来的水与我的血液,被搅拌成了浆糊般,有些接近范围极小的微型沼泽。 除了插入我手臂的,其他的碎镜片都在我眼前融了进去。我疯狂的朝那个方向挖着,土里的碎镜片也趁机的刮伤了我的手掌心,我现在感受不到痛苦,即使左眼里的血还在不止的流着,我脑中只想着突然出现一个能够映出我左眼的碎镜,我就能安心的死去。 我始终寻找不到那些碎镜片,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意外的是我突然从土里挖出了一个小盒子,但对于现在的我来着,丝毫引不起我的注意,甚至觉得很碍事。我把小盒子往一旁甩开,盒盖在浮至空中时早就被我所使用的力气而掀开了,从里面飞出了一条白色的丝带。那是和绫使用的丝带是同个款式,而且丝带上有着绫的笔迹。 【素,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但是千万别让你的左眼映入到镜子中,那样子你会死的】 她想要对我说的话,用文字的方式印在了我们共同见证的白色丝带上。 当我看到里面的内容时,顿时发现我寻找的并不是左眼的真实,而是绫。我至今为止的行为,是因为我的潜意识中已经发现了我失去了绫,失去了我第一个朋友,永远的。 她说能从我左眼内目睹自己的死亡,那种死法让她受不了,而且是她哥哥动的手。左眼的力量无法让人质疑,她也不想因为某种怪异力量导致哥哥把她杀死。大概思考了很多之后,她准备自行了断。就在小学毕业那一天,她从那栋废弃的教学楼天台上跳了下去。因为那时我很着急地想要去外省的学校,所以她并不担心我会发现她早就已经死去。 而且长时间不联系,怕是我也会忘了她吧。 奶奶在那个晚上应该找过她,就是我们刚认识的那一天。那个晚上,她早就知道了我的一切,知道了我所不知道的一切,将遮盖我左眼的物件缝进眼皮里是她的主意。 如今我已经明白一切,即便让我痛苦,她也只能给我一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任何人都能够透过素的左眼,看见自己的死亡,并不是正常性的死亡,而是左眼会创造一种死亡方式,素自己也不例外 所以请不要让素的左眼映入到任何镜子内,而我会一直等着素。奶奶在那天晚上,应该对绫说过这些话,而我为什么从幼时便有那般遭遇——起因大概是奶奶从我的眼中目睹了自己的死亡吧。 也许,与绫相同,我也只能说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