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举之仇杀

43072

  S市，一家幽静的小咖啡屋。

  我丢下手中的笔，用力揉了揉额头，面前摊着稿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耳边响起的，满是爵士鼓嘈杂的声响，三天了，三天我只写出了一个题目，看来我的确不适合将写作作为终身事业。

  眼前的光线似乎忽然一暗，我抬起头，只见面前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胖子，可能二十多，也可能有三十或者四十岁，但体重绝对超过两百斤，他坐在我面前，光线似乎都为之一暗。

  “您，有事吗？”我小心的问道。

  “拼个桌，咋咧？”胖子一开口，一股东北方言夹杂着强烈的蒜味就向我袭来。

  我皱了皱眉，环顾四周，咖啡厅几乎是空的，座位还有很多，我打量着胖子的装束，一身地摊气质浓重的西服，被他肥硕的身材撑得几乎爆开，身上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不洁的气息，袖口上还沾了老大一块油渍。

  “这家伙，该不会是找茬的吧。”我心里暗自嘀咕。算了，出门在外，不宜惹是生非，我收拢起稿纸，就打算离开。

  “哎，哎，别走啊。”见我要走，胖子急了“我说，你是打算写推理小说是吧。”他一边说，一边深处肥大的手指来点我的稿纸，我知道他是在说我用三天时间写出的那个题目——《仇杀》。

  我一把夺过稿纸，生怕上面粘上他袖子上的油污，不过还是尽量保持克制的答道“是的”。

  不料胖子竟摇摇头，说道“不对，我看了你三天，你却只写了个题目，我看你写的不是仇杀，恐怕是无题才对。”听他的口气，分明是不屑。

  我强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口气也变得不善了起来“怎么，听你的口气，你会写推理小说？”

  “嘿嘿，”胖子笑了笑，似乎颇有些自得，“会写谈不上，但读多少还是读过一些的，怎么，没有思路啦？”

  我忽然觉得和他谈谈似乎也未尝不可，便点点头，说道“是啊，何止是没思路，压根是只想出了一个题目而已。”

  “只有一个题目？好呀，很好呀！”胖子忽然大笑了起来，我拿不准是不是假笑，不过他很快就有开口了“好，没有内容，就没有阻碍，那么，就让我们从头开始，首先，推理小说的核心就在于杀人，那么第一个问题，你要杀谁？”

  “杀谁？”说老实话，对于死者是谁，我还是第一次考虑，我有些迟疑的说到“一个，一个女人？”

  “女人？”胖子思索了一下，敲了敲他的头“女人不好，美丽的女死者，疯狂的变态杀手，无论小说还是现实里都是被玩烂的手法了，这样吧，既然是仇杀，那么要杀的目标一定要是一个男人，一个强壮的男人，而且要会一点武术的那种，而凶手要瘦弱，正面上去一个回合就会被KO的那种，这样才有挑战性嘛，怎么样？”

  “好，好”我除了点头，也做不了别的了，这样看来，到好像是他在创作了。

  “好了，既然凶手和死者都知道了，下一步就是手法了，手法是推理的灵魂，一个好的手法可以让一篇小说起死回生，那么，你对手法有了构思吗？”

  “没有”我老实的说。

  “好吧，那笔借我一下”胖子接过笔，拿起一张稿纸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把纸递了过来，我仔细的看了起来，只见纸上写着:

  1.使用毒药。
  2.使用刀，剑，斧等利器。
  3使用锤或棍棒一类的钝器。
  4使用毒气。
  5使用枪械。
  6使用绳子。
  7用火。
  8用电。
  9用水
  10使用危险动物。
  11使用心理学杀人。

43072

  “好了，”胖子点了点头，“这大概是我所能想到的全部杀人手法了，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逐一讨论它们的利弊，从而得到我们想要的最佳杀人手法。”

  “可以”我表示赞同“既然如此，我们可以从后往前，逐个讨论。”

  “好，那我们来看第十一条，利用心理学杀人，额……听起来很扯，对吧？”胖子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这方面……可以称之为经典的，大概只有小栗虫太郎先生的短篇小说《背后之光杀人事件》了吧，而且即使是这篇小说里，凶手也只是利用心理暗示降低了被害人的求生意识而已，实际杀人还是用的另外的凶器。另外，我认为，对于仇杀来说，这种手法并不适用。”

  “怎么说？”

  “明摆着嘛，既然有仇，被害人显然会对凶手有所防备，而心理暗示是很难在目标不配合的情况下成功的，况且，心理暗示需要潜移默化，没有一两个月很难见到成效，这期间还要尽量避免外界的干扰，这在现代都市里也很难做到。”

  “好吧好吧”我只好举手投降“那我们来讨论下一种。”

  “嗯，第十条，使用危险动物，”胖子猛的点一下头“老生常谈，真的很老，动物杀人最早可以追溯到推理小说的开山之作《毛格街血案》，后来在阿瑟·柯南·道尔爵士的《斑点带子》以及杰克·福翠尔的《死神何在》中也曾出现，不过很可惜，因为如果要评选最不适合现代社会的杀人手法，动物杀人绝对能排第一。”

  “哈，不至于那么绝对吧？”我说。

  胖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听说了那个掏鸟被判三十年徒刑的大学生的故事吧，想想，几只鸟就够判三十年，如果是印度毒蛇甚至黑猩猩，嘿，我想你大概可以做好在监狱里度过余生的准备了。”

  “那就再来讨论第九条，用水谋杀”我不想与他争执。

  “水，溺死吗？这倒是种靠谱的方法”胖子笑了一下，这次难得不是冷笑“只可惜太过普遍了，毕竟或许是因为英国与日本都是岛国的原因，这两个国家的推理小说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居世界前列，利用水杀人的诡计也有许多，仅英国女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一人，小说中存在溺死的就有《海上来的男人》，《黑暗中的声音》(这两篇都收在《神秘的奎恩先生》中)，此外在《底牌》《无人生还》《陪伴》等篇目中也有所涉及，当然也不能忘了黄金时代的收山之作《第七重解答》，小说中一个女人的溺水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的确”我点头称是。

  “不过，也正因如此，想要写出一篇令人称道的利用水谋杀的小说也是难上加难了，毕竟几乎所有想得到的诡计都被人用过了嘛，想要稍微有点独创性，就只好搞出一大堆令人费解的复杂原理，比如岛田氏的《水晶金字塔》，读到最后，我除了知道那种情况在正常的环境下绝对不可能发生之外，什么都没有看懂。”
  “然后是，用电吗？”

  “事实上，以电击杀人，在世界推理小说史上都是一种少见的诡计，不过我们还是有一些参照的，比如阿婆的《盲人捉迷藏》，它就被收在短篇集《犯罪团伙》里，不过”